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嘴角还噙着笑,简直连阳光也要被他比下去了。
可韩青树却觉得冷,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像是根本不关心无虞的死活。他知道,他在等自己求他。
“你想怎样?”
“还是这么倔强啊。”
段明幽笑着摇头,颇为苦恼,“如果夫人这般不愿,那交易就做不下去咯!”
韩青树脸色一白,段明幽要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
“你真的能解无虞的蛊毒?”
段明幽冷笑一声,骨节修长的手指沿着韩青树的脸颊滑向他微微张开的嘴巴,食指停在他的唇上,惩罚性地用力一按,
“这里,总是说这么不可爱的话。”
韩青树即刻错开了脸,苏明幽的手还悬在半空,他却不恼,接着伸手过去捏住韩青树的下巴,迫他转头面向自己。
“不过这次你倒说得很对,沈无虞中的蛊很麻烦,我的确解不了。”
强作镇定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怎么可能,连你都解不了的蛊,那无虞他……”
段明幽含笑注视着他,
“刚刚不是还在怀疑我的医术吗?”
韩青树顿时哑然。段明幽的手已经离开了他的下巴,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一路沿着他瘦削的下颌往下游走,最后停在他的腰上。
“夫人也不必过分忧心。”
段明幽柔声宽慰道,如心地仁慈的医者一般。而他的手,却早已攫获了沉浸在忧思中的男人,将他紧紧禁锢在怀中。
“他的蛊我虽解不了,命却救得了。”
按着放肆游走在自己腰侧的手的人迟疑了一下,就颤抖着放开了手,任由冰凉的手指滑进被拉开的衣襟,一点点朝令人羞耻的地方探去。
“求、啊……求你……”
几乎羞耻得无地自容地攀住男人的肩膀,韩青树忍住突来的撕裂般的疼痛,低头埋在男人颈间。
“求我什么?”
段明幽恶劣地又挤进一根手指,那处却并没有受伤,反而更加火热地收缩着。
“求你……啊……求你救、呜!救救无虞……”
韩青树急促地喘息起来,黑亮的杏眼也渐渐浮起迷离水光。
“只是这样就忍不住了吗?”
段明幽咬着韩青树的耳朵问道,一面加速抽动手指。那处敏感而脆弱的甬道带着令人惊异的热情,痴缠着他的手指不肯放松。
“不、不要!不要在……这里……”
韩青树慌乱地摇头,眼睛落在院子角落的一个地方。
“夫人,真的不要吗?可这里却紧紧地咬着我不放呢。”
段明幽为难地皱眉道,埋进深处的手指缓慢地动了动,立刻惹来一阵压抑的喘息。
韩青树死死咬住嘴唇,脸上虽挂满汗珠,却仍然固执地摇头。
段明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院子角落的假山不知怎么地,落下了几块碎石,有的许是跌地太急,已碎成了很小的颗粒。
“十一,出来吧。”
“不……唔!”
慌乱的话语被人以吻封缄,那人向后拉扯着他的头发,迫他仰面迎承无数亲吻。灵动的火热的舌头轻轻舐过他唇上的血痕,那样耐心温柔,仿佛要将他融化一般。
而身后,不知何时又缠上了另一双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他揽入怀中……
“呜!”
阴暗潮湿的地底突然响起一声哀鸣,像是忍耐到极致的人突然爆发的垂死挣扎。
紧闭的牢门后,铺着绣了鸾凤和鸣锦被的喜床上,两道人影火热地交缠在一起。跨坐在上方那人高高扬起头,蜜色肌肤上汗水纵横交错,他急促地喘息着,脚趾都因快感而蜷曲起来。可他似乎并不满足,仍狂热的上下颠弄,全然不顾与身下人相交之处已流下殷红血迹。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他才停止了贪婪的索取,身上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一样,缓缓往后倒去。
“小心!”
苏挽之看着沈无虞如一只断线的人偶,就快要跌出床外,也顾不得全身酸软,硬撑着将他拦腰抱回。
沈无虞早已失去知觉,脑袋无力地垂在他怀里,头发也零落在额前。
苏挽之无奈地抱着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又一次被少年强迫,他应该怒不可遏才对。可少年方才的表现,绝不似简单地耽溺情欲,反倒像是……发病一般……
苏挽之敛眉盯着沈无虞看了许久,手指划过他的额头,又数次停在眉心,反复地来回抚弄。
怎么会这样……上次以为是眼花,可这次……
第13章:秘密
“叩叩叩……”
门外传来一阵敲击声,轻缓有度,却足以将睡梦中的苏挽之唤醒。他疲惫地睁开眼,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人压着,这么突然一动,顿时半个身子都麻了。他疼得嘶嘶地抽气,硬挤进他怀里的沈无虞睡得香沉,似乎不耐他起身的打扰,眉一皱,翻身往里滚去,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也跟着卷过去,把人包得像只春卷。
苏挽之瞧着好笑,又怕再扰他睡觉,只能愈发轻手轻脚地穿衣下地。昨晚他的衣服全被沈无虞撕成了碎布,现下也只好套着沈无虞的衣服去开门。他虽比沈无虞年长,人却不及他高壮,沈无虞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还有些空荡荡的。
也不知别人见了会怎么想……
苏挽之迟疑着拉开门,门外站的不是每日为他添水送饭的牢头,却是一名陌生男子。
那男子看来三十有余,四十不足,身材修长,面容俊雅,嘴角挂着淡淡微笑,说不出的温文和煦。
“您是……”苏挽之拱手一揖,问道。
“苏公子见外了。”男子伸手拦下他的动作,道,“在下段明幽。”
苏挽之微微一愣,面前站的,竟是沈相的男妾——牢头一直向他夸赞的,相府里了不得的段二爷?
没想到竟是如此气宇高华的人物……
“段公……呃……段老……”
苏挽之一时乱了分寸,倒不知如何称呼了。
“苏公子不如随无虞叫我小爹吧。”段明幽适时替他解围。
苏挽之身形一僵,他自然知道唤了段明幽小爹,就等于点头同意与沈无虞的亲事了。可他一介凡夫俗子,岂能高攀宰相公子?何况他虽家徒四壁,却并不愿用尊严去换取荣华富贵。
段明幽一眼便看出他的抗拒,读书人的清高嘛,他淡淡一笑,广袖一挥,带起些许药香,做出邀请的姿势道,“还请苏公子借一步说话。”
两人一路出了地牢,沿着地牢外的界河散步。段明幽负手走在前面,似乎全然忘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直到两人走进一片桃花林,他才缓缓停下脚步,站在落英缤纷间,伸手掐了枝缀满花苞的桃枝,随意放在鼻间轻嗅。细密的睫毛半掩下来,和被清风撩起的发丝一起,模糊了他温雅的面容,远远望去,如一幅绝美的图画。
乍见此情此景,苏挽之难免生出些感叹,也大致明白了相爷独宠段明幽一人的原因。
“苏公子是觉得此处无趣么?怎得发起呆来了?”
眼前一丛桃花晃过,苏挽之才猛地回神,面带赧色地看一眼饶有兴味地盯着自己的段明幽,拱手道,“晚生失礼了。”
段明幽随手抛下花枝,斯文有礼的伪装也一并卸下,挑眉道“扮演慈父还真是累人,我也不想和你客套了,苏逸,接下来,我问你答可好?”
“呃……好、好的。”
苏挽之被段明幽突来的转变吓到,下意识便应下了。
“你和无虞同榻两次,可注意到他的眉心?”
段明幽果真直言不讳,张口便提起苏挽之与沈无虞行房之事,幸好他还斟酌了下用语,否则苏挽之的脸可真要生生煮熟了不可。
“是……我看到了。”苏挽之红着脸低声道,“第一次以为是眼花,但昨晚……我看得很清楚。沈少爷的眉心有……朱砂痣,莫非他是……”
“不错。”
段明幽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测,“无虞他的确是神裔。”
“那为何沈少爷眉心的朱砂痣只在……只在那个时候出现?”苏挽之按捺不住好奇心,脱口便问了出来。问完又觉得不妥,别人的事哪轮到他来多嘴,于是头垂得更低,脸也更红了。
段明幽倒乐意替他解惑,“无虞出生时,眉心就有朱砂痣,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用蛊将那颗痣藏了起来,连无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其实并非寻常男子,而是神裔一脉。可是不久前,无虞在倚红楼着了别人的道,中了相思蛊,两蛊汇聚体内,必然互相残杀,以夺得宿主提供的养分。可惜无虞体内的迷心蛊有缺陷,杀不死才种进的相思蛊,反而被它克制住,相思蛊发作的时候,迷心蛊暂时失去效力,才使得朱砂痣显现出来。”
苏挽之云里雾里地听完,虽被迷心蛊、相思蛊搅得头脑发晕,心下却多少有些骇然。他读书颇杂,曾涉猎过不少志怪奇书,自然听过养蛊之术。但子不语怪力乱神之事,他也只当消遣之物,看过便罢,没想到今日竟真的遇上了这等奇事。
“你可知,相思蛊之名因何而来?”
段明幽慢慢说完,转头看向苏挽之发问。
苏挽之赶紧摇头,相思蛊,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相思蛊,自是取相思之意。一蛊分雌雄,雌蛊雄蛊合称相思蛊。中雌蛊者,一旦与人交合,每隔七日,必与同一人再行欢好,取其精元养蛊,否则七日之后,必定欲火焚身而亡,死时肠穿肚烂,全身无一寸完好肌肤。雄蛊历来无中蛊者,它是雌蛊的解药,却不可放进中蛊者体内,只能养在另一人身上,不断通过身体的交合来为雌蛊提供养分,同时,养分会惠及雌蛊宿主。而养雄蛊要付出的代价,与身中雌蛊者一样。”
“而无虞他中的……正是雌蛊。”
苏挽之心头一震,昨夜少年不正常的渴求,原来真是事出有因。
“我想,苏公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看着苏挽之的表情由震惊变成顿悟,段明幽问道。
苏挽之苦笑着点头,而后拱手作揖道,“在下并非自恃清高,只是以男妾身份嫁入宰相府,实在辱没门庭,如若沈少爷不弃,在下愿意娶之。”
段明幽听他说完,心里早就烧起了火。早知读书人倔犟认死理,他才耐着性子把无虞中蛊的事给他解说一通。没想到对方明是明白了,可仍是初衷不改。
他总不能强押着苏挽之拜堂吧?若这小子一个想不开,一头撞死在门前,那无虞不是也没了活路?如果再失了无虞,那青树……
唉,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
“苏公子,无虞是老爷的独子,也是被我宝贝着长大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还想着出征打仗,为国立功。若他嫁给了你,才是成了攫阳城最大的笑话。可没有你,无虞他必死无疑。所以,你是非‘嫁’不可了。”
“倘若我拒绝?”
苏挽之露出倔强的神色,简直和段明幽预测的一模一样。
“你当然可以拒绝,我也不能真把你怎样,不过……”段明幽得意地翘起嘴角,一手探入袖中,小心地取出一物,伸在苏挽之眼前晃晃,
“苏公子可识得此物?”
第14章:玉佩
段明幽手里拿的是一块玉佩,一块成色极为普通,雕工甚至有些粗糙的鲤鱼玉佩。油青的底色上混了些杂质,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苏挽之却神色慌张地伸手去夺,仿佛段明幽手里握的,是他的身家性命一般。
段明幽怎会让他如愿,手灵巧地在衣袖间穿梭几下,那玉佩就变戏法似的消失不见了。
“段二爷,不问自取便是偷,算不得君子所为。还请您自重,将玉佩归还与我。”
对着段明幽一副你能奈何我的悠然姿态,苏挽之又气又急,那鲤鱼玉佩是娘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苏挽之平日里总收在书箱深处,轻易不拿出来,没想到现在居然落到段明幽手里。
“苏逸,字挽之,自幼父亲早亡,与母亲从家乡澧县流落攫阳城,而后得到同乡资助,在此定居。因天资聪颖,五岁便入学堂念书,七岁作诗,八岁擅画,十四岁考中秀才,可谓不可多得的人才。”
段明幽充耳未闻,反而慢条斯理地将苏挽之的过去重现在他面前。
苏挽之听罢,自嘲一笑,揖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段二爷谬赞了。”
段明幽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接着道,“十七岁那年你本应参加科考,为何突然就销声匿迹,连学堂也不去了?”
苏挽之眼神一黯,自幼饱读诗书,当然不缺雄心壮志,也曾想过要中举为官,为民请命,清廉一世,才不负夫子谆谆教诲。
可是……
“因为那一年你母亲病重,你一面衣不解带地伺候,一面苦心研读准备考试,孰料你母亲临终遗言,叮嘱你一生不得入仕,并交与你一块鲤鱼玉佩,叫你凭借此佩找到失散多年的兄长。”
挽之,挽之……答应娘,这一辈子都不要接近朝廷,找到你的兄长,远远地……远远地离开这里!
耳畔又想起娘亲临终前的嘱咐,那双因受病痛折磨而不再光亮的眼睛殷切地注视着他,直到他点了头,紧握着自己的,瘦骨嶙峋的手才缓缓垂落床沿。
自那以后,被书院传为天才的苏逸不见了。他在山里为娘亲建了坟,并在旁边搭了一座简易的竹屋住下,为娘亲守孝。这一守,就是三年。三年期满,他下山归来之时,昔日同窗早已为官的为官,承家业的承家业,连对他充满期望的老先生亦回乡养老,只他苏逸,一无所有,孑然一身。
幸而还有那块玉。
也只有那块玉。
“你靠摆摊卖书画度日,每日所得不过刚够果腹。你有什么能力在世上那么多玉佩中找到和这块一般无二的那只?”
段明幽并没有轻看苏挽之,他不过陈述事实而已。手里的玉佩太过平凡,若是举世难寻的美玉,自有了不得的出处,找起来也不费功夫。可这块玉佩,说得难听一点,扔在地上也未必有人肯捡,想追溯它的过往,犹如大海捞针。
微怔之后,苏挽之缓缓勾起薄唇,笑容凄恻,
“段二爷连这些都知晓了,当真是有备而来,算准了苏某毫无还击之力。百善孝为先,苏某的声誉与娘亲的临终遗愿,孰轻孰重,苏某自然懂得掂量,还望段二爷……不要忘记今日许下的承诺。”
说完,他郑重地弯身一拜。
“我说了,以后你就随无虞,唤我小爹即可。”
段明幽眉心皱起,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扔下苏挽之便急匆匆地走了。
苏挽之立在原地,任清风环伺,自岿然不动。
被风吹落的花瓣翻卷而来,落了他满头满身,身上轻薄的衣衫亦被风吹起,上下翻飞,未及束起的发向后扬起,丝丝缕缕,缱绻缠绵。
赶来找人的沈无虞被眼前人谪仙一般的气度慑得不敢接近,只远远躲在一棵树后偷看。
漫起的阳光从密布的枝桠间零落下来,斑驳疏离地打在苏挽之身上,明灭之间,他似要腾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