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事情纠缠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他的心情,简单而让人没办法顺理成章地接受,他恨那个叫做祁钟扬的男人,已经恨之入骨。
这一切老管家尽数看在眼底,却也真的不好再说,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整个人在这一瞬竟好像是往下颓了去,露出几分老态来。
祁严没有再说下去,清浅的呼吸声几乎是听不清晰。
所以老管家也只能安生地退了出去,不发一言。
彼端的安城却是有些别的事情要做,也正是因此,当祁严打过电话来的时候,他微微怔了怔。
尤其是当他看到电话那头的人是祁严。
这人打电话来做什么?安城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他对祁严的了解,那个人也就是因为地位太高,以至于对于任何事情都不怎么放在眼底,这种人在娱乐圈也算是老油条了,风流入骨的
性子要不就是因为这人本身是个花花肠子,要不就是被伤的太惨。
祁严属于前者还是后者,安城想不通。
所以他同样想不通把自己当成牛郎的祁严在这档口打电话做什么?总不至于是知道了自己对他的人不敬兴师问罪了吧……
安城摇摇头接起电话,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祁导好,我是……钟明西。”这就是重生的悲剧,差点直接一说话就穿帮,幸好安城改口快,对面的祁严也没听出半点异样。
“明天有空么?”祁严的声线老神在在,听起来是刻骨的冷漠。
安城微微一怔,想来那《莫忘》也不是这几日的事情,实在是有些想不通这人的意思,难不成是下面寂寞了又想找自己排忧解难?这人兴致
怎么那么高昂,想到自己依旧隐隐作疼的小菊花,安城终于还是服了软:“祁导,我可能有点不方便。”
对面的人微微一窒,然后带着戏谑的笑意问道:“哦?什么不方便?”
“身子不方便。”安城咬牙切齿道。
“去参加安城安天王的葬礼,我在那里等着你,”祁严说完这句话,然后好整以暇地问了一句:“这个也不方便?”
安城怔住了。
第八章:对峙顾玄
安城是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还能够去参加自己的葬礼,更加讽刺的是,和他一起参加葬礼的人。
居然是顾玄的金主。
或者也可以说是当下钟明西的金主,总归也没什么差。
在衣柜里面翻腾了半天,安城最终也只能挑出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西装穿着,这个钟明西平日似乎并不怎么注重自己的打扮,或者说审美观
比较畸形,衣柜里头除了奇装异服就是暴露装,一件一件看的安城脑仁直发疼。
原谅他一大把年纪在这里看小孩的朋克装,只觉得是中二病。
更何况钟明西本身就没什么积蓄,想来想去也只剩下穿穿旧衣服的份。
一身黑色西装把钟明西本就瘦削的身材衬得更是一条条,几乎就剩下一把骨头架子可以抓上一把。
安城照着镜子看了一会儿,然后满意地走了出去。
他在大清早上接了个电话,说是公司给他派了一个助理,以后负责钟明西的日常生活,安城表面上有些受宠若惊地应了,事实上心底亦是明
镜,这决计是公司上层的人得到了他要出演《莫忘》男三号的消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重头戏,想必公司也要开始重新审视钟明西的地
位。
娱乐圈也好,生活中也罢,事情就是这么现实。
一朝得道,就是平步青云。
安城输不起。
被派来的那个小助理叫做连清,是个身高一米六的小女生,似乎刚不过20几岁的年纪,虽说没什么经验,到底还是一腔热血的。她早早就给
安城打来了电话,汇报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其中的内容包括将钟明西的作息生活习惯包括爱吃什么全都打探了清楚,速度堪比八卦小报。
这让安城有些哭笑不得,他似乎是做惯了那个万人之上的安城,早就习惯了助理的稳重个性,大多时候都是不苟言笑的。
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要仔细地审度,生怕被人拿了把柄去,然而现下变成了小透明钟明西,连着一个热血沸腾的小助理,这才是真正的新生
活,值得好好把握的新生活。
“我今天要去安天王的葬礼,你要和我一起吗?”安城想到如果没说出来事后要被念叨多久,忍不住如是问道。
连清在那头沉默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钟先生,您确定要去吗?我怕到时候没有邀请函会不会尴尬……”
“不会,”安城饶是骨子里头都发了霉,到底也是会因为他人的关切而微微觉得有些暖心起来,他笑了笑,习惯性地用上了安抚小孩子的口
气:“我之前和人打好了招呼,你要一起吗?”
“要!”连清的语声非常雀跃:“我是安天王的脑残粉,没想到现下安天王……哎……”
听着那边连清愈来愈低的声线,安城打心底有些想要叹气,他是没可能直接站出来告诉连清,那个倒霉催的安天王还没死,他从地狱里头爬
出来了,准备着让那个顾玄杀人偿命,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只能烂在肚子里。
想到这里,他只能用钟明西的口吻开口:“那今天早上九点,安天王的墓园门前见吧。”
“我来接您!”连清依旧是非常有干劲。
“不用……”安城叹了口气:“我还没有车,你来的话我也只能带你打车去。”公司又不给报销,钟明西的账户空荡荡的简直就是个悲剧。
“好,”连清的语声听不出失落,只是默默然道:“那您自己小心。”
安城有些无奈,这种事有什么可小心的,总不能连出个门都那么倒霉。
然而事情还真就被他给料中了,因为有的时候人吧,喝口凉水都能塞牙。
安城遇到了传说中的盗窃团伙,在大马路上被人把钱包给偷了,以至于当他坐着公交车到达了那郊区的墓园时,甫一下车就发觉了这个偌大
的悲剧。
没了钱包,就没办法把准备好的礼金交给门口的人,这样的情形简直是太过尴尬,安城这辈子是第一次遇上,也是当真地无奈。
他想不通自己都死了,到底还有谁在门口大张旗鼓地收钱,只是他只能默默然站在外头,然后盯着门口发呆,期冀一个奇迹的发生。
门口车水马龙人流攒动,大多数都是演艺圈的知名人物,自然很少有人会看到站在一旁钟明西这种小透明,他们来了,也不见得就是安城的
朋友,只不过天王骤然遇难,不得不来表示一下关心,顺便在媒体面前露个脸混个脸熟。
仅此而已。
安城心底明镜,站在一边默然看着,忽然觉得出现在安城墓园前的自己有些多余。
就在这时候,墓园正前方停了一辆车,是一辆兰博基尼的新款,看上去就带着几分不羁的模样,安城怔了怔,然后看着祁严从车里头开门走
下来,明明没强光偏生还戴了一副墨镜,遮去了大半张脸,饶是如此整个人看上去依旧冷漠得很。
安城刚想往前走,就见祁严已经和旁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打算走进去。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要跑,安城自然不能放过,他低声咒了一句,然后拿起手上一直抓着的手机拨通了祁严的电话。
快走到墓园门口的人停住了脚步,然后接起了手中的电话,语声依旧是冷嘲的:“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塞车来不了了。”
“祁导,我在门口。”安城顿了顿,如是道。
祁严的目光隔着墨镜看了一圈,然后在角落里直截了当地捕捉到了安城的身影:“钟明西,”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语声有些咬牙切齿:“你
别告诉我你没准备礼金。”
“我被人偷了,祁导,我就是告诉您一声,我到了。”安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辜一点,偏生他这样的性子又实在不是什么纯善的人,
这样的语声就多了几分调侃的意思。
祁严的脸色果不其然冷了下来,他和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隔着攒动的人头盯准了远处的安城,十分言简意赅:“滚过来。”
安城叹了口气将电话挂断,然后非常没出息地滚过去了。
跟着祁严,自然没有红包够不够的事情,他直接往里头走,然后低声对祁严说了一句:“谢谢您,祁导。”
祁严没做声,进去了墓园方才冷嘲热讽地问道:“你等下怎么回去?”
安城没料到这个问题,想了想便道:“我和助理一块吧。”
祁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自顾自往里头走,似乎根本就忘了身后还有这么一个人。
安城无奈,只好掏出手机来给连清打电话,毕竟在这么偌大的地方孤身一人总还是有些问题。
然而他的电话还没拨通,旁边的一个人就走了过来,径自将他手里头的手机抽走了。
安城抬起眼,然后保持着妥当的微笑:“顾前辈,好久不见。”
顾玄的脸上含着七分冷三分笑:“好久不见,你叫什么来的?”
安城自然知道这人的性子,闻声也只是笑了笑低声嘲道:“顾天王怎生贵人多忘事,当年可是顾天王将小的送上了祁导的床……”
他的话音就停在这里,带着几分露骨的笑意。
顾玄脸上微微一僵,他自然想不到有人会将这种羞耻之事到处讲,换做旁人,对于这种黑暗的交易也不过是做了就算了。
哪里还来了一个这样的钟明西,几乎恨不得将这层关系挂到脸上?
孰料安城算的就是顾玄这份皮薄,当时的顾玄也是因着脸面不堪方才下狠手断绝了安城的念想,而今亦是如此,他做了,却又不愿意公之于
众,孰料这样也就成了他最拿手的把柄,屡试不爽。
看着面前笑得志得意满的钟明西,顾玄只觉得心底气不打一处来,偏生此处又是外头,碍着面子也不能做什么,只好微微倾身向前,藉着前
辈关照后辈整理衣领的契机微微冷笑压低声线道:“钟明西,你不要得寸进尺……”
“顾玄。”旁边忽然响起的声音让顾玄几乎全身一僵。
顾玄抬起头来,就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祁严正站在他们两个旁边,他干笑了几声开口:“祁导。”
祁严没做声,只是像是招呼小狗似地对安城招了招:“小钟,你跟我过来一趟。”
被留在原地的顾玄脸色立时尴尬起来,他还记得当他打电话给祁严说今天是安城的葬礼时,祁严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在这一瞬间全是了然起来。
最简单的一种解释,就是祁严他食髓知味了。
顾玄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手心却是不动声色地蜷了起来,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第九章:墓园风波
安城就跟在祁严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按照现下的情形,老实说他有点想笑,可是当他想起来这是在谁的葬礼上时,他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古往今来能够参加自己葬礼的,想必自己也是第一人吧?
更何况在安城的葬礼上看别人的嘴脸,其实也是十足的有意思。
“小钟,去拿花。”祁严打破了寂静。
不得不说,安城现在就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乱,因为他需要自己拿着一把花去拜祭他自己了,然后求安城的在天之灵给钟明西这具身体一个好
前程。虽然他并不相信这些鬼神之道,总归是在这一次莫名其妙的穿越以后有了些改观。
“你发什么呆?”祁严冷声问道,颇有几分不耐烦的意思。
过路的人不断往这边看,毕竟祁严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走在一起,饶是为了宣传也算是很有爆点。
更何况二人之一的祁严又是一个性取向不明的名导。
安城却是立刻回过神来,小声说了句抱歉就往前走拜了拜捧了一束花过来,那是一个专门摆花摊子在这儿卖的,也可以小捞一笔。安城摸了
摸兜,然后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祁严已经给了他一把钱塞进去,顿时就安心下来。
这样的情绪让他有些莫名,就好像是太多的时候,人们都会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
拿人的手短,不能不低头。
安城揉揉眉心,然后小声和祁严说了句谢谢。
孰料这回祁严是不打算理人了,直截了当地将安城手里头的花抽了一束,然后转身就走,撂下一句漠然无比的:“等下见。”
安城被撂在原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想不通祁严的心思,这亦是头一遭。
旁边的人都是行色匆匆,根本没有人朝这边看上一眼,安城站着想了一会儿,然后打电话给连清:“你在墓园么?”
连清很快赶到和安城汇合,一边小声问道:“钟先生,您刚刚去哪儿了?”
“在这附近转了转,没事,”安城言简意赅地说着,一边伸手将连清手里拿着的保温杯拿过来:“下次不是去外头,不用给我带保温杯,太
沉了你自己拿着不方便。”
不得不说,像是安城这样会体贴人的艺人现下是当着不多了,所以连清怔了怔便笑了:“没差,反正我是个女汉子,甭担心。”
安城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惯有的温雅之意,让连清忍不住啧啧两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走吧,”安城定了定神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们来的本就不早,素来拜墓又有不过十二点的说法,想到这里,安城忍不住就加快了几步。
孰料到了那墓园旁边,竟是正正好看到了一场大戏。
对峙的两个人都是熟人,一个是和当年安城齐名的天后颜清涟,另一个就是顾玄。安城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好,毕竟他们两个人就往那大堂
里头一站,气势太盛实在是太过醒目,大家又介意着这两人的地位缘故,一个两个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去拉架。
颜清涟死死盯着面前的顾玄:“警方已经立案了,你以为你还能躲多久?”
顾玄的眼底带着一股阴霾的意思,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安城的遗照,然后冷哼了一声:“我想请问一下颜天后,这是打算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更何况,如若我没记错的话,天后如若是毫无证据,这样说是会被以诽谤为由起诉的。”
颜清涟的眼底带着厌弃,她丹蔻指甲狠狠攥进手心里头,然后又默不作声地松开:“我是安城的朋友,不同于某些人,明明是他最信任的人
,却是在占尽了便宜以后的最后一瞬倒打一耙。”
不得不说,安城觉得颜清涟的话句句都有些戳心窝子。
颜清涟是娱乐圈不遑多让的影后,她不仅人长得漂亮,平素又是个泼辣性子,几乎和大多数艺人相交都是不错,更何况她本就是个爱打抱不
平的性子。此番听到这些话,安城倒是也没怎么多想。
只是觉得有些替自己不值,同样的,还有那份没办法说出口的感激。
倒是安城身旁站着的连清下意识拽了一把安城的袖子:“钟……”
“你随便叫就是。”安城被那一口一个钟先生叫的有些头疼,急忙伸手示意打住。
“嗯,明西?”连清自顾自想了想,然后小小声说了下去:“我觉得颜天后当年应当是喜欢安天王的,也许现在也喜欢也说不定?”
安城却是彻彻底底惊住了,他就那样惊愕地站在原地,几乎是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才看到连清下意识拽了拽他的袖子:“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