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与学士之枫落吴江冷——水月漪云

作者:水月漪云  录入:04-30

“好啦!好啦!不做买卖就不做买卖,出家人怎么动那么大的气!”林学士看着眼前这新眉刚长出头的柳白川低声道。

“皇上又问了关于我妹妹烟雨的事,说是要见她,我只好骗皇上说她出家做了尼姑,皇上又问听说新中的头名进士柳白川和你私交甚好,听说也在寒山寺出了家,等几天,你带朕到寒山寺瞧瞧你妹妹,也瞧瞧那位不爱权位爱梵音的头名进士。哎!白川,你说是不是咱俩说了个圆不到头的谎!”柳白川喝了一杯茶叹息道。

“皇上过几天,真要到寺里看我?!”无眉大师失声道。

“哪里敢让他来,我托人向惠娘娘求了情,她把皇上先稳住了,对了,惠娘娘她心里一直牵挂着你,你不想还俗后进宫去看看她!”林学士问道。

“不见!不见!你若再在我面前提她,和尚以后连你也不见了。”无眉大师起身送客,把桌上的最后一杯烈酒灌入喉咙,又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

第6章:公主再醮

“这套黄杨木根雕的杯子可真精巧!”林学士用手摩挲着手中的黄杨木海屋添筹的杯子赞叹道。

“没有这雕花的手艺,方丈又怎能容的我在寺里放肆!”柳白川停下手中的刻刀,用眼从远处瞄了瞄正在雕刻着的屏风。

“只是这海屋添筹的题材选的俗滥些,最近只要能雕花的东西,都少不了这海屋添筹!”林学士瞧了一眼柳白川身边那架半成的屏风评论道。

“人若富贵如意了,便都想求个千秋万载,这海屋添筹不过应了那人心罢了,若是那褴褛之人,怕也没有置一架雕花屏风的心思!”柳白川咳嗽了半天,又仰头饮下了一大口烈酒,

“你这咳嗽的毛病更厉害了,酒这东西,你往后还是少沾为妙!”林学士看着柳白川那咳的泛红的脸庞劝道。

“放心,一时还死不了,我也不想那海屋添筹的事,酒中方有真性情,我喝了酒后心里才自在,只说自己想说的,只做自己想做的!不像你整日里滴酒不沾,一口一句酒能乱性,好似一切都是酒的罪责,倒把自己推个干干净净!”柳白川吹了吹屏风上的木屑冷笑道。

林学士一面尴尬的附和着柳白川假笑,一面从怀中掏出一串念珠递到柳白川面前说道:“前几日进宫时见着了新寡的郑国公主,她向我讨了一幅字,并说要给我打赏,我见她腕上的那串老蜜蜡的念珠好,想着你带定然好看,就向她讨来了,趁着今次见面带来给你!”

柳白川端详了林学士手中的念珠端详了两眼,扯起僧袍的袖子向林学士问道:“你瞧这串和我腕上的这串相比如何?”

林学士看向柳白川腕上,眼里瞳仁不由的放大,眼前的那串鸡油黄的老蜜蜡念珠且不论颗颗硕大如龙眼,单是那色泽柔润如蜜,及珠中云雾缭绕的品相都是他从郑国公主那里讨来的那串所远不能及的。

林学士神色沮丧说道:“原来早有人送了你好的,我这串看来是入不了你眼了!”

柳白川从林学士手中抢过那串念珠道:“谁说我不要了,难得是你这份心意!”

“你在朝中这几日可听说郑国公主再醮的事?”柳白川把腕上的那串念珠褪下,换上了林学士送的那串,满心欢喜的摩挲着看。

“公主芳龄正韶,再醮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李驸马刚去了不过半年,公主此行也未免太过急切了些,此事难免要遭人议论!”林学士心道,嘴上却是默然不语。

柳白川轻笑道:“全天下都和你一样都只敢心里议论!”“倒是皇上还说了句真心话”柳白川在林学士对面坐下说道。

“你几时见着了皇上?”林学士瞧着柳白川两道刚长齐的眉毛说道。

“半月前皇上带人到护国寺给先皇后念经,自己一人跑了来寒山寺,指了名说要见那出家的头名进士,方丈便只好让我出来,我当时想皇上见了我,知道我骗了他,定然要勃然大怒,又想我已是方外之人,帝王之法也未必能约束的了我,谁知,皇上见了我的面,先是一愣,听了我一番告解之后,脸上瞬间微怒转为霁色,还赏了我这串念珠,并说让我多学几本经,将来请我到宫里去给他念经。”柳白川一句一句的回忆着那日的情影,至今说来,犹觉似梦。

“原来圣上见过你了,我说他怎么这几日对我说话时,都怒气冲冲的。”林学士拍桌笑道,心里释然了一状大事。

“那你可知那新驸马的人选?”柳白川瞄着那海屋添筹的屏风,总觉得那仙鹤的左翎雕的不够生动。

“朝中四品以上年轻未娶的官员均有可能,不过算来四品以上年轻未娶,且样貌又出众的,也不过二三人而已,不过曾侍郎为人过于古板,张尚书又有些品行不端……”林学士推指算道。

“那这二三人之中你可算的上是其中的佼佼者?”柳白川把酒壶搁在手心,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林学士的话。

第7章:每一相思,千里命驾

“难不成你说圣上要逼我娶个寡妇,还是全天下最蛮横的寡妇?!”林学士如被闪电击中,怔怔的说道。

“不成,万万不成,我就是当场一头撞死在宫里的龙柱上,也断不能答应!”林学士说这句时,尚是心有余悸。

柳白川绕着林学士的脑袋瞧了两圈,低笑道:“宫里的龙柱可是硬的很,你可要千万小心的脑袋!”

“来了这半日,总算见上你一笑,我也不枉在这酷暑天气打十五里马来看你!”林学士举杯叹息道。

“今天也不是月初月末,你打马十五里就只为来看我?”柳白川轻笑道。

“人家嵇中散对吕安服是每一相思,千里命驾,难不成咱们的交情不及他们!”林学士笑道。

“你在朝堂上混迹了几年,那尖嘴薄舌的毛病愈发厉害了,既然你是专来看我,那我的人你已见了半天,那现在就请便吧!俗世尘多,恕不远送!”柳白川一本正经的拱手道。

“其实还有一件小事,要求你答应!”林学士走出门去,踌躇了半天又慢慢缩了回来。

“哈哈!你倒和我说说是什么事,害的我们的林大学士此时萎萎缩缩的像个乌龟。”柳白川站起身来,忍不住大笑道。

林学士埋头踱进房中,试探了两遍,终于说道:“其实是我家小妹烟雨她,她前几日来了京里,现今就住在我府上,她见了我在修补你送我的那把泥金扇,就逞强说能给我照样画一把,谁知她画了几天,画出来的扇面连她自己都觉得不满意,于是便整日缠着我让我带你回去,让她当面请教!”

“原来是林大小姐驾到,我这副尊容又怎么敢见她?!”听到林烟雨的名字,柳白川冷言道。

林学士望着柳白川忍捧腹大笑出来,道:“难不成你还在记恨那年你和惠娘娘去眉川我家时,被我家小妹当成兔儿相公拿棍子打出去的事?!”

“惠娘娘是个女人,被人当成兔儿相公倒不算什么,但是,我堂堂七尺之驱的男人竟然被人如此看待……”柳白川想到此处,不由的怒从胸中起。

“你果真是还在记恨我家小妹,不过你不见小妹可以,有一个人你却是不得不见的。”林学士大笑道。

“你倒说说那个人我倒非见不可?”柳白川脸上怒色未消言道。

“我家小妹可是陪着他师父孤鸿子一起进京给太后做画的,你不见小妹,难不成连整日家嘴边念叨的孤鸿子也不见了!”林学士看着柳白川脸上怒色初霁,心中甚是得意,不由的翘起二郎腿来,在柳白川面前晃来晃去的摇着。

“原来孤鸿子也进了京,得此良机,怎可不见,你还在那里晃什么,我现在恨不得立刻见着他。”柳白川说着斜睨了林学士一眼,抬腿便向门外走去,那模样倒好像是林学士一直赖在寺庙的厢房里磨蹭,拖了他的后腿。

林学士无奈的起身叹息了几遍,跟在柳白川后面出了厢房。

“据说那孤鸿子以前是个有名的剑客,曾以一套孤鸿剑法绝响江湖,后来不知他为何退出江湖,改做了一名民间画师,难得的是他竟然把他那惊世的剑法融入到山水画的皴染手法之中,并独创出一种以泥金、石青、石绿三种原料做主色来勾勒山水的画法,世人称此他如此画出的山水为金碧山水,他的山水画不端的是用色卓绝,更难得是……”

一路上柳白川都滔滔不绝的和林学士讲着孤鸿子的金碧山水,林学士却一直悬着一颗心,他一直不断的想着,若果让柳三少爷得知孤鸿子早已离了京的事,不知柳三少爷一怒之下会不会也学孤鸿子一样,从他那套自创的山水画法中悟出一套绝世的剑法,然后一剑杀死他,林学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里真是越想越害怕。

“我真是白跟师父学了数十年,画这扇面的人虽未见过师父的面,却全然已得师父书画之精髓!”林学士想起小妹看着柳白川画的扇面,钦佩不已的场景。

“小妹素来是个高傲不服输的人,跟着孤鸿子学了几年画后越发的眼界高了,简直连我的学问也不放在眼里,不想她却肯在白川的画面前自叹弗如,常听人说,写书做画最讲性情,看来白川的性情倒真和孤鸿子有几分想象,将来难保他不会弃笔有剑,不错,现在白川就是拿刻刀比拿画笔的时候多了,将来他定然会成为孤鸿子那样的剑客,练出一套绝世剑法,也许是刀法,如果让他知道对他的企图之心,他定然会用他那无双的剑法,一剑刺死我的……”

林学士心里越是害怕却越是忍不住胡思乱想,直吓的自己差点从飞驰的马背上堕下来。

第8章

“无眉师弟!无眉师弟!等等我!”

风带着一阵洪亮的呼喊声自三里之外传来。

“是无怨师兄!”柳白川驻马说道,“定是寺里出了什么大事,否则怎会支使无怨师兄出来追我!”

“你这无怨师兄这千里传音的功夫也太不可思议了,有这等本事,何苦窝在小小的寒山寺呢?!”林学士搂住急驰的马喘息道。

“你可知道寒山寺为何要叫寒山寺?”柳白川向林学士问道。

“这又有何难,谁人不知寒山寺的由因唐代高僧寒山在此修行而得名。”林学士执缰笑道。

“你却错了,寒山寺只所以叫寒山寺却是因为寒山、拾得两位的缘故,寒山、拾得就是人常说的合和二仙,可是他们明明是两个男人?!”柳白川的最后一句话轻的像是私语,但还是落在了林学士耳中。

“这和无怨大师在寒山寺出家有何缘故?”林学士不解的问道。

“这便是寒山为了拾得的缘故!”柳白川轻笑道。

“难不成你那无怨师兄喜好男色,他可对你非礼过?!”林学士急促的问道。

“无怨师兄虽好男色,但也是情有独钟,他是为了无悔师兄才在寒山寺落发的。”柳白川说道。

“这佛门净地竟是一塌糊涂。”林学士叹息道。

“无眉师弟,宫里来了谕旨,皇上要宣你进宫谈经。”说话间无怨和尚已打马过来。

无怨和尚和柳白川到达皇宫时,已是午后,早就一个年岁极幼的小黄门迎在外面。

柳白川跟着小黄门向宫内行去,远远便见一个着黄色锦缎的男子坐在鹤亭之中痴痴的望着几只雪袂玄裳的仙鹤发呆。

“皇上,无眉大师到了!”小黄门趋步向前禀道。

“卿,是你来了!”柳白川走近亭子时,那着黄色锦缎的男子站起身来深深的望了柳白川一眼,眼中竟然滚下两滴泪来。

皇帝的泪滴落在被太阳烤的灼热的地面上,碎成一个大大的花斑。柳白川只觉得皇帝的这一眼像火球似的要把自己灼烧掉一般,柳白川不禁觉得浑身发抖,抬眼四看,迎路的小黄门早已不知去向。

“卿,你未来时,朕就一直看着这些仙鹤,朕看着这些仙鹤就像看着你一样,可是刚才,朕看着这些仙鹤却更加想你了。自从朕的郭皇后去后,朕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想见一个人!”皇帝痴痴的望着柳白川,便如同刚才望着那几只仙鹤。

“皇上,贫僧是男人!”柳白川咳嗽了一声说道。

“自从朕的郭皇后去后,朕就不大喜欢的起女人了,朕的惠贵妃,朕之所以宠幸她,也不过见她扮了男装风流可爱罢了。可是朕自从那日在寒山寺见了你,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她了。”皇帝用袖子拭了拭泪眼深情的说道。

“只要你愿意陪在朕身边,让朕在想见你时能见着你,朕可以立即下一道敕令让你还俗,你想当多大的官,朕都封给你,若是你想娶妻生子,朕也容你!”皇上走上前去,用手指挑起柳白川的下颔,呢呢说道。

“此言不虚?!”柳白川伸手揽上皇帝的肩膀,把嘴凑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的问道。

“君无细言!”皇上一边热烈的吻着柳白川,一边喘着粗气喊道。

“卿真是冰肌玉骨!”皇帝扒下柳白川的半边上衣,手指在柳白川瓷净的臂膀上滑过,不由的赞叹道。

“与皇上的惠贵妃相比如何?”柳白川喘息着问道。

“卿胜她十倍有余!”皇帝顺着柳白川的冰冷的脊背一路吻下去,伸手便要去解柳白川的下衣,柳白川身子忽的一怔,在皇帝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皇上吃痛的一呼,伸手向肩头护去。

“皇上,咱们今日就到此为至吧!”柳白川披上上衫,用手指理了理被抓乱的青丝,笑着说道。

“卿,这是为何,朕兴致正浓,怎舍得放你而去?!”皇上的手又匆匆的向柳白川摸去。

柳白川推开皇帝的手,脸上突现怒色说道:“我只能和你到这里了,快着人送我回林学士府!”

“你和朕说,你要什么,朕都给你。”皇帝不甘心的看着柳白川,用近似祈求的语气说道。

“那我便让你办一件事,在你的惠贵妃的额头上刻一个斗大的字,你若刻好了,我的抱子随像你解。”柳白川冷冷的转身道。

“你要在惠贵妃脸上刻什么字?”皇帝哭笑不得的问道,心里以为是柳白川在吃惠贵妃的醋,心里倒满是得意。

“这个字,上四下非!”柳白川回头说道。

“这不是个“罪”字?为什么卿要在惠贵妃脸上刻这个字!”皇帝惊问道。

“这是她应得的,我问你,你可办的到?!”柳白川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帝问道。

皇帝额头上急出一层冷汗道:“朕办不到,朕不能这样对待给朕生了两个孩儿的女人。”

柳白川饶有兴趣的看了皇帝一眼,转身向后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用一双秋水的似的眸子望着皇帝说道:“贫僧心里也有过不去的坎儿!”

第9章

“二哥,他的脖子上怎么那么多淤青?”林烟雨指着醉的一塌糊涂的柳白川脖颈上的密密麻麻的红瘢向林学士问道。

“不碍事的,柳三公子在回来的路上被毒蚊子盯了。”林学士如芒在背、如梗在喉的看着柳白川脖颈上的一串深重吻痕。

“小妹,你出去一下,大哥这里有秘制的解蚊毒的药,我要给柳三公子上些药,免得他毒发身亡!”林学士将窗户的竹帘挂上,挥挥手将小妹林烟雨赶了出去。

林烟雨掖了件柳白川的上衣推门出去,走到闺房里坐下想要帮着柳白川把撕破的上衫缝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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