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忠坐病床上坐起来靠着枕头,看着他空空的两手:“大老远过来看我也不带点东西过来?”
“得了吧。”表弟摇头道,“我穷得要死,哪还有钱给你买东西,能来看你就不错了。再说你这里水果一袋袋的,哪还要我买,反正你也吃不完,干脆让我提走一些吧。”
铁忠顿时失笑,在他的印象里表弟时常这样,舅舅家以前是开工厂的,小时候去舅舅家玩他就吸着鼻涕跟着自己到处跑,有次在外面玩得摔了一跤把新裤子摔破了,两人回家之后俱是被各自父母抽了一顿,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后来舅舅生意被人骗了,变卖了工厂后还欠了一大堆钱,从此后表弟一家便家道中落,之前来往密切的亲友一下全断了来往,唯独铁忠的妈妈在舅舅困难的时候帮了一把,又让表弟来自己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舅舅缓过气来,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表弟那段时间受影响最大,之前他家富裕所以周围的人都纷纷来巴结,连带着性子也有些纨绔,后来因为舅舅的关系那些人一下全跑光了,还在背后议论纷纷,表弟一下接受不了如此剧烈的心理落差,再加上舅妈每天以泪洗面,高考那天失利连三本的分数线都没到,后来舅舅找了铁忠的爸爸借了点钱,在当地的武装部打点了一番便将表弟送去当了兵,三年之后退伍回家,拿着那点退伍费在当地开了个水果店,生意也还不错。
铁忠问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女朋友?”
表弟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说:“表哥你问这个干什么,我本来就是在家里听烦我妈天天念这个所以才跑出来的,没想到来了你这还要被问,郁闷。”
铁忠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见表弟的模样看来是问到不该问的了,想自己也是,在部队里呆了这么多年不近女色,好不容易相了个女朋友,还被墨松给抢走了。
铁忠的父母催得急,连带着铁忠自己也开始烦。
门外的小白一闪而过,铁忠看了眼时钟,正好离她走的时间是半个小时。
这小妮子,还掐得这么准,他又看了眼自己的表弟,嘴角扬起一丝邪恶的笑容。
表弟正坐着吃水果,他好久没跟铁忠见面,满肚子的话想说,却见铁忠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趿着拖鞋去窗边看了看走廊,又走回来站在他面前。
铁忠开始脱自己的病号服,表弟吓了一跳:“表哥,你这是在干嘛呢……身材还不错,我当兵的时候都没你好。”
“少废话了你也脱衣服,咱们换。”铁忠说,“不要问为什么,呆会儿跟你解释。”
第19章:公交
铁忠很快就把自己脱得只剩下内裤,他看了眼表弟,居然发现对方还一动未动。
“快啊!”铁忠催促道,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候,发现已经下午二点半了。
表弟紧张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说:“表哥,其实我不好这口的,虽然以前在部队里也有人追我,可是我是直男!而且咱们这是在医院!”
铁忠真想一巴掌把他的脑袋呼下来,都这么大年纪了一天到晚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见表弟还是无动于衷,铁忠只好说:“我有事出去一趟,你把衣服脱了借我穿一会儿。”
表弟哦了一声,这才开始脱衣服,他脱到一半,突然怀疑地看着铁忠:“你不是受伤住院吗?干什么还要往外面跑?”
铁忠不耐烦道:“一时半会儿我跟你说不清楚,现在没时间了你快把衣服给我。”
表弟外套刚脱下来就被铁忠抢在手里,铁忠又说:“衬衫不用脱了,把裤子给我。”
表弟面带犹豫:“这不好吧……你是病人,为什么还要偷偷跑出去,该不会是去做坏事吧?”
铁忠被他问得烦了,干脆自己上去脱,他把表弟的皮带扣捏在手里就要解,表弟忙说:“好了好了,我自己脱就是,被你搞得好像被强女干一样。”
“再嚷嚷信不信我削你?”铁忠做了个挥手刀的动作,表弟便把自己的裤子给脱下来给了他。
“把我的病号服穿上。”铁忠命令道,“再躺床上去装睡,护士来了也不要出声。”
表弟说:“表哥,这样真不行,万一出了事,姑姑要杀了我!”
铁忠面无表情:“你穿不穿?”表弟只能麻溜地穿好病号服躺到床上,又拿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表弟探回头来问:“呆会儿万一护士要给我扎针怎么办?”
“不会的。”铁忠说,“从昨天我能下地走动的时候就没有扎针了,你只要装睡就行。”
铁忠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既然那个护士每隔半小时就来看自己一次,正好现在表弟来了,让他在床上装成自己的样子,自己就能离开医院了。
只是表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该如何劝服他乖乖地听自己安排呢?
“旭阳,你听我说。”铁忠道,“我现在出去,是知道有人要制造恐怖事件,你配合我一下,行吗?”
表弟仍然不敢相信:“你不会是在骗我吧,看你这样子,感觉是嫂子在外面有了男人,你要去抓女干夫似的。”
铁忠没心情理会他的调侃,他飞快地穿上表弟的衣服,又跑到窗户边对着玻璃照了照,道:“我记得从老家过来没有铁路,坐巴车得一天一夜,你干脆就在床上睡会儿,等我回来咱们哥俩再慢慢聊。”
“表哥,你该不会是脑子被炸坏了吧,这真不成。”表弟爬起来坐在床上,“让人知道我的罪过就大了!”
铁忠:“我真的求求你了!”他走到床边抱住表弟,“现在真没法跟你解释,你等我回来,我到时一件一件说给你听。”
表弟拒绝道:“不行,我连你去干什么都不知道,这绝对不可……”铁忠风驰电疾般一记手刀砍在表弟脑后,登时就把他劈晕了过去。
他将昏迷的表弟放倒在床上躺好,又盖上被子,脸背向病房门口的方向,这样有人进来看,只要不走近就不会发现床上的人已经不是他本人了。
铁忠拉开病房门,偷偷摸摸地朝两边看了看,来来往往都是护士和病人家属,所幸并没有看到那个叫小白的女护士,他松了口气,大摇大摆走出病房,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
铁忠走出医院,外面的日头还挺毒,他将手盖在眼前,医院里躺久了有点不适应这么强烈的光线。他摸了摸口袋,正巧发现了一个钱包,打开来看了看居然有一千左右现金,于是心中大喜,抬手叫了辆计程车过来,上车告诉了司机目的地,便被车载着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并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所以路上并没有怎么塞车,计程车很快就来到了梦境里描述的那截出事路段,他给钱下车,找了家冷饮店买了杯柠檬汁,又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三点四十,离公车纵火的发生时间只剩二十分钟左右了。
铁忠左右望了望,马路的两边并没有看到警察的身影,他心里有些失望,为冯海亮没有相信自己而感到无奈。
梦里说是三元里到上元里这两个站点之间,他抬眼一看就看见了三元里的公交车等候牌,旁边正等着一大帮人,而上元里的站点肯定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也就是说这里即将会成为公交车纵火一事的第一目击现场了。
时间还没到,他便又顺着路走了一段时间,看到了上元里的公交站点,同样的一堆人挤在那里。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目不暇接,不过这一段路已经远离了市中心,所以只有为数不多的两路公交车会从这里过,而且来一班车的时间要等上二十多分钟,他心中庆幸,这大大降低了找到被纵火的公交车的难度。
铁忠记得是从三元里到上元里的公交车出事的,于是他又走到马路对面,一辆公交车过来,下来了一群人,又接走了一批。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因为来车不频繁的原因,每一班车上面的人都挤得满满地,他心里不由地禁张,在这样的环境下纵火,周围的人肯定来不及逃避,怪不得梦里会出现那么严重的伤亡。
铁忠再次跑到路边的店里看了看时间,他以为自己走了这么一会儿,肯定已经快四点了,谁知这一眼看过去,居然发现店里墙上的钟居然才三点二十多。
铁忠:“???”
他一时间以为自己看错了,把时针指向四看成了三,但是当反复确认过后,那钟上的时间的确是三点二十三分。
老板娘笑着说:“小伙子,看时间哪。”
铁忠点点头,道:“我手机掉家里了,不知道现在几点。”
“我这钟今天早上坏了,比正常时间迟了四十多分钟,现在应该已经四点多了吧。”老板娘继续说,“天气这么热,要不要买瓶饮料……喂,怎么走这么快?”
铁忠一路狂奔出便利店,他紧张地找着马路上的公交车,手里的柠檬汁一次性杯已经被他捏成了一团。
只是马路上车来车往,却连一辆公交车的影子都没看见,他看着三元里站牌下等候的人,有的一脸烦躁地扇风,有的不时看了看手表,看来是公交车迟迟不来所以有些失心耐心了。
难道是自己的梦境预言错误了?铁忠摇了摇头将这么想法抛到脑后,这种可能性在经过雷泽一事之后简直太小了。
可是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不会是之前那辆公交车吧?!铁忠担忧地想到,他现在有点吃不准,三元里到上元里只是拐了条街过了个十字路口,中间的路程徒步行走怕是只要两分钟左右的时间,过了那个道就能远远地看凶上元里的站牌,如果那边出了事,这边也应该很快就能知道。
所以铁忠确信那辆被纵火的公交车还是没有来。
铁忠又到站牌下走了一圈,周围的人因为今天反常的高温穿着都十分少,他看了一会儿发现这里的人至少看上去都没有携带汽油的可能,除非那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的包包里放着汽油,可是看她们热火朝天地说话,铁忠觉得怎么也不像是会在公车上纵火的人。
要硬说可疑的话,其实还有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男人穿着件米黄的t恤,铁忠在看他的时候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也盯着铁忠看,这人的眼神躲在墨镜后面,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不过他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能洞察人心的气质。
铁忠连忙把目光顺道偏移到男人的身后,如果对方就是纵火犯的话,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正当铁忠这么想着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车喇叭声,他回过头看去,一辆公交车正从远处驶过来,停在了站牌前,门开,只有寥寥数人下了车,早就等候多时的其他人呼地涌上去,瞬间就把公交车里塞得实实地,铁忠没有上车,他看着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也随着人流挤了上去,门关,公交车很快再次开动了。
就是这辆了,铁忠看着远去的公交车,他加快脚步跟着车后面奔跑起来,公交车开得并不快,以铁忠的速度还能够勉强跟上。
这两天休息得差不多,铁忠昨天试过一点激烈的动作,事后并没有什么不适,所以此刻跟得比较紧,并不担心会像之前那样搞个胃出血出来。
十字路口变了红灯,公交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铁忠追上正想往里面看,那公车却突然从尾气管里喷出一大股黑色的浓烟,轮胎发出吱呀一声,与车里的尖叫声同时响起,整辆车都斜斜地朝路边人行道上冲了过去!
第20章:起火
公交车在撞倒了两棵树之后才堪堪停下,剧烈的撞击声将过路的人们都吸引了过来,公交车里乱成一团,车头的窗户里伴随着惨叫声冲出跳跃的熊熊火焰!
“公交车着火啦!”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差点被撞到,见到这个情况登时当场尖叫起来,更多的人开始拿起手机报警。
铁忠跑近了,他大老远就闻到从车里传来的焦臭味,车前已经被火烧成一团,里面的人恐惧地都往车后面挤,司机恐怕是第一个被纵火身亡,车上众人乘客拼命地拍打着公交车门,但是却没有丝毫反应。
铁忠知道此时此刻根本耽误不得,连忙一脚朝车门踹去,公交车门是用玻璃做的挡板,第一脚下去的时候玻璃已经开始裂出缝来,铁忠连忙补了第二脚,玻璃便哗啦一声下半部分碎掉,他又是两拳把上面藕断丝连的玻璃也打掉,对着里面的人吼道:“快从这里出来!”
里面的人本来都逃到了车后方,见到有出口了顿时疯狂地冲了上来,离车门最近的是一个肥胖的女人,她一马当先地跑到门口,想从碎掉的车门里钻出来,然而她的身材实在太胖了,车门的空隙太小,根本不能让她顺利地下车。
此时后面的人又捅上来,见女人不下车干脆在后面一边大骂一边用力推起来,女人被挤在车门,一只手无助地在公交车外胡乱拍打着。
“不要挤了!求求你们不要挤了!”女人被推得大哭起来,那车门被铁忠打破,但是仍然还没许多碎玻璃渣在上面,她被推得身上的衣服划破了好几处,脸上更是有深深的血痕。
然而后面的人听见了哭声却更加疯狂,铁忠甚至看见里面其他的乘客开始用力去踹这个女人,他连忙大叫道:“不要踢了!快去车后面看看有没有消防锤!可以砸了窗户掉下来!”
一般正常情况下的公交车上都有四把消防锤,以供意外突发事故的应急使用,现在车头已经被火焰包围,只剩下车后还有两把锤子。
车上的人在发现有人纵火之后一时间慌作一团,竟然都只知道纷纷往后躲,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这回事,直到铁忠提醒了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又纷纷朝后涌去找消防锤。
女人止不住地哭叫,脸上的眼泪和鲜血花成一团,铁忠只能不停地安慰她,好在火势一直只在车头,居然没有很快向车后方蔓延过来,铁忠心里有些奇怪但是此时不能多想,他回过头来对围观的人大喊道:“有没有人,来个人帮把手,把这车拆下来!”
人群搡动了一会儿,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人跑到车门前,问:“是要把车门扯下来吗?”
铁忠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说:“不用,车门是可以拉伸的,我们强行把门往一边拉就可以。”
铁忠把手搭在车门边上,对着男人说:“来,你掰着另一边,我们把门从中间拉开。”
此时车后方又是一声哗啦地响,一只手拿着把红色的小锤子从车窗里伸出来把窗户四角的碎玻璃里都敲掉,然后一个男人便从那扇窗户中钻了出来,直直地摔在了地上,紧接着第二个人也探出了头,旁边的人连忙冲上去把之前的男人抬开,避免后面的人跳下来踩到他。
铁忠看着大学生掰住了另一边车门,道:“我数了,一二三,用力!——”
两人同时将门往两边拉去,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却只分开了一点。
“再用力,一二三嗨呀!——”
门咔咔地作响,但是要离完全拉开还远远不够,铁忠打自内心开始恼火为什么这个车质量要做得这么好,他之前的伤还没好透,此时如果再次用力过猛很可能旧伤复发。
车门上的碎玻璃渣已经在铁忠第一次拉门的时候将他的手割伤,鲜血把他两只手掌都染得红透,并且一滴紧接着一滴掉落在地上的尘土中。
“大哥你没事吧。”那个大学生看了铁忠的手也吓了一跳,他那边的车门沾在门框上的碎玻璃并不多,因此没有被刮到。
铁忠摇了摇头,示意两人继续,就听见人群中再次传来一声粗犷的叫声。
“一大群老爷们是不是都没有长鸡吧,怎么全在这看戏哪。”那汉子推开围观的人群骂骂咧咧地走进来,“不帮忙就不要堵在这里妨碍别人救人!麻烦都夹着自己的老二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