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杨文博扮演的武王更加地威严,那淡漠的眼神扫过台下的时候,直让小姑娘们心脏狂跳,把分散在西装男身上的注意力完全拉了回来。
沈清泽插在裤兜里的手微颤了一下,杨文博方才朝他瞟过来的眼神可真够吓人,他只觉得心脏都骤停了几秒。
“啊啊啊~少爷好威武,我爱死他了,”一扎着蜈蚣辫的女生捅了捅旁边留着波波头的女生,颇有些自豪,“看见了没,我们学校的校草帅吧,甩其他学校两条街。”
“帅是很帅,”波波头女生虽然也被迷倒了,但明显对高中好友的最后一句话不感冒,信誓旦旦道,“我们学校的校草那也是相当帅的。”
蜈蚣辫女生眼前一亮,“拉出来让我瞧瞧。”
波波头女生尴尬地卷了卷头发,“校草是有,但还隐在深山无人知。”
蜈蚣辫女生轻蔑地撇了撇嘴,“事实证明,真正的校草藏得再深也会被挖出来的,少爷刚来时的军训照片就火得置顶了。”
沈清泽听着两人的争辩,试探性问道:“请问你们说的是台上的武王姬发吗。”
“是啊,帅吧帅吧,嘿嘿,当然你也很帅。”
“你们是一个学校的?”
“是啊,我们都是S大的。”
“他看着那么小,没想到已经上了大学了。”
“还有更小年龄上大学的呢,”蜈蚣辫女生欲哭无泪,如果不是怕别人骂她耍流氓老牛吃嫩草,她早就展开了追求攻势。
此时,杨文博浑然不知已经有人三言两语把他给卖了,他正在后台换装准备下一场的《黑执事》。
《黑执事》上演,沈清泽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女生要称他为少爷。比起武王姬发那个略显平淡的角色,眼前的夏尔凡多姆海威无疑更加生动,使唤管家的时候尊贵傲慢,面对仆人的时候无奈抚额,遇见敌人的时候仇恨,女装查案的时候隐忍,复仇之后的解脱迷惘……
沈清泽在杨文博演最后一场时被表弟的电话叫走了,虽然遗憾不能看完演出,但自己负责的展会更加要紧。至于杨文博,知道了庙宇,还能找不到和尚么?
元旦演出顺利结束,一群人目送着动漫社员走上校车,才离开去看别的展会。
其他学校的COS社员不由埋怨自个儿的社长不给力,借不到校车,他们可都是穿着夸张的COS服装坐地铁来的,不知道有多少乘客看大熊猫一样看着他们,更有甚者偷拍他们。
S大校车上,一行人欢声笑语,随着展颜拿出展方给的酬金,现场给大家分钱,热烈气氛被推到了顶点,于是杨文博又多了三百块。
“小子,本王要吃黄焖鸡米饭,”东皇泽见杨文博分了钱,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要求,他早就注意到食堂门口的大幅宣传海报,虽然不知道黄焖鸡米饭具体什么味道,但那海报上的照片实在太勾人了。
“愣子哥……”
“不许请那傻大个,”没待杨文博说完,东皇泽就严词拒绝了,他才不要和那低贱的草民一处用饭。
杨文博捏着手里刚得的三百块钱,算了,就当交税了,吃得再多还不是进了自己的肚子。
回学校,请东皇泽吃了黄焖鸡米饭,揉着肚子回了宿舍,拎着从图书馆借的八本书,到借阅柜台还了,又在图书馆转了半天,借了八本与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其中一本弗洛伊德书里的异装癖、性别识别障碍、同性恋、斯德哥尔摩更是让他叹为观止。
把借好的书送回宿舍,杨文博就骑车赶往了对面的工地,工头额外照顾他,他就更不能偷懒了。
元旦一过,温度就急剧下降,工地已经看不到光膀子的工人了,杨文博仍旧穿着那两套单薄的外衣,愣子几次要给他买衣服都被拒绝了。
工地地基已经打了一半,初步看出了日后建筑的格局。
杨文博正和愣子扬沙子,灵敏地感觉到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顺着那道目光装作不经意地望过去,又极快地转回了目光,绝佳的视力已经让他看清楚了恶意注视他的人,正是在君悦娱乐城试图迷女干自己却被他拧断胳膊的所谓天少——陈天。
陈天的身边仍旧跟着他的小跟班王彪——道上人称彪哥,还有一个痴肥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工地项目的一个分包商,工头正对着这一行人点头哈腰递烟打火。
杨文博思索再三,还是没有立马走人,如果他立刻走了,那个天少势必盘问工地的人,若有哪个嘴不牢的说了真相,工头和愣子哥可能都有麻烦。
“愣子哥,等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当不认识我,千万别冲动,”杨文博扔下手里的铁锹,细细叮嘱了一番一个雾水的愣子。
眼见陈天一行人向自己这边走来,他若无其事般走向远一点的沙堆,蹲下来挑拣沙堆里漂亮别致的小石子和小贝壳。
陈天一边走一边观察着杨文博,漂亮精致的脸蛋,单薄宽大的初中校服,安安静静地蹲在沙堆旁玩耍,显得如此柔弱无害。可就是这一位柔弱无害的可人儿,曾拧断他的胳膊,那骨头断裂的剧痛,那伤口愈合百爪挠心的麻痒,无不让他记忆深刻。
直到陈天的阴影笼罩在自己的头顶,杨文博才恍若惊觉般抬起头,看到陈天的脸,眼神迷茫地思索了片刻才惊惧地站了起来,想要逃跑。
彪哥狞笑着挡住了杨文博,“你跑什么啊,我们天少又不是豺狼。”
可不就是豺狼么,杨文博站在原地,用脚尖刨着沙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天……天少,”工头显然不习惯这极具封建资本主义色彩的称呼,“这孩子哪得罪您了。”
痴肥的中年男子不悦地看着工头:“你多事什么。”
“但是经理……”在经理警告的目光中,工头闭上了嘴,只能在心里祈祷杨文博别是惹了不能惹的人。
“跑啊,怎么不跑了,”陈天吸了一口烟,烟雾尽数喷在了杨文博的面上。
杨文博不小心吸进一缕烟气,当即咳了数下,烟熏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愣子一直在盯着反常的杨文博,见阿文被欺负了抡着铁锹就要上去拼命,被旁边的老李死命拦了下来,幸好工地嘈杂,东一堆土西一堆石的无人注意到他们的反常。
想到杨文博之前说的话,愣子没再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也不再扬沙了,呆滞地站在纱网边,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杨文博。
“你要干什么?”杨文博惊惧地看着陈天,一双眼已经被烟熏出了泪珠。
看着兔子般惊惶的杨文博,陈天的阴郁莫名地散了几分,他一只手搭上了杨文博的肩膀,色情地揉了两把,暧昧道:“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跟哥说说,来这干什么,工地可是很危险的。”
“我来捡贝壳和漂亮的石子,”杨文博摊开手掌。
“捡这些干什么,”陈天再次揉了两把杨文博消瘦的肩膀。
“我女朋友喜欢。”
“交女朋友了啊,什么时候带来给哥哥看看。”
“我要回去了,”杨文博一扭身抖落陈天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陈天看着冥顽不灵的杨文博,终于失去了耐性,露出豺狼的獠牙,“想回去,可以啊,先伺候了我再说,我那胳膊可不是白折的。”
“陈天你胡闹什么,”一声历喝传来,却是沈清泽。
“表哥,今儿的事你别管,”陈天虽然因为工程项目的事儿有求沈清泽,又哪里是个服管的。
沈清泽把杨文博护在了背后,沉下脸来,“只要你还叫我一声表哥,我就不能让你犯错。”
趁着这群豺狼窝里斗,杨文博一溜烟地跑了。彪哥赶紧跟在后面追,又哪里追得上,只有怏怏地回来了。
愣子方才已经忍不住要出去揍人了,见杨文博跑出了工地长长舒了口气。
陈天阴郁着脸甩开沈清泽回了活动板房里的办公室,好不容易遇见那小子居然又让他给跑了,凌厉的眼神剜向工头,“他经常来这玩吗?”
“也……也不常来,”工头顶着巨大的压力回了话。
“附近有什么中学?”
“没……没有,附近都是大学。”
陈天烦躁地用锤了桌子两下,今天多好的机会,都被姓沈的搅黄了。
“天少,那个小子一会儿在KTV做服务生,一会儿又在工地玩耍,肯定是没上学的,我看他衣服又脏又破,八成是个流浪儿,这一片道上的兄弟还能卖我点面子,不如让他们找找,”彪哥陪着小心道,他刚才没抓住那小子,天少还不知道怎么怨他呢,做个跟班可真难。
22.没换内内
杨文博跑出工地大门,看见路边停着一溜私家车,就想趁机戳破几个轮胎、划上几道漆,奈何身后有人紧追不舍,只得放弃,闷闷跑回了学校。
为了甩开追兵,他特意绕了远路,从北门进的学校,这样一来留在南门的自行车就用不了了。以前不觉得,但自从习惯了上课吃饭都骑车后,才发现校园大得离谱,按正常速度走回宿舍的话,估计要四五十分钟,飞速跑回去的话,也没那个心情。
这段时间他总是很赶,上课、做工、看书,好像有做不完的事,乍然闲下来在这校园里晃荡,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今天天气也不怎么好,阴沉沉地,北风直往人领口袖口里钻,学生们不是回家了就是宅在宿舍或图书馆,宽阔的水泥路只偶尔窜过小猫三两只。
杨文博好好地在路边上走着,突然重重砸了一拳身边的梧桐树,粗壮的梧桐树狠狠地抖了两抖,无数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从高空飘落下来,更有一只黑色鸟雀哀鸣着飞离了温暖的窝,在上空盘旋不肯远离。
东皇泽幽幽叹了口气,他生来高贵,纵有委屈,也不过是父兄管教责骂。他与杨文博现为一体,杨文博所受的屈辱,他亦感同身受,有那么一口气堵在胸口,无处发泄,他不知如何安慰,亦知安慰无用。
与杨文博以如此近的距离相处了七八年,他嘴上虽然诸多刁难,心里却早已将他当做了自己人,见他被如此欺凌,自然是怒不可遏。然而再是愤怒,又能如何。他早已不是东皇国尊贵的小王爷,他已不能再命令任何一个人,不过……
东皇泽眼前一亮,建议道:“我们把他套麻袋揍个半身不遂出出气怎么样。”
杨文博认真思考了下,却还是摇了摇头,他既然没那个狠心把人打残打废,随便揍一顿又出不了气,懒得费那个功夫,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看一本书。
想着自己的憋屈,杨文博再次砸了一拳可怜的梧桐树,刚刚回巢的黑色鸟雀也再次惊吓地逃离了温暖的窝,叽叽喳喳站在梧桐树的制高点怒骂树下的人类。
发泄一番心情平静的杨文博掏出手机看时间,只见上面七八个未接电话,都是愣子哥打的,赶紧回拨过去报平安,两个连三毛一分钟的电话费都吝啬的人竟然喋喋不休说了好一会儿。
挂了电话,杨文博满是期待地对东皇泽道:“我听王峰说,小说里男主角用暗器打了反派的一个穴道,反派就不能人道了,你知道怎么做吗。”
“你都说这是小说了,是虚构的,哪里有这种方法,”东皇泽几乎是用吼的回绝了,他儿时死活记不住那些乱七八糟的经脉穴位,学天皇诀的内功心法还是被宗室长辈直接灌顶才记住内力流转的。
得了否定的答案,杨文博倒也没显得很失望,原本他对东皇泽就没报什么希望。既然事不可为,杨文博也就把这糟心事放下了,加快了脚程,早点回去还能多干点正事儿。
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杨文博把在工地里弄脏的外套洗了晾在阳台,就抱着吉他坐在了书桌前试音,桌上摊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乐谱。
既然安琪学姐把吉他送给了他,他就不愿意浪费了这东西。
东皇泽本就是风流纨绔子,秦楼楚馆的常客,琴棋书画虽然不精,却都会那么一点儿,其中最强项的就是乐器了,常在歌舞伎里混,各种乐器都上手过,看到吉他的真身,忙不迭地要试试。
杨文博先前试音就觉得吉他声音大,在宿舍楼里回音不止,见东皇泽要玩吉他,干脆背着吉他往后山去,熟门熟路地摸到了上次展鹏飞带他去的乱石堆。
他没想到,刚到地方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薄风衣、黑网袜、大波浪卷的高个,呃,丑女人。
展鹏飞正拿着小镜子描眉画眼,听到前方的动静吓得心跳骤停了两秒,待看到是杨文博才放松下来,可瞅着手里的镜子,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妆容,不由羞惭地低了头。
他的审美很正常,自然知道自己的脸有多难看,可他偷展颜的化妆品学了很久手艺还是这么糟,又能有什么办法。
哎,自从被杨文博撞见了自己的这一面,他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但心地却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才是真正的他。
“学长怎么又穿得这么少,”杨文博皱眉看着展鹏飞薄薄的风衣和丝袜,现在虽然还没下雪,但气温已经跌破了零度,学长又不像自己那样练了内功心法,肯定是冷的。
“也不少,”展鹏飞低着头,把风衣的下摆使劲往下拉。
杨文博坐到了展鹏飞的旁边,紧挨着对方,挡住北风,斟酌着开口道:“我最近看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很多男孩小时候都被迫穿洋装,玩洋娃娃,被当女孩养,也没见长大了有多大的影响,学长是不是还经历过别的事。”
“没有,”展鹏飞摇了摇头,很多心理治疗师也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但他想不出,除了他妈把他当女孩养的过去,还有什么能使他变成这幅模样。
他也想变得正常,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渴望。
“那该怎么办呢,”杨文博皱着眉苦苦思索,那么多心理治疗师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能有办法吗,要不试试催眠?
“你带吉他啦,”展鹏飞眼尖地看见杨文博身后背着的吉他,“有这个荣幸听你弹一曲么?”
“我刚学,”杨文博解下吉他,他现在的程度也就能弹个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弹出来肯定贻笑大方。
“没关系,胡乱弹一首也好,”展鹏飞很是期待,不是每个女孩都有男孩为他弹吉他的,而今天将有一个可爱的男孩为他弹吉他。
杨文博手里慢慢地试着音,心神却陷入和东皇泽激烈的辩驳。
“不行就是不行,本王是天潢贵胄,怎么可能给一个不男不女的贱民奏乐,”东皇泽激烈反对,如果是为美貌女子弹琴还可当做闺房乐趣,可给一个男人弹琴算怎么回事。
“你不是让我追展颜学姐吗,”杨文博循循诱之,“展学长是展颜学姐的亲哥哥,我搞好和他的关系,不就是搞好和展颜学姐的关系吗?”
好像是这样没错,他娶王妃的之前也特意和大舅子套过交情,虽然眼前的这位大舅子磕碜了点,东皇泽想了想还是慷慨道:“我答应了。”
展鹏飞拿着湿手帕擦去脸上厚重的粉底霜,看着杨文博一板一眼地试音,待杨文博正式开始演奏的时候,只见对方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抱着吉他半靠在大石上,似笑非笑地地勾着唇角,透着股风流邪性。
吉他并不是多难的乐器,东皇泽上手抹了一把就按宫商角徵羽分了弦,谈了一曲清平乐,可惜吉他乐调轻浮,比不得古琴,也弹不出那清雅的韵味。
森森林中黄叶飞,斜倚青石美少年。
展鹏飞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受,他只觉得人很好看,曲很好听,在乐声停了好一段时间后才回过神,感慨道:“你的水平完全可以登台献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