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宇急匆匆地返回海城,还要常驻那里主管国内业务,交代唐青宏经常电话联系,不管公事私事都得保持足够的沟通交流。
爷爷回云沟继续疗养,临走前还接到贾思源的电话,说是让爷爷尽早回鑫城,这都出来好几个月了,家里人怪想老爷子的。唐青宏在电话旁边一直做手势,爷爷也就摆出家长威严拒绝了贾思源,“行了,我玩够了自然会回来。我还要组建老兵基金会呢,不到过年不回了,你那一家子不是过得挺好?咱们两父子各管各呗!”
等爷爷把电话一放,唐青宏笑眯眯地翘起大拇指,“爷爷,您英明神武!您就先回云沟再玩一阵子,基金会的事我们电话商量,该找的人该办的事,咱爷俩一起齐心协力!”
爷爷乐得老脸开花,搂着他越看越高兴,“行叻!咱爷俩一起干!这几个月老谷给我调理得不错,等爷爷身体好了,就去找以前的老朋友。”
他也乖巧温顺地接口道:“我最近联系一下手里钱多的人,游说他们准备资金,到时候给咱多捐点!”
妈妈只比其他人多留一天,他带着妈妈去允州最好玩的地段逛了逛,还用自己的私房钱给妈妈买了一些本地的土特产什么的,尤其是美容养颜的那些天然食品。
妈妈被他哄得可高兴了,拉上爸爸、带着他,三个人一起去银行开了一张新卡,密码就是他的生日,说回去后会给他再打点零花钱。等过了一阵他想起这事,跑到银行一查,卡上居然是一百万元整,妈妈给起零花钱还真是大方。后来的电话里他还跟妈妈说,您不用给我这么多钱,以前汇过来的都还多着呢。
妈妈却笑着回答他说:“以前汇的钱是交给你爸给你存着,你自己没什么大事不能动用的。这笔零花钱,是给你自己用的,你现在就可以随意支配,比如你想买买股票啊、玩玩理财啊、试着搞点小生意啊,都可以动用这卡里的钱,取钱数额大的时候记得让你爸陪着。你长大了嘛,有什么不熟的地方你就找丁宇,他会耐心教你的。”
到他开学的那一天,家里又只剩他和爸爸了,短短的暑假就这么过完了,但在他的感觉里简直恍如隔世。
爸爸和他之间的相处方式,看起来跟从前没有两样,可他的心情是完全不同了。待在爸爸身边的每一分钟,他都甜蜜并幸福着,就连不在一起的时候,那份牵挂想念也是甜滋滋的。
连木愚那个小木疙瘩都看出他好像有点变化,其实这个家伙心很细。开学后他们确实成了同学,木愚是身高一米八的高一生,而他是一米六几的娇小初一生。他们在校内常常玩到一起,上学放学也是约好的,他的同班都羡慕他有这么一个大个头的哥们,加上他成绩好、长相好,身后很快有了一堆忠实的追随者,女孩们红着脸瞄过来的眼光非常地多。
在看到几次木愚开车送他上下学之后,有几个孩子更是妒忌恨了起来,还跟老师告状说本校有高中生开车上下学。等老师们一查清楚,这个高中生确实是成年人而且有驾照,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可那之后他们又开始嘲笑木愚是超龄高中生。
唐青宏才不容许别人这么欺负木愚,把嘲笑者们考试作弊和早恋的事“无意间”捅给追随自己的同学听,没出几天,那几个坏孩子就被同班同学告了一状又一状,记过不说,考试时也再没人敢给他们抄答案,唯恐被黑名单上的家伙连累。
被孤立起来的滋味可不好受,那群家伙实在受不住了,组队跑来跟唐青宏服软道歉,他倒不会对几个小孩赶尽杀绝,让他们集体跑到木愚那个班,杵在门口大声对木愚道歉,也就轻轻松松放过了他们。
凭这一件事,他在允州一中就此立威出名,谁都知道一中的唐青宏是新一届的校霸加学霸,还是女生们公选的校草。可没过多久,他就有点烦了,每周他的课桌里都有匿名或者不匿名的情书。
他记着妈妈说的“委婉拒绝”,对每一个表白的女生态度都不错,措辞温柔得不能再温柔,但这好像给她们造成了很有希望的假象。新学期期中考前夕,竟然有两个跟他同班的女孩为他吵架,本来是一对小闺蜜来着,却闹起公开争风吃醋,吵完架还闹绝交,相互看不顺眼到处说对方的坏话。
他劝完这个哄那个,耐心都快用完了,在木愚都听到流言关心起他的早恋问题时,他只能回以一脸苦相,“其实根本就不关我的事!我都没有接受任何一个啊,谁知道她们怎么吵起来了,现在还闹得相互之间不说话,到老师和同学面前说彼此的坏话。”
期中考试过后,那两个女孩的矛盾达到顶点,因为一个比另一个高了几分,就冷嘲热讽说个没完,课间的休息时段里,两个女孩终于打了起来。
两个女孩打架,自然是指甲牙齿都用上了,男生们笑嘻嘻地看着唐青宏,他只得皱着眉上去劝架,想要强行把两个女生分开。谁知道她们哭着非要他马上选一个,他的忍耐力也到了极限,当着她们俩的面就大声说:“我谁都不选!你们才多大一点,就想着谈恋爱的事情了?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吧!”
当面拒绝的后果是惨烈的……两个女孩一边哭得更大声,一边对他连捶带掐,导致他的手、脸和脖子都光荣负伤。这场混战甚至惊动了老师,两个女孩在老师面前哭得可伤心了,统一口径都说是他欺负她们,他百口莫辩地被班主任请家长,在办公室里等到了匆匆赶来的爸爸。
一看到他手、脸上和脖子上的伤痕,爸爸的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就愈发沉了下去,跟班主任握过手后才出声细问,“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我听您在电话里是说,他惹了什么祸?”
班主任是一位年纪五十来岁的男老师,表情有些尴尬地对唐民益说:“班上有两个女生打架,说是为了争着做唐青宏的女朋友,我也问了其他的孩子,其实唐青宏是去劝架的,但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她们都哭得很厉害,还说是他欺负她们的。这个……我也不是怪你儿子,你跟他好好谈一谈吧,他脸被抓花了,你带他去个医院,这件事还请以说服教育为主,不要打骂孩子。”
两个女生正站在办公室里继续哭呢,看到唐民益要带唐青宏去医院,又抽噎着伸长脖子跟他说对不起,还跟唐民益也赔礼道歉。唐青宏冷冷地瞪了一眼她们,觉得女孩子实在是喜怒无常,他真有些伺候不起。
被他这么瞪过来,两个女孩又开始哭,还抽抽噎噎地恳求他别生气,她们再也不争不吵了。他心底里就算再生气,在爸爸面前也要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于是勉强微笑了一下,“我没生气,你们别哭了,你们是好朋友,别再为小事吵架。”
这算是哄得比较到位,两个女孩总算不哭了,还羞答答地对视一眼,伸出彼此的手握在一起。可惜他这样的处理似乎并没有让爸爸满意,唐民益紧抿着嘴唇牵住他的手,对班主任告完别就拉他出门。
他被爸爸快速的脚步拉得有点跟不上了,也被爸爸的手掌捏得有点疼,“爸,你慢点。”
唐民益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压抑的怒意十分明显。他吓了一跳,身体微微一缩,却被爸爸用力拉近,“你是故意气爸爸,对吧?在学校里招惹出这种麻烦事。”
他本来心里就够憋屈的,闻言瞪大眼睛只想发飙。但一看到走廊上那些笑嘻嘻的同学,他忍住委屈努力辩解,“爸,我们出去再说,你总得给我解释的机会!”
爸爸也察觉到自己有点失态了,放开他点点头,“出去再说。”
直到两父子坐在医院等号,他才小声跟爸爸说出所有原委,看着爸爸疼惜的眼神,他还故意摸着伤处龇牙咧嘴地喊痛,无比冤屈地说起那两个女生,“我真的没有答应她们,爸,我只是拒绝得比较委婉……她们自己要吵架打架,我还去劝架呢,结果受伤的人变成我,她们还哭着在老师那里告状,说是我欺负她们!真是的,恩将仇报,什么人啊!”
他夸张的呼痛让爸爸火气全消,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他手上和脸上的掐痕,似乎也不明白女孩们的奇怪心思,“真看不出来,两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下手这么狠……你也是的,劝什么架啊,本来她们就是为你打架,你一过去就火上浇油了,应该让别人去劝。”
说到这里,爸爸严厉的批评起他来,“宏宏,以后不要这样了,拒绝就是拒绝,你不想做的事情,要拒绝得清楚明白,不要拖泥带水。”
他苦着脸怯怯地说:“可我妈说……对女孩子要温柔,要委婉的拒绝,不然把她们伤害深了,会成绩下滑什么的。”
爸爸严肃地否定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照顾她们的感受,不去伤害她们,拖下去她们就来伤害你了,而且这种暧昧长久来说,对她们也没有好处。”
他赶紧心有余悸地点头认可,“嗯!以后我也不委婉了,真是被她们坑惨了。”
爸爸看着他一脸的烦恼,突然问他,“就只有这两个?还有其他的吗?”
他“呃”了一声,躲不开爸爸认真的目光,只好老实交代,“有……但是我都没有答应!你知道的,我心里……”
爸爸立刻截断他,“好了,打住吧。宏宏,爸爸要求你,十八岁之前不考虑恋爱问题,你能做到吗?也就是说在你上大学之前,都不要交女朋友。”
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个问题,而是早就做出的决定,于是他回答得很轻松,“能,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我保证十八岁以前不会跟任何一个女生交往。但是爸,我也要求十八岁之后,你就尊重我在感情方面的选择,你能答应我吗?”
爸爸才不肯被他牵着走,锐利的目光就像剑一样,“以你现在的年纪,没资格跟爸爸谈条件,必须无条件服从。爸爸再强调一下,你十八岁前不准跟任何人交往,至于你的感情……我们到时候再说。”
虽然爸爸的语气十分霸道,但话语里丢给他的信息量简直是一个飞跃,他张大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起码说明爸爸开始正视他的渴求,跟他达成了一个君子协定。不允许他跟任何人交往,这里面包括的可不止女同学,爸爸是在完全排他的驱逐所有敌人呢,还是仅仅出于对未成年儿子的管束和保护?
因为他今天在学校里闹了那么一出,爸爸气得在学校走廊里就有点失态,心底的想法一定非常复杂,恐怕就连爸爸自己也不愿深究。
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得到这样大的收获,他觉得今天挺值。更何况回到家以后,爸爸给他在伤处涂药,动作非常地轻,让他心里很是享受。当然,小伤口也是伤口,那么多确实挺疼的,可他觉得疼中带着舒服——这真是痛并快乐着的一天。
84.又一年
经过劝架事件以后,他在学校里的女生面前变成了一座冰山,任何女生写信或当面告白都只能得到冷面拒绝。他不再对女生们态度温柔,甚至都不对她们笑了,跟男同学们也保持着一定的疏远。
唯一跟他亲近的同学就是木愚了,但在爸爸碰见木愚送他放学回家时多看了两眼之后,他从此不再让木愚接送他上下学,说自己需要用每天早上的那段路来健身。
木愚表现出小木疙瘩的本质,竟然也不开车上学了,天天陪他跑步去学校。他实在没辙,只好跟木愚明说:“我爸要培养我的独立性,不让我太依赖别人,以后咱们不要一起去学校了,你每天在校门口等我一块吃早餐就行。”
这对他来说就是很委婉的安抚了,也只有木愚还能得到他的委婉以待。好在木愚心虽然细,但是一直很单纯,压根不往别处想,而且非常听他的话,说怎样就怎样。
这一年的年底,他照着自己曾经的承诺为爸爸过生日,做了一大桌菜,还亲自学着书上教的方法做了个蛋糕。
蛋糕自然做得比较差,第一次没有经验,加上打蛋的时候要求高,他累得手酸到不行,歪斜难看的成品出来后更是让他生气。
爸爸下班回来看到那个丑陋的蛋糕倒是乐了,“宏宏,你亲手做的?爸爸很高兴。”
他情绪有点低落地说:“本来想再做一个的,时间不够了,而且手好累,都快抬不起来了。”
爸爸这便伸出手来,帮他揉了一会儿,他在灯光下凝视爸爸心疼和宠爱的表情,脑子里也装满浓浓的、想要更心疼和宠爱对方的愿望。
这个成熟而高大的男人是他的爸爸,实际上这个人从来不心疼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也许时刻想着照顾这个人、宠爱这个人的,这世上就只有他。
这一年的春节,父子俩是回鑫城过的,顺便参加了钱庆强的婚礼。
与钱家联姻的是郑家,郑灵犀和钱庆强、唐民益都是大学同学,自从昔年李波一案结束后,同被李波骗过的钱庆强和郑灵犀私下熟识起来,慢慢走到一起,加上门当户对,郑龙两系又展开了一系列的合作,这场强强联姻被各方都十分看好。
在婚宴上钱庆强把唐家父子安排在最显目的亲友席,作为两夫妻的大学同学,唐民益还替新郎新娘挡了不少酒。钱庆强喜气洋洋地关心起老同学的个人问题,还说自己三十岁才结婚,算是晚婚晚育的楷模,相比之下唐民益当年那么早婚,还没进大学就有了孩子,简直是吾辈先锋。如今自己总算压了唐民益一头,就等着快点生孩子再赢一头了。
唐民益跟钱庆强确实关系亲厚,也笑着埋汰他说,你再怎么努力在孩子的事情上也压不倒我喽,我有两个,你现在只准生一个。这话一说,大家都哈哈大笑,谁让钱庆强两口子不早点结下娃娃亲,结果没赶上当初的好时候。
贾思源一家也参加了婚礼,趁着爸爸去跟钱庆强挡酒的功夫,唐青宏跑到爷爷那桌坐了一会。两爷孙也就个把月没见,爷爷从云沟返回鑫城时还在允州去看了他的。一老一小低声商量着老兵基金会的事,贾思源两口子除了最开始被唐青宏打了招呼,完全插不上什么话,只得把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儿子贾青涵身上。
两年下来,贾青涵也长得很高了,十一岁的身板就跟人家十三四岁的孩子差不多,所以叛逆起来也更难控制了。听到妈妈说他这不懂事那不听话的,他横着眼睛不理不睬,直到贾思源也管起他的吃相,他才有点害怕地收敛一些。
唐青宏和爷爷聊了一会,眼睛一瞄爸爸已经回桌,就站起身来准备走了。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他跟贾思源夫妻和贾青涵也礼貌告别,这次贾青涵的态度可就不是那年回家过年时的光景了,而是冷冷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再眼巴巴地喊他哥。
他当然不会在乎贾青涵叫不叫他,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差不多就是陌生人。上辈子的仇恨他不会算在眼前这个孩子头上,但也绝对不会去接近。
可他后来上厕所的时候,又遇到了贾青涵,还被对方气冲冲地挡在身前,洗完手都不让他离开。他觉得有点好笑,就问贾青涵到底想干嘛,这个十一岁的孩子伸出手用力推他,“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不是我哥吗?爸妈那么欺负我,你怎么不帮我骂他们!”
他觉得更加可笑了,“那是你的爸妈,不是我的。没有人跟你抢爸爸妈妈,你应该觉得很幸运,你有什么好气的?”
贾青涵恨恨地盯着他,“他们总是管我!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你既然是我哥,就应该帮我出气!”
他觉得这个孩子仍然没救……两年下来长高的只有个子而已,“我帮你出气?你难道想让我去打死你爸妈?我可打不赢,你爹妈那么高,还是等你自己长大了去出气吧!”
贾青涵十分鄙视地撇了撇嘴,“没用的家伙!我不承认你是我哥!哼,等我长大了我自己去对付他们,他们打骂了我多少,我以后都还给他们!还有爷爷那个老头子,简直太可恶了,人家的爷爷多疼孙子,他看着我被爸妈骂,竟然一句话都不帮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