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帝(二)——碧藤萦溪

作者:碧藤萦溪  录入:04-23

“那个老不死的。他是月国第一武将,今年怎么着也得七十了,还那么能打。他旁边的那个是他徒弟,徐金石,功夫也不弱。”

葛笏生冷冷一笑,“老了就该回家歇着,在这里瞎掺和啥。我去会会他。”

沙华点头,“葛将军小心,那个徐金石我给你看着!”

“好嘞!”葛笏生说罢,举长刀和孔祥打在一起。

不得不说,孔祥的功夫着实了得,一杆银枪崩、挑、扎、打,样样精准,葛笏生竟一点便宜也捞不到。但人不服老不行,葛笏生血气方刚的年纪,‘大宏禁军第一武将’的名头也不是白给的。孔祥已跟段飞鹏、沙华、夏德海战过数次,而葛笏生刚刚奔至战场,本就带着一股子冲劲。不过百十来个回合,这位曾经月国的神将终于败在了后辈手下。

燥热的风吹着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骸,静静诉说着这场战争的惨烈。退守景垣城的明毅、明达两兄弟带着只剩十几万的残兵败将、下梅琳江溃逃至琳城,景垣守将侯勇被来历不明的鬼面杀手刺死。宏军损失七万、伤三万,大将段飞鹏、夏德海、沙华负伤,葛笏生归队;月军景垣守军全军覆没,老将孔祥重伤,徐金石带落云城二十万兵将围困景垣……

「只要再深半寸,只是半寸,他就永远都不会跟我抢殿下了,只是半寸,下手吧……」荀水音握在箭杆上的手不禁有些颤抖,这个曾经自己十分敬重、待自己如妹妹般的人,这个和自己一同生活了十五年、一同习武学医、拜师出徒的人,要杀他,难忍心痛。但不杀他,自己又怎能甘心?

草荷堂里,论医术,贝耀飞第一,荀水音第二,所以,凌焰修在给贝耀飞简单处理了伤口后,便把诊治的工作交给了荀水音。但是,当她看见荀水音不断颤抖的手时,她疑惑了。

荀水音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中汹涌的杀气,她犹豫着,只要自己悄悄将箭头送进半寸,再瞬间拔出,贝耀飞必死,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自己,但是,这个人若死了,煜珣的心里将会永远留着他的印记,自己究竟有多大把握能赢回煜珣的心,却是个未知数。

“水音,怎么了?”凌焰修终于挨不住问了出来,要知道,再拖下去,贝耀飞的血就流干了。

荀水音一惊,半晌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我……,我有些怕,这箭离心脏太近,我担心……”

“别管那么多了,快些吧,再这么拖着,人就没救了。”凌焰修皱着秀眉,催了一句。

“可……,他心脉已伤,箭若拔出,箭脊上的倒钩恐怕会彻底挑断心脉,那时,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啊。”

“你怎么糊涂了,不是已经给他吃了九转还阳丹,护住心脉了嘛,不会有事的。你在这么拖下去,那才没救了呢。”

“哦,对啊。”荀水音轻轻回了一句,心中却清楚地很,「贝耀飞命硬,箭拔出来人指定就没事了,所以……」

她微微低下头,丰唇紧抿,眼睫轻掩,杀气更显,「就算殿下心中有你,但是你一死,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填殿下心里的那个窟窿。再说,殿下心中也不一定没我,贝耀飞,是你先抢我男人的,对不起了!」

第七十二章:封你为后

炊筱帮着煜珣料理着军中事宜,无奈事情太多,他根本没工夫去问那十几个鬼面人的事情。也就在他转眼的当口儿,那十几个人便消失不见,煜珣也不再提起,好似这一切只是众人的一场错觉。

煜珣争分夺秒的忙活着:重新布置好城防攻势,安营扎寨,指挥众人救治伤员,领着士兵寻回己方英勇牺牲的将士尸身,打扫战场,贴安民告示……

就在他分身乏术,心急如焚的想去看贝耀飞时,一阵不好的预感突然让他停住了疾走的脚步,下意识的回头,他看见了那个自己几次经过却无暇顾及的营帐,那里,躺着他最担心的人……

荀水音眼中寒光一闪,握着箭杆儿手停止了颤抖,准备向下扎去……

煜珣挑帐篷帘一步蹿了进来,看着床上昏死的人,心里阵阵刀绞般的痛,一颗心几乎快被碾碎了。

“音儿,怎么还不处理?”

荀水音被煜珣突然的问话吓得一抖。下意识间,她慌乱的收回了箭杆儿上的手,抬头看着一脸焦急的煜珣,“殿……殿下?你怎么来了?”

煜珣一愣,在荀水音迅速掩盖的眼神中找到了那丝明显的杀意,他的心‘咯噔’一声,险些失控。

四目相对之下,荀水音率先败下阵来,别开了头,“殿下不必担心,我这就救小飞。”

煜珣冷漠的看着她,突然道:“不劳荀姑娘大驾了,本王军中自有郎中。”

荀水音错愕的看着一脸寒霜的人,委屈的红了眼圈,“殿下这是何意?”

“你们两个吵什么吵?!再拖下去,小飞的血就流干了!”凌焰修一气之下,拉开了荀水音,瞪着煜珣又道:“水音也是怕伤了小飞,这箭离心脏太近,只稍半寸就能要了他的命。你来按着他,我来吧。”

煜珣心思迅速转了转,「凌焰修与贝贝并无隔阂,应该没问题。」

他一面心里盘算着,一面坐在了床边,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已经渐渐冷下去的人,一只握住了那曾经安抚过自己无数次的大手,心焦郁结,「不可能看错,荀水音要杀贝贝!难道是因为我?不会吧?这女人毕竟跟小飞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会如此狠毒?不行,不管是不是我误会了她,不能让她留在贝贝身边!」

陷入黑暗之中的贝耀飞好似看到了荧荧烛光,冰冷的手指轻轻的收紧,抓住了那让他痴恋的温暖。

煜珣微微一笑,他知道,贝耀飞在回应他。他抬头看看凌焰修,郑重的点了点头。

凌焰修覆上贝耀飞手腕,仔细号了号脉,有些艰难道:“虽然我用药护住了他的心脉,但这箭太刁钻了,拔出来也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但是不拔,他必死无疑。”

煜珣用力握住贝耀飞冰冷的手指,毅然道:“拔吧,他不会有事的。”

凌焰修抱歉的看了一眼荀水音,她这时才明白荀水音颤抖的手和犹豫不决的动作,是因为心里害怕救不了贝耀飞反而让他丢了性命,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只是她不知道,荀水音手颤心慌的真正原因,如果她知晓了,恐怕会与这个妹妹一样的小师妹大打出手吧。

凌焰修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双目瞬间睁开,突然发力,一鼓作气将箭拔了出来。

温热的血溅了煜珣一脸,抓着他的冰冷手指瞬间一抖,缓缓松开,无力的滑落……

一瞬间,煜珣的心空了……

凌焰修将预备好的刀伤药一股脑全倒在了不停往外涌血的伤口上,然后迅速包扎。一切妥当之后,她拉过贝耀飞的手腕,仔细探了探脉,随即一双秀眉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煜珣几近哀求的望着凌焰修,却只在那双红了的眼眶中看到了无助。

“小修,贝贝不会有事的,对吧?”

凌焰修抿抿嘴,低下了头。

“凌焰修,你不是草荷堂的少堂主吗?以你的医术,会保他无事的,对吧?”

凌焰修抬头,看着煜珣布满血丝的眼睛,低诉道:“我不知道,只是……只是,已经没脉了,呜呜……”

凄切哀伤的哭声瞬间打破了一帐的沉闷,荀水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掩面而泣。衣袖掩盖之下,她几不可察的勾起了嘴角,「贝耀飞,天要亡你,怪不得我了,要怪,也只能怪你和殿下的缘分太浅了。你一路走好,殿下就交给我吧。」

煜珣一愣,随即笑了,“你胡说什么呢。刚刚他还握着我的手呢,你可知欺骗本王是要受罚的。”

“你觉得我会拿小飞的性命开玩笑吗?”凌焰修葡萄粒般的眼睛一眨,一串断了线的水晶珠子就滚了下来,一颗颗狠狠的砸在了煜珣心上,疼得他瞬间惨白了一张脸。

“出什么事了?”炊筱刚好路过此处,听见凌焰修的哭声,迅速挑帘走了进来。

“筱筱……”凌焰修好似见到了救星,转身扑到了炊筱怀里,哽咽道:“小飞,……,小飞……,呜呜……。”

炊筱一惊,看看傻了一样的煜珣,再看看几乎挂在自己身上哭成泪人一样的凌焰修,轻叹一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强求不得。”

凌焰修嘴角抽搐,狠狠瞪了一眼自己抱着的人,“你怎么这么说啊!没人性!”

“那你要我怎么说?要听实话吗?”

“什么?”凌焰修一愣,看着炊筱冰冷无波的眸子,弱弱的问道。

“他死了其实也挺好的,免得妨碍小珣称王、纳妃,倒是给我省了不少事情。”

凌焰修错愕的看着炊筱,她从没想过他会说出如此冷血的话,“你……,你怎么可以……?哼,哼哼,洪炊筱,除了你弟弟的王位,你心里可曾有过别的?”

“没有。”炊筱看着缓缓松开自己的人,心中一阵烦躁。深绿色的眸子微眯,一把推开了那人,走到煜珣身前,“小珣,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你去处理呢,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煜珣傻了一样看着那个自己怎么握也得不到回应的手,毫无反应。

“啪!”炊筱气闷,一巴掌扇了过去,低吼道:“煜珣,你给我清醒些!死了个江湖草莽,至于如此伤神吗?帐外几十万将士在等着你呢!”

煜珣抬头看着暴怒的哥哥,凄然一笑,“是,他是江湖草莽,但,他是为我死的。”

“那又怎样?他愿意的,不是吗?”

“可是我不愿意。”

“那你有办法让他活过来吗?他们草荷堂的医术在大宏不说最好,也是数一数二的,他们都没办法,你还能怎样?”

“我……”煜珣祈求的看着炊筱,“哥,你有办法吗?你若有办法救他,我……,我以后再不跟你对着干了,你要打谁我绝不阻拦。”

“呵呵,我要打谁?你以为我主张攻月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你!不攻月,父皇怎么可能把兵权交到你手上?不攻月,你怎么在军中立威!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吗!”

炊筱极少动怒的眸子充斥着煜珣读不懂的慌乱。煜珣不知道,炊筱此刻心中是多么的害怕,他怕魏氏父子的死因败露,怕身后那个一直纠缠着他的女人知道,他利用了他们……

煜珣低下头,轻轻抱起了尚且温热的人,苦苦一笑,“贝耀飞,我们做个交易吧。”

怀里的人好似在侧耳倾听,一动不动的靠在那个自己极其喜欢的身体上。营帐里静得出奇……

“贝耀飞,你若是肯活着,好好陪我一辈子,我就在登基称王的时候,按照你们曦国的礼节,娶你过门,封你为后,好不好?”

第七十三章:交易成立

长风刮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慌乱的沙尘,吹开了密实的帐帘。

煜珣双目呆滞的望着突然露出的风景,释然一笑,“贝贝,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对吧?那好,既然你是我的准皇后,一切就都要听我的。”

炊筱不解的看着把人背起来的煜珣,伸臂揽住,“你背个死人干什么去?”

“谁说他死了!”煜珣突然发狂,惊得炊筱后退了一步,让开了路。

煜珣脚步不稳的离开营帐,对这空无一人的空场朗声道:“来人!”

两个黑衣鬼面,好似魅影一般的人迅速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属下在。”

“我要这里最好的郎中,最好的药。我要我背上的人,活着!”

两个鬼面人相互一望,随即一人起身,“殿下,属下略通医理,可否……”

“在哪里治?是你们带回去,还是在这儿?”

“在这里吧,此人的伤势不可移动。”

“好。”煜珣说罢,转身回帐。

说话的鬼面人对同伴低语几句,同伴点头,迅速消失不见。

炊筱探究的看着给贝耀飞把脉的人,心中不断猜测着这人的身份。

煜珣安静的等着,只是一只手仍然死死的攥着贝耀飞冰冷的手指。

鬼面人略微沉吟了半晌,道:“殿下放心,此人还有救。属下先护住他心脉,等去请的那位郎中来了,自然能救他。”说罢。他运气于掌,将内力缓缓灌给了毫无生气的人。

不一会儿,另一个鬼面人扛着一个老头,冲进了营帐,“回殿下,景垣最好的郎中,原月国御医公孙信平带到。”

煜珣一喜,随即迎了上去,“老先生,快请。”

公孙信平冷冷的看着眼前满身戎装的雪发男子,微微一愣,“你们究竟要老夫……”

“老先生,我求你了,快救贝贝。”煜珣没待老人说完,便抢先答道。

公孙信平望了一眼床上的伤者,淡淡道:“你要我救一个杀我国民、夺我城池的敌人?哼,开玩笑!”

煜珣一愣,水眸轻眨,忍住了满眶的泪水,却难平心中的幽怨,“谁想打仗啊?是你们先挑起来的好不好。你若救他,我可以答应你善待这一城的百姓,你若不救,”煜珣突然冷下了脸,杀气四溢,“哼,大不了,赔上全城人的性命!”

公孙信平花白的胡子气得一阵乱颤,“你!你好不是东西!”

“我本来不是东西,我是人!你救还是不救?”

公孙信平茶色的眸子了精光一闪,心说:「看着人的装扮,应该不是一般的人物。」随即,他笑道:“救,不是不行,只是,我要你跪下求我!”

“放肆!”炊筱一步上前,怒目而视,“要太子殿下跪你?怕是你一介草民受不起吧?”

“太子?你是洪煜珣?”

煜珣一愣,淡然一笑。

公孙信平不语,只是直直望着煜珣淡绿色的眸子,心道:「太子?宏军的主帅?他若下令屠城,这城中的百姓定然没有活路。不过,听说失守的几座城秩序井然,宏国军队并为难为月国百姓,想必也是他的命令吧。用一城百姓的命去换一个人,这受伤之人……」

公孙信平还未思量完,却见那满脸疲惫之人一揖到底。

“老先生,既然我的手下找到你,你就肯定能救贝贝,我求求你,救救他吧。我答应,好好照顾这一城的百姓,不,是所有我占领的月国之地的百姓,只求你救救他,求你了。”

公孙信平看看对着自己俯身下拜的人,惊慌的往后一退,一张保养得相当好的圆脸上,青红不定,浮在上面的皱纹缓缓加深,微薄的嘴唇不悦的向下弯了弯,随即,他一甩袖子,走向了床边,“先救人吧。”

煜珣开心的望着为贝耀飞把脉的人,悄悄退到了一侧。

公孙信平微皱苍眉,从药箱中取出银针,迅速扎了几针,随即轻叹一声:“‘九转还阳丹’已经是医界圣药,你们给他吃了三颗,救他一命,足够了。”

凌焰修一愣,随即道:“的确如您老所说,我给小飞吃了三颗。但是我刚刚替他把脉,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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