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钺眼神变得很冷:“他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卢岩感觉谈话进行得有点儿艰难,正犹豫着该怎么继续的时候,王钺翻了个身:“睡了,明天我不会出来。”
“嗯?”卢岩看着他。
王钺从领口拽出那条项链对着他晃了晃:“在你想起这东西的密码之前,我不会做什么的。”
没等卢岩再说话,王钺的手突然一软,搭在了被子上,眼睛也闭上了。
“回去了?”卢岩走到床边,听到了王钺轻轻的鼾声,“真是……说走就走的旅行啊……”
他躺到王钺身边,拿起项链看了看,一个圆形的小坠子,上面有个红色的小灯闪动着,灯旁边有个很小的按钮。
卢岩没看明白这东西的用途,轻轻拉开王钺的衣领把坠子放进了他衣服里。
刚要拉过被子盖上,王钺动了动,往他身边凑了凑,伸出胳膊搂住了他的腰,腿也搭到了他身上。
“岩岩……”王钺含糊不清地小声叫了他一声。
“嗯,吵醒你了?”卢岩扯了扯被子。
“冷。”王钺把脸埋在了他肩窝里。
“被子都在肚子下边儿能不冷么。”卢岩把被子扯出来盖上了,枕着胳膊躺着。
“你别走。”王钺在他耳边跟说梦话似的说了一句。
“不走,我走哪儿去啊。”卢岩笑了笑。
“嗯。”王钺把身体团了团抱着他不再说话。
卢岩伸胳膊搂住他的肩,在他背上拍了拍:“睡吧。”
这些感觉,都无比熟悉,每一个动作,都不需要思考,全都是自然反应。
脑子里不断浮现出来的感觉让卢岩很迷茫。
他知道自己对王钺的感情,只是他现在不能确定的是,这些是真实的,还只是王钺对他的控制?
第二十九章:农广天地
卢岩睡觉很少做梦,他一直觉得做梦会影响他在睡觉时对身边环境的感觉,再说他每天晚上睡觉每一个小时就会醒一次。
可今天有些不同,他不仅一夜没有醒过,而且还做了很多梦。
每个梦都像是真实的,梦里大部分场景只有两个人。
他和王钺。
睁开眼睛时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睡觉,就像是穿越回了两三年前,再次经历了那段日子。
盯着屋顶木梁上挂着的蜘蛛网很长时间才慢慢回过神来,发现身边是空的,王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里了。
“斧斧!”卢岩一阵紧张,翻身跳下了床。
这个村子不大,很偏,王钺这样一个陌生人如果在村子里瞎转,太引人注目。
不过卢岩顶着一脑袋乱七八糟的头发穿鞋的时候,从后窗看到了蹲在屋后落叶堆里的王钺。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过去把窗打开了:“斧斧。”
王钺回过头,看到他时眼睛一亮,跑到了窗边:“早安岩岩。”
“早安,”卢岩笑了笑,“起来很久了?”
“就一小会儿,”王钺撑着窗台,“看你还没有醒我就自己出来玩一会儿,这里空气是甜的。”
“没闻到猪屎味儿么?”卢岩有些夸张地左右闻了闻,“咱这屋过去四间就是个猪圈。”
“那也比你身上的灰尘味儿好闻。”王钺也认真地跟着左右闻。
“现没了吧?”卢岩扯着衣服抖了抖。
“嗯。”王钺仰着脸眼睛都笑弯了。
卢岩看着他没说话。
这个熟悉的笑容,这样熟悉的单独相处。
在他记忆深处暖暖地翻涌着。
他往窗外倾了倾身体。
王钺也没再说话,撑着窗台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晨曦。
卢岩微微低了低头,看着他的眼睛。
专注地盯了几秒钟之后,他低头轻轻在王钺唇上吻了一下。
王钺的唇湿润而柔软,轻触时能感觉到细小的颤抖。
这个吻的持续时间并不长,在卢岩的舌尖碰到王钺的唇时,一阵喧闹从猪圈那边传来。
卢岩迅速伸手拽住了王钺的胳膊,把他上半身拽进了窗里,另一只手摸到了腰后的枪。
“啊!”王钺肚子在窗台磕了两下,喊了一声,“是鸡啊!鸡……”
一群鸡从猪圈里跑了出来,一路欢声笑语地从卢岩眼前扑腾了过去。
“靠。”卢岩松了手。
“你动作慢点不行吗?”王钺退后两步,在肚子上揉着。
“这要真是有人摸过来,慢点儿咱俩都得死,”卢岩撑着窗台跳到了屋后,“磕哪儿了?我看看。”
“肚皮。”王钺把衣服掀了起来低头看着,白皙的皮肤上蹭出了一块红印。
“这么不经蹭,”卢岩笑笑,伸手轻轻揉了揉,发现王钺身上很凉,“冷吧?进屋穿件外套。”
“没什么感觉,”王钺跟着卢岩往屋里走,“我习惯了。”
“昨儿晚上还喊冷呢。”卢岩笑着说。
“你在旁边我才喊的,平时我都不喊啊,睡着了就不冷了。”王钺走了两步又跑上来抱住了卢岩的胳膊,挨着他走。
进了屋,卢岩在柜子里翻了翻,从袋子里找了件长外套出来扔给王钺:“穿这个吧,大点儿,不过在这儿反正也没人看,老乡都穿得挺……随性的。”
“岩岩,”王钺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想了想,“其实有人过来我会知道。”
“你能感觉到?”卢岩靠着柜门。
“嗯,”王钺点点头,把外套拉链拉上,“特别是……这个衣服我穿着像个帐篷啊。”
“特别是谁?”卢岩问。
王钺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抬头说了一句:“特别是18。”
“18是谁?”卢岩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发。
“18是……我隔壁的小孩儿,”王钺说得有些犹豫,“就是让我听歌的那个,我俩以前总在Q上聊天的。”
“他跟你一样吗?”卢岩轻声问,他的记忆片段里没有关于这些的内容。
“嗯。”王钺点点头。
卢岩想起了拉挂子那天在地下停车场里碰到的人,心里动了动:“18什么样?”
王钺没有回答他,就跟没听到似的,转身拿过桌上的瓶子开始喝水。
卢岩看着他一口气喝掉了半瓶才把他手里的瓶子拿了过来,然后伸手到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打嗝。”
王钺刚想说话,还没开口就打了个嗝,愣了愣,接着就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才问:“为什么你知道我要打嗝了啊?”
“这么冷的天儿,大清早的灌一肚子水,不打嗝就怪了。”卢岩把瓶子里剩下的水喝了。
“我不知道,”王钺还在笑,眼睛都找不着了,“我以为吃太多了才会打嗝呢。”
卢岩在他笑皱了的鼻子上摸了摸:“18什么样?”
王钺的笑容顿时凝在了脸上,看着卢岩又打了个嗝。
“是不是……脸上有很多绷带?”卢岩也看着他。
王钺咬了咬嘴唇,低下头,过了很久才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走,”卢岩搂过他的肩,在他胳膊上搓了搓,“我们去弄点吃的。”
王钺没说话,沉默地跟着他出了门。
听到吃的居然都没雀跃,卢岩有些意外。
沿着村里的小路往外走了挺长一段路之后,王钺在他身后很小声地开了口:“18脸上以前没有绷带。”
“嗯?”卢岩应了一声,还是慢慢地往前走。
“后来他的脸上有伤了,很多……伤,”王钺声音更低了,“是……但是……不是……”
卢岩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不是你弄的,对吧?”
“嗯,但是……”王钺皱着眉。
“是另一个你,对么?”卢岩轻声说。
王钺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想吃鸡吗?”卢岩问他,“还是想吃鸭子?我们捉一只回去吃。”
王钺半天才咽了咽口水:“鸭子!”
卢岩带着王钺一直走到了田里,再过去些有几个鱼塘,农民会在塘里放养鸭子,他打算过去看看,跟人买一只。
风很大,卢岩回头看了看王钺,以前有风的时候不用担心王钺冷不冷,现在不同了,王钺现在是个人,本来就大的衣服被风灌满了之后更像帐篷了。
卢岩帮他把衣服下摆的绳子抽紧了,看了看又有点儿想笑:“现在不像帐篷了。”
“像个棒棒糖,”王钺低头看了看,“有点想吃棒棒糖。”
“一会儿去村里杂货铺给你买。”卢岩往村子那边看了一眼。
王钺一路都不安生,东瞧西看的,田梗上的石头都捡起来瞅瞅。
卢岩感觉自己跟遛狗似的,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等一等,从村子后面出来走到鱼塘边用了快一个小时。
“看到鸭子了!”王钺往鱼塘边指着,有些兴奋,“我第一次看到真的鸭子!”
“去屋里看看有没有人在。”卢岩拉着他往塘边的小破屋子走了过去。
“没人。”王钺跟着走了几步说了一句。
卢岩走到屋子外面敲了敲门,又喊了几声,确定的确是没有人在。
“怎么办?”王钺有些失望地问,但没等卢岩出声,他扭头又跑到塘边蹲着看鸭子去了。
卢岩掏出钱包,抽了张一百的出来,叠了几下塞在了锁旁边的门缝里。
在屋前屋后转了几圈,找到根破绳子,估计是以前拴牛用的。
“干嘛啊?”王钺回过头看到了他手上的绳子。
“捉鸭子啊,你不吃了啊?”卢岩在他身边蹲下,捡了块石头,把绳子一头拴在了石头上。
“怎么捉?”王钺立刻来了兴致,盯着他的手。
卢岩笑了笑,站起来拿着绳子开始慢慢地转圈甩着。
绳子一点点从手里往外放了放,在鸭子进入范围的时候卢岩手一扬,石头带着绳子飞了出去,准确地在一只鸭子脖子上绕了几圈。
卢岩飞快地拽了一下绳子,几下就把绳子收了回来,鸭子也跟着被拉到了岸边。
“就这么捉,”卢岩把鸭子拎起来,“走吧,回去做鸭子。”
“嗯。”王钺很愉快地点头。
王钺一直情绪高涨,不知道是因为对四周环境的新奇还是因为要吃东西了,不过进屋之后他就沉默了。
卢岩腾了好一会儿把厨房里的灶弄好了,烧上了水,正想找把刀的时候,看到王钺蹲在一边盯着鸭子出神。
“斧斧,”卢岩弯下腰拍了拍王钺的肩,“要不你先到后面玩会儿?我弄好了叫你来吃。”
“没事儿。”王钺笑了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来走了出去。
等水烧开的时间里,把锅和碗什么都洗好了,走到窗边看了看,王钺坐在屋后的一块大石头上,从地上的落叶里一片片找出完整的来拿在手里。
卢岩走到鸭子旁边蹲下,小声说了一句:“不会念经,没法给你超度了,不过包你死得没感觉,别叫哈。”
正要伸手拿刀的时候卢岩听到了一串脚步声从屋后一路跑着进了屋,接着王钺进了厨房,弯腰在鸭子头上摸了一把,然后又转身跑了出去。
卢岩莫名其妙地听着他的脚步声又一连串地回到了屋后,低头发现鸭子愣在地上没动。
“嘿。”卢岩用手拨拉一下,鸭子跟入定了似的还是没有动。
卢岩飞快地拿刀,放血,用开水烫毛的时候的才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这什么鬼控制。
连鸭子都行?
鸭子处理好砍好之后,卢岩在厨房里喊了一声:“斧斧!”
“啊!”王钺在外面应了一声。
“想吃带汤的还是不带汤的?”卢岩问。
“不带汤的,”王钺跑到窗边站着,“有没有别的汤啊?”
“你还挺多要求,”卢岩擦了擦手,“走吧,去村里买点配料,顺便买你的棒棒糖。”
村口有个小杂货铺,门口有一两摊卖菜的,肉和菜什么的,都是农民自己家吃不完拿来卖的。
卢岩先到杂货铺里买棒棒糖,看着十来种口味问了老板一句:“哪种好吃啊?”
“都挺好吃的,小孩儿都爱吃。”老板坐在柜台后面盯着电视。
卢岩扭头看了看王钺,王钺凑过来瞅了瞅:“一样一个吧,小孩儿都爱吃。”
“那行吧,”卢岩看着王钺装模做样的表情,忍着笑一样挑了一个,“这么多,吃饭前只能让小孩儿吃一个。”
“嗯,让他只吃一个。”王钺点点头。
把油盐酱醋都买好了之后,卢岩又到门口的菜摊上挑了颗白菜,还有一小堆农民从山上摘的蘑菇,他都给包圆儿了。
“蘑菇吗?”王钺捏了捏蘑菇的伞沿儿。
“嗯,这个做汤很鲜,”卢岩带着他往回走,“这阵儿咱们都呆在这儿,先躲躲,而且有些事我得仔细想想,这段时间想吃什么就说,我给你做。”
“想吃拔丝芋头。”王钺想也没想就说。
“……明天拔,或者晚上,芋头村里没卖的,得出去点儿到镇上才有。”
“那算了,吃这里有的吧,其实就永远呆在这里也可以的,”王钺走了几步,往旁边的旧屋子跑过去,往半扇破门里瞅了瞅,“猪啊!”
“嗯,”卢岩也过去看了一眼,屋里养了十来头小猪,“前面还有呢,大的,一头顶三个你。”
“小的可爱,”王钺笑着指了指猪,“走路像穿着小高跟鞋一样。”
“喜欢吗,买一只给你养着?”卢岩往猪圈里扔一个蘑菇,小猪们没什么兴趣,一起仰头看着他俩。
“不要,”王钺退开了,“长大了那个屋子住不下。”
卢岩笑了笑没再说话,两个人顺着村里的小破路慢慢往回走。
他并没有在这里长住的打算,兔子洞只是临时避难所,呆时间长了很难保证不出意外,而且还有需要解决的事。
杠二,WC的那些人,沈南的下落,还有关宁。
关宁会把这个活派给他,说明关宁是知道这些事儿的,那她现在的处境也不会太妙……
卢岩看了看身边走走停停溜达着的王钺,他倒是想就这么悠闲地一辈子呆在哪儿再也不出现了。
以前也这么想过,第一次跟王钺相处的那些日子里。
记忆在一点点复苏,并不清晰却渐渐变得连惯。
卢岩记得第一次见到王钺时间的情形。
梦到的,但他知道那是他的记忆。
第一次见到王钺其实应该已经是在他接到任务几个月之后了,任务没有时限。
之前大概是没有机会进入研究所,他一直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王钺突然出现在了研究所之外的地方。
市里新区最繁华的广场上。
卢岩没有在这样的地方出过手,他会像狼一样跟踪,等待,直到最合适的机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