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将身子缩成一团,将头也埋进那张小小的毯子里面。
尤钰段已经不再这里,我不敢叫别的人进来。
肚子饿的发慌,从昨天早上之后再也没有进食,又被这样虐待,身子和脑子早就经受不住,一个个发软的厉害。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开始流眼泪,将床单湿了一片。
巫宴进到屋子里面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心立刻就疼的不得了。
我听见有人进来,赶紧缩着身子往床里靠。
巫宴叹了一声气,将床帐扯了下来,给我裹好,我紧紧地抓着床帐,不肯露出一点自己的身子来,同时也试图跟巫宴保持距离。
巫宴知道我怕他,站的远远地,跟我说,乍疏,你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我来帮你,好不好。
不好。我红着眼睛,这样说,不肯理他。
你听我说,巫宴好言相劝,我觉得有人对你的记忆下了手脚,你不是陆树河,你是林乍疏,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说你最喜欢我,你忘了吗。
我转头看着他,努力地去想这个人,但却无力地摇摇头。
那你认识刘恒兆吗,怎么认识的。
我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然后低着头灰溜溜地说道,有人追我,我带着桠桠逃跑,那个人说认识我,他说他是养我长大的人,让我跟着他走。
那么你是怎么认识傻子的。巫宴看我有些顺从了,赶紧乘胜追击去问。
我低着头想了很久,然后抬起头来,眼泪又开始涌出来,我带着哭意对他说,你不要问我了,我忘了,我不记得了。
巫宴看着眼泪哗啦啦流淌的林乍疏,只好先放弃。
退出了门,临走前看了一眼哆嗦着趴在床上的我。
我闭着眼睛,想起那天来,我在林子里面遇见傻子,他跟着我回家,不肯移动一步,乱糟糟地头发,脏兮兮破烂的衣服,口齿不清。
巫宴从屋子里出来,看了一下明亮的天空。
看来,林乍疏失踪的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情,那些事情让他的心变得脆弱的很,他愈是表现地成熟,也愈是在一个人的时候觉得难过孤单的厉害。
巫宴立即去找上早朝的尤钰段,站在大殿外面等着他下朝。
如果尤钰段在这样误解下去,一直刺激着林乍疏的话,林乍疏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而再也记不起他们也说不定。
尤钰段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大臣们的奏言,用手揉了揉自己发涨的太阳穴。
身上的酸疼还一直刺激着他的触觉,他现在能坐在这里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大臣官员们说是朝廷命官,其实有不少原来都还是武林人士,不拘一格,上朝的时候也是乱嚷嚷的,根本不遵守什么规矩,跟人有了矛盾,立刻就说要出去打一场。
说的是上朝,其实就跟武林开大会似的,让人烦厌。
尤钰段现在心力交瘁,实在没精力跟这些人乱斗,随便敷衍了一下子,就退了朝。
结果刚一下朝,就看见巫宴等着他。
尤钰段摆摆手说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巫宴有些急了,干嘛追上尤钰段。
尤钰段心里也是有气,对着巫宴就泄起火来,将巫宴是一古脑劈头乱骂一阵。
还好巫宴不是急脾气,忍着听他说了几句,还能沉着气跟他解释林乍疏的事。
你说什么!尤钰段终于听进去了一些,反问着巫宴。
巫宴继续说道,我是说,乍疏多半是被人绑架的,然后那人给他做了什么手脚,让他忘记了以前的事,只知道自己是陆树河,所有才跟别人发生了关系,生了那个孩子。
尤钰段忽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但在这短暂的空白时候,他忽然想去很多的细节。
林乍疏跪在地上对他视若不见。
林乍疏叫他皇上,对他恭敬的很。
林乍疏因为他的暴力惊恐地缩在墙边。
这一切的一切,不是因为他背叛了他,而是因为他忘记了他。
尤钰段立刻跑回偏殿,用力地推开门,却只看见空荡荡的房间,凌乱但没人的床。
跑到哪去了。尤钰段紧紧抓着一个守卫的衣领,对他吼道。
那人惊恐的不行,急忙摇头说道,没人出去过,绝对没人出去过啊,皇上。
尤钰段扔掉那个人,进屋去找,毯子和床帐都不见了,但是林乍疏没有衣服不可能只披着这两件布出去的。
尤钰段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
这时候,巫宴也来到了偏殿,问询了那个颤抖的侍卫里面的状况后,进到里面。
尤钰段闭着眼睛,站在床边。
然后从这种超然的寂静里面,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被压抑的哽咽声,像是秋叶落水般,凄凉如水。
尤钰段用敏锐的耳朵探寻着这个声音的来源,仿佛很近很近,但又觉得很远很远。
尤钰段忽然蹲下身子,掀开镶着金丝翠缎的床单。
在床下的深处,那个可怜的人儿,裹着床帐躲在里面,手狠狠地捂着自己的嘴唇,甚至将自己的脸扣得发青,含泪的水灵灵的眼睛在黑暗里如同夜明珠一般闪闪发光,看到外面的人找到他的时候,瞳孔忽然放大,所有的坚守终于都崩塌。
被找到了,又要掉进地狱了。
第九十一章: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尤钰段看着里面的小人儿因为自己给他带来的恐惧而全身发抖,对他伸出手来。
但我却因为他的动作而变得更加紧张了,身子一直僵硬着,不肯靠近他一丝一毫。
但最后,尤钰段直接也爬进来,到床底下拥抱着我,我紧紧地闭着眼睛,使劲地挣扎着,我们两个在黑暗的狭小的空间里,用人类最为原始的方式攻击,我用手指甲挖了他几道伤痕,然后那些红色细长的刺疼伤口,出现在我苍白的小脸上。
尤钰段终于把我给抱出来,心疼地摸着我脸上的伤,说道,怎么这么狠心,跟长了利爪的小猫似的。
而我在他的怀里,睁着无神的眼睛,一动不动。
尤钰段紧紧地搂着我,替我抚去在床下面沾的一身灰尘,替我理好我乱蓬蓬的头发,替我将床帐拉了拉,裹紧我的身子。
但我却觉得绝望彻底,男人对我的每一次触摸,都像针刺一般,让我疼痛无比。
我知道我挣扎不开,我反抗不了。
尤钰段知道自己给怀里着人儿受了太多的刺激,可如今除了紧紧抱着他之外,他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这样不知所措的时候。
最爱的人就在自己的怀里,他伤害了他,他不知道如何能够补偿他。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尤钰段让人拿来了雪白干净的衣服,替我穿好每一件衣服,扁好袖子,系好每一条带子,我被他摆弄着,眼泪无声地流个不停。
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尤钰段看着流着泪沉默的我,伸出手来紧紧地搂住我。
他将头埋进我的肩膀里,口中说着,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是太生气了,你离开我那么久,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我不说话,静静地被他抱着。
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尤钰段扶着我的肩,看着我。
而我终于有了反应,我微抬眼睫,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流转流转着,光彩出现了那么一会儿,又暗淡下去。
尤钰段晃了晃我,继续说,你说,你要怎么样。
我低着头,盯着腿间被皱起来的床单,然后口中嘟囔了几句。
尤钰段没有听清,耳朵靠近我的嘴唇,我的嘴唇甚至能微微地碰到他的耳朵,颤抖着战栗着我说着,桠桠,我要桠桠。
这回,尤钰段听清了,但却犹豫了一下,而在这一下的时间里,我看透了他根本就不喜欢我的孩子,背过身去,再不肯理他。
好好。他看我又不理他了,只好先答应我。你等着,我这就让矢车将桠桠送回来好不好。
但我还是背着身子,没有说话,只要没有见到桠桠,我就不能相信这个男人。
尤钰段立刻下了床,踩着鞋子出去,吩咐了外面的人去找矢车把孩子带回来,等到回到殿里的时候,发现原本在床上的林乍疏又不见了。
尤钰段下意识就往床下面看,但是里面却是空空荡荡的。
最后,尤钰段还是找到了那人,他小小的身子躲在衣柜里,用他的华丽的衣服埋着自己,只露出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而那双明亮的眼睛在看见他的时候,露出极度恐惧的光芒。
尤钰段无奈地打开衣柜的们,将我从衣柜里抱出来,我在他怀里推搡着,但最终还是被他抱回了床上。
这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开门声,我急急忙忙探着头望过去,正是抱着桠桠的矢车。
尤钰段瞅着从矢车一进来,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桠桠的乍疏,只好有些吃味地坐在床边。
矢车打量了尤钰段一眼,将怀里的桠桠递给了林乍疏。
桠桠见了我,立刻笑呵呵地钻进我的怀里。
我抱着他,逗他笑,自己也开心的不得了。
桠桠脖子上的伤已经消了,看起来也是吃的饱饱的,小脸带着红润。
尤钰段瞅着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里胃里哪里都是酸酸的,便起身上了大床。
我正哄着桠桠高兴着,忽然一双大手从身后伸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依旧落入了尤钰段的怀里,而他就像我抱着桠桠那样抱着我,一手搂着我的肩,一手捧着我的腿。
我觉得很是不自在,但是怀里还有着桠桠也不敢乱动,只好任由他抱着。
但是还好他没做什么其他的事情,我们只好这样僵持着,他抱着我,而我抱着桠桠,这场景本是多么温馨的,而如今却总让我是不是地战栗着。
矢车站在旁边早就想离开了,不过尤钰段抱了一会后,想起乍疏还没吃饭,就叫矢车去准备食物。
等到食物准备好之后,我们坐在桌子前,大圆桌空间很大,但是尤钰段非要和我挤在一起吃,我不乐意也没有办法,桠桠已经吃过了,被矢车抱着坐在旁边,而尤钰段一直替我夹菜。
不知道为什么,他仿佛知道我的口味似的,夹得每一筷子菜,都是我最爱吃的。
但我却一直埋着头吃饭,也不多说什么。
但是尤钰段一直不肯放弃让乍疏恢复记忆的机会,一边替他夹菜,一边跟他说着以前发生的事情,都是些琐碎小事,回忆起来也乱糟糟的,不知道从哪说起,我听着他讲话,却没有一点反应。
尤钰段只好拿出杀手锏,他说,我们两个定了互相血祭的,所以你不会觉得疼痛的。
尤钰段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掐了一下我,我只有那一瞬间觉得有些疼痛,但是慢慢就没有感觉了,而在尤钰段的同样的地方却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伤口。
我看见在我眼前发生的奇怪的事情,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而在这时,尤钰段又轻轻地掐了一下自己,我能在同时清晰地感觉到,我的手臂有着那微弱的疼痛。
尤钰段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觉得他肯定是相信了。
而我却立刻扔掉了筷子,逃开座位,一边说着,你是鬼吗,这是诅咒吗。
尤钰段看着我备受惊吓的样子,赶紧上前抚慰我,没想到回忆不成,还吓到了他。
我看着他搂着我的手臂,方才的伤痕还留在上面,我想起自己脸上的那条细长的红痕,紧紧地搂住了自己的身子。
这个人,是恶魔吗。
我是在做,噩梦吗。
第九十二章:总有人不好过
黑暗沉抑的地牢里,傻子满身脏兮兮地躺在地上,同房间的囚犯知道他是个傻子,没事就欺负他,将他打得头破血流,而狱卒们也知道这个人得罪了皇上,自然没人敢干涉这个事情。
来送饭的狱卒只将饭放在地上,就走了,而那些人甚至将傻子的饭都吃的一干二净,最多会给他留个硬硬的馒头。
傻子爬到门前,伸出手来,拿着那个馒头,然后爬回角落里面,默默地啃着。
在此之前,矢车来过一次,这些天,尤钰段因着林乍疏的事已经头大了,自然想不起来还有这样一个人来,矢车不知道怎么处置傻子,但看着傻子饿的头晕脑胀的,只好让人单独给他送了点食物。
傻子一边大口地吃着,一边握着矢车的手,支吾道,河河,河河,我乖乖的。然后傻子从怀里不知道掏出什么来,递给了矢车。
矢车拍打干净才认出,那是一串铜钱,脏兮兮的沾了血和泥土。
矢车怎么也想不出,这么一个傻乎乎的也不贪钱的人,怎么会拐骗了林乍疏呢,甚至还让林乍疏替他生了孩子。
傻子见矢车拿了钱,自己才大口大口地吞咽起食物来。
矢车如何都不会知道,这是林乍疏教给他的,成为了他的本能的生存本领,无论什么时候,吃了别人的食物,都要给别人钱。
这天晚上,被林乍疏吵闹着憎恶是恶魔的尤钰段生着闷气忽然想起这号人物来,巫宴告诉过他,孩子不是王爷的,是那个傻子的。
尤钰段让人带路来到了大牢,傻子正在里面瑟缩着,从矢车那次来过之后,已经过去两天了,而傻子除了干硬的馒头之外什么都没吃,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
听说皇上亲自来到地牢,狱卒们都很紧张,早早地准备好了候着他。
尤钰段站在牢狱外面,看着墙角的脏兮兮的傻子。
就是这样一个人,凭什么趁着乍疏失去记忆而占据他的心他的身体。
尤钰段怒气不知怎么地就上来了,他甚至想揪出来那个人,将他碎尸万段。
而傻子此时甚至早就已经不清楚了,躲在草垛里睡着,口中嘟囔着,不知道说着什么。
而尤钰段就站在外面,直到最后什么也没做,那个肮脏的人,怎么会值得他亲手惩罚。
吩咐了狱卒,回头让这傻子跟这群杀人犯一起处置了吧,摆手就回了皇宫。
狱卒们瞅了瞅房间里的那个人,叹了声,离开了阴沉的地牢。
尤钰段回到寝殿的时候,又看不见林乍疏了。
桠桠被矢车带走了,尤钰段去看傻子的时候,把林乍疏好好安置在屋子里面,回来却又不见了,床下也找了,窗帘后面,衣柜里面都找了,就是找不到那人。
尤钰段只好屏了气息,运功去找。
结果那小人却爬进了一个大花瓶里,足有一人多高的空花瓶,那人竟然躲在里面,缩着身子蹲在花瓶地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进去的。
尤钰段只好小心地将花瓶放倒,拉了那人出来。
我无奈只好爬出来,想着怎么我躲在哪里都能被他找到呢。
尤钰段抱着我坐在床上,问我,今天想要做什么。
我使劲摇摇头,不肯跟他说话。
尤钰段只好问,那么,我让桠桠再来陪你玩,好不好。
我本来是有些欣喜的,但又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的傻子,暗了眼神。
怎么啦,尤钰段捕捉到我的神情变化,摇着我的身子问道。
你把傻子弄到哪去了,我想见他。我低着头说出这一句,却不知道尤钰段明显脸色硬起来,没回话。
我脑子忽然想起一个凄惨的画面,拉着尤钰段的衣领,吼道,怎么啦,你把傻子怎么啦。
没什么,尤钰段抿着嘴唇一笑,把你抓回来那天,就把他给放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我放了心,念叨,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我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没怀疑尤钰段的话,我被困在这个屋子里,外面的事情,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么,我拽了拽他的衣角,尤钰段似乎被我这个动作弄得很开心,笑着问我,还有什么。
没事。我咽了咽口水,忽然记起那天我说了恒兆的名字后,受到的惩罚,立即闭紧了嘴巴,说什么都不肯再说。
尤钰段看我不愿说,也没觉得有什么,抚着我的肩,又开始跟我扯所谓的以前的事,我其实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的话根本唤不回一点我的记忆。
傻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在地牢继续啃着硬馒头。
但是囚犯们的刑期越来越近了,很多人已经开始出现烦躁不安的情绪,有了什么不舒服的就往傻子身上撒。
傻子总是跑着逃着,一边哭一边嚷嚷说道,我给钱了,河河,我给钱了。
那些人将傻子当成一个出气筒,死期将近的人们能有什么同情心。
傻子被打的疼了,自己躲在墙边的草垛上休息,血流的衣服上草垛上满是,所有人都离得他远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