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叔父？”
“过两天再去吧，不急于这一时”锡尔淡淡的摇头，然后离开。
留下他面对他的背影不安的期待。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托瑞多族的领地，这一族的人拥有杰出无双的美貌，他的朋友安斯艾尔热情的接待了他。
“我听说了你们来这里似乎与血池有关。”安斯艾尔微笑道。“放心吧，血池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锡尔大人都不担心，你又何必紧张。”
原来他们并不清楚真相。仅仅以为是血池出现了什么问题。
“当然。”他牵强的笑笑，面对朋友真诚的脸孔说不出话来。
“我的妹妹一直很想见你。”安斯艾尔充满暗示的对他说。“今天的晚宴你一定要参加。”
“安斯，我并不是很想参加。”他满心都是关于迪奥洛特的事情。
“不管怎样，你必须来。”安斯艾尔第一次强势的邀请。“大家都很想见你。【王之侍】的首位。不管是为了什么，你都有必要和我族的那群人熟稔一些。”莱斯族在君座之下大多时间是中立势力的代表，他们对于莱斯族不管是【王之侍】还是【四方】都充满期望。
“好吧，我会去。”如此大的帽子扣下来，他只能选择妥协。
托瑞多的宴会奢华的让人惊叹，他站在那个金光灿灿的圈子里，除了局促只有不适。他无法习惯这种宴会。血夜城堡内的一切首先都是严谨肃穆，其次才是低调奢华，像这种直白的让人受不了的华彩炫目实在是让他头疼不已。
尤其是你旁边还有一个闪闪夺目的托瑞多美女的时候。
“罗恩纳德大人，你不喜欢宴会的酒水么？”安斯艾尔的妹妹和她的兄长一样姿容绝世，被这样的美女簇拥着让外人看来一定是件幸福的事，不过他真的很想说她身上的珠宝还有那金光闪闪的礼服让他的眼睛好累。
“……不，很丰盛，非常好。”他扯出笑容，温和亲切，丝毫看不出一丝心中的不悦。
也由此让眼前的女孩对他的好感更加高升。
“……那么罗恩纳德大人，一会儿能请你和我一起跳舞吗？”女孩期待又羞怯的摆弄着手腕上的漂亮坠饰。“我希望你能当我今晚的舞伴……”
“当然了，我非常乐意。”他微笑牵起女孩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绅士对待每一位女性是贵族男子的必须修养，虽然不习惯这样，但是安斯艾尔的妹妹品行很好，他并不介意和她走近一些。虽然后续发展如何他也不保证。
女孩的笑脸很灿烂，他含着笑意跟着她走进舞池，脑中却还停留在叔父的话语和表情上。
迪奥洛特……
他真的好想看看他。
梵卓族的血统，那个人原来的样子一定非常英俊。
是这样的吧。
“我的妹妹怎么样？”宴会结束后安斯艾尔表情找到他，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
“很优秀，很美好。”他轻声笑叹着。“让人无法拒绝。”
“那么需不需要考虑一下？”安斯艾尔建议道。“我不介意我的朋友变成为我的妹夫。”这样的变化其实也不错。
“……我现在还没时间考虑那个，安斯。”他很无奈，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来到这里的目的完全是隐藏的，安斯艾尔不会知道他心中的焦虑，他也不会说，但是不代表他不受影响。
“好吧，我们可以再等等。”安斯艾尔很有耐心。“反正我的妹妹也很乐意。”
“不要为我耽误了你妹妹。她是个懂事的好女孩。”
“只是可惜这样的好女孩入不了你的眼。”安斯艾尔笑着揶揄。“是因为她还不够漂亮？我听说血夜城堡里的另一位【王之侍】长得非常美丽。你的眼光一定很高了。”
不要再谈这个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迈步往回走。“我累了，先回去了。”
“嘿，罗恩！你真的不想再考虑一下了么！”安斯艾尔还是很想撮合他和他的妹妹的。
他终于忍不住回头，恶意的开口说了一句：“如果你的妹妹比血夜城堡的【王之侍】还漂亮的话我就考虑。”
那只是一段没有什么营养的谈话而已。真的是一段没有任何意义的谈话而已。没有意义到包括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一个字，都与他真实的意见没有一丁点的联系。
但是如果早知道那段态度暧昧的谈话会为他接下来的一切带来那么大的影响的话，如果早知道他那一句故意的敷衍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的话，那时候他一定会干脆的、认真的回答安斯艾尔：
与美丽无关，与外表无关。
可是迟了，终究是迟了。就是这无心的一句话，让接下来本该顺利的事情，突然就扭曲成了不可挽回的痛苦。
他相信锡尔叔父没能忘记。
就像他也没法忘记一样，当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忘记得了的。
同样，再也没有什么，能比他们后来经历的那一切，更让他觉得悲伤了。
以至于未来的每一天，他关于那日的那血淋淋的记忆里所翻涌的，都是那样巨大的、却根本不可悔改的悲伤。
52.第十六夜：倏忽湍流之眼（上）
法国-【切点】鹰堡
沉睡被一阵魔网的晃动惊醒。
迪奥洛特睁开眼，幕帘紧闭的窗口隐隐透出一丝淡薄的冷光，不知道是庭院的灯光还是清晨的熹微天光。
还有靠近的，马蹄的声音。
有客人来了。
迪奥洛特起身，眼睛瞟到墙壁上的挂钟，还是深夜时分，那名客人选择的时间还真是不错。
换了睡衣，他打开门出了房间。夜晚的古堡灯火薄弱，冷冷的过堂风带来阴森的感觉，奢华的城堡此刻浸透夜色，完全失去白日里的温和，变得如鬼魅般的令人不安起来。
宅子门厅外，罗恩纳德早早就站在那里等候，夜风拽着他的黑色风衣猎猎作响，但那挺拔的身姿就如同海中磐石一般有着坚不可摧的气势。此刻，他冷厉的双眸正牢牢地盯着庭院树林的方向，黑夜之中，那树林如同鬼魅一般只能看到无数层阴暗的叠影，在冰冷的夜风之中发出骇人的刷刷声。
迪奥洛特上前与他并肩而立，目光一同落向树林方向。微微深邃下来的瞳眸深处燃着淡淡的血红色火光，把他目光中的世界用隐隐约约闪烁的暗紫色经纬线条切割成无处小块，而这些被切割的风景，正伴随着他所能感觉的的那种空间的挤压而不断地扭动歪曲着。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庭院中的风变得猛烈起来，不同于以往冷夜之中的寒风，这阵风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腥气以及砭骨的阴寒，如同一只露着狰狞獠牙的风兽，呼啸着扑向人群，如果被它抓住，就会受伤一样。
罗恩纳德微微眯起眼，上前侧移一步，将迪奥洛特护到身后。他的这个动作自然又流畅，仿佛是做了无数次一样。
迪奥洛特轻叹一声，在他肩头抬起眼睛，树林方向的景物已经被黑暗完全扭曲了，在扭曲位置的核心部分，已经变成一个浓重的黑色旋涡，旋转着溢出一阵阵的冰冷腥气，旋涡渐渐在空中扩大，最终变成固定在一个椭圆的形状上，旋涡中心翻转的气流时不时闪过白色电光。疾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然后非常突然又非常自然的从那椭圆形旋涡之中踏出，那是四匹两三米高的“巨马”，它的模样和平时所见的马匹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全身的毛发更加黑亮顺滑，颈部和四足上的鬃毛很长，身上套着马车的套具，头部被专用的面具套着，仅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巨马”臀部的位置有一个显眼的白色逆十字印痕，代表着它们的所属势力。
“巨马”们拉着一架深色的铁皮马车从旋涡之中跑出来，马车外部包裹着黑银色的铁皮，铁皮上的花纹雕塑却是极尽精致奢华，在车门上有一个冰晶镶嵌的逆十字架，在这样浓黑的夜晚，那亮眼的十字架就像是灯泡一样散发着夺目光彩。
马车在古堡前的庭院中停下，“巨马”们甩甩脑袋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目光扫过眼前不远处的古堡主人，有些不安的向后退了退。
迪奥洛特把手搭在罗恩纳德肩头，看着眼前的马车低笑一声。“还好，挺低调。”虽是如此说，但看他的表情语气，依然是带着抹不去的揶揄讥讽之意。
罗恩纳德但笑不语，看着马车的目光充满兴味。
马车车门很快被人拉开，车门处向地面延伸开一条小小的阶梯，从中走下来一个瘦高的穿风衣的深棕色长发男子，转身向他们优雅的抬起右臂轻叩胸口躬身。
“赞美法兰。格莱因【巡守者】谢里尔迈卡维，向尊敬的【君座之狼】罗恩纳德大人，和【掠夺者】迪奥洛特大人问安。二位，夜安。”
迪奥洛特含笑抬手轻抚唇角，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不发一语。
罗恩纳德勾起唇角上前一步轻轻颔首回礼。“赞美法兰。【鹰堡】欢迎你，谢里尔伯爵。”
“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帮助罗恩纳德大人，所以礼数之流，大人不必在意。”谢里尔抬起头迎着罗恩纳德打量的目光微微笑道。他是卡玛利拉【天王】之中容貌最出众之人，不过今日面对罗恩纳德和艳名远播的迪奥洛特，自己的模样，反而显得平凡了不少。
“呵呵。”罗恩纳德不置可否。微微侧身看向站在原地的迪奥洛特。“既然大家都认识，也就不做什么介绍了，谢里尔伯爵，请吧。”
“迪奥洛特公爵。”谢里尔冲迪奥洛特友善一笑。
“赞美法兰。【天王】谢里尔……初次见面，希望你在这里能度过一段愉快的日子。”迪奥洛特兴趣满满的看着他缓缓说道。“我们还有一位伙伴，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醒……”“赞美法兰。迪奥，你这是在客人面前揶揄我么？”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安斯艾尔含着笑意的温和声嗓缓缓靠近。三人侧眸，就见一头明亮淡金发浅蓝眼眸的安斯艾尔从另一边的花圃之后缓缓走来。看到谢里尔，他淡淡颔首。“谢里尔伯爵。”
“安斯艾尔侯爵原来一直在这里。”谢里尔回礼轻笑。“我离开之前还曾见过您的家人，他们要我带来问候。”
“谢谢伯爵，有劳了。”安斯艾尔勾勾唇角算是谢过，然后冲着罗恩纳德迪奥洛特两人点点头。
“既然该来的已经来了，让我们开始谈正事吧。”迪奥洛特轻挑眉毛，轻轻用肩膀撞了撞旁边的罗恩纳德。
“好。各位请。”罗恩纳德点头，示意众人进门。
谢里尔含笑跟上，踏上门厅一刻他回眸冲着庭院里的马车轻轻挥了挥手，四匹车驾长嘶一声，冲着来时的空间旋涡疾驰而去，而后消失在回复正常的空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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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们的情报，地面上的奥尔瑟亚撒霸特血族已经开始有动作了，想来他们很快就会对【鹰堡】有所行动。”
“关于封印的事情基本上现在已经没有谁不知道了。”罗恩纳德垂眸看着倒茶的佣人淡淡的回道。“至于他们要做什么我也心中有数，就看他们什么时候来了。”
“应该很快了。”迪奥洛特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谢里尔。“卡玛利拉都来了，撒霸特还能比他们慢么。”
感觉他的语气里隐含的讥讽之意，谢里尔笑笑也不在意，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在我来这里之前曾经在马斯特马停留了一段时间。”
“哦？”三人一听他的话都抬起眼来。
感受着落在身上的视线，谢里尔微微抿唇，眼中带了些许笑意看向面前的迪奥洛特。“当时我们卡玛利拉的人都借住在城主府邸，才去不久，就有人点名要见我们。”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一双带笑的细美眼眸笑意盈盈的看着眼前的罗恩纳德和迪奥洛特。
隐隐察觉到什么，罗恩纳德扯出笑容配合的问道：“不知道是什么人要见你们呢？”
“来人似乎对这次来这里的卡玛利拉人选很是在意。”谢里尔噙着笑意看向罗恩纳德旁边的迪奥洛特。“他自称是血腥宗会的黑袍守夜人血祭……”
“什么？！”这下不等谢里尔暗示，迪奥洛特已经跳起来了。“那个家伙又干什么呢！”
谢里尔看了眼旁边已经了然的罗恩纳德和安斯艾尔二人，轻笑着低下头去。“他只是问，这次来鹰堡的卡玛利拉人选里，有没有赫瑟尔……”
“那个混蛋，谁让他多事了！”迪奥洛特没等他话说完就开始咆哮，整张脸都涨成了红色。
“哈哈哈……”一旁的罗恩纳德再也忍不住的大笑起来，安斯艾尔也矜持的抿着唇侧过头，看那肩膀抽动的样子一定也是忍得很辛苦。
迪奥洛特想杀人的心都有了，“那个神经病！……那家伙！……他……他……”他烦躁的开始在客厅里踱步，眼中脸上满是恼羞成怒的神色。
罗恩纳德收了笑声，一脸笑意的看着谢里尔，轻轻冲他点了点头。“这件事倒一直算是我们的心事，如今能被解决，也是好的。”
谢里尔了解的点头。“当初的事情大家都了解，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们自然不会给鹰堡添麻烦。”
罗恩纳德勾勾唇笑而不语。一旁的迪奥洛特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再度坐回沙发上，只是一双眼睛看起来还是有些恶狠狠的。“那混蛋现在在哪？”
谢里尔给他一个无辜的眼神。“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他在达成目的以后就离开了，我们又怎么会了解【守夜人】的动向呢。”
“嘁！”迪奥洛特从齿缝里挤出一个不屑的冷哼，别过头不再理会。
剩下三人暗暗笑笑，看他还是不悦的模样，赶紧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说起来……我已经接到一些消息，说撒霸特已经开始联系法国境内的信徒和血族了。”罗恩纳德端起茶杯轻轻晃了晃，闻着溢出的茶香轻声说了一句。“那些人大多都是法国皇室和贵族，看来他们打算先在这方面给我压力了。”
“不过，克鲁费索斯家族也不是他们想动就能动的了得。”一旁迪奥洛特不屑的冷笑一声，媚眼轻挑扫向一旁的罗恩纳德。“所以一定会使些小绊子吧。譬如从索拉德公爵的个人问题。”
“你倒是想得清楚。”罗恩纳德挑眉看着他。“那么既然是这个问题，你觉得索拉德公爵要怎么做才行？”
“你怎么做问我干吗？”迪奥洛特冲他翻了个白眼。“我是英皇室的贵族，和你法国大公爵没关系。”
“这个时候你倒摘得干净。”罗恩纳德轻笑。“不过别忘了，咱们的关系可不一般，你要是表现的太冷淡了可是很假的。”
“不一般你的头。”迪奥洛特不客气的鄙夷道。“我是鹰堡的客人，你别想让我给你做什么牺牲。”
“还没到要你做牺牲的时候。”罗恩纳德摇摇头，冲一旁的谢里尔抛过去一个无奈的眼神，无力的叹了口气。
迪奥洛特闭上眼冷冷哼笑一声没有说话。
一直沉默的安斯艾尔只是淡淡的喝了口茶，偶尔转动的视线落在几人身上，又意味深长看了几眼只笑不言的谢里尔，垂眸瞳孔中的神采闪动几许，又默默地沉寂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