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妈！”
这时候爸爸还没来得及放下汤勺就出来了。
“大满这孩子挺好的啊，怎么就不同意啊？老儿子，爸支持你，我就觉得他不赖，到结婚时候爸给你大操大办一回。”
“成建国！我跟至杭说话你别打岔！”
“我哪儿打岔了！至杭好不容易有个能贴心的伴儿你干嘛这不愿意那不愿意的！”
“这算什么事儿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就想看着他有个正常点儿的家庭，有个人知冷知热，再添个孩子，这多好啊，你怎么偏偏就非得喜欢男人！当年你爸跟我说这个我以为你就是年纪小，有些问题你意识不到，觉得你长大了自己就懂了，谁知道你还真的找了个男人，还私自跑去别人家里谈婚论嫁去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至杭哪儿不正常了？他跟大满在一块儿怎么了，你不就是觉得面儿上过不去啊！儿子是你养的，也是我养的，他喜欢什么我都不干涉，只要老儿子开心，只要他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儿，我就支持他！”
“都是你惯的！至杭这脾气都是你给惯出来的！”
“我就惯着了！至杨走的那么早，我就至杭一个儿子，我也想看着他过得高兴，就算大满是个瞎子，是个哑巴，只要至杭喜欢，我就喜欢，我就把大满当我儿子看！”
听到“至杨”两个字，妈妈的泪水就再也忍不住了。至杨就是我的哥哥，三岁的时候得病死了，过了两年后爸妈才有了我。爸妈在我面前很少提到“成至杨”三个字，对于那时年轻的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永远都抹不平的痛，他们在我身上寄托了很多希望，尤其是妈妈，别人家的严父慈母，在我家却是严母慈父。
我淘气犯错的时候，打骂我的是我妈，我爸总是护着我。哭的时候我妈会大声教训我不许哭，而我爸会抱着我，逗我笑，给我买糖。现在我明白，我妈只不过想把我培养成她心目中儿子该有的样子，我常常在想，要是至杨还在，我是不是会少一些来自妈妈的阻碍。说的俗一点，有了至杨，成家传宗接代的事情就不会完全落在我头上，至少，当我和彭满决定在一起的时候，我不会考虑的太多。
“叔叔阿姨。”彭满拎着油条站在玄关，“刚才回来时候，我听见你们的话了。”
“大满，别往心里去，反正我会让你和至杭在一块儿的。”我爸接过油条搂着彭满说，：“小伙子不错，好好待至杭。”
我妈别着脸不去看我爸和彭满，悄悄地拿着手帕擦眼泪。
吃完早饭彭满要去上班，在卧室里帮他打着领带，突然鼻子很酸，没收住眼泪，一滴不剩的全流了出来。
“宝贝儿别哭。”彭满擦去我的眼泪，亲吻着我的眼睛，“你都说自己是个大男人了，怎么还掉眼泪了啊。”
领带结打错了，我又拆开，重新来过。
“一会儿跟我一起下楼，你去超市给爸妈买点路上要吃的喝的。地下室还有好多我爸上次捎来的大枣，核桃，你给爸妈也带点。记住了没有？”
我点点头，又是好几滴眼泪。
我和彭满手牵手走到小区门口的超市。
“我去赶地铁了，”彭满从钱包里抽出几百块塞给我，“给爸妈买点好东西，别舍不得花钱啊。”
彭满笑着捏着我的脸颊，“我走了不许哭啊，也别跟妈妈闹脾气。”
“嗯。”
眼睛又开始酸胀。
“好了，老公上班去啦！”彭满给了我一个短暂的吻，“我们一定会结婚的。”
彭满的影子越来越远。
“我也好想和你结婚。”
22、婚礼小记
“都几点了？你俩还不到啊！”刚出家门，李云灿的催命电话就打了过来。
“放心放心！不会耽误你俩良辰的！”我拦下一辆出租车，拽着彭满上了车。
“师傅，去兰心庄园！”
路上堵车，李云灿要我们八点之前赶到樊孟哲家里。因为李云灿家在外地，当天去接亲肯定是不方便，于是把李云灿的“娘家”安排在樊孟哲家里，樊孟哲只要把李云灿从他家接到他们俩的新房就好。
已经七点四十五了，赶上了早上的高峰期，虽然出租车里开着冷气，可是我还是急出了一身汗。
彭满抓着我的手要我放宽心。
“哎，你说，咱俩今天这身打扮像不像去结婚？”
“不像。”
看着车窗外的长龙，我根本没有心情理睬他。
“我觉得挺像啊。咱俩的衣服还是一样的。”
“说不定所有伴郎的衣服都是一样的。”
推开房门，李云灿另外两个伴郎已经就位，他正在里间补妆。
“李云灿，樊孟哲什么时候过来啊？”
“十点左右吧。”
化妆师还在替李云灿修正妆容，一个个子很高的伴郎在一旁说，“行了，别修了，你今儿够美啦，是不是跟那回一样给你披一身婚纱你才满意啊！”
李云灿听到这话脸都红到了耳朵根，我不知道婚纱那个是不是个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看来下次喝酒的话题算是有了。
“诶？不对啊，怎么他们俩的西装都不一样，我跟大满的却是一样的啊？李云灿你怎么给我俩挑的衣服啊，是不是到我们俩这儿就没耐心了啊！”
坐在对面的两个伴郎一个是深灰色西装套装，一个是深棕色套装，而我跟彭满的衣服都是藏青色，连领结都是一个颜色。
李云灿在一旁吃吃的笑，两个伴郎也笑得不明不白。
我没有参加过同龄人的婚礼，以前去凑热闹也只是上了礼钱直接去吃喜酒，新郎新娘在婚礼上怎么闹腾我也不知道，因此彭满安排我去堵着李云灿的房门不让樊孟哲轻易的进来，把门守好了，我就完成任务了。
“小灿！”
门口一阵悉悉索索，樊孟哲带着他的伴郎团来了。
“成至杭你可把门堵好了，今儿咱们能捞几个钱就看你了！”穿深灰色西装的哥们儿目露“凶光”的把李云灿藏在身后。
“大满！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我靠在房门上不敢放松警惕，樊孟哲的敲门声开始变得急促。
“回家再跟你讲，你就把门堵好了，樊孟哲从门缝里塞红包你就赶紧拿住别松手！等钱够了再放了李云灿！”
“快开门，小灿！”
“你这新郎没诚意啊，诚意不够可不能放人！”深棕色西装男伸着脖子冲门口叫嚷着。
“至杭快拿红包！底下！你脚底下！”
我低头，的确看见一个红包从门缝塞了过来，我赶忙拾起来递给彭满，彭满咂咂嘴，“才这么点儿，你不想把李云灿接走了啊？”
“就是就是！”
“赶紧的！”
“行行行！要多少我绝对给，你们赶紧把小灿给我！”
“先拿红包！”
“接着接着！这次是个大的！”
彭满眼疾手快，红包刚在门缝露了个尖就被彭满迅速的抽走了。
“啧啧，不够不够，再来！”
房间里四个伴郎闹作一团，李云灿只是坐在床边笑着看我们厚脸皮伸手要钱。
“都给了十一个了！你们狮子大开口啊！”
“再不开门我们要拆门了啊！”
“小灿，你不想跟我走了啊！你不走我走了啊！”
李云灿听到这话却当了真，“快开门，孟哲你别走！”
“你傻啊！逗你呐！真是傻小子！”
折腾了半个钟头，累得满头是汗，两边僵持着，谁也不肯妥协。
“怎么也得凑个吉利数啊！十一不吉利，起码再给一个！”
“这可是你说的！”
我们的眼睛都紧紧盯着门缝，没一会儿，一个红包露出了一角，我便伸手去拽，谁知道那边不肯松手。
“哎哎哎！你倒是松手啊！”
我不管怎么使劲也拽不过来，那边的力气也不小，最后其他三个人也七手八脚的过来帮忙，这才渐渐占了上风。
“这一个比之前几个要厚啊，赶紧使劲儿！”
彭满猛地一拽，“哎呀，不好！门被他们拧开了！”
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我跟彭满被掀了个跟头，深棕色西装男赶忙去挡樊孟哲的伴郎，谁知他们五个人连推带挡的拦住了我们，樊孟哲横抱起还在看着我们傻笑的李云灿大步出了房门，这阵仗让我想起来电影里土匪头子抢亲的镜头。
“看看你满头是汗，堵门堵得那么实在。”彭满拿着纸巾帮我擦汗。
“要不是我咱们能挣来这么多红包啊。”
“就是就是，都是你的功劳，一会儿咱们四个上哪儿分钱去啊。”
好不容易到了会场，我们几个伴郎凑在小厅里盘算着分红包的事儿，这时候外面起了一阵阵尖叫！
“啊！！！！我看见云宝宝和樊大叔了！”
这两个名字是他俩的微博粉丝给起的，尤其头回听见李云灿那个“云宝宝”，差点让我笑断气。
“我也看见了！他们在蛋糕旁边！咱们快去求合影！”
“他们都是谁啊？”我站在镜子前整理着粉色的领结，有时候我真的对李云灿挑衣服的眼光不敢苟同。
深灰西装男说“李云灿从他粉丝里随机抽了10个人来参加他们的婚礼，而且都不用上份子钱！”
“哪有这种道理！白吃白喝还行！”想到我那两千大几的份子钱我就肝疼。
“李云灿多聪明啊，粉丝记着他的好，这立马就死忠了啊，以后想再混点名气就是简单到不行的事儿。”
“他还想多出名！当年婚纱事件都把N大轰动了，前几个月樊孟哲在答辩教室对李云灿又求婚，又接吻的，他还想火到什么份儿上！”
的确，李云灿在微博圈子里还是积攒了一些名气，一开始是因为他在做广播剧，后来又是拍微电影，又是玩儿摄影的，在这个地方渐渐混的多了，李云灿的名声也渐渐打出去了。不像我，早早的弄了个微博账号，好几年了才勉强混到两千多个粉丝，彭满那个僵尸号就不用提了。
樊孟哲在台上对李云灿申请告白，我在台下坐着，心里却五味陈杂。
彭满说，这地方不错，咱们也在这里办婚礼吧，听说老板是樊孟哲他爸的朋友，说不定还能给咱们打折。我笑他没正经，就惦记那点儿钱的事儿。看着他们的身影，听着樊孟哲唱给李云灿的歌，跟彭满去面对现实的勇气也渐渐浮了上来。
李云灿在上面流眼泪的时候，我的眼泪也跟着下来了，李云灿说，我曾经有一百次认为我不会和孟哲在一起了，我们将各分东西，组建外人看来很完美的家庭，然后带着遗憾过一生。可只有孟哲向我求婚的那一次，我否决了过去的一百次，既然都爱了，为什么不共度余生。我们都太会低估自己，太会在乎别人的眼光，最后却落得他人欢笑，而你却独自悲伤……
李云灿正在说的，不就是我么。
“来来，新郎和新郎靠得再近一点。那个，新郎往左一点。”
李云灿和樊孟哲四目相对，不知道该怎么动，摄影师头一次给这样的新人拍照，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他的意思。
“这样，个低的新郎往左边一点，然后大家紧凑点。”
“好了，看镜头！”
“一！二！三！”
八个伴郎，两个新郎，摄影师说这是他拍的最特别的一张婚礼合影。
“哎！你看云宝宝的伴郎有两个穿的衣服是一样的！”
“就是啊！只有他们俩一样！”
我知道，李云灿的那群粉丝发现了我和彭满。本来都落在那俩人身上的镜头和闪光灯全都跑到了我们这里。
“我就知道，李云灿绝对是故意的，这是想急着让咱俩曝光啊！”
“曝光也没什么啊。”彭满居然还对着那些人的镜头比剪刀手，“至杭，快笑笑，不然你的丑样子被放到网上多影响你形象，等你以后转正了就是名人了，被人扒出这些不好看的照片多丢面子啊。”
被彭满逼着咧着嘴笑了两下，还跟一个女生合了影。
“等下周开学咱们不用自己公布恋情了。”看着那女生拿着手机蹦蹦跳跳的走了，我在脑子里幻想着无数个被人追问的画面。
“不用公布也得公布，咱俩不是说好了要在大四开学第一个班会上说出来的吗。”
“万一最后咱俩没结婚，多伤感情。”
“所以啊，从今天开始，我的人生新目标就是说动你妈妈让你跟我结婚。”
“帅哥看这里！”
彭满拽着我又朝一个姑娘比了剪刀手。
李云灿貌似是看出了我的窘境，便招呼粉丝一起过去合影，她们就立刻转身投向她们的云宝宝和樊大叔。他们被拥簇在人群中，我看他们笑得幸福，回头看着跟其他几个伴郎分钱分的高兴的彭满，喝干了剩下香槟，在所人面前，我主动吻了彭满。我感觉到一些瞬间即逝的光亮，我听到惊呼声，我看见彭满渐渐闭合的双眼，就这一次，绝对不会后悔。
23、慢慢走去新生活
“明天就要开学了啊。”
“宝贝儿你的开学恐惧症又来了吗？”
“大四啊，好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情感节目做多了？这有什么好感慨？”
“想想咱俩这几年，你就不觉得很有感触吗？”
“行了，有感触待会儿说，你先把你脸上的面膜弄下来，都半个小时了！”
我扔掉面膜纸，躺在彭满的大腿上玩儿手机，彭满顺着我的头发。
“过几天，你带我去一趟你家吧。”
“不怕我妈把你打出来？”
“只要不打你就行。”
“我爸护着我呢。”
“我也护着你呢。”
“成至杭！你行不行啊！勾引有夫之夫啊？”
刚跟彭满进教室，华越直接窜到我面前质问。
“别胡说八道啊！”
“我男朋友跟我说他们学校有一对同性恋结婚了，我看了看那照片，那个矮个子的不是上次在超市见到的嘛！”
“这就说明我勾引他了？”
“你俩那暧昧的，说不是谁信！”
我越过她，坐到最后一排，华越似乎不肯放过我的样子。
“人家结婚，你是不是伤心了。”
“姐姐啊，我求你了，我跟李云灿就是朋友。”
“你敢说你对人家就没有点那方面的意思？”
我懒得跟她理论，躲到彭满身后刷微博。
“除了他们结婚的照片，你没有看见别的照片吗？”彭满问道。
华越想了想，“有啊，你俩跟一个女生的合影。”
彭满低头笑着，越发让华越搞不清状况了。
开学第一个班会，每学期都有，传媒学院的传统。
这一次的轮流发言着实让我紧张，就像那次在彭满家坦白一样，这一次也是，彭满打算告诉班上所有人，新闻系仅有的两个男生，恋爱了。
当班长叫到彭满的名字时，我明显感觉到我的手抖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