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和妻子谈一谈?
这个主意冒出来以后,他就无法遏制它了,忽略心头那点怪异的感觉,他再一次下班后又接到了妻子的短信,说有约会不回家吃饭了。
和秘书确认了妻子又跑到自己的店里呆着,祁松也上了车亲自开到祁夫人开的店。
“叮铃”一声,店门被推开了,祁夫人回头想看来客是谁,因为这个店一般是没有客人的,如果不是最近越来越不想回家,此时店应该已经关门了。
“欢迎——!”祁夫人平静的语气和神情彻底破功,“你怎么来了?!”
祁松看着妻子惊讶的表情,脸上并没有因为妻子对他说谎而浮现出愤怒之色,他只是挂着一如往常的温柔笑容,说道:“一个人吃饭家里太空了,就来找你了。”
祁夫人一下子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祁松,一方面她生气祁松找人跟踪她、打探她的行踪,另一方面,她又是在无法拒绝祁松这样的温柔的语气和表情,还有,她对于自己撒谎欺骗对方也有一丝愧疚和窘迫。
祁松没有等她的回答,而是径自走到祁夫人面前,弯下腰吻了吻她的脸颊,“亲爱的,我们谈一谈吧。”
祁夫人瞳孔缩了一缩,心底对这个明明很正确自己也需要的建议,产生了一丝抗拒,“你……”
祁松在她身边坐下,“最近你有心事,能告诉我吗?”
祁夫人不知道该怎么办,质问他祁睿景的生母是谁的话就挂在嘴边,可是就是像一根鱼刺一样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祁松拉起祁夫人的手,仅仅握在手里,“告诉我,你最近在烦心什么?”
祁夫人看着祁松,一阵恍惚,结婚十年,她确信这个男人深爱自己,她看着这个人鬓角有了白发,他看着自己眼角有了这也遮不住的皱纹,那些自己接触不深的贵妇永远对自己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几个说酸话的唯一的攻击点就是自己没有孩子这件事。
对了,孩子。
想到这里,那份亲子鉴定就好像针扎一样刺进她心里。
最后,祁夫人压下心底那份抗拒,把压抑在唇间地问题说了出来:
“景景…究竟是谁的孩子……”
邹家的历史倒不算难查,毕竟这种一个庞大家族的倒塌还是一个非常大的新闻的,不管懂不懂行,人们总喜欢在茶余饭后说嘴两句的。
邹家的落败时间是十二年前,也就是祁睿景出生两年后,具体原因无非是经营不善,他们的第一代经商的家主的确挺有生意头脑,但是接下来就走了下坡路了,加上家里人又多,加之之前发展得太快,最后就成了云海市商业史上的反面教材,甚至近两年有几个经济系的学生还把他们的家族企业的失败作为论文课题来分析。
邹家的败落过程不是楚严裴戈的重点,他们的重点在于如何找到高娴在他们家的最后的一段日子是怎么回事。
“邹家的其他人,我是指还活着的,”楚严问道:“现在有消息吗?”
唐英才看了一下邹家的成员资料,说道:“邹家倒的时候并没有牵涉到违法的商业操作,所以成员还是很齐全的,他们家主要的核心成员就是邹老爷子和邹老太太,还有他们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三儿子……你们知道的,得病去世了。”
“邹家倒的时候他们的女儿嫁人了吗?”裴戈问道,接触了这么多委托,大多数时候小姑子和媳妇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如果找到邹家小姐,可能会有比较多的有关高娴的信息。
“唔……邹家的小姐叫邹素言,嚯,好文艺的名字。”唐英才在网页上输入关键词,果然跳出了十几年前的新闻,邹家大小姐嫁入餐饮豪门之类的新闻层出不穷。
看来这位邹小姐的命不错,赶在邹家落败前给自己找了好归宿,至少保证了她的物质生活。
有了消息就好办多了,没多少时间邹素言的电话号码就被拎了出来,顺便这位邹女士的现状也被大约查了出来。她过得的确不算好,因为邹家落败以后她在婆家的地位直线下降,丈夫和她看来感情不深,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倒了也不扶一下。
裴戈把邹素言的联系方式扔给楚严,“交给你了。”
楚严接过来,决定直接下手。
邹素言被形同虚设的婚姻以及在家最底层的地位折磨了十二年,曾经的如花贵女生生被折磨成了一个黄脸婆,她每一天都觉得自己行尸走肉。
过往的闺中好友不再与自己来往,丈夫一个月不见人影也是正常的,唯一的儿子从小就是婆婆和公公在教育,和自己完全不亲近,公公婆婆更不用说了,见到自己就像看到了一支投资失败被套牢的股票,眼神里都是轻视。
这样的生活很无聊,邹女士除了花钱买东西就是吃喝拉撒睡。
就在有一天她又沉浸在那种熟悉的无聊中时,邹素言接到了一个短信:邹女士,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请问您知道高娴吗?
邹素言的眼角狠狠一跳。
第19章:高娴的下落
祁松在听到妻子问出那个问题的一瞬间,一下子整个人都僵住了,这种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一个下午,高娴带着孩子出现的那一天。
“你在说什么……”祁松下意识地想要狡辩,却被祁夫人打断了。
“不要说那是你哥哥的孩子,我知道那是你的种,说吧,生母是谁。”祁夫人的问题一出口,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要不要问出这个问题这件事在她心头压了这么久,现在终于把这个问题说了出来,她马上就觉得接下来的话顺畅了很多,“你要是还想用原来的说词敷衍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自然会找人去查的。”
祁松看着祁夫人,知道这次自己不可能糊弄过去了,实际上,自己的妻子本身就是很难被人糊弄过去的。祁松叹口气,说道:“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祁松在脑筋里快速转过一圈,排除了妻子已经知道所有真相的可能性,因为如果妻子知道了全部真相,是不会有闲心再反问自己来试探的,恐怕她会彻底闹翻天,看现在这个架势,她只是知道祁睿景是他的儿子罢了。
“我们结婚以后,有一次我出去应酬,没把持住,就……就有了一个孩子,那个女人瞒着我生了下来,还养到了三岁……我……”祁松脸上的愧疚和后悔之色完全不似作假,实际上也的确不是假的。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祁夫人还是感到了失望,她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自己都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当她质问祁松的时候祁松会有另一番解释,是借口也好是真相也罢。
看祁夫人不说话,祁松走上前去想要搂住妻子,却毫不意外地被推开了,祁松苦笑道:“我知道你现在说什么都不会原谅我,但是云彤,只要你别离开我,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发誓,这个孩子就是一个意外,我之后再也没有对不起你过!”
祁夫人眼底有些迷茫,但是祁松却一直直视她的眼睛,祁夫人过了很久才说道:“给我一段时间,我想冷静一下。”
祁松答应了,转身就要离开祁夫人的小店之前,嘱咐道:“你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祁夫人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祁松只得转身离开,离开前祁夫人却还是开口了。
“孩子回来了……”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挣扎要不要这样称呼祁睿景,“如果问我去哪里了,你就说我去外面办事情了吧。”
“我知道了。”
回到车上,祁松没有马上开走,而是打电话给了自己的秘书,“小沈,你去查一下,云彤有没有找侦探或者什么人调查过我,三天内出结果,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的男秘书声音沉稳,“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祁松看了一眼妻子的小店铺,把车开到了远一点的、妻子看不见自己的地方,注视那家店直到它的灯暗下来才离去。
邹素言并没有和楚严见面,虽然她深感日子过得很无聊,但是在婆家如履薄冰的日子和从小在邹家养成的谨言慎行的习惯让她不敢轻易出去见一个不明不白的人,所以她最终选择用电话的方式和对方联系。
“您好,邹女士。”电话那头无疑是楚严,他的声音在男性中偏清亮,比之楚严的低沉性感,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你是谁?”邹素言和严舒一样,还是很有戒备心的,语气里都是满满的防备。
楚严解释道:“我是一名侦探,正在调查一个叫高娴的女人,查到她过去曾是邹家三少爷的媳妇儿,就想打听一下她。”
“你为什么要查她?”虽然邹家在云海市已经是过眼烟云,但是邹素言还是想维护自己的家族名声,如果是不怀好意的人想把邹家的事情拿出来超冷饭,到时候婆婆一家又会怪罪到自己头上。
楚严知道她的顾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有这样那个的顾虑邹素言还是回了他的电话,不过他还是说出了早就编好的说辞:“说实话,她最近得罪了别人,别人要她的生平资料,所以我才四处打听的。”
“得罪别人?”邹素言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是这个贱女人又去勾搭什么男人,被人盯上了吧?”
说实话,楚严设定的剧情真的没有这么完整,但是邹素言能自己脑补,楚严也乐得清闲,还能增加邹素言对自己的信任度,于是楚严没有正面回答,用支支吾吾代表了认同,“唔……您心里有数就好,我们也不能随便到处说的,请见谅啊……”
邹素言得到他的默认,更加幸灾乐祸,“哈哈,我就说她会有报应的,可惜我三弟死得早,看不清她的真面目。”既然知道高娴和邹家有关系,那么肯定也知道高娴当年事邹家的三儿媳妇的事情了,邹素言索性大方承认。
“我想知道,她生下了……之后,去了哪里?”楚严直接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邹素言得意地笑起来,“她啊……”她故意延长了声音,好像在思考要怎么说出这个让她高兴的事情,“她之后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了啊……”
“什么意思?”楚严一下没有听懂。
“意思就是,我们找人给她开了一份死亡证明,然后她的户籍就被注销了啊,从此就没有一个叫做高娴的人了。”
!!!楚严有点震惊,没想到邹家做得这么绝,虽然按照邹家当年的家业想要这么做并非不可能,可是也绝对不简单,看来高娴给他们家带来的耻辱真的让整个家族都觉得异常愤怒。
听楚严那头没有反应,邹素言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楚严迅速调整过来,压下心底的那份震惊,“想不到邹家这么大手笔。”
邹素言显然也是很得意,“哼,那种不入流的小角色还真当我邹家是病猫了?”
楚严没管她的炫耀,而是继续问道:“那之后呢?高娴去了哪里?”
邹素言在电话那头挑起眉毛,“那我不知道,她都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再去关心她做什么?”隐约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地邹家的全盛时期,语气中满是盛气凌人,“不过,应该是去了外地吧。”
“这怎么说?”楚严问道:“为什么说她可能去了外地?”
邹素言漫不经心地玩起了指甲,楚严问话里的好奇和敬畏让她越发得意起来:“因为我们说了不允许别人给她工作啊,别说正经的企业了,什么酒吧呀,夜店呀,都不允许聘用她,连摆个路边摊都说不定有人去踢了那个摊子,她在云海市混不下去,去外地是正常的。”
楚严可以想象得到,当年的邹家要整一个人易如反掌,有的是人上赶着踩着高娴讨好他们,“是这样,然后你就再也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了是吗?”
“当然没有,都说了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和邹素言结束了并不算愉快的谈话,楚严总算舒了一口气,这个女人自从家里的企业倒塌之后就长期处在一个郁郁不欢的状态,显然任何和过去家族辉煌的事情有关的东西都能引发她反常的兴奋。
楚严把手机放下,告诉了裴戈和唐英才高娴的下落,不过那也说不上是什么下落,顶多是她在邹家的结局。
唐英才听了汗毛倒立,“亲娘哎,有钱人的世界好可怕!”
楚严和裴戈没理睬他的耍宝,而是分析了起来,“她的确有可能不在云海市了,如果按照她那样没有身份的状态,只能去一些身份证监管力度小的城市甚至城镇生活,而且工作只能是那些零散的小工。”
楚严想起邹素言的话,补充道:“也有可能是摆小摊。”
“可是神奇之处就在于,”楚严疑惑道:“她后来又回到了云海市。”
裴戈把高娴在医院的档案又一次调了出来,才发现一个问题,“她应该是去办了一张假证,你们看她在医院登记的资料上显示她变成了罗县的外来人口。”
罗县是离云海市比较近的一个同省县城,唐英才问道:“所以她之后应该是去了罗县生活咯?”
“很有可能,估计那假证也是在那里办的。”裴戈推测着:“她一开始还在躲避邹家对她的封杀,后来看邹家彻底落败,才回到了云海市。”
裴戈看了一眼楚严,“跟我一起出趟差?”
楚严毫不犹豫地答应,“唐英才你现在就去订火车票吧。”
“哦。”嘤嘤嘤,我就是个跑腿的!唐英才不甘不愿地留了下来,明明我是个技术工种!
可是还没等他们两个收拾行李,祁夫人的电话就到了。
她想约楚严和裴戈谈一下,顺便问一下委托的进度。
楚严两人无法,只能把去罗县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去了和祁夫人经常见面的那个会所。
这次祁夫人到得很杂,楚严他们早了二十分钟,祁夫人也等在了那里,而且看样子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
“我就不跟你们绕弯子,委托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我想知道你们调查到什么地步了?”
第20章:两次谈话
楚严和裴戈对视一眼,把昨晚准备好的文件夹递到祁夫人面前,然后在祁夫人翻开它之前做起了简略的介绍。
“我们找到了疑似是二公子生母的人,她的名字叫做高娴。”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楚严特地停了一下,观察着祁夫人的表情,看她反应平淡,恐怕她并不知道这个叫做高娴的女人同时也是祁睿宁的生母。
祁夫人皱起眉,问道:“什么事疑似?”
楚严解释道:“说是疑似,是因为我们手上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她就是二公子的生母,这个结论是结合了几位证人的说辞所做出的最合理的推测,至于这位女士现在在哪里我们并不知道,和二公子有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科学上的数据依据,甚至连她和您的丈夫祁松先生有没有暧昧关系我们也无从得知,所以这个结论我们只是从一些当年的知情人嘴里获取的信息集合而成的。”
祁夫人皱起的眉头更加纠结,“你们的效率有些低啊……”她没有给楚严和裴戈解释的机会,很快又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你们还查到了什么吗?”
对于她觉得两人效率低的不满,无论是楚严还是裴戈都没觉得不服气,这个委托做了一个月左右,的确是私家侦探比较长的工作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