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知道又要挨骂，忙转移话题：“龙哥给我起个名儿呗……”
龙阳撩了一下头发，浸在水里沾着泡沫的手就伸了出来，“起名这是大事……你还想不起你的名？”
小孩撇嘴，“就给起个名……”
龙阳脸一红，他自己是知道的，自己字都没识得几个哪有什么本事给人家起名。
“听哥说，起名得是你最亲的人给你起……”
“哥不就是最亲的？”小孩眨眨眼，两只眼睛单纯极了。
“……”龙阳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小孩刚刚说的话就让他起了想把他带回去养的想法。
“我给你想想……”龙阳马上就想到了男人，在他的眼力界里男人就该是那个最文化的人，可是现在能打过去？
龙阳把小孩的衣服从脏水里面拿出来又用清水带了一遍，突然想到一个正事：“你其他衣服呢？”
小孩往被子里一缩，把小枕头堵着被子口。
“死小子……”龙阳把小孩的衣服晾好，在外面摸着电话又看又瞧，这中午还没到男人应该还没吃饭吧，要不打过去问一下？
龙阳手里这号码还一次都没主动用过，但是再心里都过了好几遍，倒着背横着背都能给背出来。
“嗯。”男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你吃了没？”龙阳快速的问着。
“没。马上。”
“嗯……”龙阳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口了：“我问你，给小孩起个名的话你准备给他起什么？”
男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皱了皱眉，旁边的智囊团门看了心里一紧，不知道又是哪个家伙要倒霉了。
“跟谁姓？”男人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龙阳摸不着头脑，这跟谁姓有什么关系，这小乞丐连爸妈是谁都不知道，只能说：“跟我吧……”
“呵……”男人的声音冷的发麻，“龙做梦。”男人按了电话，龙阳看着通话时间，连个一分钟还没到顿时泄气了。
“哥！你刚刚怎么一直在外面，和谁说话啊？”小孩从被子里出来，脸上红扑扑的。
龙阳把小孩从被子上面抱到自己怀里，在小孩脸上亲了一口：“龙做梦！”
“龙做梦？”小孩觉得他哥今天说了个太过高神的词。
“是啊！我哥给你起的名儿，龙做梦！”龙阳眼神亮亮的，小孩听了眼神也开始变了，发着光往龙阳脖子上凑！
“我有名啦！”
“有名儿！”
“哥！我有名啦！”
“对，有了！”
“哥！我真有啦！”
龙阳往小孩屁股上虚挥了一下，“臭小子！”
“嗯！”小孩把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往喉咙里面咽，梗着脖子也不能让他流出来，哥指着他的心口和他说过：你这疼吗？疼？能有多疼，再疼也不能哭！咱们的眼泪贵着呢！
小乞丐，啊，也就是龙做梦，在这天有了一个哥的哥哥给起的名。
还有个小小的屋子，有个哥。
“龙做梦，我跟你说……”龙阳把龙小弟的头往上抬抬，“我把你接回我家去，养着你，你就是我弟弟。”
龙小弟眨着眼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发热抽筋：“哥、哥，我这儿不疼，可是我想哭怎么办？哥你让我哭、就这一次……”
龙阳看着龙小弟瞬间红通通的眼睛，把人揉在怀里，下巴压着他的脑袋：“是哥不对，太难过了，咱就哭，太高兴了，也是可以哭的。”
龙阳话音刚落。龙小弟的眼珠子就一颗一颗的往下掉，眼睛还舍不得闭上，非要看着他个的衣服，看着他哥的脸，看着他哥的全部……
龙阳没想好怎么和男人说，也大着胆子不想和男人说，等男人那天把他弄出去了，他还就和龙小弟一起过日子，龙小弟又乖又可爱，睁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就能把他看得清楚，根本用不着想面对男人一样永远不知道在想什么，男人把他变得太多了。
多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变回去。
第十四章
一只手伸向一个强壮男人的肩包。
前面的人走得不快，更加不慢，他已经警觉的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着他。
后面的人咽了口水，也不知道是渴的还是怕的。
怕，自然是不怕，要是怕就不会跟着，这人恐怕是看中他的鼓囊囊的肩包，前面的人把包抖了一抖，全身的骨头都在兴奋着，就等着后面贼崽子的手搁到他的肩包的上面，然后反手给他一拳。
后面的人往前进了一步，就要摸上前面的人的包，右手就被一双手给扯住了，是真扯。
“你瞎眼了啊，这种人哪是你能偷的！”龙阳瞪着眼睛看着这个自不量力的小偷，长得倒是挺清秀，就是一没正经的本事，二没不正紧的本事。
小男生干渴着喉咙，瞳孔微微向里面缩了一圈，他认得这个人，是那个翘屁股的gay。
龙阳把小男生的刘海往上面一撸，小男生露出光洁的额头。“你……”龙阳眯起眼睛，把这人的5寸证件照大小的样子在脑子里面对比着。
原来是那小娘炮啊！我艹。
龙阳有点后悔这么冲动的就把这小子给拦了下来，兴许给那人打一顿还能变的不娘了，真能把骨子里的阴森森的弱鸡气给打跑，滚得远远的。
“你是那买碟的……”小男生动了动被龙阳包住的手，暖暖的有点不想放开。
兹溜……龙阳顿时就感到全身被通了电一样松开了小男生的手，那小娘炮在他手里里挠痒痒，难受的想要去用消毒液给自己洗手。
“是。”龙阳往后退了一步，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终于觉得有些底气，“刚才那人是不能偷的，你瞧瞧。”
男生往前面看去，正好看见他刚刚的目标正转过头来，脸上有一道横着的疤，看着他的脸色都是吃人的。
龙阳还在语重心长的喋喋不休：“你刚刚瞧见他的包了没？里面一看就知道是些硬家伙，你还指望那是钱包不成？再说你看看这周围，拐弯就是小巷子什么的，他把你往里面一拖就能把你揍个半死，你再看看他那体型，瞧瞧你的小身板，我艹，给他塞牙缝……”龙阳就看见小男生一脸崇拜加羡慕的表情仰着头看着自己，顿时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渗的慌！
“好厉害……”小男生的表情和那天说‘好香……’的如出一辙。
“……”龙阳扭头就准备走，长了个爷们脸，尽做丢脸丢皮的事儿！
“别走……”小男生扔了内八换了小碎步一把勾着龙阳的手臂，头靠在龙阳的身上：“你是同……”
龙阳面无表情的看着小男生，“正好我也是……”小男生娇羞了一下：“我叫周童童，所以咱们凑一对儿吧。”
“诶！诶诶！”
龙阳把小男生甩在后面，快速跑了起来，他今天穿了衬衫，被风吹着往上面飘，像只豹子一样在大街上跑的远了。
“黑熊！”龙阳和黑熊一来二回也渐渐的熟悉起来，赌场里的弟兄们对他也热闹了，和他们厮混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咧着嘴。
龙阳瞧了瞧兄弟们的大咧咧的样子，心里终于满足了起来，小娘炮什么的真操蛋！
“阳哥，今儿怎么才来？大哥正里面见着老大呢。”
龙阳拉过兄弟，“贾老大来了？”
得到准信，龙阳把袖子一撸也准备进去，小兄弟把他一拉，小声说：“别进去，大哥才刚给你圆了场子，你又出现了，这大哥的脸往哪搁？”
龙阳也不生气，倒是不好意思的揉了鼻子，“我就说让贾老大把我这位置给撤了……”
小兄弟瞪他一眼，和龙阳处的没几天，还真是被这人直率坦诚的样子给惊着了，原本以为是个狡猾的狐狸，没想到是个蠢呆的大狗，在大活面前当面就敢说自己还是回去巡街算了，然后开始数落自己的毛病，把自己硬是说了个没处好，甚至把第一次和妞上床结果萎了的事情往外面倒，一点也不在乎是不是会丢了代理老大的面子。
龙阳死搂着人家的脖子，又过来的几个人硬是把这撒泼赖皮的东西给塞到一个小包间里去了……
“来！打牌！”龙阳敞开衬衫，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膛。
眼尖的一人一眼就看见龙阳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咋呼着指着他；“看阳哥的奶……”
龙阳扑过去给眼尖的一个巴掌，“奶什么奶！你才有奶！”
被打的人捂着头，冲大伙嚷嚷：“就奶！大伙看！阳哥的奶】头旁边是什么！”
龙阳自己也低头看去，角度不怎么对看不出什么东西。
众流氓围了上来，都半蹲着往龙阳身上看去。妈的！阳哥这个闷骚男人竟然在这儿纹身！
龙阳也郁闷着，自己看不着的却被一大群人看着。
“拿个镜子来，我倒要看看。”
“卧槽！”龙阳斜着眼睛花了好大力气才看到茹头下面的小字，就一个字。
邢。
男人什么时候给他纹的？还是这么个憋屈地方？
龙阳生气的把衣服扣起来，这奶奶的以后衣服不脱了！
弟兄一举着大拇指：牛！
弟兄二翘着二郎腿：情种！
弟兄三抠着鼻子：二货！
弟兄四也琢磨着自己身上那块地方：你真下的了手……
龙阳还没在身上下过手，就算不知道亲爹妈的样子，龙阳还真没在身上纹身、在耳朵上鼻子上肚脐眼上戳过什么洞，平时肿了破皮这算光荣负伤，特意用小针尖往身上烙过什么痕迹的事就更别谈了，现在好了，一个没留神，就被打上这么个东西……
还在这么个地方！你丫的不会肿的吗！被宰身上画画了还不出声！你丫长了是给人涂鸦的吗！
龙阳对自己的茹头生闷气，手里本来攒着的两张大牌就这么被顺走了。
“哎……我牌呢？怎么全小头了！”龙阳气的鼻子出气都是烫的，呼哧呼哧的看着看过他笑话的东西们。
“贾老大，你放心，包在我身上。”黑熊严肃的两拳头抵在膝盖上，明意。
贾老大年近半百但依然精气神十足，一双锐利的眼睛在黑熊的方脸上扫了好几遍，“黑熊，我信得过你。”
黑熊点了头，坐姿还是没变。
贾老大转了口气，合着最吐出一口气来：“龙阳那小子最近也是不成事的，我都知道……”
黑熊表情没变，只是拳头松了些，“龙阳这小子还是不错。”
“确实是不错，这次的事情就你们两一起办。”
黑熊说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老大，这龙阳也是第一次，这次太重要……”
贾老大是什么人，是从小就在泥坑里面打滚玩大的，听人说话说一半就精的知道下面是个什么意思，哪用得着黑熊在这里支支吾吾进退不前的，“这次是你负责，龙阳给你打下手。”
龙阳莫名的被一个长得奇怪的人指定做保镖的时候，他嘴里还咬着小棍子上面最后一只糖葫芦。
“咔嚓——”糖葫芦被一蹦两半，一般落到嘴里，是苦的，另一半则在空中转了两圈，无奈的滚到了地上。
保镖？
这是龙阳这么多年没想过的东西，他至少明白，那是可以走在大太阳下面正正紧紧的职业。
龙阳的心思被勾了起来，或许可以试试？
半条腿踏进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要再踏回去，他刚刚给了一个小孩一个承诺又多想了份不一样的心思，便生了一点往白道上走走的想法。自己原来是没所谓的，走白边也是走，走黑边也是走，从来没人跟他说过黑边的坏处，也没人和他说过白边的好处，这就是孤儿的好处，你想着怎么自由就怎么自由，没人管自然就没人骂，紧跟着就是没人疼。
龙阳虽然是个没体会过什么家庭爱的孩子，但是大晚上看见人家屋子里面的黄光，透过玻璃从里面就这么溜出来的时候，他也想过想要去摸摸看，看看那是个什么温度。后来抽第一根香烟的时候看着烟头里面星星点点的橘黄的光，不知怎么的就把手往烟头上面靠。
烫，真的烫。烫过之后这温度就会顺着手，这臂，这身体往心口里面钻。
龙阳带着期待应了下来，这也许才是他这么些年来做的最好的决定，比当初把第一个欠债的打趴下还要畅快的多，也比头一次听到贾老大爽快的认同他要畅快的多。
龙阳突然就想到了男人，一个厨房，一张床，一个男人，这就是他记得最多的东西，没了这些，龙阳真想不出还有什么。
一个孩子，一份心思，他现在就有这么多。
他总得像个办法把这两样东西给装起来，然后有一天跟一般人一样，把灯开了，让这光就这么撒出去，最重要的事，把自己给捂热了。
龙阳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看见两个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龙小弟，急切的就想把鞋子脱了撒欢着往回跑，把龙小弟揉在怀里，把男人的嘴巴给撬开，电视上不是能说话？杂志上不是能说话？报纸上不是能说话？
可惜报纸和杂志他都看不明白，只能偶尔瞅瞅电视，看着男人嘴里的话，成了形，从电视里面跑了出来，在他耳朵边上放了一遍又一遍。
第十五章
一套黑色衣服被龙阳塞进背包里，软绵绵的贴在包的里面，龙阳吞吞吐吐的站在一群弟兄们面前，抬起了了手有重新放下，最终也之后能挤出几个字：“走了！”
一直以龙阳为旌旗般偶像的小后辈们都缩在后面，眼睛飘忽的往龙阳的背包上面看去，好像就能想象出那不是有的家当而是臭袜子。
“阳哥，你还回来不？”现在前面的大个子提了提龙阳的背包，软趴趴的。
龙阳刻意当做没听到，往角落里挥了挥手，小后辈们伸出了半个身子，仍是郁闷的期待阳哥能说出不一样的话来。
龙阳进了贾老大的屋里的时候，二老婆正伸出舌头在他脸上画图，见了龙阳便把二老婆从身上撸下来。
当龙阳说到“保镖”的时候，贾老大指着龙阳的鼻子，脖子上的喉结猛烈的颤动着，“妈的！在老子这边耍完了就要擦屁股跑路是吧！妈的！”
龙阳只能前所未有的茫然张了嘴，贾老大开炮开的太快太响，内屋里的二老婆完全没了声音。
贾老大重重的坐下来，呼哧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自己养的狗还没死攥在手里就被人惦记着，既然没通过他直接把龙阳就要走了，是什么人他也在肚子里看的明白，龙阳不仅是他的狗，也是‘飞帮‘的狗，从他手里剥出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好消化的！
“你去吧。”贾老大重重的坐了下来，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才能一口咬回去。
龙阳从屋子里走出来，情绪重重的砸了下来，沉重的在地上留下虚无的坑。
贾老大的表现分明是在告诉他，你欠我的还没还。
他心里看中的不是这份多出来的债，也不是冲他来的火，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生活里开始退潮，当有些记忆藕断丝连的被放在遗忘的角落的时候，能够留下的就是最让他想的不行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