昌耶真君犹疑地瞥了他一眼,姬幽伸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若是本王这边的错,本王定向你道歉。若是本王的人之错,本王绝不会姑息他,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昌耶真君冷笑了一声,道,“道歉有什么用。君迟没了,我怎么向师尊交代。”
他说着,声音已经有点哽咽。
白剑更是眼眶发红,眼泪水都在眼睛里打转了。
两人将整个明霞湖周围都找了,没有找到君迟,而且周围也没有任何修士看到过君迟。
以君迟的相貌,万里无一,只要见过他的,没有会不记得的,但是,偏偏无人见过他。
这只能说明君迟没有出来,没有出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死在里面了,成了天狼秘藏里面的养料。
昌耶真君深吸了口气,稍稍冷静了一些,将在天狼秘藏里面发生的事情说了,也就是勾岳和游方故意攻击他们。
因昌耶真君拦住了勾岳,游方便去攻击了君迟,等昌耶真君打败了勾岳前去寻找君迟白剑时,君迟已经不见了身影,而现在在明霞湖周围也没有找到君迟。
昌耶真君不愿意相信君迟死了,他愣愣地又长吸了口气。
姬幽听后,神色也沉肃下来,道,“放心。本王现在就找人四处寻找,定要找到君迟。而那勾岳同游方,本王也会将其元神元婴送到你跟前来。”
昌耶真君并没有消气,但是却冷静了。
他跟着姬幽回了宝车上,在其他的宗门家族修士们开始离开这明霞湖之时,他们的宝车依然停在明霞湖畔。
姬幽作为皇子,事务繁忙,但是此时却是连应酬他的那些兄姊和大宗门的弟子的心情都没了,将手下都散了出去寻找君迟。
如此找了数日,又请了另外的几个宗门帮忙,依然是一无所获。
白剑受了打击,几乎萎靡不振,昌耶真君比他稍稍好些,同姬幽一起回到了云歌城后,他突然想到什么,就带着白剑去同姬幽辞行。
因昌耶真君来得太急,甚至跑到了姬幽的寝宫外来,姬幽只得在自己的寝宫接待了他。
“昌耶,为何如此着急?”
昌耶真君道,“殿下,在下要带着师侄回宗门了?”
“啊?”姬幽很是诧异,当然,更多是不舍,“为何如此匆忙。再说,君迟之事还无下落。”
昌耶真君道,“正是为了师弟之事,在下必得马上回去。君迟生死不明,恐怕唯有师尊知道他是生是死,如果是生,在下必定回来找他,若是死,在下也必定回来为他报仇。如此,在下带着师侄马上回宗门,向师尊询问此事。”
听昌耶真君这么说,就是不管君迟结果如何,他都会回来,姬幽松了口气,道,“如此,本王送你罢。”
又要叫身边的侍女去为昌耶真君准备几件宝物做临别礼物。
昌耶真君道,“不必了,在下借殿下王府一用,就在此处离开此界回去。多谢殿下盛情,但是礼物就不必了。”
姬幽同昌耶真君一同来到了寝殿前面的大花园,昌耶真君拿出了一件法宝来,那法宝以姬幽所见,乃是不比他的莲台差的仙器。
昌耶真君将白剑卷进了袖里乾坤,就在手中祭出了那件法宝,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门,昌耶真君对姬幽拱了一下手,就跃了上去,随即,他消失在了那门里,那门也在瞬间关闭了。
姬幽愣愣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就叹了口气。
昌耶真君这次大约是非常卖力,所以很争气,定位没有出错,出来就是丹乾仙宗外宗外面的结界附近。
他带着白剑回了日景峰,把白剑扔下之后,他就进了乾元大殿,来到后殿前,他就跪下了,道,“弟子昌耶回宗,恳请师尊相见。”
过了一会儿,响起了宁封的声音,“这么快就回来了,进来吧。”
昌耶真君垂着头进了殿中,宁封一身紫衣,坐在榻上,道,“怎么未见柳君迟气息。”
昌耶真君又跪下了,以头抢地,道,“师尊,弟子肯请师尊责罚。”
宁封宽大的衣袖垂落到了地上,他的手动了动,道,“你把君迟弄丢了?”
他的声音有些怪。
冷,而且淡。
昌耶真君于是赶紧将天狼秘藏之中的事情说了,又道,“弟子四处没有找到师弟,是以只能回来,请师尊决断,不知师尊可否算出他的生死。”
宁封叹了一声,松了口气,道,“不怪你。天狼秘藏,曾是由朱雀之境分出的小世界,君迟身为朱雀入内,是不会被赶出来的。他没死,当是还在其中。”
昌耶真君听到此言,几乎要哭了,他一下子泄了气,瘫坐在了地上,又抬起头来看宁封,宁封对他露出了个和蔼的笑容,说道,“你尽力了,不要对此事介怀。本座会去找到他。你出去一趟修为便有所提升,本座也为你高兴。”
昌耶真君道,“多谢师尊。”
以头叩地之后,昌耶真君又问,“师尊,您什么时候去找他?天狼秘藏里危机四伏,您不早点去,师弟恐怕会再遇危险。要不,师尊,您将进去的法门交予弟子,弟子前往吧。”
宁封道,“不必了。本座身有君晏之稀薄朱雀血脉才可进入,你却是不行的。你做自己的修行便成。”
昌耶真君只好应是,又将那得到的数十万年,已经由阴转为至阳的聚阴木拿了出来,将盒子呈给宁封,宁封伸手接过,打开盒子一看,道,“的确便是此物。辛苦你们了。”
昌耶真君又将装着金乌的盒子拿了出来,讲了当时获得聚阴木的过程和得到金乌的过程。
宁封轻叹道,“你这个傻小子,那金乌只能在那株至阳聚阴木上才能存在,你打开来看,里面只剩下阳气了,不过,阳气也有些用处。”
昌耶真君打开那盒子,发现里面果真已无金乌,只有黑色的阳气,这阳气同君迟那朱雀真火的黑火有些相像。
那些阳气在盒子打开时就要往外蹿,宁封打出了几道封印,那些阳气就被封在了其中不再动弹。
昌耶真君这一趟前往天狼秘藏,得到了不少好东西,一一拿出来一份给宁封,宁封大多不要,只要了少数,然后就让昌耶真君出去。
又说,“本座前往天狼秘藏之事,不要透露出。本座现下力量不足,若是要分身前往天狼秘藏,真身必得沉睡。你守在日景峰上,先不要离开。”
昌耶真君赶紧应是。
昌耶真君得知君迟没死,心中已经大定,而且还得到了师尊的赞扬,这也是难得的。
他从乾元后殿出来,到了前殿前的广场上,白剑正站在那里着急地等他,没想到昌耶真君没进去多久就出来了,他愣了一下就赶紧迎了过去,问道,“如何?”
昌耶真君道,“不用担心。师弟没死,他被困在天狼秘藏了。”
白剑松了口气之后又急了起来,“里面诸多危险,我们赶紧去救他出来吧。”
昌耶真君道,“我们根本无法进入,师尊会想办法带他出来。”
白剑道,“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带他回来呢。”
昌耶真君道,“此事,我便不知了。好了,你先去给你大哥报个平安,然后好好闭关吧。我也要去闭关一阵了,最近都不会出门。”
白剑稍稍振作了精神,道,“嗯,弟子明白了。”
白剑知道君迟没死,才能打起精神来,去向白浦报了一下平安,白浦说他,“我守着你的混灯,混灯数次微弱,你却是遇到了什么险境?”
白剑觉得自家大哥忒啰嗦,他现在根本就无心理他,只是简单答道,“并无什么事,只是遇到了些危险,都被昌耶师叔解决了。”
白浦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一副失混落魄之相。”
白剑不耐烦地道,“大哥,你有完没完,我回去闭关练剑了。”
白浦皱眉瞥了他一眼,看他一股脑跑了,便只得按捺下些许担心,心想之后问昌耶也是一样。
白剑这下是受了大刺激,以前勤奋修炼,那是因为前面有一个大哥这座大山,别人都拿他和他大哥作比较,加上他本就好强,又追求力量,故而修炼十分刻苦,年纪轻轻就是化元修士了,是这些世家里最天才的一个弟子。
既然有最天才的弟子的名头了,他心中自有自己的骄傲。
这一次,却是受了打击。
要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保护,而且还害得他差点死了。
白剑心中的郁闷悔恨懊恼痛苦可想而知。
现在宁封仙君要去带君迟回来,他自然就只能等宁封仙君去找人的结果了,但是心中已然免不了焦躁担忧。
他不能去逼着宁封仙君赶紧快去找人,只能回去闭关练剑,将满腔的焦躁忧虑都化成了对剑道不眠不休的追求和修炼。
且说君迟这边。
那日,他被游方带走,得知游方并无意要自己的性命,反而想要自己做他的妖兽骑宠,他自是松了口气,想着把他带得越远越好,这样也可以让白剑逃脱,而且那勾岳追来也就并不容易。
游方带着君迟并不敢往森林深处去,怕会遇上厉害妖兽,便走了他和勾岳曾经走过的路,知道并没有厉害妖兽。
他此时的打算是找一枚钥匙地图,这样,可以使用这钥匙地图提前出这天狼秘藏。
他们进来的那枚钥匙地图,乃是在昌耶真君手中,他可没有办法从昌耶真君手中抢到。
那么现在,他只能去抢别人的,在元婴修士里,他也是有些名号的,比较厉害,他还是很有自信能够从人手中抢一枚钥匙地图。
他怕最后时刻带着君迟被这天狼秘藏弹出去,到时候和相熟的人遇到,被七皇子追击,那就不妙了。
游方为了君迟,这下是既要得罪勾岳,又要得罪七皇子,以后只能过上隐修的逃亡生活,他在心里也想了这样是否值得,不过,再看旁边被他缚住的君迟,美如好女,熠熠生辉,即使七皇子身边最受赞扬的葭云在他身边也黯然失色,再说,他的朱雀本体更是如太阳一般夺目,他就狠心地对自己说,即使与天下为敌又如何,他以后是自己的了。
游方想入非非,君迟也在想入非非,他在想怎么把游方解决了,自己逃走。
他不知道昌耶真君和白剑那里如何了,要他回去救,他也没有能力救。
于是只剩下一种对自己弱小的痛苦的愤怒。
这种愤怒最后都化成了对游方的仇视。
他们找了两天,总算是找到了一队人马,大约是在这秘藏中受到了袭击,他们损失惨重,只剩下了六个人,而且修为最高者也只是元婴中期。
游方给君迟下了束缚咒,就去攻击了这一队人,不过,这一队人却并没有钥匙地图,要是有,他们早就出去了,他们也是在等秘藏在最后时刻将他们送出去。
游方没有拿到钥匙地图,还在攻击这些人时受了点伤,他怒气冲冲,君迟在旁边冷眼旁观,他对上君迟冷淡冷漠的眼神,就恼怒地给了他一巴掌。
君迟由着他打,并不反抗,但是这么几天却已经用朱雀真火将身体里被游方下过的毒都给烧得差不多了,而游方下在他身上的咒,和游方单方面立下的血契,根本算不得什么。
游方看君迟被他打得脸上出现了手掌印子,就又有点后悔,说道,“你恨我吧?”
君迟没应,将脸转开了,游方便又神经质地将他的脸转了过来,道,“你是我的妖宠,我出什么事,你也会反噬而死。你最好和我一条心。”
君迟道,“既然如此,你能不能把身上的束缚之蛇给收了,滑腻腻的,很恶心。”
游方笑了一下,道,“好。”
他将捆绑住君迟的那带着剧毒的蛇收掉了,君迟站在游方的旁边,伸手突然抓住了游方的手,游方一愣,君迟已经抱住他狠狠地撞向地上,游方瞬间恼怒,但是,他却没有采取行动,反而道,“你这么做,根本没用,你杀不死我,再说,你杀了我,你遭血契反噬也要死。”
君迟道,“那我们试试。”
那只是转瞬之间,君迟将游方抱住压在了地上,游方开始还没在意,但是马上,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大叫道,“你做了什么?”
地上显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阵势,将两人都禁锢在了其中,君迟道,“我要杀了你。”
游方马上就要挣脱,君迟身上衣袂飞舞,最纯的朱雀真火从他的身上喷发出来,朝游方烧了过去。
游方手掌聚集起了力气,一掌就要拍向君迟的脑袋,君迟却依然将他死死按在阵势上不动,游方作为元婴后期修士,这一掌拍下去,君迟不死也不可能了。
但是他对上君迟幽黑如燃烧着火焰的眼睛,迟疑了一下,只是这一迟疑,火已经将两人包围了。
这朱雀真火带着侵入经脉的侵蚀能力,很快烧破了游方身上的防护,他身上的法衣宝光瞬间消散,法衣也灰飞烟灭。
火焰灼烧了游方的身体,他开始痛苦地大叫,想要将君迟震开,但无论他怎么做,君迟都死死按着他不放开。
游方在火焰里化为了乌有,君迟以为自己朱雀血脉强大,以游方的那些本事,即使下了血契,也不可能禁锢住自己,没想到他还是遭到了反噬,他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人就倒在了那阵势里面。
阵势遭到朱雀真火的灼烧,现在也没有了多大的力量。
君迟郁闷地看了一眼天,心想,自己居然这样就要死了吗,太他妈不合理了,不可能。
他睁开眼,君晏好像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低声叫他,“君晏……”
君晏并不回答他,他又觉得这人像是宁封,于是他又叫,“宁封……”
宁封也不回答他。
他茫然地想,我要化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了啊。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第四卷
第一章
君迟醒了过来,醒来时在下雨,雨水落在他的身上,冰冰凉。
他迷迷茫茫地睁开眼睛,看到天空呈现一种青灰色,雨水细蒙蒙的,从天空上面不断往下坠落。
他的脑袋有些疼,好半天才想到之前的事情,以至于他突然醒悟过来——艾玛,我没死!
君迟来了精神,想要坐起身来,但发现这是很困难的事。
遭血契反噬能够不死已经是他福大命大,大约更多原因是他身体里朱雀血脉的原因,现在想要活蹦乱跳,却是不可能的。
他就任由雨淋着自己,感受这片大地的厚重和宁静。
他躺了一会儿,脑袋能动了,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周围不远处蹲着不少只鸟,有些用屁股对着他,甚至朝着他的方向拉了一坨屎,君迟皱了一下眉,也有用脑袋对着他的,看他在看它,就对他抛了个媚眼,意思是,你醒了就好。
君迟心想,这些鸟是在保护他吗。
身为百鸟之王,朱雀神鸟的苦恼,就在于虎躯不振,也有这么多小弟愿意来跟着他吗。
君迟脑袋里全在胡思乱想,后来才想到,这到底是过了多久了,是不是要到天狼秘藏关闭的时间了,他会被直接送出天狼秘藏吧。
这样也好,他可以安心修养了,等着被送出天狼秘藏就行了。
君迟又在那里躺了三天,身体才能动了,经脉里的真元也流动了起来,真元流动,让他身上的伤好得更快。
但是,他自作孽,身下是他趁着当时游方对付那六个修士时费力打出的一个阵盘符箓,地上形成的这个阵势,当时将游方禁锢其中,让他不能挣脱,现在他自己倒在里面一时也没法挣脱了,这也是那么多小弟围着他,却没有谁靠近他的原因,只要靠过来,也会被这个阵势给禁锢了。
君迟只得又躺了三天,总算有了能力,这才从这个被朱雀真火灼烧而松动了的阵势里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