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手环在她肩处,以指背抵着,将人揽在怀中,一种亲昵又不轻易碰触的尊重姿态,琼没见过他这样对待女人。
「你这杯这颜色好漂亮。」苏菲用指尖轻轻敲敲香槟杯的边缘,酒液如橘红色的晚霞,有几分相似罗伊的红发,只是颜色稍浅,少了几分艳丽。
「……罗伊。」她盯住被拿起又放下的杯子,目不转睛。
「你不会喜欢。」轻声说,冰冷的玻璃抵在唇边,专注在那苦中带甜的滋味里。
罗伊放下酒杯的同时肩膀被搭上,呼唤就在耳畔。「罗伊?」他反射性回头,与费南德四目相接。同时梅格也搭上苏菲肩膀,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想着是不是该先说『好巧,又遇到了』的招呼语,等了几瞬对方没有开口才意识到费南德不是在叫自己,而是在问问题。
「R-O-Y,家人或比较要好的朋友都这样叫。」他说。
按在罗伊肩胛骨上,「这昵称和你的名字……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是没有,据说当初取名的时候,我父母在罗奈尔德和罗伊这两个名字僵持不下……」他耸耸肩,一副『你知道的』的模样,这个动作让费南德稍稍往内滑动,正好是拇指抬起可以划过他颈侧的距离。「现在他们依然坚持叫我不同的名字。」
「罗伊比较好叫。」费南德俯身,面孔与他的头发只隔两三寸。木质调香水,沉稳世故,姿态优雅。「你喜欢哪一个?」
「都不讨厌。」他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随便,爱怎么叫都可以。」
「哦。」拉长了尾音彷佛若有所思,费南德又靠近一点,低低地,随意把话题带开。「旁边有人吗?」
他顿了下,朝苏菲的方向望去一眼,她的朋友以无比的偶然看过来,莫名他嗅到预谋的味道。至于琼,好员工不干涉老板的私人生活,早早闪到一边去帮其他客人服务。
「没有,请坐。」罗伊想,没有理由拒绝。如果有预谋,他也乐于被挑战。
梅格偷偷往顺理成章的坐下的费南德方向瞄去,正巧对上那男人的眼。
翠绿色的、淡漠的……然后那男人挑起了笑。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男人光华灿烂,她可以懂为什么费南德一眼便看见了他。
有一种人,驻足便成风景。
强烈的存在感,即使他无意将目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甜心,不介绍一下?」罗伊切入的时间点非常巧妙,他没有拨开费南德搭在肩上的手,仅仅在与梅格对上眼的那一刹那开口。看着她,却是对着苏菲说话。
「啊、对不起。」苏菲缩缩肩膀恢复面对吧台的坐姿,「我的同学,梅格;梅格,这位是罗奈尔德,博士候选人。」
听这介绍梅格不很意外,那男人的气质的确像是读了不少书,当然博士候选人意味着已经通过资格考核,就差那份不知道必须花费多少年才能写出来的论文。
「学校都是同一所。如果对我的介绍感到不满意,麻烦你们各自补充。」有点坏心眼地戳戳罗伊手臂,那么明显一只手搭在肩上刚刚才缩回去,苏菲可不会装作没看到。「那你那位『朋友』呢?」
「费南德;苏菲。」罗伊的介绍非常简短。费南德点点头,算是回应。
苏菲眨眨眼,「就这样?」
「你想知道其他的可以自己问。」罗伊不知道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些什么,『他帮我在图书馆口交过一次』?『勉强算是火包友』?那还真是精彩的介绍语。
「喔……」来来回回看了罗伊与费南德几眼,像是不知道该拿什么当话题。最后她笑一笑,「他很帅,你知道,我不介意你提早离开。」
同学,没想到你这么识相!
梅格在心里讶异,觉得或许她错估了情势。费南德看起来与男人相识,而苏菲的态度也不像是男人的女友。
罗伊视线扫过其他两人,「我不认为有更改预定的需要。」
「真的?」梅格听到苏菲说,带着笑意,她开始觉得这三人的关系陷入一种微妙的境地,而三个当事人——她认为自己只是个旁观者,不淌这浑水——竟然可以全无所觉地喝酒闲谈。
苏菲在灌下好几杯调酒后,变得有些醉意。她一头撞上罗伊手臂,「为什么你一杯酒可以喝一小时?这样酒会变难喝!」
「因为我得开车。」半只手肘搁上吧台,罗伊斜坐着把人扶正,回答是那么温和。
「喔,可是……」她摇了摇,把罗伊面前大约还有四分之一的酒端过来一口气喝干,豪气万千的把香槟杯放下:「真的会很难喝!」
他无言以对,看到苏菲又要拿起她自己的酒,迅速将酒杯移开。「你别再喝了。」
她摇摇头:「不能浪费食物。」
「好,那我喝完这杯,然后送你回家?」
点头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哝,「唔嗯。」
他记得苏菲酒量没有那么差,从坐下到现在不到一个小时,这速度快到有些不寻常。
算了,怎样都好。罗伊仰头饮尽她的酒,也许是太过习惯,没注意这举动在旁人眼中过于亲昵。
他离开座位,单手将坐在椅上还摇来晃去的女孩揽在怀里,转头问其他两人:「顺便送你们?」
「如果是送到你家。」费南德答得爽快,双手顺势环上罗伊腰间,摆明关系不单纯;梅格以自己开车为由拒绝,她还记得要帮费南德一把,自动自发想搀扶苏菲到门口。
苏菲用力摇头,整个身体往罗伊撞了下,顺便把费南德的手撞开然后自己往门口慢慢走去。
「唔,她拒绝了。」语带双关地说,看到费南德吃痛甩手突然有种痛快感,罗伊甩甩车钥匙,「我去开车。」
费南德突然抓住他手臂、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扯去。
「我和你一起。」他说,身体几乎要相贴。几乎。
罗伊凝视被握住的手臂,有那么一丝疑惑与不知所措。最后他没有多说,点点头示意费南德跟上。
只能倚赖外在光源的停车场很暗,罗伊多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车。他握上车门把的同时费南德也覆上他的手,低柔嗓音如同爱抚,轻轻滑过。
「你喜欢她?」他一直冷眼旁观他们的互动。
那女孩之于罗伊,很不一样。他收敛傲慢与淡漠,对她的态度温和柔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不难看出他们不需要交谈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如果不是有心,又怎么能解释这样的了解?
罗伊一愣,没有立时答话,只能任着对方气息拂过拨后颈,侵入自己的领域。
费南德自顾自地接下去说:「看起来她也不讨厌你,嗯?」
贴上罗伊背后,双手沿着手臂动滑,如蛇般缠上他身体。不知道从哪里沾染到的百合残香,彷佛前刻才被残香的主人以纤细的手臂拥抱,很有让人以其他更强烈味道掩盖的冲动。
「不……」他否决费南德的推测,但很快发现他不知道该否决什么,摇摇头,只能保持沉默。
「我说的不对?」轻笑,摆明了不信。「你是个英俊的男人,要什么对象没有……这样一个小女孩对你来说还不够简单?连我都为你着迷了呢。」
罗伊低下头,任着温暖的指尖贴上胸口。他不常被这样直述出情感,想辩驳,却找不到准确的词句可以说。
不是那样的,珍惜某人是不言而喻的,他知道自己会在意、知道那女孩身边有了人会有那么一点失落,可那不是爱情。不是。
……就是,存在。但不是爱。
「不回答我吗?」
「你要我说什么?」嘴角扯起的弧度近乎苦笑,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又或者解释些什么。
「简单的是与否,或者你有其他的想说。」
「我爱她。」贴在身后的怀里的躯体温暖却逼人,罗伊深吸口气,他知道自己整个人都绷紧了,莫名的无力感催促他继续说下去,从齿缝恶狠狠挤出回答:「但我不想当她的男朋友、更他妈的不想上她!」
爱她却不想将她据为己有?费南德无法理解。也许有着某种顾虑,也许还有更多的原因。
「今晚让我陪你。」轻轻吻上他后颈,隐约有叹息。
罗伊有那么一瞬间想问他何必那么锲而不舍,但是话语在舌尖滚动,最终还是沉默不语。
******
罗伊将苏菲送回家,从她的眼中他知道她根本没有醉。然后他没有再绕路,直接往家里驶去,副驾驶座上还有另一个人。
多重门禁、保全,一层一户的高级大厦。
这都不是费南德走进那间房子最深的印象。而是房屋主人打开那扇看来颇重的黑沈大门,迎面而来的气味。
干净,没有多余的室内芳香剂味道。费南德不知道在黑夜里暗暗浮动的广藿香,究竟是来自走在前头的男人身上,还是由昏暗的室内曳泄而出。
也许两者都有,罗伊身上更强烈些。
罗伊当然不会知道费南德感受些什么,他切开电灯开关时,也断然切开未知空间内的幽暗香气。
「请进;」罗伊礼貌性地说,「家里有点乱,我想你不会介意?」
「当然,不必在意这种事。」
走过玄关、进入客厅,淡黄灯光洒落,这是一个以米白为主,色调单纯、少有繁复的装饰性的家。极具空间感,简链静雅,细腻而不浮华。
「坐。」他指了指客厅同样是以白色为主的L型沙发,似亚麻材质布。沙发前有张湖蓝色的花纹地毯,柔软的大抱枕从沙发一路凌乱到地毯上。
五十寸电浆电视旁的镶嵌墙上,纯白多格置物柜里有些摆了杂志与唱片、有些搁置看来有趣但没什么实用性质的小杂物;沙发尾端、正好是在地毯角落边缘摆着的原木矮桌上头书堆了快要有三十公分高,充满危险的平衡。
罗伊走向开放式厨房,将西装外套甩在餐桌椅背上,「茶还是酒?」
「今晚已经喝太多了,请给我茶,谢谢。」
罗伊从玻璃橱柜拿出茶包与茶具,时间有些晚了他不想大费周章,简单作过杯的动作,撕开茶包包装放进杯中、缓缓冲入热水。他很专心于为自己与对方冲茶的一连串动作,算过时间后将茶包拿起避免产生涩味,抬起头。
「怎么不坐?」
费南德但笑不语。迳自拉开罗伊正对面的椅子坐下。
他挺意外罗伊给予的选项。他看起来像个彻头彻尾以咖啡与烈酒维生的时尚都会男性,也许他享受孤寂的时候,就是在位于高楼的自家,手上拿一杯烈酒,看着大片落地窗外缤纷的霓虹夜景。有空时上上健身房、酒吧。单纯明快、耽于享乐;不会浪费时间静下心来细细品味一杯红茶的香气与醇美。
而这样的男人问他,要不要喝茶。
并且他泡茶的步骤与流程,看来还挺讲究。
罗伊将红茶推至费南德面前。一杯搁在他的正前方、一杯在旁边,正好是另一个空着的位置。
费南德带着笑意,反客为主替他拉开椅子。「请。」
「谢谢,你真贴心。」意味不明底笑了两声罗伊才说,端起瓷杯轻轻吹开茶上缥缈雾气,安静又沉默。
这情景有些奇妙。他坐在家里,与一个只知道名字、上过一次床,除了身体其他几乎一无所知的男人喝茶。
费南德在酒与茶中选择了茶……罗伊不是不感到讶异。
酒后乱性是真理;烈酒是放纵的前奏,茶更像是要促膝长谈。融出花蜜的茶香随茶雾弥漫之时,只是这样坐着,竟也莫名静谧。
也许经过在停车场那一番对话后,沉默是他们现在最该有的情状,就像他们在刚刚那段回来的路程也不曾交谈过一个字。
慢慢啜饮温热的茶液,两个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人挤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肩贴着肩,即使只是放下茶具的动作都会碰触到彼此。
他看着费南德摆在工作台上饮尽的杯底,才要开口询问是否还要茶,费南德便扳过他的脸,贴住唇,慢慢舔去那过度浓烈的甜腻茶香。
这个吻柔软得让人心悸,缓慢缠绵,极适合黑夜的烟草香悄悄窜出,融着广藿香,深郁、性感,足够点燃心里的火焰。
双唇分开、轻触,又再度重叠。
或许这才是他们在此的目的。没有执念、没有过多奢望,只有当下很想拥抱、很想做爱。
这种冲动一旦勾起便无法压抑。
罗伊一把将人拖下椅子,拉进卧房内,费南德被摔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罗伊压在他身上,原本和缓的吻不知不觉转趋热烈。
爱抚与摸索都杂乱无章,他们身体互相磨蹭,盲目而狂乱地扯去所有衣物。然后费南德被翻过身,一只手手腕被按在床上,下身被煽情地抚摸。
身后的男人没有粗暴进入、却也没有给他慢慢适应的时间,手指抹开充满滑腻液体,按压挑逗紧闭的穴口,就着油润的触感滑进去抽送扩张没多久,比手指粗上数倍的灼热物体就焦急地撞了进来。
「轻点,」费南德低叫了声,「你可不是什么小家伙。」
「谢谢称赞。」放缓推进的动作,罗伊揉按费南德腰侧,呼吸湿热而沉重。「放松,你知道不会痛太久。」
他的确知道,该死的很清楚。
他更知道罗伊肯定经验丰富,一推到最底,反而没了初时的急切,缓慢抽出,只留下圆钝的前端在他体内、然后再继续推进。
罗伊不停抚摸他的身体,稳稳地拿捏着用痛苦刺激欲望的分寸。无法摆脱被强硬撑开的些微痛感比什么都催情,每一次撞击的动作都往体内送入大量愉悦。
粗大的性器在体内搅动,每一回都往最有感觉的地方不断碾磨。咬住下唇,强烈的舒畅感让他忍不住晃动腰部,贪婪地想要对方填满身体。
他听到罗伊喘了下,用力抓住他套弄,推入身体的动作粗暴又急迫。费南德紧抓住身下的床单,先前刻意压抑的呻吟再也无法咽下,后泬被强横操弄,进逼极限的快感涌上,颤抖着,肌肉紧绷,彷佛呼吸中断的闷哼,他分不清楚是谁的。
有段时间整个房间内只有粗重的喘息,直到心跳渐趋缓和,罗伊才从费南德身上下来翻躺在旁边。
费南德满身高朝后的慵懒。他的身体很少如此展开;他喜欢掌控、听床伴被自己弄得尖叫,不过偶尔将角色换过也没什么不好。
用手肘撑起身体,他凑过去揽上罗伊潮湿放松的身体,贴住唇轻轻舔吮。平常那一双难以靠近的绿色眼眸,这时一扫淡漠而显温和,眼底还有欲望未退的余韵。
他索要的不多,于是罗伊给予的吻同样浅,已经可以称得上熟悉底温度,撩拨程度却完全不同。
想要碰触他、拥抱他,然后被他诱惑。
费南德离开他的唇,缓缓往下吻去。彼此的肌肤仍散发强烈热力,他吮着男人肩头细小的汗珠,男人一只手轻柔抚弄着他的发间与后颈。
想到上回红褐色发丝散在拥挤的单人床上摇曳晃动,还有男人在他身下时性感柔软的低吟……他叹息,挤入那双长腿之间,低声说。
「轮到我了。」
这回他们没像上次一样搞得直到两人都筋疲力竭才罢手,还留了体力走去冲澡。
罗伊下身围着浴巾、带着沐浴乳的淡淡橙花香从浴室走出来,结果看到费南德摊平在床上像是已经睡着。他也没力气多想,拉掉身上累赘的布料,直接在另一边的空位躺下。
费南德静静躺了一段时间,翻身抱住旁边的人,用新生的胡渣磨蹭光裸的肩头。
罗伊闭着眼,低低发出询问的鼻音:「嗯?」
他把脸埋在罗伊颈窝里,不太想动。同时上人和被上很累,虽然很爽。「还是一夜情的规则?」
「第二次就不叫一夜情。」眼皮掀了掀又闭上,下意识纠正费南德用词。不该这么回话,他想,但与身体一起放松的脑袋懒得对话语做出太多修饰。
费南德自动把那句回答带入另一种解释,「明天早餐有什么好建议吗?」
谁说要把早餐时间空出的?你也太自动了一点。罗伊在心里想,「还有力气就去关灯。」他说,费南德也真的乖乖听话。
由客厅透入房间的光线被切断,微弱的白炽光源改从窗外漫入,罗伊懒洋洋地舒展四肢,调整刚才一阵混战而凌乱的枕头位置,用被单把自己包好。对着听起来似乎一路没有发生任何擦撞意外、准确回到床上,在身旁躺下的人说。「自己动手,或出门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