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告方准备得很充足,警察在那别墅周围取材,真的狗屎运找到这个视频后,连当年的水电费一并查出。
为什么要查这个?从水电流用正常来看,那几天别墅一直有人住,如果朱厌说那个人不是自己,那会是谁?碧海青天区的安全是毋庸置疑的,更何况这个时候主人住在别墅中,会是贼?会有贼这么无聊且光明正大的来来回回在别人家里干这种事?
况且这一天的水电度偏偏比以往要高一些。里德的骨骼被制造成那样,毫无疑问是经过处理的,那么就有去肉煮尸的过程,所以这一天消耗度要大。
律师还在胸有成竹的分析,说视频上的身影虽然无法识别面貌,但不难鉴定那是一个男性,并且可以看出他穿着一件睡袍之类的衣服。
律师说取证了周围住户,他们和朱厌并不熟识,甚至说是完全陌生的,排除了邻居客串,他想没人会穿着睡衣或者浴袍大老远到碧海青天,那只能是别墅的主人。
而就在刚才,朱厌自己承认了,没有其他人住在那,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想来人就是他杀的,并且烹尸埋肉,否则,里德失踪他为什么不报警?
被告方律师立刻反驳,并指出被告情况特殊,继续下去或涉及个人隐私,要求暂时休庭,改为不公开审理。
法官商议后同意休庭。
记者们哗然。不管这些证据充不充足,这一审下来看在人眼中,至少有九成机率朱厌就是杀人凶手了。
朱厌现在无法被保释,穆野和律师只能从会见室里看他。
律师有些急,他说,“所有事情,你必须如实告诉我。”
父子两一起看向他,他一愣,无奈道,“我不会怀疑我的当事人,但是,我要知道……”
朱厌道,“你只要想办法让休庭时间变长就可以了。”
律师道,“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不会因为时间拖得长就得好,你要相信警察的能力,他们只会拿出更多的证据。”
朱厌笑笑,“你是说他们制造假证据陷害我?”
律师,“……”他只是怕有更多的不确定因素出现,比如说那个视频,非常凑巧,有人拍摄落日时临时有事离家,调了自动,结果被家中宠物撞翻,正好对上了那个角度。
穆野道,“你把莫泊桑威尔斯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朱厌说,“暂时不需要,再等等。”
穆野微微皱眉,“你确定?”
朱厌手放到桌子上,和穆野相握,手指头悄悄的勾勾他的手掌心,“别担心。”
仅管法院里杜绝拍摄录音,但休庭后和上次不同,网络上,报纸上,电视上都有提及这个案件,精彩的新闻稿不少。不过不似之前那般有恶意中伤的言论,看起来客观而又理智。
穆野并不是不管朱厌,只是朱厌那样说,他相信朱厌。
休庭三天,还没有重新审,有人去公安局自首了。
李队第一眼看见刑讯室里的年轻人,心情就好像当初去别墅找朱厌的那两个民警一样。
“人是你杀的?”他问。
凌昱钦说,“是。”
李队问,“为什么?”
凌昱钦说,“因为朱厌,我和里德打架,我失手把他推下了楼梯,结果他就摔死了。”
李队问,“朱厌也在场?”
凌昱钦道,“他不在。”
李队问,“那是为什么?”
凌昱钦停顿了会,像在回忆,“那年年关的时候,朱厌服药自杀,里德是管家,却完全没有发现不对劲,如果不是我担心朱厌提早回G市,朱厌可能就……我从那个时候起就很讨厌他。之后朱厌出国看心理医生,我一直陪着,他的痛苦我全看在眼里,让他这样难过的是他的妈妈,还有里德。朱厌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些回国后,里德却一直对他恶言相向,甚至提他的母亲刺激他。”
“那天朱厌精神很差,我哄他服了安眠药睡觉,然后去找里德。我们在楼梯口发生口角,我恨他的为人,恨他那样对朱厌……然后我们打了起来,他就摔下去了。”凌昱钦看着李队,表情没有憎恨的扭曲,许是那么些年过去了,心情早就平复。他的眼神很镇定,丝毫不飘忽。“我当时很害怕,想报警,可是我要是去坐牢了,朱厌怎么办?他没亲人,没什么朋友,谁照顾他?所以……我把里德拖到了浴室,肢解,剔肉,煮尸。用的是厨房的工具,过了几天后,我还将厨房重新装修了一遍,厨具全换了。这笔单子有数万元,我还留着单据,在我家的抽屉里。”
“包括骷髅也是我弄的,我从网上找的处理方法,当做礼物送给朱厌放在健身房里。”
李队看着手头上凌昱钦的档案,道,“你这样替别人顶罪,有没有考虑过家中的父母?”
凌昱钦道,“对父母是我不孝,但是我不能让朱厌被冤枉。那时候我和朱厌是情侣关系。我有他别墅的钥匙,可是因为他有心理阴影,所以我们并没有同居。我知道他不够爱我,就像他从来不在意里德什么时候不见一样,他也不关心我什么时候去他家什么时候离开,问我在他家做了些什么……虽然现在我们分手了,可是人是我杀的,没理由因为你们所谓的证据指向他,我就庆幸逃过一劫。”
李队道,“可是朱厌从来没有提过你。”
凌昱钦眼神闪动了一下,李队还没有分析出他这是什么心态,他就自嘲的笑了,“前段时间朱厌出车祸,就是因为我被他捉女干在床,所以我想他是厌恶我的,他根本不想提我。警官,这些事你去查都查得到的,他根本没必要包庇我杀人的事实,他完全不知情。”
62、顶罪
凌昱钦这翻口供下来,几乎已经可以定案了。
他有时候在朱厌面前看起来蠢,但这不能否认不管是朱厌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他都是成为一个优秀商人的精英人士。
警方经过多方论证,发现能近乎完美的将凌昱钦的口供和目前收集到的证据串联重组,拼凑出案件事实。
同时也很快查到这几天并没有特别的人跟凌昱钦联系,他确实是在外地出差,看到新闻才匆匆赶回来,并非受人指使前来顶罪。
这个杀人烹尸案时隔多年被偶然揭发,到此时又突然峰回路转。
记者们很快得到消息,大肆报导。
凌昱钦的庭审没有推迟几天,虽是凶手换了人,却仍然选择了不公开性质。
庭上凌昱钦供认不讳。但是,他虽然是自首,可是对尸体处理的情节十分恶劣,何况这份口供下来,并无直接证据或人证能证明他真的是过失杀人。
所以一审宣判为无期徒刑。
凌昱钦前去自首前已经预料过自己的下场,并没什么大的情绪浮动,他甚至连死刑的宣判都演练过一遍心理活动了。
持枪警员将他从庭上押送下去,带去过来之时停在法院外围空场的押解车。
这个通道没有外人,记者也进不来。
押送凌昱钦的武装警员却突然停下脚步,垂头跟在后面的凌昱钦差点撞上去。
四名军警都靠脚立正,姿势标准的冲着穆野敬礼。
不过凌昱钦先看到的却是朱厌。
凌昱钦的眼神颇为复杂,有几分欣喜,关切,懊悔。他有很多话想对朱厌说,但是现在不方便。
穆野很是客气说,希望四位押解人员行个方便,他们有些话要说,并保证凌昱钦不会逃跑。鉴于穆野的威信,以及这通道的特殊布置,四个警员两两分开,把守了两端出口。
他们走得还不算太远,朱厌就说,“我会给你请律师上述的。”
“嗯,谢谢。”凌昱钦说。当初是他失手推下人,但之后如果不是他太弱,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朱厌为了帮他而处理了里德的尸体,又一直到今天不得已才来自首。他确实抱着侥幸的心态。
“其实你不用这样。”朱厌说,“就算你不来,我也有把握不被判刑的,最多以后待在精神病院。”
凌昱钦道,“所以你想帮我掩瞒?提也不提我?”
朱厌没说话,他静静的看着凌昱钦,其实他也很矛盾。他当时一念毁了录音笔,是准备放过双方,可谁知道就因为毁了,在今天才能让他在这件事里抽身得一干二净。
如今事发东窗,他确实想一个人将这件事扛下来,却并不是想为凌昱钦掩饰什么,只是他敏锐的知道这次事发显然是有人设的套,他不想让更多人的牵扯进来,让事情更为复杂。
只是在庭审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了云柏青,这让他回忆起上辈子。上辈子律师是凌昱钦给他请的,朱家根本不管他,一审之后就定罪宣判了,也没人想过为他上诉,重审,或找些对他有利的证据好减刑。
他没法忘记旁听席上那些人的眼睛,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咬牙切齿,有人不耻不屑,有的人就像现在的云柏青一样,期盼着他坐牢,最好一辈子,最好死刑?
所以朱厌迟疑了,他让律师拖开庭时间,让穆野别急。他没找人知会凌昱钦别出来,他猜想凌昱钦会出现的,
凌昱钦真的来了,并做了朱厌想让他做的事。但朱厌此刻看着他,突然觉得如果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云柏青可能自己会更舒服一些。
朱厌说,“你被判了无期,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凌昱钦苦笑道,“里德是我弄死的。”
朱厌说,“我让律师给你上诉,再弄点证据,也许可以变为二十年。”
凌昱钦向前一小步,靠近了朱厌一些,“二十年……朱厌,如果二十年后我出来,那你……如果你还是一个人,我有机会吗?”他之所以这么问,无非是多少知道点朱厌的心理。朱厌没法接受别人,更不会轻易动心,更何况,朱厌只喜欢男人。
“我有爱的人了。”朱厌毫不犹豫的道,“你知道吗?你如果把我供出来,我会给你当证人,证明你确实是失手杀人,而尸体是我破坏的,也是我不让你报警。你现在一个人把罪顶了,我除了感谢你,找人尽量减轻你的刑期,别的什么也不会做。凌昱钦,我就是这么自私,因为我想跟我的爱人在一起。”
凌昱钦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喉咙转了半天,才吃力的发出来,“他……是谁?”
朱厌微微一笑,“抱歉,我不想给他增添任何不确定因素和困扰。”
凌昱钦又怔了半响,问道,“我和你在一起也有好几年,你真的是因为我那天和云柏青那样,所以你才不原谅我吗?”
朱厌看着他,“不是。”
凌昱钦问,“那是为什么?”
“你知道吗?我曾经很爱你。在我的世界里,我只看得到你,你就像黑暗中唯一会发光的物体一样,我觉得,那将会是我毕生的追求。”朱厌长吁口气,“可当我在黑渊里向你伸手时,你却抛下了我。我一个人躺在那里,周围是腥臭的污水,有丑陋的毒虫,它们都叮着我咬啊,啃啊,直到我也变成一条丑陋的虫子。”
“我本来也以为我还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在一起后我发现我和你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再多的爱都已经耗尽了,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你很陌生。我不爱,更恨不起来,你就像……”
凌昱钦突然叫道,“朱厌。”
朱厌因他打断,没再继续说下去。凌昱钦似乎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就像一个毫无关系的路人,陌生的,完全不认识的。
凌昱钦说,“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朱厌没答,凌昱钦也没等他同意,一把将他抱住了。朱厌这段话,凌昱钦听了不算云里雾里,他以为朱厌说的是他们16岁那年,朱厌被他妈妈那样折磨,他却没有能力带朱厌出来。
凌昱钦的手劲不小,恨不得将朱厌揉进自己的身躯里。直到穆野似乎等久了,预计着他两话也说得差不多,约定的时间也刚好到了,就带着两押解员走回来,凌昱钦听到脚步声这才回神。
穆野的眼神十分迫人,凌昱钦硬顶着压力缓缓松手,冲朱厌笑道,“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自己的身体一定要注意,我听说你现在不再那么忙了,那更好,别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忘了时间,吃饭也不按时。保重。”
他说着自动向那两警员走去,至穆野身边,也没了以前那种尊敬,只压低声道,“好好照顾他。”
穆野略微诧异,应道,“自然。”
之前说好的时间一到,另两名押解员也准时回来,一起将凌昱钦带出了通道。
穆野走至朱厌身边问道,“说好了?”
朱厌想着凌昱钦刚才的笑容,觉得有些刺眼。“云柏青真幸运。”
穆野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哥俩好的带着他也离开,“幸运什么?他像你一样有我这样帅的爸比?还是有我这样的情人?”
朱厌没忍住笑,看前后没人,亲了穆野一口,“我更幸运。”
63、疯子的爱情
朱厌给了凌昱钦选择,凌昱钦选择包庇朱厌。
秋高气爽的天,夕阳红得像画出来一样,漫出天边一片火烧云,美得不像话。
朱厌倚在阳台的栏杆上,手里夹里一根烟。才抽了一半,就让穆野拿走了。穆野拍了下他挺翘的臀,“戒掉。”
朱厌将烟雾缓慢的吐息出来,朝穆野脸上覆去,“我没烟瘾。”
穆野道,“你在担心姓凌那小子?”
朱厌道,“我不担心。”
穆野道,“那你是在想他?我很想知道你们两个谁说的才是真话。”
傍晚的风有点大,吹得朱厌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让穆野看得不太真切。“你们两个,我包揽你的凶行,你顶替我的罪,很深情?”
有时候你说了一个谎,就必须要不断继续说谎来圆。朱厌突然不想再继续说谎。
在凌昱钦自首之后,穆野很高兴朱厌不是杀人凶手,但当这种庆幸的心理过去,他就开始疑惑了,他不觉得朱厌曾对他的坦白是假的,那凌昱钦为什么……
这时他突然听朱厌叫他,“爸爸。”
穆野抬头,“嗯?”
朱厌转了个身,坐到了栏杆上,手就搂上穆野的脖子。穆野可怕他一不小心掉下去,连忙环住他,托住他的背部。“怎么了?”
“你是吃醋吗?”朱厌脑袋微微歪着,漂亮的眼睛眨啊眨。
穆野毫不否认,“对,如果我的穆小野从出生开始就跟我在一起,让我抱着长大,该多好。而现实呢,就算我们认识后,中间也蹉跎了好几年。”
他知道朱厌跟他在一起很开心,与其他无关,仅仅是和他在一起,朱厌就很满足,这种感觉让他心疼。
朱厌有时候会做些很幼稚的举动,就像现在,可是青年太好看了,长相随父亲一点不符年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上好几岁,所以皱皱眉嘟嘟嘴什么的,毫无违和感。
这时候穆野也总会配合,所以什么爸比宝宝叫得顺溜无比,来弥补不曾有过的亲子童年。
两人总是忍笑互动着,一点不觉得有奇怪的地方。假如有别人看见,估计会说两傻逼。
“不,对我来说,我们错过了一辈子。”朱厌从栏杆上下来,进屋子里给自己倒了杯水。见穆野跟进来,他说,“你还记得在医院的时候云柏青说的话吗?他说的都是真的。爸爸,我骗了你。”
“这辈子,那个女人并没有拿我怎么样,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设计她。我之前对你说的杀人理由,前半部分是上辈子的,后半部分是这辈子的。上辈子她就是那样对我的,逼得我发了疯,我没遇见你,凌昱钦也不爱我,我一直,一个人活在地狱里。我很想要一个爸爸,可是在我的生命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