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杰在一旁边看着他们比划,又不时看看淡定的夏致远,数次想要开口询问,却碍于童桦在场,只得强自忍住。
喝完最后一口酒,童桦放下杯子,拉了拉还在认真看比赛的sing。
“回头再看,我们去跳会儿舞吧!”
“我不会……”sing笑笑,“你和夏老师去吧。”
“跟他去吧,就是瞎蹦跶,不用教,”夏致远对sing说,“等你们回来,我们一起去吃宵夜。”
童桦亲了夏致远一记,拉起sing就往舞池跑。
“这这这,这怎么回事?”他俩刚刚跑开,骆杰就颤抖着问道,“sing是谁?哪里冒出来的?他俩凑在一起说的是什么鬼话?”
“他不是说了吗?哥哥。”夏致远的语气相当淡定,“这次去泰国碰上,顺便给带回来了……他俩说的不是鬼话,是泰语。”
“不对,不对。”听了他的解释,骆杰仍是一叠声的“不对”,“不对劲儿啊!”
夏致远没理他,只是自顾自抽着烟。
“小童和别人这样拉拉扯扯勾肩搭背你能忍?!”望着童桦和sing的背影,骆杰脑子里一团乱,“平时我碰他一下你都要吹胡子瞪眼睛!”
“还有,还有,”没等夏致远答话,他又补充道,“去泰国之前还乖的跟小猫似的,现在好像不怎么听话了啊?你也不生气?”
“我没你说的那么变态,”往烟缸里弹了弹烟灰,夏致远说道,“童桦已经二十六了,他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不会什么事都听我的。”
“但是……”骆杰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我以为你喜欢小童,是因为他乖。”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夏致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舞池。
“你没觉得他比以前开心多了吗?”
“就算是这样……”骆杰刚说到一半,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响了。
看了一眼电话,他接了起来,“小景?什么事?”
本来就无意深挖刚刚的话题,见骆杰开始打电话,夏致远转身,示意alex给自己倒杯酒。
然而,酒杯还没到手,他就听见骆杰对着电话嚷嚷道:“夏致远?回来了啊!就在我身边坐着……喂喂……喂喂……”
接过酒杯,夏致远偏头看着骆杰。
“景勋说打了你很多次电话都不接,”骆杰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听说你在,让我看着不许你走,他说他马上来。”
“啊?”
夏致远摸出手机,发现自己调了静音,上面显示了七个未接电话,都是景勋打来的。
“他什么事啊?不能让你把电话给我吗?”
“不知道啊,说完那几句话就挂了。”骆杰对他耸了耸肩。
两人再闲扯了一会儿,就见童桦满头大汗的拉着sing回来了。
“跳不动了,饿死了,”问alex要了两瓶冰水,童桦扔给sing一瓶,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能去吃宵夜了吗?”
“走吧,”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夏致远起身,“骆杰哥哥一起去?”
骆杰扯了扯嘴角,“你不等景勋了?”
“让他过来一起吃。”
当景勋驱车赶到著名的大排档一条街的时候,夏致远他们正坐在街边啃小龙虾。
“景勋哥哥!”
童桦没用手套,两手都是麻辣小龙虾的汁水,手里还捉着一只就冲景勋叫开了。
“哎,小童好久不见了。”景勋明明是开车来的,不知为何竟然脸上有汗。
“你们两个哥哥,也真不害臊,”抽了纸巾递给景勋擦汗,夏致远问道,“这么急找我什么事?”
“没,没事。”
“我靠!”骆杰奇道,“刚刚心急火燎的那个不是你啊?!”
“这不是很久不见致远哥,想他了吗?”景勋在夏致远身边坐下,打量起桌上的食物来。
夏致远笑笑,抬手让老板娘拿饮料加龙虾。
景勋今天的确有点奇怪。
坐下闷头吃了一会儿,他才发现童桦旁边坐着sing。而听了骆杰对sing打泰拳的一番描述之后,他这个标准的格斗迷,却只是对sing点了点头。
夏致远把景勋的样子看在眼里,吃到一半的时候,他脱掉一次性手套,起身说:“停车的地方好像会被贴条,小景一起去挪个车。”
“有景队长在,你怕什么!”骆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景勋听了夏致远的话,马上甩手站了起来,“刑侦和交通队不一块儿,致远哥,走。”
两人并肩走到不远处的车旁,夏致远打开车门上了车,景勋见桌子那边没人注意,赶紧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就知道你有事,怎么啦?”夏致远并不意外他会坐进来。
“致远哥你听我说,”再次确认了一下童桦那边的情况,景勋压低了声音,“我今天跟秦正谊见了面,他说……”
“童兴贤是被人谋杀的!”
第六十三章:偿还
“你说什么?!”
昏暗的车厢内,夏致远难掩自己的惊讶。
“他说童兴贤不是得病死的,”景勋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应该说这病是中了圈套。”
“被人下了毒?”夏致远脱口而出。
景勋缓缓点头,“我看秦正谊的意思是下毒没错。”
“谁下的?他有证据吗?”
“他不肯说谁下的毒,”景勋摊手,“不过说自己手里有证据。”
“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去找你的?”夏致远这时已经冷静下来,“你给我好好说说。”
“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看人有数,”景勋向他解释道,“那种做了亏心事的人,眼神动作什么的都会不一样——就算他钻在人群里,被干刑侦的扫一眼,就能抓出来。”
“嗯,”夏致远应道,“你总不见得是在人群里看了他一眼吧?”
“当然不是……根本不是一眼!”景勋拍了一下大腿,“连着几天,我一会儿在警局门口,一会儿在翡翠门口,老是碰到他!他见了我就眼神闪烁,明显是认出我了,却又不打招呼。”
“你上次不是跟我说,这个秦正谊是小童家公司的高官吗?我就纳闷,他没事做吗?怎么老在我眼前晃悠?这不,今天下班,刚想来翡翠,又在警局门口见着他了!我忍不住就想去试试……”
“然后你就把他抓进去问了?”夏致远问道。
“这我哪儿能啊?抓人要逮捕令,协助调查也要文件……”景勋一摆手,“反正我就去找他搭讪了,试探了几句之后,我说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然后呢?”
“结果刚坐下来他就问我要小童新的手机号码,说有重要的事要找他。”
“你没给他吧?”去泰国之前,夏致远怕童琰再去烦他,已经给童桦换了新的号码。
“当然没有!”景勋扯了扯嘴角,“吃不准深浅,我就说小童被童家欺负的太惨,我们不愿意他出面——有事可以让我转告。”
夏致远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后来就是绕来绕去的聊,我真是把对付罪犯的问询技巧都用上了!话说这些有钱人心理素质也不咋地,要是到我手里,肯定问什么说什么……”
“别扯远,讲重点。”敲了敲仪表盘,夏致远打断了他的发散性思维。
“哎哎,他被我逼的实在没有办法,终于说了他知道童兴贤不是病死的。”省略掉问询的过程,景勋直接讲了结论,“我问他是不是下毒?他没吭声,应该是默认了。”
“他不肯讲是谁做的?”
“不肯,再怎么问都不说,只说让小童出来见他一面,见了小童什么都会说。”
听到这里,夏致远用手指轻叩着方向盘,仔细回想起童兴贤病逝的前前后后。
“小童当时说过,童兴贤病倒前早有征兆,身体不舒服了好久……”沉吟了一下,夏致远说,“如果是慢性的毒杀,那只能是亲近的人……”
“他老婆吗?”景勋应道,“那女人不是很恶毒?之前还害过小童。”
“有可能,她现在正揽着新欢到处风流快活……”
夏致远一边说着,一边把视线无意识的投向车窗外,默默思考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在童桦搬离童家之前,从没听说过童兴贤有什么不适。等他搬出来之后,没过几个月,突然就从课堂上被叫去医院……悼念仪式之后,童桦发消息跟他说要回来,结果却是当晚就被软禁起来……
对面的大排档灯火通明,坐满了正在举箸大啖的食客们。而夏致远和景勋的汽车,一前一后,安静地隐没在路边的阴影里。
注视着不远处双手齐上,认真啃着小龙虾的童桦,夏致远突然脱口而出道,“还有童琰!”
“啥?”景勋被他吓了一跳,“你说小童的弟弟?”
重重的拍了一下方向盘,夏致远恨恨的说:“一定有他!十有八九还是主谋!”
“他为了家产弑父?!”景勋感到不可思议,“他是知道童兴贤把遗产都留给他?才二十几岁啊!就这么急着要财产?!“
“你不知道,这个畜生……”夏致远咬了咬牙,“他要的是童桦!”
晚风微凉,整条街上都弥漫着辛辣刺激的气味,诱惑着来来往往的食客们。
说完这话,没顾得上一脸震惊的景勋,夏致远发动车子,往前开了一点,停到远离饭桌的地方去。
停车以后,他打开车窗,分给景勋一支烟。
“小童知道吗?!”景勋傻傻的接过烟,“他弟弟是一直追着他跑,但是……你确定没搞错?!”
“这我能乱说?”夏致远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童桦知道……或许知道的比我还早。”
“所以……所以现在该怎么办?”震惊之下,景勋也没了主意,“秦正谊说的事……我,我要告诉小童吗?”
夏致远没吭声,只是一口一口的抽着烟。
许久之后,他开口道:“先别说……你帮我约一下秦正谊,就说带小童去见他。”
“这件事,我们要替小童好好筹划,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别让他烦心。”
景勋点头,“行,我去约他。”
“如果真像我猜的那样……”扔掉手里的烟头,夏致远的语气异常冷静。
“这次,我一定要把那个畜生送进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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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景勋的联系之下,秦正谊很快答应见面。
夏致远让景勋约他三天后见,而在那几天里,他干脆找了个借口把童桦赶去sing那里住,然后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一心一意的收集关于童兴贤病逝的资料。
发病的时间、疾病的名称、可能的病因,甚至……
遗嘱原文和童氏集团在童兴贤逝世前后,公司内各股势力的变化。
埋首在这些资料里,没过多久,夏致远就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实,比如……
童兴贤死前,童琰已经久未在公司露面,对外说是身体不适,留在家里休养。
又比如……
在童兴贤死后,正是秦正谊的力挺,才使童琰母子在公司站稳了脚跟。
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秦正谊吐出既得利益,出卖童琰母子?
望着一桌子的文件,夏致远陷入了沉思。
……
“秦先生,好久不见了。”
和景勋两人按约来到一家高级会所的茶室,夏致远向已经先到的秦正谊伸出手。
秦正谊反复朝他俩身后张望,“大少爷呢?”
见他没有握手的意思,夏致远收回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淡淡说道:“他今天临时有事,让我先来见你。”
听了这话,秦正谊脸色苍白,当下站起来就往外走。
一个跨步,景勋纵身挡在他面前,堵住了去路。
“怎么?你们想非法拘禁吗?”倏然回头看着夏致远,秦正谊紧张的问道。
“你不用这么紧张,”走到他面前,夏致远示意景勋给他让路,“我们没有不让你走的意思,只是……”
“何不留个五分钟,听听童桦对这件事情,作何感想?”
听他这么说,秦正谊慢慢放下戒备,退回自己的座位,颓然坐下。
片刻之后,秦正谊的声音在茶室里响起。
“大少爷怎么说?”
没等夏致远回答,他又自嘲的一笑,“大少爷那么聪明,肯定都猜到了吧……他是不是不愿意来见我?”
看着面前神色颓唐,魂不守舍的秦正谊,夏致远心下有了计较。
“他让我问你,是童琰,还是楚樱?”稍稍停顿了一下,夏致远说,“还是他们一起下的手?”
“童琰,”秦正谊闭了闭眼睛,“楚楚事先不知道,事后也没有问。”
暗暗吸了口气,夏致远继续问道,“遗嘱是假的吗?”
“遗嘱是童琰交给我的,签名可能是真的,但不知道他怎么弄来的。”
“为什么帮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或许只有从当事人这里,才能得到答案,“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童桦?”
沉默很久之后,秦正谊说:“是我自己没用,受了童琰的蛊惑。”
耐心的等待着后文,夏致远并没有马上接口。
“是我入了魔障……”脱下万年不变的金边眼镜,秦正谊疲惫的用手指掐了掐鼻梁旁的穴位。
“我还是我,她却已经不是当年的楚楚。”
从他口中几次三番说出的“楚楚”,如同黑暗中的引子,让夏致远慢慢摸清了方向。
“你和楚樱……背着童兴贤,有私情?”
“私情?”自嘲的笑笑,秦正谊说,“几十年的单相思而已,哪里来的情。”
“童琰知道?”
“从小就知道……这会儿倒是不认账了……”秦正谊喃喃自语。
为了自己的利益,居然拿自己的妈妈做诱饵……夏致远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不愧是童琰做出来的事情。
茶室的装修典雅华贵,三人面前的茶汤清亮,散发着绵长的香气。
景勋和夏致远此时已经大致明白秦正谊的动机,两人均是在心里默默算计,面上不曾露出半点声色。
长长的沉寂之后,秦正谊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么些年来,我始终放在心里,最最珍惜的就是她……现在,既然她毁掉了我最珍贵的东西,那我也要毁掉她最看重的东西,让她尝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