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梓千找了个借口离开,其实是之前接到一个律师事务所的电话,叫他去面试。听见奚年的转达后,他又不想告诉他自己要去面试,不然这家伙一定会告诉冷乔辰,范梓千宁愿在外面受罪也不愿接受你的帮助。就算有些夸张,但反正不管什么话,只要从奚年嘴里说出来,一定不委婉。
5、七年前的真相
春天的雨,下了一场又一场,天气逐渐转暖,学校里穿黑丝袜女生的越来越多,穿长裤的越来越少。
范梓千和奚年一起去上课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观察各种各样的女生。她们都以体型微胖的大众脸为多,分别朝着女神和女神经病这两个极端的等级发展着。
而据目前的情形看来,一个普通女生,在没有和高富帅谈恋爱的情况下,转变成为女神的几率比看到女神当街大小便的几率还低。
所以校园里总是散发着蓬勃生机的原因就是有着一群数量可观的女神经病。
这总能让范梓千想起,曾经班上狂追奚年的一个女孩。她的外号是裸奔。虽然这个女孩相貌普通,身材小巧,根本不是奚年的菜,但对于班上其他的女生来说,裸奔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刚开学的时候,奚年在班上掀起了一阵狂潮,那段时间,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被调戏,大多都是私底下发微信,QQ,或者MSN。所有女生都小心翼翼地关注他,但谁也不敢声张,也许是觉得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可能追到手的帅哥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但是突然有一天,裸奔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合成图片,两个人在海滩上,穿着泳装,男人紧搂着女人,那图片上的两张人脸就是裸奔和奚年。
图片像病毒一样,很快在班上传播,所有人都佩服这个女孩的胆量和厚脸皮。而且那几天里,裸奔只要一听人提到奚年,就会说:“哦,你说我老公啊。”
奚年每次来上课的时候,裸奔总是给他占好座位,把他和范梓千一起拉过去,然后自己坐到他俩中间,对奚年说:“老公,你总跟千千在一起,不怕我吃醋啊?”
“不怕。”奚年说。
“老公真坏,哈哈哈哈!”裸奔每当发出这种氵壬贱的笑声时,全班女生都不寒而栗地打了个冷战。就这样,范梓千莫名其妙当了一个多月的灯泡。
女生真是一种奇特的东西,不管你喜不喜欢她们,她们都可以自认为你喜欢她,并且能够把幻想当成现实,还心安理得地认为你应该配合她。奚年当时这么想,一定要想个办法解决她。
有一天,奚年约裸奔去某家ktv,裸奔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赴约了。但是等她推开房间门时,看见沙发上两具缠绕在一起的身体,范梓千把奚年压在身下,两个人正吻得火热,感觉到门开后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无辜地看着裸奔。
裸奔先是瞪着眼睛,然后捂着嘴大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往外跑,嘴里还喊着:“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这类话。
从此,别人只要问起和奚年的关系,裸奔再也说不出口,她顶多敷衍一句:“说多了都是伤心,别提了。”
虽然现在想起来,范梓千和奚年都觉得这个办法实在很奇葩,但凡换一个女生肯定不起作用,但是奚年后来回忆时总会对范梓千说:“其实我挺欣赏裸奔的,毕竟她是班上唯一一个不希望我俩上床的女生。”
范梓千摇摇头说:“不对,应该说是班上唯一一个不希望我们俩上床的人。”
奚年秒懂。因为对于男生来说,班上这两个最占资源的人要是搞到了一起,他们将会获得一大堆妹子和机会。
两个人观赏完丝袜美腿,来到了教室里,找了个最靠后的位置坐下。这节课是他们的专业课,讲什么古典文学,范梓千从小最头疼的就是写作文,因为表达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颇具难度的行为。但即使是这样,在两天前面试完毕的时候,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女经理还是毅然决然地当场聘用了他。
现在,范梓千已经获得了这份兼职工作,周末的时候去给经理当私人秘书,其实就是伺候人。
奚年还不知道,范梓千想先不告诉他。
一节课很快过去,下课的时候,任旖歌从外面进来,带了一大袋子零食,朝奚年他们招招手:“小奚奚!”
“好恶心。”范梓千撇撇嘴说。
“哈哈。”奚年只是发出一声得意的笑,马上站起来去迎接他的小情人。
任旖歌走到范梓千身边坐下,带来一股清香的风,她把那一袋子吃的往桌上一扔,奚年立刻狗一样地扑了上去。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认真地看着范梓千,一本正经地说:“千千,你猜我刚刚在外面看见谁了。”
范梓千心里咯噔一下,她既然这么说,还能有谁。
“他说等了你一节课了,要不你去见见他吧。”任旖歌小心翼翼地说,比起照顾韩缡的情绪,她更在乎范梓千的想法。
“我不想见他。”范梓千一瞬间有些失神。
“别,你能骗得了我吗?去看看吧。”任旖歌说。
范梓千也突然认真地看着任旖歌:“都七年了,你说他为什么还要找我?”
“如果我说,他一定有苦衷,你信吗?”
“信!”
“魂淡!那还不快去!”
被推下座位的范梓千脸上带着一丝期待与不安,朝着教室大门走去。
一出门,范梓千立刻捕捉到了那一抹他所期待的目光,隔着三米多远的距离,他们四目相对。
韩缡几步迈到范梓千面前,一把抱住了他,范梓千跌靠在墙上,感受到了男人强大的气场,惊慌道:“别,这里是学校。”
韩缡完全不理会他说什么,只顾着制服他推拒的双手,然后,一双强有力的手紧紧搂住范梓千的腰,炙热的唇吻上他的唇。这些动作霸道而强势,弄得范梓千一阵晕眩,有些招架不住。
韩缡和从前不同了,他变得简单粗暴,这才是阔别七年后的第三次见面,他就……
难道是因为现在的自己在他眼中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纯真的孩子,才得以让他如此对待?范梓千这样想着,双唇被他堵住,呼吸困难,眼中冒出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这个吻异常持久,直到范梓千已经快要窒息,那双霸道的唇才肯离开。他哭得虚弱,靠在墙上,身上压着男人的重量,心中哽咽到更加无法呼吸。他轻软的声音说:“韩缡,放开我。”
“跟我走。”韩缡柔声说。
范梓千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情受伤。
韩缡说:“跟我走,我要解释一件事。”
“不要解释。”范梓千心里还在赌气,嘴上说着和内心完全不相符的话。
“你需要这个解释,而且,我需要你。”韩缡说。
“你可以说你的离开是情非得已,不是薄情寡义,是顾全大局不是始乱终弃。但是我凭什么相信?”
韩缡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好,就算有原因,你扔下我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就连见面都不行吗?就那么讨厌我吗?还是你在怕什么,怕对我的初夜负责还是怕我一辈子缠上你?”范梓千哭着问出这些话,把心里的委屈全部倾泻出来。
可韩缡只是红着眼睛,他双手撑在墙上,避开了两臂间那充满质问的眼神,神情变得痛苦,他说出了如果可以的话范梓千这辈子也不愿意知道的真相,他说:“是我害死了你爸爸。”
6、关于爱情
原来范梓千一直都不知道,韩缡以前总去他家的目的。
在那场商业战斗中,韩式集团以合作人的身份派人暗中寻找季先生公司的财政漏洞。在韩缡的调查和取证下,他们掌握了公司的经营和财政情况,并设计让他们上钩。为了做一个重要的项目,季先生被迫欠下巨额债务,最后在对手的一系列操作中,公司被韩式集团吞并。
季先生一夜之间猝死在家里,留下了年幼的养子和生前仅剩的一些财产。
韩缡当初也是为父亲做事,所以在和范梓千交往的过程中,他一直都有一种罪恶感,但他对这个孩子的感情是真的,这也是他最为难的地方。
那天,他其实是赶到了约会的地点,但比约好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范梓千已经不见踪影。他悔恨自己因为太过犹豫错过了他,就独自坐在长椅上,等了30多个小时。直到接到那个电话。
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告诉他,季先生去世了。这让他陷入无尽的自责中,他一度觉得自己扮演了一个谋杀者的角色,无法带着一张丑陋的面目再见范梓千,甚至觉得自己很恶心。
所以,他去了韩国,其实就是逃避。
一逃避就是七年,他现在回来,找到范梓千,只是想把真相都告诉他,不管他是不是原谅他,他都会继续爱他,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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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韩缡的车里,两个人静静地坐着,窗外夜色朦胧,校门口陆续走出下晚自习的学生,三个一群,两个一对。范梓千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唇边还挂着泪,心里觉得无比讽刺。
这世界,这生活,这样的夜晚,这灯光,这街景,还有身旁的男人。
他们就像刻意组合在一起的不断朝着范梓千放射出致命信号的巨大能量团,把他的心脏碾碎,挤压出一个又一个的洞。这时候,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抛洒在这漆黑的怪圈中,他们涌动,翻腾,用力拉扯,撕碎彼此。
他把一切都告诉了他,这就证明,他们之间已经没有误会了。
可为什么,韩缡,你还不如继续逃避,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忘了彼此。我不知道父亲的死与你有关,我不知道你的逃避是带着歉疚和悔恨的,我不知道你还爱我,不知道我们究竟还有多少牵绊,我可以心安理得地认为你欠我的,然后带着一颗百毒不侵的心脏继续今后的生活。
可为什么,现在这颗心,会跳得这么痛?
愧疚和自责,而这些东西当初拆散了他们,而如今又是这些东西让他们重聚。当初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范梓千的眼睛被灯光刺得一阵阵模糊,校门口的人渐渐少了,散了,没了……
身边一直伏在方向盘上的男人突然起身,转向副驾驶的方向朝着范梓千俯下身来,他紧紧抱住了他。
他什么也没说,但范梓千都明白,韩缡颤抖的身体和红着的眼眶还有紧紧抓住他后背衣服的双手都试图在告诉他,梓千,原谅我,让我回到你身边。
韩缡啊,就因为这个而自责的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养父的去世跟他没有什么关系,范梓千原本也就不是养父企业的继承人,他对自己如今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根本不在乎,这么多年来,他最在乎的就是韩缡当初抛弃他的理由,现在他得到了,释然了,也理解了。
范梓千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这个男人,竟脆弱得像一个孩子,赖在他身上,伤心地哭了。
范梓千伸出手,抱住韩缡,侧脸紧贴在他的耳畔,紊乱的呼吸声敲打着韩缡的神经末梢,少年用温柔和紧紧的拥抱瞬间包容了他的一切。
7、夜游
韩缡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无奈地皱了皱眉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我爸。”他随口一说,然后接听。
“好的,我马上回来。”除了喂,从头到尾,韩缡只说了这一句话。
他把手机扔到驾驶座上:“我爸让我早上去一趟公司,你下午有课吗?”
“有。”
“晚上呢?”
“有自习。”
“几点下自习?”
“九点。”
“行,我来接你。”韩缡一边说,一边捡起范梓千的内裤,在他面前摇一摇:“你自己穿还是我帮你?”说完的下一秒立刻又说:“不用谢。”
“滚!”范梓千在他蓬乱的头发上拍了一掌:“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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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年这一天都闷闷不乐,不要问为什么,因为范梓千是不会告诉你们他昨天晚上跟一个男人在学校门口玩了一夜车震。不会的!!
课上,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目光呆滞,正神游四方的家伙,奚年只有唉声叹气,这人自从昨天去见了韩缡以后就变成这样了。
奚年终于在玩了两节课的手机之后忍不住地戳了戳范梓千,他好不容易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迷茫地看看他:“干嘛?”
“你怎么不说话?”奚年埋怨道。
“说什么?”
“都两节课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啊?两节课了!!?”范梓千惊讶地问。
“唉……”奚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那个韩缡给你下了什么药啊到底,坐在我奚大帅哥旁边你都能走神?”
范梓千撇撇嘴:“得了吧,就你,帅哥?哈哈哈!”这三个哈哈哈笑得非常僵硬,把奚年听得毛骨悚然。
“我就不信了。”奚年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照了照,一张清秀的脸和精美的五官出现在眼前,他见过韩缡一两次,那家伙无非就是比他高一点,长得忧郁一点,表情沧桑一点,和那个老男人比,他哪里差了?
“我和韩缡,哪个帅?”奚年不依不饶。
“好好笑哦。”范梓千冷笑一声。
“我至少比他年轻。”
“他比你成熟。”
“你是指哪方面?”
“方方面面。”
“……”
“奚年,你为什么要跟他比?”
“因为……”奚年想了想,还是不说了吧。
范梓千没有理他,转过头,继续发呆。
晚自习下课后,奚年约了任旖歌出去压马路,这是他们俩无聊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反正走累了有奚年背,任旖歌何乐而不为,反正走远了就住宾馆,奚年何乐而不为?
学校门口停了一辆跟昨天一模一样的轿车,范梓千一出校门就一头钻了进去,车子很快发动,调头。站在校门口戴着眼睛的瘦高男人,目送着车子,直到那一抹黑色消失在他视线中。
韩缡把车开上了高速公路,路上的标志在灯光的照射下非常鲜亮。范梓千本以为韩缡会带他回家,或是去宾馆一类的地方,不过现在看来,难不成是要去别的城市开房?
韩缡穿着一件格子衬衫,欧美的款式,下身是一条牛仔裤,还有黑色的帆布鞋。
他穿这么随便,范梓千还是头一回见到,二十七岁的他,看起来就像十七岁的夜店少年。
终于忍不住,范梓千开口道“韩缡,我们去哪儿啊?”
“去野营。”
“啊?”范梓千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他张大了嘴,惊讶地瞪着眼珠子看向韩缡。除了被车灯照亮的公路外漆黑的一片,这人疯了吧?
“这个时候,去野营?”
韩缡肯定地点点头,声音平淡:“我在韩国的时候,参加了一个户外野营小组。”他笑笑“不过我只去了一次,第二次就没去了,还好没去。”他看着马路前方,有些不轻松。
“为什么?”
“因为第二次探险的时候,他们全部都失踪了。”
“后来找到了吗?”
“一直都没有。”
车里安静了足足有两分钟。
“那你还带我野营?还是晚上!”范梓千突然咆哮出口。
“哈哈哈哈哈,逗你的。”韩缡一阵坏笑,双手轻松地搭在方向盘上,前方路口处标着“瓷山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