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房里,温故刚拿出那本双修功法,身上衣服就被脱得一干二净。
“你……”
屋外鹤鸣声突起。
温故忙穿上衣服,赶到门口。
只见白须大仙抚摸白鹤的后颈笑眯眯地看过来,温故忙快步迎上前,故作镇定道:“大仙怎有闲情驾临陋室?”虽不知道大仙是否听到屋内动静,可他心里总不免作则心虚。
白须大仙道:“有一个好消息,尚仙友找到了燮天。”
当初列出能够炼制乾坤荡秽鼎的材料有三,位列第二的便是巨木燮天。温故喜形于色道:“依元时大仙所言,燮天妙用仍在天童玉之上,真正是可喜可贺!”
“唯有一条,燮天只能用紫混沌火炼制。当今之世,只有黄凌有紫混沌火。”
温故心中隐约分明,目光不由向竹屋看去。
“此行目的的确是为了仲道友。”
既然白须大仙如此说,温故只好将仲世煌叫出来。
早在鹤鸣时,仲世煌就知道家中来客,只是温故没有介绍,他不便出现,如今听他唤自己,便施施然地从屋里出来,左手有意无意地搭在温故腰上,“这位是……”
“这位是白须大仙,就是他度我成仙。”温故顿了顿,又补充道,“才有你我机缘。”
温故向他坦白一切时,白须大仙出场率极高,仲世煌自然知道,眼神不由暖了几分,嘴里客套着,目光滴溜溜地看着温故,神色古怪。
温故疑惑地扬眉。
白须大仙何等精明,一脸无辜道:“他假扮白胡子大仙的样子没和我通过气,可不是我怂恿的。”
温故:“……”
仲世煌道:“大仙仙风道骨,堪为模板。”
白须大仙:“……”
温故道:“其实,我那时候也没有多想。”现在想想,那么多神仙的造型,自己偏要弄个白发白须,还是受了白须大仙的影响吧。
白须大仙道:“不过你有一句话说错了,你与仲道友的姻缘乃是天定,与我无关。”
温故想起青圭之言,脸红了红,又想起两人和好后,仲世煌虽然不再提当初受骗之事,可心结仍在,担心他对天道有所怨言,更怕他误以为自己是因为青圭之言才与他在一起,面上不禁带着几分忧色。
仲世煌偏头看温故:“你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音调很平静,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可白须大仙分明看到一道戾气从眼中一闪而逝,忙道:“此事与他有关,他也不知情。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不如入内详谈?”
温故道:“失礼失礼。正该请大仙入内品茶才是。”
“有甚好茶?”
温故尴尬道:“天地灵水。”
白须大仙脚步一顿:“不会是河水吧?”
“煮过。”
“……”
煮过的河水用唐白瓷盛着,总算高大上了几分。
白须大仙道:“不知仲道友可知昆仑险境?”
仲世煌道:“听温故说过。”
“天下安危皆系昆仑,昆仑救星却在蓬莱。”白须大仙道:“我不善讲故事,就开门见山了吧。要解救昆仑与天下,只有炼制出一个比魔鼎更大的乾坤荡秽鼎。如今材料已经觅齐,唯缺工匠。”
仲世煌不知其意,慢条斯理地喝水。
“说来惭愧,虽炼器界人才辈出,然而能够炼制乾坤荡秽鼎这般神器的,古来今往,寥寥无几,而最有可能的一位便是蓬莱黄凌道人。可惜的是,一百多年前他忽然遭遇不幸,转世历劫了。”
一只手从茶几下伸过来,轻轻地抓住仲世煌放在膝盖上的手。仲世煌怔了怔,扭头看温故。温故也在看他,眼中有鼓励有心疼,还有几分骄傲与期许。他脑中灵光一闪:“那位黄凌道人现在何处?”
白须大仙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仲世煌怔住。
白须大仙道:“不错。仲道友便是黄凌道友的转世。”
仲世煌手紧了紧,看温故,“你知道?”
温故知道过去的经历让仲世煌对他的信任降到零点,但有风吹草动,就会坐立不安。他暗自惭愧,生怕刺激他,忙道:“不知。我知道我本该与黄凌双修……”手快被仲世煌的大力捏断,他仍温柔地说,“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我认识的是你,其他不重要。”
“……”白须大仙目瞪口呆。眼前这个张口就是甜言蜜语的情圣和当初那个洞房被甩的呆头鹅是一个人吗?!
事实证明情话效果很好,仲世煌被取悦了:“我是黄凌转世又如何?他是他,我是我,他会的我不会。莫说炼制乾坤什么鼎,我连画都画不出来。”
白须大仙道:“我知道要仲道友马上变成黄凌是强人所难,但是燮天必须用紫混沌火炼制,而紫混沌火唯有黄凌道友曾收藏一朵。只是那火认主,一般人无法靠近,唯有请仲道友收服。”
仲世煌既新奇又茫然:“怎么个收法?”
白须大仙道:“我已为道友请了名师,以道友的天资,相信不用数日,就能将紫混沌火手到擒来。”
温故有不好的预感:“那位名师不会是……”
“就是元时大仙。”
温故想起青宵的惨状,干笑道:“他不是正在栽培青宵吗?黄凌是青宵的师父,这个……会乱了辈分吧?”
白须大仙道:“只是互相切磋,并非正式拜徒,不必介意。”
仲世煌道:“黄凌的徒弟?”
温故道:“是个很上进的青年。”在天狐境时,青宵舍身取义,令他印象深刻。虽然现在想想,他可能是因为自己与仲世煌的关系,才特别“关照”。
白须大仙道:“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仲世煌道:“如果能改变末世,责无旁贷!”
白须大仙大喜:“黄凌道友果然名不虚传,真是爽快!”
神仙一向是说走就走,反正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更不用通知什么人,只要走的时候下个禁制,把房子藏起来就行。
仲世煌第一次跟着温故驾云飞行,有些吃不消。好在温故和白须大仙都照顾他,每半个小时休息一会儿,饶是如此,等到了蓬莱,他也快趴下了。
温故扶着他,手指轻轻地帮他按摩。仲世煌现在是真正魔修,不能再用仙气帮他疏通经脉解乏。
仲世煌缓了缓,痛定思痛道:“我还是帮你买辆跑车吧。”
白须大仙:“……”
温故双眼冒心:“好啊!”
白须大仙:“……”能有点神仙的自觉吗?
67.炼鼎之匠(下)
仲世煌休息了一会儿,缓过神打量四周,触目所及,青山处处,碧草茵茵,飞鸟走兽或栖或行,皆不惧生人。“我以为你住的地方已经是世外桃源,没想到还有更美的。”
白须大仙摇头:“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们去你的洞府看看。”
仲世煌:“……”
温故牵住他的手:“去看看黄凌的洞府。”
仲世煌忽道:“万一我不是黄凌呢?”
温故道:“我认识的本来就是仲世煌。”
仲世煌盯着他,低声道:“记得你说的话。”
“嗯。”
两人手牵手往前走,却不见了白须大仙的身影。他们不认得路,却也不紧张,当春游了,东逛逛,西走走,怡然自得。走着走着,就见到白须大仙从天而降。
“我找到黄凌洞府了,就在那座山里。”他说,“不过被其他修道者占着。”
温故疑惑道:“为何?”
白须大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黄凌是数一数二的炼器大师,他炼制的东西哪怕是半成品,也价值连城。他历劫多年,洞府禁制不同以往,青宵年少,独木难支,他的洞府自然会引来各方觊觎。”
温故原想说为何他不回神州洞府多年,洞府还安然无恙,但转念就想通了,因为——他穷。
“既然如此,我去赶走他。”温故捋袖子准备上。
“不可。”白须大仙拦住他,“你已飞升,不可擅自插手修真界之事。”
温故道:“那叫青宵回来?”
白须大仙道:“何必舍近求远?”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仲世煌。
仲世煌认真地说:“我没带支票。”
“……”
白须大仙在仲世煌身上下了一道禁制隐藏魔气,“这道禁制不但能够隐藏气息,而且还能将你受到的伤害转移到我身上,所以,放心大胆地出手,有事我担着。”
仲世煌掐了自己一下手腕。
白须大仙无奈地展示自己手腕一闪而过的微红。
仲世煌很满意。
温故将暮海苍月剑交给仲世煌:“此剑与我心意相通,你拿着它,我也可偷偷帮你。你的金系异能还在否?”他知道翁于桥只传授了功法,并没有传授剑术和法术,怕他打起来吃亏。
仲世煌道:“在。你放心,我不会将你的剑变成棍子。”
温故无奈,在乾坤袋里摸了摸,摸出两把早已弃之不用的铁剑,“这两把随你七十二变。”
仲世煌拿着暮海苍月大大方方地进入山中。
温故拎着两把铁剑,隐身跟在身后。
白须大仙道:“你像个老妈子。”
温故道:“情之所钟,心之所属,便魂不守舍,奋不顾身。大仙见笑。”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是痴痴醉醉,便是疯疯狂狂。其实这些情情爱爱牵牵扯扯,哪里比得上孑然一身,逍遥自在。”
温故别有深意道:“缘分未至,我亦如是。”
白须大仙:“……”
再往前五六丈,便是洞府。
仲世煌蓦然停住脚步,冷冷地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紫衣青年。青年喝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徐阳真人的洞府!”
仲世煌懒洋洋地说:“这是我的洞府。”既然说他是黄凌,他便认了这个家。
青年怒道:“竖子!敢口出狂言!”他双手一引,一对金色长钩握在手中,恨恨地向仲世煌划来。
尽管白须大仙说他的伤害都会转移,仲世煌仍不敢大意,用暮海苍月挡了一下,身体往后一仰,手朝温故的方向一伸。
温故将铁剑丢出去,铁剑在空中掉了个头,朝青年射去。
青年被铁剑划了一下,却不怎么疼,当即冷笑一声,钩子划过仲世煌的脸,仲世煌安然无恙。
若这是网游,那么现在场景应当是这样的。
仲世煌发出暗器,青年脑门闪过:-1
青年发出大招,仲世煌脑门闪过:MISS
……
两人打得像模像样,但造成的伤害都可……忽略不计。
温故看着白须大仙一会儿这边来个伤口,迅速修复,一会儿那边来个伤口,迅速修复,同情地问:“疼吗?”
白须大仙道:“我乃神仙,怎会怕疼?”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早封闭了痛觉。”
温故:“……”
下面打得如火如荼,奈何场面一直在-1和MISS中来来回回,没什么进展。
白须大仙坐不住了,“要不你下去帮他一把,不要动仙气,只要撞他几下便可。”
“撞?”
温故还在疑惑,白须大仙就挥手将他变成了一头犀牛。
温故:“……”
白须大仙道:“修真者养灵兽是常事,一定不会被看穿的,你速战速决。”
“……”温故只好现身,朝青年冲去。
青年虽然与仲世煌打的难分难解,但目光一直覆盖四周。和仲世煌交手没多久,他就知道对方大概是个什么水平了。他在蓬莱住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岛上有哪些修真者。仲世煌第一次出现,修为又如此之低,必然不是单独来的,一定有帮手藏在暗处,所以温故以犀牛形象出现时,他并没有吃惊,反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倒是仲世煌看到身边有一头犀牛冲过去吓了一跳,直到白须大仙在他耳边传音说是温故才放下心来。
温故照白须大仙说的,东撞一下,西撞一下,尽量给仲世煌制造机会。可惜仲世煌的攻击力实在太低,两人配合之后也没有提高多少效率。
青年却摸熟两人的套路。他看出仲世煌有灵宝护身,难以伤及分毫,便将主要的攻击力放在温故身后。
这个青年修炼不过数百年,而且并非剑修,攻击有限得很,换做平时,温故光是用身法就能甩开他,偏偏这次是特殊情况,四肢着地让他极不习惯,几次钩子都是贴着他的脑门过去的。终于有一次,温故用身体撞开他,一时没有站起,背上被钩子划了出一道血痕。
他是仙人,这样的伤口很快会自愈,自然不放在心上,甩甩尾巴,正要重新加入战圈,就被仲世煌一下子撞开。
仲世煌抓着暮海苍月,双眼微微发红,冷声道:“你竟敢杀他。”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被他认定并没有多少战斗力,只是依靠法宝护体的人让青年的内心感觉到一阵恐惧。他还没说话,就感到胸前一痛,那把暮海苍月竟然已经插进了他的身体。
魔气!
他张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仲世煌。他身上的魔气越来越浓,像清晨的雾,肆无忌惮地四下散开。
“何方魔头!竟然……来蓬莱撒野!”青年抬手抓着剑,用力将他抽出去。
温故见状,顾不得隐藏身份,当下恢复原来的样子,冲到青年面前……
青年昏了过去。
白须大仙抱住青年,手掌在他的伤口处轻轻地抚过,伤口慢慢地愈合。他看看仲世煌,又看看温故,一言未发。
温故走过去,搂住眼睛依旧通红的仲世煌,柔声道:“我没事。”
仲世煌反手抱住他,极紧,好似要将他嵌到身体里去。
白须大仙道:“有其他修真者靠近,这里魔气太重,你们先避一避。”
温故抓着仲世煌躲进山峰里,使了个障眼法,将山缝隐了去。
其他修真者赶到,一共三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一个头戴金钗,身穿红裙的老夫人看到白须大仙怀中青年,惊叫一声:“鲜儿。”
白须大仙连忙将鲜儿还给她。
老妇人警戒道:“你是何人?此处为何有魔气?我家鲜儿又为何昏迷不醒?”
白须大仙无辜道:“我来拜访黄凌道友,不想遇到这位青年倒在地上,便施以援手。至于此处为何有魔气,我却不知。”
其他修道者见白须大仙身上仙气充沛,诱得他们十分想上前亲近一番,惊疑不定地问道:“敢问上仙仙号?”
“白须。”
仙界与修真界毕竟是两个世界,他们嘴里说着久仰,却是从未听闻。
白须大仙道:“对了,黄凌道友是否外出未归?不知他何时归来?”
黄凌历劫之事青宵并没有对这些觊觎自家师父宝贝的邻居说过,他们心里虽有猜测,却不好一口咬定,都推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