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觞 上——苏亓

作者:苏亓  录入:04-04

难道,你是厌倦了这样漫长的等待了吗?还是,根本从来都无法容忍掺入杂质的感情呢?

其实,怜惜与不忍已是情根的发轫,让那样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心软,又是何等不易!

君上,何必如此认真呢?

何必偏偏,要对那样一个男人如此认真呢!

——篇五·真假·完——

篇六:爱恨

76.习风院

习风院座落东苑的最北端,乃是最靠近丹宫北宫门的一处院落。与宫内的所有殿阁不同,这座三进独立宅院的北门直接面向宫外而开。

对于大多数入选丹宫的男宠来说,习风院是他们入宫的正门。他们会在院中呆上数日或数月不等,得到教习监丞们的认可,方能获得被王正式召见的资格。

当然,在现今近百名的王之男宠中,也有人无需经由教习的言周教直接由一顶青幔小轿抬入寝殿的。这些人都是久习风月的翘楚,比如裴惜风。在入宫之前已在国都的王公显贵中极具盛名,是炽手可热的京城男优。习风院所教授的那些技艺手段他早已莫不精通。

但对于大多数即将承宠的男侍来说,如何服侍好另一个男人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有许多不同于一般云雨的事情需要逐一细细学过。

归根到底,设置习风院的目的很简单,有也只有一个——从这里出去的人,必须能在床上让王舒服而尽兴。

苏允是从院的南门走入的。

丹宫建成以来,他是唯一一个自宫内而非宫外进入习风院的男人。这样一个破天荒的例外让院中自总监丞而下,所有的教习太监,杂役内侍,甚至是专为言周教而养的侍奴,都震动不已。

几乎所有听闻消息的人都聚到了风起堂的外面,当然不敢高声的谈论或者表现出明显的好奇。人们只是装作不经意路过走廊,透过窗户纸或虚掩的厅门向堂内张望一两眼,希望能捕捉到只言片语或者看到一个背影。

听说那是个让国主也倾心不已的男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总监丞吕止曰坐在风起堂的东首。人如其名,他话不多,干练,精明。入宫前,主管国都最大的风寓,送来迎往的都是权势倾天或富甲一方的权贵,很有些长袖善舞的手段。因建丹宫之故,被戚玉臣相中,招来做了习风院的总管。

吕止曰细细审视着站在堂前背光而立的这个男子。

一表人才,儒雅文质,面貌自然是人间极品,尤其那一双眼深得惊人魂魄,看久了怕要沉浸其中自拔不得。

但,这男人明显不属于这里。

吕止曰阅人无数,男子或者女人,什么样极致的美貌或者难驯的个性,早已了然于胸,没什么是值得惊诧奇怪的了。

但是见了苏允,他却犯了踌躇。

这个男人,是这世上最不可言周教的那一类。只要瞧那仿若中流砥柱似站立的姿态和淡然冲和的目光就知道。桀骜不驯是在骨子里的,若他觉得不对,不肯做的事,任何人都莫想让他低头。

高洁清傲得那么自然温和,谪仙一般超然脱俗,平静淡然的藐视目下的一切。

吕止曰看清楚也想停当了,站起了身,走向前去,深深一礼:“奴才拜见苏大人。”

倒也并非惺惺作态。吏部尚书苏允的官声清誉在国都也是广为人知的。吕止曰看惯了风流场上的污秽氵壬乱,对真正洁身自好的朝廷命官心中也是颇多敬重的。况且,方才已问了寝宫送人来的内侍,君上只说了带苏允过来,并未有任何其他特别的吩咐。

他甚至还特为多问了一句:“戚总管可有何交代?”

“也没什么。”那内侍答得很干脆,“就说带苏公子过来,没有其他的话了。”

“哦。”

吕止曰点了点头。

这么说,已定了是“公子”的名位?

进入习风院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过后的极品,但也并非人人能得王宠。获得公子名号的,百人中不过十几二十人,这与后宫的妃位类似,更多的人只能做了地位低下的男侍。

苏允听到那“苏大人”三个字,心中泛起无限嘲讽之感,若非面前的中年太监态度恭敬面貌敦厚可亲,他必要以为是在故意挖苦讽刺他了。

吕止曰仍是躬着身,接着又道:“苏大人,来到此处,着实委屈了大人。”

苏允愣了一下,而后是苦笑。

“吕公公不必如此。既来到这里,我也不再是什么大人了,有什么规矩,公公只管照做便是。”

果然是个剔透通明的人。

吕止曰觉得自己此前的这番做作未免太过猥琐卑劣,在苏允这样的人面前,任何矫揉造作的虚套似乎都是多余的。

心中便是一叹。这样的人怎会沦落到此处呢?很难想象,这里的一切,又要如何加诸他的身上?

但规矩就是规矩吧,他吕止曰哪里就是那等心慈手软的人呢,只不过见了苏允没来由就把久违了的善性人心泄露了一点儿出来。

“那就多谢公子体谅奴才们了。”吕止曰向侧示意,即有个训练有素的小陪侍走上前来。

“请苏公子先随绻心去沐浴,他会带公子去宣馆,那里将会是公子的住处。”

苏允只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跟着小童绻心走出厅门。他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吕止曰目送他远去,又是长长一叹。

“监丞大人也不必太忧心了,”旁边一个教习太监忍不住开口劝慰道,“恁他是什么来头背景,又如何倔强不屈,来了咱习风院的,哪一个不是服服帖帖的出去,君上对监丞大人言周教出来的人都是极满意的呢。大人放心吧,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唉……”

不成想说完这番话竟又引得监丞大人一声叹息。那教习太监邹岚更觉诧异了。今日监丞大人是怎么了?这么唉声叹气的。

“我倒不是怕出什么岔子,而是……”吕止曰看了邹岚一眼,“算了吧,咱们不过是宫里的仆役,戚总管说得好,除了尽心尽力服侍君上,可还有什么想的呢。”

邹岚笑道:“大人说得极是。只要能让君上高兴,咱们习风院这么多人也就心满意足了。”

“谁说不是呢!”

吕止曰缓缓的深深点了点头。

77.浴场(上)

叫绻心的陪侍十一二岁年纪,身量颇高,比同龄人发育得快许多。他的五官不是特别出众,勉强也只算得上是秀气而已,不过全身上下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如一棵刚刚破土而出的笋芽儿,透着一股鲜活稚嫩的清新气。

绻心引着苏允来到一处宫殿外,内侍自内拉开门,就有叮咚如泉流般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里是清波池,常年水温如春,是很舒服的浴场。”

干干净净的声音不徐不缓的做着介绍。绻心年纪虽小,却是这习风院最老练的陪侍之一。吕止曰挑选他来服侍苏允,看重的也是这一份少年老成的沉稳气质。

苏允不置可否。绻心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脸色。吕监丞特意交代了,对这位苏公子要格外的尽心,毕竟他是唯一一个自王身边来到这里的人。

“公子请进。”

内侍们躬立两旁,绻心向内做了个请的姿势。

来到这习风院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么?还真是够直接。

苏允心中冷哼。传闻里,被习风院教习们言周教出来的男人比女子更懂得服侍男人。不晓得在这里会有怎样一套匪夷所思的“规矩”在等着自己。

抬脚,跨入殿门,另一只脚也进来,绻心保持着请的姿势在前一路引领,跟着他,一步步走向雾气氤氲的温泉池的深处。

门,在身后阖上了。

阳光,也在身后消失了。

夜明珠的柔和光晕是这里唯一的亮源,没有窗,空气是凝滞而潮湿的,泉水中不知混了什么样让人迷乱的香料,暧昧黏稠的感觉袭笼全身。

“公子请坐。”

绻心的声音在水汽袅绕的室内显得不太真实,虽然那依旧清新的音色与泉水叮咚交融,十分悦耳动听。

来到这里便是任人摆布了吧?

苏允依言在池边的玉石阶前坐下,从容的动作,仿似只是坐在了普通的桌案边,抬手就要拿起公文来看。

见过不少入选的男子,到了此处仍能这般淡定的人并不多,绻心微微一笑,苏公子果然与众不同。

走过去半跪在地上,绻心的动作轻柔仔细:“小奴帮公子脱靴。”

没来得及拒绝,那孩子已伸手轻捷的将长长的厚底官靴除了下来,紧接着又迅速的脱掉了他的袜子。

就有宫人上来将鞋袜拾掇提起,一转身又掩入池水边垂下的白沙帘幔之后。

绻心用手掌比了一下苏允的右足,向帘后的什么人做了个手势,而后比了一下左足,又一个手势。然后,两手的拇指与食指张开,在两踝上分别环绕了一下,向帘后点了点头。最后,才把苏允的脚轻轻放在地面之上。

“公子入了宫,鞋袜都要重新定做。”见苏允疑惑,绻心笑着解释,又道,“请您站起来,让小奴为您宽衣。”

灵巧的双手熟练无比的宽衣解带,也不知这孩子为多少入宫的男子做过相同的事。

苏允拂开绻心的手,“我自己来。”

绻心笑道:“公子还不习惯吧,以后就会好的。”

不容他拒绝,已轻手解下了底衫的扣带。孩子的手十分柔滑细嫩,除去衣物时不知有意无意在身体的各处触碰摸压,很轻的动作,如果不是刻意留神,根本会以为只是不小心的疏忽。

苏允是直到他解开自己下裤时非常明显的一下撩拨才发觉了的。那一下动作亦十分老练圆滑,轻轻一触就弹开了。苏允注意到那孩子侧脸去又向帘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传达的讯息不言而喻。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被当作玩物来鉴赏对待的感觉自从踏入这清波池的殿门开始便愈来愈强烈。

苏允向四周环视。透过层层薄纱幔帐,影影绰绰的看得见这温泉边的各处都侍立着宫人内侍。没人出声,连咳嗽声都不闻。他们所站立的位置隔着均等的距离,仿佛经人精心量度安排了一样。

四面八方都是眼睛,盯着即将入浴的人,进行着某一种类似检验上贡之物的宫廷仪式。很荒谬的,这情景竟让他想起秋闱大试的考场,针落可听的寂静,应试的人很紧张,监试的虎视眈眈。

不舒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席卷上来,极度厌恶的烦躁令已然赤裸的身体在一瞬间燃着了似。

“检查完了么?我可以下水了么?”

突然沉冷的脸色和同样沉冷的话语让绻心吃了一惊。也不是没有碰到过一时半会儿还适应接受不了的男宠,但苏允的愤怒却冷静得吓人,有一种了然的决绝,视死如归一样的坦然。

绻心跪倒在地:“小奴让公子不舒服了吗?请公子责罚小奴吧。”

帘后走出一个内侍,面无表情的躬身递上来一条皮鞭。

苏允愣了一下。

这……也是习风院的规矩?

78.浴场(下)

苏允愣了一下。

这……也是习风院的规矩?

“公子在习风院的衣食住行都由小奴照看,服侍不好公子,小奴罪该万死。请公子随意责罚小奴吧。”

绻心扣头于地,声音异常平静。

所谓陪侍,原来是这个意思。在习风院,入选的男子是被言周教的对象,而陪着他们接受种种考验的便是这些未成年的孩子。这些孩子接受了严格的训练,懂各种必需的技巧,也晓得如何琢磨人意。当然,他们亦是心怀抗拒者用以发泄的对象,也是无经验的人用来尝试各种方法的玩偶。

“你起来吧。”苏允的声音已然回复了初有的温和,“还有什么你照做吧,我不会怪你的。”

要怪,也是怪建起了这座丹宫设立了这所习风院的人,你的命运,只有比我更凄凉而已。

苏允弯下腰,伸手扶起了那孩子。

“继续吧。”苏允向他笑了笑,“我只当这幅身体不是自己的也就罢了。”

绻心受宠若惊的望着苏允,很感动,也很愧疚。

吕监丞告诉他,像苏公子这样的个性,强逼只有坏事,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让他心软,可怜你,什么事也就顺当了。

果然不出吕监丞的所料啊。但为什么,绻心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卑鄙肮脏。

“没……没什么其他的了……”在那样沉静和煦的目光下,绻心不由低下头去,“公子,请入浴吧。公子初来乍到,还不适应,绻心就不打扰公子了。您洗完之后,向后殿去就好。”

本来是要入水后再细细查看发肤体格的,还需挑选出与体味相合宜的皂液把全身上下都搓揉干净。

君上好洁,不能容忍让不净之物触碰半分,这是习风院人人都谨记的规条。

但绻心晓得,面前这个男子肯定受不了接下来的这套程序,他根本就不是可能会接受那种事情的人,即便自己只是个未成年的男童,肌肤相触之下,也能令他俊眉深锁,自心底泛出忍耐厌恶的神色。

苏允看见绻心向帘后做了手势,悉悉疏疏的脚步声在四围响起,片刻功夫,池畔的人都走了个干净。

“这样,公子会不会觉得好一些?”回头来,绻心笑着问苏允。

“这……”当然好很多,但是,“你不会被他们责罚吗?”

绻心心里一暖,摇头道:“没关系。吕监丞说了,公子身份特殊,也不是一定要跟着规矩做足的。”

其实,言周教的方法有很多种。很明显,苏允不适合太急或者硬逼的。绻心只不过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决定改用另一种方式。

“其实我无所谓,你不必为我破例。”苏允又道。

绻心低下头,又一次觉得很愧疚。像苏公子这样的君子,如何在这尔虞我诈的宫里呆得下去?

唉……

绻心摇摇头:“真的没事。公子请入浴吧。小奴也出去了。”

快步退到后殿,绻心的心还在砰砰乱跳。

那具匀称结实的胴体实在是很诱人,即便只是个孩子,他也晓得,脱下衣服的这个男子比他平时更添了几分饶人心魄的魅力。也算得上阅人无数,以苏公子的样貌人才也难怪叫国主另眼相看。

但其实绻心并未敢多看,面对这样的一个人,面对那对诚挚无欺的眼,如果多看一眼,仿佛都是一种亵渎。

这个人,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应该在庙堂之高,旁征博引策论国事。抑或处江湖之远,抚琴长啸,逍遥泉林。便是只做一方小官,也必是两袖清风,爱民如子。

却为何,偏偏出现在这里?

绻心想不通。正如他想不通自己为何一出生便被父母遗弃,养父母为了一两银子就把自己买入宫廷为奴。吕监丞常夸自己聪明能干,有棘手的入选之人也往往交给自己打理。但如今这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再了不起,长大了也不过就是个习风院的教习吧?这辈子是永远出不了这高高的宫墙的了。

早就认命了呢。却怎么见到苏公子,就无端的感伤起来?

唉……

他是这样渺小卑微,又能做些什么呢?

79.讨厌我吗

人散尽,偌大的温泉浴池只剩下了苏允一个人。

本来并不想洗浴,但跨入那汪澄澈碧波之后,温暖慵懒的湿气模糊了视线,也迷乱了思绪。很舒服的感觉,不由自主人就沉下去,让微烫的泉流包裹了赤裸的身子,渐渐的陷入一种恍惚。

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即便是应该也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很快的苏允便清醒过来。

龙口吐出的泉水散发出奇异特别的香气,很淡,但馥郁绵长,一旦吸入鼻中便久久萦绕不去,顺着呼吸深入内腹,向下游走,血气涌上来。

推书 20234-04-04 :修真之兔子也暴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