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是一个缘分吧。
韧松婆婆的话又再次于雪甫耳边响起。
缘分啊——雪甫仰头看着月亮,他的的发丝随着晚风飞散,鹅黄色的头发彷佛闪闪发光。如果是贪狼,他会接受缘分这套说词吗?雪甫随即兀自地摇摇头,想也知道讨厌人类的贪狼打死也不会相信。
雪甫望着山的方向,他此时由衷希望贪狼能在自己身边好好讨论这些话题。
虽然,肯定会被他抱怨上几句……
雪甫一叹。
月亮已经偏离天顶,在过不久就会有黎明的味道……
Chapter.08 护身符
隔天礼拜日雪甫整天待在顶楼没有下来,悠执似乎也安静地在家中疗养,而礼拜一接近凌晨的时候,雪甫快速地在大街及校园附近晃过一遍,确定没有麻烦的妖怪出没。
唉,
我何必为了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那么卖命?
雪甫坐在顶楼水塔旁看着一群睡眼惺忪、走路摇摇晃晃的大学生走进校园,无奈地眯起眼睛大大地打着哈欠,不由得感到有点头痛。毕竟,依照雪甫之前逍遥不羁的性格,现在老早就前往下个城市了。
但是,
韧松婆婆似乎又在隐讳些什么,
当然,自己本身也有一种必须留在这里的感觉。
雪甫习惯性地看着雪霸山的方向,要是让讨厌人类的赤知道自己正在做这档蠢事,他一定会爆跳如雷吧,明明活了七百多年,有些事物却依然非常棘手。
雪甫苦笑后把视线移回校园,非常巧地穿着白色的衬衫的悠执正走进校园,他平常上学的样子比起周末显得个外简单朴素,没有太多饰品或者特别抓过的头发,一切简单。也许是因为就读兽医这种时常跟小动物接触的科系,悠执看起来平易近人,但又不失理科男性会有的一股气概,他虽然不是那种会让女性疯狂尖叫的型,但似乎也保留了一定程度的粉丝。
是啊,就连奇怪的妖怪都口水直流了。
雪甫抽出腰间的扇子、眯起水蓝色的眼睛盯着校门口,只见一名穿着破烂西装的中年男子突然却步,他抽动着鼻子,感受到雪甫的气息之后便落荒而逃。雪甫明白那是一只大老鼠,虽然老鼠妖精在城市里不是甚么稀奇的东西,一般而言顶多把垃圾场翻得乱七八糟的,但为装成人类尾随猎食雪甫是是头一次看见,而且还是在大白天。
啊啊,难不成要设下结界吗?
——真麻烦。
雪甫伸个懒腰,一阵风吹来让他的鹅黄发丝抚过自己的脸庞。就在雪甫整理着头发的同时,顿时灵光乍现。他剪下一小搓头发,接着撕去身上白袍的里衬,把头发包在里头之后长长地吹口气,一个看似普通的护身符就这么诞生了。
雪甫拿护身符,打开楼顶的铁门后变回普通人的样子,他闭起眼睛感应着悠执的位置,接着便三步并成两步地无碍前行,开放式的大学校园就是有这种通行无阻的好处。
不久,雪甫就来到理工大楼,他走到悠执所处的实验室门口,但而实验室里头看起来正在上课。雪甫坐在走廊上的椅子,理科的教室感觉上比较新,联外头的沙发皮都亮晶晶的,空间采光应该有特别设计过,折射进来的阳光不会太亮也不会太暗,透过窗子能看见操场跟再过去一点的游泳池。
Chapter.09 阴错阳差
稍久后下课钟声响起。
「悠执,刚刚教授说的那个观念我……」悠执一推开门,后头随即黏了两三名同班女性。
「雪甫……先生!」悠执一踏出教室的门就停下脚步,一脸不敢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迈步到雪甫面前,后头的女生便开始窃窃私语。
「现在有空吗?」雪甫没有回答悠执的问题,却反问起他。
「我……」悠执的眼神瞄了瞄后头的女生,又看了看雪甫。
雪甫心中一叹。
「社团活动什么时候?」雪甫问道。
「喔!是今天下午喔!一样在工艺204。」悠执一面说,一面应付着后头的女性,看样子等等社团时间也会有不少女性去观赏悠执的创作,送护身符的计划恐怕又要延期。
果然,人生无法尽如人意,这点不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很适用。
雪甫搔搔头,接着用力地在悠执肩伤拍了几下,莞尔之后便悠悠地去逛校园,留下一脸茫然的悠执在原地。
※
「抱歉,请你来看表演又要让你收东西。」悠执把工具包整理好,对着正在清理冰屑的雪甫说道。
雪甫没有说什么,兀自地把地面整理干净后才转过身去。「不会,我喜欢冰。」雪甫淡淡地说,但眼神一直盯着一只冰雕海豚。雪甫刚刚乘着休息间把护身符放进悠执的包包之后,整个心思就都放在难得一见的冰雪中了。
「那个……」悠执走了过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雪甫沉默了一会儿,「那只海豚的尾巴弧度不太对。」他语毕后拿起地上方才学弟耍帅后没带走的锉刀,朝海豚冰雕扬起的尾巴一削,但由于雪甫的动作又大又粗鲁,彷佛要把冰雕击碎一般的动作,使悠执不由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咦……这……」当悠执再看一眼冰雕时,他张着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方才雪甫的动作看似很率性,但是那海豚的尾巴却被修成一种很自然的的样貌,和原先怪怪的角度截然不同,现在的雕刻彷佛就像一只真的海豚跳出海面。看见这种完美的作品,悠执的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你——你、你是老师吧!」只见悠执不怕随时会打滑的危险,一个箭步冲向雪甫,并且抓住他的肩膀摇了数下,雪甫一时反应不过来傻在原地。他这才发现悠执的力气比他想像中的大很多,就连手掌也跟看上去的尺寸不太一样。
大大的掌心,很像贪狼的手……
悠执又用力摇了一下,雪甫随即把自己拉回现实。「我、我不是老师。」雪甫甩了甩头,把贪狼的事先放到脑后。「我之前做过冰雕。」雪甫撒了一个说了等于没说的谎。不过悠执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兀自喊着太好了,眼睛彷佛闪耀着黑珍珠的光泽,雪甫撇开头不敢直视。
「你有工作吗?」悠执一问。
「没、没有。」
「拜托你!来当社团老师!好不好!」悠执的手抓得更紧,彷佛不想让雪甫逃跑一般,而雪甫只能呵呵地苦笑。
这、这就是缘份吗?
雪甫瞥了一眼悠执的双眼,没错,那双眼睛还是闪闪发光,一点也没有打消念头的感觉。
「拜托!」悠执又喊了一次。
「这……」
「拜托!」
啊啊,这样下去他会不会直接跪在我面前啊?雪甫看着眼神异常坚定,丝毫不肯退让的悠执,顿时觉的进退两难。
「我可以用打工的钱付你薪水!」悠执说完直接把手伸进口袋拿出皮夹,但却被雪甫制止了。
「好了,不用钱。」雪甫摇摇头说,「我来当老师就是了。」雪甫语毕后不禁长叹一口气。
糟糕,要是赤知道了这件事,他铁定会把这间学像炸掉……
「我们去找组长。」悠执背起背包对雪甫说,脚彷佛踩着小碎步般静不下来。
「组长?」
「嗯!社团老师要先去登记一下基本资料。」
雪甫一听到基本资料不由得背脊一凉。
年龄七百九十岁、居住地雪霸仙山、性别可男可女、职业是雪坊主……雪甫光是用想的就觉得组长死都不会核准,搞不好还会被当作是疯子。
「我……这……」雪甫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有什么问题吗?」悠执问道。
「我、我是个无业游民。」雪甫随口找了个理由。
「是喔!那恭喜你现在找到工作了!」悠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没有丝毫起疑地对雪甫说,「走吧!我们快去登记。」
啊啊啊,真是的。
「我、我是个连房子都没有的……」
「你可以住我家。」悠执直接了当地说,他用力地拉着雪甫一直往前走,主任办公室就在眼前。
「住你家不太好吧。」
「没关系,老师看起来不像坏人。」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神经啊。雪甫必须承认,悠执似乎有一种兴奋起来就会胡搞瞎搞的性格。
是啊,跟贪狼完全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只是悠执的傻似乎更严重一点点。
「组长!我找到社团老师了!」悠执碰地打办公室的门打开,「这样冰雕社就不用解散了对不对!」悠执拉着一脸尴尬的雪甫往里头走,办公室里头其他老师都叹出头来看个究竟。
「我知道。」原本背对悠执正在打电脑的组长,缓缓地转过身来,「我是学生活动组的组长,韧松。」
雪甫的脸顿时一阵抽动。
「欢迎你雪甫老师。」韧松微微一笑,而雪甫则摆出一脸被耍了的表情。
Chapter.10 现身
这,
难道也是缘份吗?
「韧松婆婆不是开花店的吗?」夕阳已经快要看不见,雪甫跟着悠执离开校园,事态脱序的发展让他头脑发疼。
悠执点了点头,「花店其实事组长的先生开的,不过组长的兴趣是景观设计,所以常常会去帮忙。」他带着雪甫过了学校后方的小街,指着学生套房二楼最边边那间,「我家是那间喔!」他一面走一面掏着钥匙。
套房外观整体感觉还不赖,就出租给学生的房间而言品质算是非常佳,纵使进入晚上依然照明充足,整体的设计没什么太大的安全死角,附近居住的住户不是老师就是学生,基本上环境非常单纯。
「请进,不过可能有点乱。」悠执推开大门,里头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玄关,就只能放得下一个鞋柜,但悠执却一把它布置得有模有样,而套房里头其实很简单,所有的格局一览无遗。悠执干净的单人床前面有一个小茶几,旁边的落地窗外头有一个几乎只够晾衣服的小阳台,悠执在下头种了一些小盆栽。而落地窗旁边是一个矮矮的原木书柜,里头塞满了许多悠执的原文书。
「房东等等就回回来了,老师先等一下。」悠执一面说,一面拿着茶壶走向热水器准备泡茶,端上来的茶水装在白白的杯盘里,简单俐落。
雪甫端起茶,水气混着茶香迎上他的脸,「其实啊……你不用那么麻烦。」雪甫淡淡说道,语气维持一贯的朦胧,感觉上像是刚睡醒。毕竟自己压根没有要教学生冰雕的念头,而要不是韧松婆婆晦暗不明的语气,雪甫也没打算一直留在这里。
悠执沉默了一会儿,「老师果然还是很困扰吧……」悠执看着手上的茶水没有抬头。雪甫看见面前的青年的情绪失落,顿时觉得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沉默或者安慰彷佛都不是很恰当。
就当雪甫决定说一些缓和悠执情绪的话时,他的手不知怎么地突然一软,手上装着热腾腾茶水的杯子就这么咚地掉道茶几上,茶水把雪甫的手烫出一圈红晕。只见悠执「啊!」地一声连忙叫雪甫到浴室冲水,一面站了起来拿抹布。
这、这是……
原本打算起身的雪甫突然发现自己双脚的力气也渐渐消失,透过干净的茶几,他发现自己的眼睛正慢慢地变回蓝色,而且头发的黑褐色也渐渐变淡。
雪甫一手撑着茶几,一手扶着膝盖吃力地撑起身体向房间四周张望,他顿时发现房内的木制地板是桃木,木板接缝刚好程现一个五星,而落地窗边上挂着一个小铜风铃,显然房间已经被人下过咒术。
这是法阵。
雪甫大口大口喘着气,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上,都怪自己太粗心大意才会步入这种阵法,想不到悠执的房间里头会被布下这种威力惊人的咒术。
叮——呤——窗口的铜风铃随即发出轻脆的声音,雪甫立即觉得耳膜欲裂,他抱着头咚地一声又跪回地面上,雪甫顿时双膝发疼、视线开始模糊了起来。虽然雪甫之道自己道行够深不至于被马上消灭,但要是不快点离开这里铁定会被打回原形。他试着再挪动身体,但却彷佛陷入泥沼般寸步难行。
「老、老师,你怎么了!」刚从浴室出来的悠执见雪甫脸色不对,连忙丢下抹布跑了过来。「要不要叫救护车!」悠执扶着雪甫喊到。
「外、外面……」雪甫摇摇头吃力地挤出字句,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变回水蓝色,事情的发展实在不妙。悠执一臂拉起雪甫,另一只手撑住他的腰一步一步地向大门走去,悠执的袜子已经被翻倒的茶水浸湿,留下一排湿湿的脚印。
悠执砰地把大门推开,外头的晚风迎面吹了来,由于法阵的法力犹存,窗边的风铃又在响了一次。原本背着雪甫的悠执顿时走不动了,房间里彷佛有一股力量死也要把雪甫留在屋内,悠执已经踏出房门,但是肩上雪甫的后半身却彷佛紧紧地嵌在屋内,悠执吃力地想在再迈进一步,但一点作用都没有。
真棘手。
见情况危急,雪甫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心一横地大臂一挥,一支尖锐的冰锥顺着雪甫所指的方向,像脱弓之箭般咻地射出,冰锥一面旋转一面直直地朝铜风铃飞去。当冰锥一接触到风铃,整个房间彷佛地震来袭般震动,窗子嘎嘎作响、桌上的茶壶水杯落到地上摔个粉碎,一道白光闪烁间,铜风铃啪唧一声出现裂痕,接风铃一阵乱颤后碎成片片铜块,落在地上冒着白烟。
由于法阵突然解除,用力拉扯的悠执顿时重心不稳,悠执连同肩上的雪甫一并摔出了门外,两人翻了一圈之后跌了个四脚朝天,一旁花架的栏杆被撞得微微变形凹陷。
「好、好痛——」悠执搓着后脑,一脸搞不清楚状况地望了望四周,他原先接着想说声「老师你没事吧。」但现在却欲言又止,悠执张着嘴巴定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吃惊到忘了后脑勺的疼痛,因为那原本的社团老师消失的无影无踪,眼前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位留着鹅黄色头发、皮肤白皙的男子,那男子虽然马上撇过脸、侧过身去,但悠执看得出来他的脸庞的弧线非常细致,而且眼睛是很漂亮的水蓝色。
「老、老师?」悠执迟疑地吐出字句。
晚风轻轻地抚过雪甫的长发,鹅黄色的发丝在刚升起的月下闪闪发光,悠执再次傻在原地,久久说不出半句话来……
Chapter.11 什么都没做
早晨的太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照了进来,雪甫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悠执的床上,整个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窗外麻雀啪啪得振翅声。雪甫坐起身子,鹅黄色的头发披散在白皙的双肩上,他很明白自己已经完全变回原本的样貌。
悠执应该吓坏了。雪甫衔着一条白色带子,默默地一叹。
世界上没有什么偶然或是巧合,一切都有因果可循;
换句话说,一切都是必然……
雪甫思索着昨天发生的种种情结,直到和悠执一起摔出房门前自己都还很有印象,但摔出房门后的事情就完全想不起来了。雪甫压根没想到悠执的房间内会被布下驱魔的法阵,而且还很微妙地跟屋内摆设融成一体,幸亏自己有七百多年的道行才能勉强抵挡,但是事后几乎呈现是虚脱状态了。
反正,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雪甫虽然感到有点头晕,但还是站起身子,他熟练地把长长的头发束成马尾,此时雪甫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全裸的状态。
啊啊,因为昨晚体力不支,所以连伪装的服饰都消失了。
——这真是丢脸都到家了。
当雪甫这考虑着今天要变化成什么样貌的同时,他瞥见床边的小柜子上有一套折好的衣服,上头压着一张纸,纸上深蓝色笔迹有点潦草,感觉上是慌慌张张出门前留下的。
老师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服你进房之后你的衣服就消失了,我准备了新衣服,希望你穿得习惯。桌上有三明治、水壶里面有奶茶,饿的话可以直接拿来吃。我去上学了,傍晚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