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to拼尽力气逃出京大,却是再也无法踏足这个地方了,事情引起了华国的重视,对重点学科实验室的进出人员实行了严格的控制。之后他试着查了那个教授的资料,没想到一层层往上,最后是在华国战略机密中获知了这个人——少时留学国外多年的科技间谍,91年假死归国,华国第二台巨型计算机的主要参与研发者之一——感情是当过特务的,怪不得记忆力这么好。叫什么呢……让我想想……
化名姚易之。
三个月后,九八年冬,一个特别特别寒冷的冬季,octo被捕了,这是他的第一次入狱。
——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时的心情。”
郑修坐在书桌前,合上面前厚厚的日记本,伸手揉了揉额头,打开抽屉将它放进去,紧接着又从中拿出另一本日记,将它翻开,可以看到虽然两本书的厚度相同,但是这一本中写了字的页数却远不如前本,他翻了大概十几页便到了空白处,继续写起来。
“1991年9月3日,星期二,重生后第152天。
罗子昕告诉我他将有机会去京城大学念书,近距离接触最先进的设备,了解它们、掌控它们——不再如当初那样,只是看一眼都成奢望。
闻此一事,我欣喜若狂。
octo,在天之灵的你看到了吗,前世的遗恨,今生就将要补全了。
——你,将臻至无敌。”
他顿了顿,又加上一段:
“看样子重生后戚行初已经做了很多改变他命运的事情……不知道这家伙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正是被自己亲手所瓦解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罗子昕身上到底还发生了哪些改变?真的好想知道啊……
……可是我连去找寻他的记忆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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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昕咬着笔杆,看着姚易之调好闹钟,然后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台录像机,对着他调好角度,按下录像键。
“为什么要录我?”
“也是形式而已,这份考卷呢,其实是统一入学考试的备用卷,如今放在这儿给你单独考,就不得不把过程完全录下来,完了一同寄回京大去,作为在公平公正环境下参与考试的证明。”
“哦……”
“赶紧答题吧。”易之搬了张椅子坐在不远处。
子昕趴在书桌上,绝望地看着手中的卷子。
语数英、生物化,六门课,他只会两门半——数学英语各算一门,物理只会画电路图,语文考卷还是文言文的根本想都不要想,这两门半就是全拿到分,他都摸不到大学那风骚的裙角。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偏科生?!
他用二十分钟填完了能做的东西,抬头看一眼闹钟,便百无聊赖地发起呆来。
“做完了?”姚易之问。
“我尽力了。”他木着脸道。
“把试卷放回袋子封好吧。”易之站起来慢悠悠地踱过去,看着子昕给文件袋贴上专用的封条后,在一旁按掉了录像机。
答卷被寄回京城,两天后不等录取结果出来,穆姚二人已经坐上了回京的飞机,他们这样的人都有各自的事情需要忙,更何况这次本来就是为了重要的公务而来,提着装有子昕给的网络结构图的保险箱,也算达到了此行的目的,亟待回去汇报,是不宜久留的。
照理说也就一人份的试卷而已,要改出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原本众人估计着几天后就能收到录取书,没想到等啊等啊,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月都没有音信。
“易之啊,我是你宋伯伯……最近忙吗?你们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不过也要注意身体呀……哦,小昕的录取结果怎么样,一直都没有消息呢……”
电话那头属于年轻男子的声音透露着几分古怪:“……还在审核中,再等一等吧……别担心,结果肯定会回复你们的,无论有没有录取……宋老,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费心了……”
宋老先生挂掉电话,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怎么还在审……嗯?小昕,你来得正好,”他对正巧走过门外的一道身影招招手:“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卷子上……”
“绝对很认真!”某人原地立正。
“……”宋煜白说:“你是个好孩子,我也相信你没有为难那群考官……”
顿了顿,老人抓住子昕的手,满脸慈爱地说道:“这次去北京念书呢,一定要听那边师长的话,跟着他们好好学,绝对不能给我丢脸呀……定期给我打电话,易之小子把你的结构图带回去以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京城那边过段日子也能和这边联网了,到时候我们在网上保持联系,还有你那些师兄师姐,也不要忘了他们……”
“……既然是我宋煜白的关门弟子,就绝对不能让人小看了去,我也不是想要给你什么压力,但是到了那里,凭你的条件,肯定也该是出类拔萃的,到时候不给我长长脸,让那群老东西吃瘪的话,就不要回来了哈!”
“……如果给我机会的话。”
“哈哈,我就是欣赏你这样的品性,不骄不躁的……好啦,去做自己的事吧。”
子昕如蒙大赦,背上全是冷汗,一溜烟跑去隔壁房间里上网。
linux:大哥大哥!最近看你经常不在,是不是日子过得很滋润呀?
octo:滋润得我全身都湿漉漉的。
isreal:发生什么事了?
子昕看着对方发来的字句,心里突然涌上几分说不出来的情绪,网络是个存在无穷魔力的地方,面对网络另一头萍水相逢的网友,有些憋在心里的话反倒能够说出来了。
octo:很多人对我充满信心,认为我总是能够做到最好……但我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octo:说句实话,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差劲。
isreal: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octo:……因为他们都非常地照顾我,处处为我着想,我真的不想辜负他们。
郑修下意识地打出一行字,刚想按下发送键,手却顿了顿,把“你不该是这样的人,他们不配让你困扰”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他坐在电脑前沉默了一会儿,又重新输入了一句话,然后发了出去。
isreal:不必给自己施加负担的。
linux:虽然不知道在大哥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觉得你真的很强大,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
linux:看,我们的系统完成了!
第四十一章
谈到两个月来投入巨大心血在做的东西,子昕打起了精神。
octo:太好了,把它发布到网络上去吧。
linux:我已经在lee的网站和之后相继开出的各大论坛、还有高校网发布了这个消息,等大家都闻讯赶来……唔,已经有人来了。
afier:嗨,两位!octo先生,自从那天在论坛上看过你的二段式挂马法,我这两个月来夜夜都在做噩梦!
octo:呃……你好呀,来得这么早……哦,对了,我们不是两位哟,是三位,isr呢,吱一声。
isreal:吱。
afier:……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octo:isr人很好的,只是面对陌生人时有点害羞。
isreal:习惯在这种场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vogt:我来啦,呼呼,及时赶上了咩?
linux:来得正好!哇哦,没想到连您这样的著名计算机专家也会来。
vogt:有octo在的地方,我就一定会鼎力支持!
octo:……你是?
vogt:啊!您不记得我了吗,上次请教过您关于并行大同步的问题,给了我巨大的启发,我回去和一个朋友商量了一下,觉得很可行,现在这个项目已经开始付诸实践了!
octo:搭建语言和体系之间桥梁的那个?……这个做法我以前是有想过,不过也的确是个做起来苦哈哈的工作……现在你拿去做了?唔,干得好。
vogt:……谢谢夸奖。
octo:别气馁,等你做出来了,就会发现它的用处有多大。
linux:各位准备好了吗,大哥,什么时候上传?
octo:消息全部放出去了?
linux:是的!只要是有互联网的地方,都将见证今天的事情,到时候就看有多少人会愿意尝试我们的系统了。
octo:那好,没必要再等了,开始上传吧。
linux:好。
远在千湖国的某个身影坐在电脑前,在打出最后一个单词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座位上调整好呼吸,一根手指搭在电脑键盘上,缓慢而坚定地按了下去。
广袤的赛博空间,纵横八达的网际通道之间,飞速流通着的数据流陡然浮现出一丝细小的波动,有些人以为只是稍纵即逝的幻觉而已,有些人却在一愣之后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惊异地抬起头向着一个方向望过去。
仿佛有隆隆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现在网络这片天空的下方,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好奇地看过去,那道影子被一块巨大的幕布所遮盖,正在他们猜测这下面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一个名叫linux的人走上前,抓住幕布的一角,缓缓往下拉了开来。
linux:不必怀疑你们的眼睛,这便是完全自由的操作系统——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使用它的权利!
幕布在半空中扬起一道弧线落在地上,被遮盖的庞然大物终于显露出了真实面貌,自由女神雕像那石白色的脸沐浴在金色的太阳光辉中,熠熠夺目。
octo:准备,开始上传。
就像受到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所推动,巨大雕像底下的滚木缓缓转动起来,突破了重物的惰性后,雕像渐渐在网络空间中,沿着数据信道,向着既定的方向开始前进。
同一时间,子昕透过黑与白的数据,望着互联网这片天空,突然皱了皱眉。
octo:不好,小心!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凝聚起一团乌云,从云层中划过一道尖锐的闪电,准确无误地劈向缓缓前进中的自由女神像,linux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来不及做出反应,恍神间只能看着上传的进度条仍旧一刻不停地缓缓前进着,外来的攻击落下的时候,恰好再一次跳过一个十分制小数点,达到1.2%。
一道人影已经先于其他人冲了过去,迸发的拦截指令,对抗的比特流就像巨大光幕一闪而逝,电光火石间堪堪挡下这夺命一击。
网络重归平静,众人惊愕了一下,纷纷回过神来。
afier:这是……有人在攻击我们!
vogt:octo!
子昕从旁边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octo:好险……差点没能挡住。大家注意了,有人在攻击我们,目标是新系统——注意保护linux的系统!对攻击者谁有看法?
场面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人回答。
vogt:完全自由软件如果真的成功发布出来,绝对会直接触犯某些群体的利益……这也是当初很多高手拒绝linux设计系统请求的原因之一。我认为很可能我们现在遇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子昕略一思索,快速地用自己的号开通了一个聊天室,通过特殊手段给聊天室加密后,把在场的几人相继邀请了进去。
octo:时间紧迫,你们别多问,我来说。
octo:linux。
linux:在!
octo:你,最大程度加大带宽上限,同时把vpn链路资源调到最大,以尽可能提高系统的上传速度,v、a!
afier、vogt:在。
octo:你们和我一起保护linux,提高警觉!
octo:对方有极大可能再次攻击我们,我们需要团结起来,遭到攻击后单独处理的话有可能会耽误时机,特别是不要自己当场去解析对方发来的数据包——如果不是能够在极短时间内独自响应的简单计算问题,就全部放到这个聊天室里共享,交给isr来演算。
afier:你是说从我们之手绕个圈再交给他做?!
octo:如果要我给isr起个绰号,我会叫他数据吞吐机。
linux:他绝对比你想象中要好用得多。
正在讨论间,来自未知敌人的第二波袭击已经凝聚成形,而上传进度却仅为7.4%。
octo:注意!
不需要再多提醒,每个人都在第一时间挑起各自的任务,行动起来。
从入侵手法上来看,对方的目的显而易见——如果说第一次攻击是试图通过远程控制端强占系统密码文件,以达到篡改默认密码,将整个系统内核窃为己有扛回老巢的目的,那么第二波的攻击则显然更加不计后果——既然得不到,那就把你破坏殆尽。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你的东西流通到公众面前去。
子昕带着v、a两人挡在最前面,为系统的上传开道,这两位的水平也非常不错,afier比较擅长网络攻防,而vogt则比较偏向传输控制,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调整了一下,把afier留在身边作为防御主力之一,vogt则居于后方帮助linux监控传输状态,扫清路障,排除对方埋伏在信道上的通讯拦截控件,以及帮助前方的两人把传过来的数据包做一级解析,方便郑修演算。
随着上传进度的不断上涨,对方的攻势也越来越急迫,几人都开始感到愈加吃力,进度接近20%左右的时候,子昕突然收到两条聊天室加入申请。
roger:你好,我们想帮助你们!
聊天室里的五人齐齐一顿,linux率先道:帮手啊,快加他们!
afier:等一下。
isreal:可能没你想得这么简单。
vogt:这种时候,很可能是对方的间谍……
roger通过管理员octo进入聊天室。
sam通过管理员octo进入聊天室。
ot监控,可以?
sam:交给我。
octo:r你呢?
roger:访问控制,我擅长这个。
octo:好极了,你去保护访问权限,ack包的双向路由开闭随时听我指挥!
roger:好,在此之前,还有些人要加入进来。
octo:你们一起的?
roger:不,我们都互不相识,只是抱有相同的目的而来——为自由女神登上神坛献出一臂之力!
电脑另一头的子昕看着对方发来的语句,嘴角在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扬了起来。在r说完不久,加入的申请纷杳而至,几分钟内聊天室便陆陆续续达到了一百多的人数。
加入进来的人水平参差不齐,但毕竟来说,能够接触到这场网络战争的人都不可能是对电脑一窍不通的角色,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才干的,子昕按着各人的能力划分了小组,经验老道、水平高超的大致有六七十人左右,首当其冲与未知的入侵者展开正面交锋,大大扩充的人数使子昕和afier顿感压力一轻。
还有一些攻防知识不是很精通的则被安排在为linux保驾护航和数据演算上,计算机这个领域的涵盖面很广,有些人的专业是你想象不到之偏,如今就有这样的两个人加入其中,乍一看来似乎一无是处,但不久之后,反倒是查出了几个非常偏门的陷阱出来。
属于女神自己的剑与盾终于凝聚起来,天际降下的雷霆越来越难以动摇她,上传进度一点一点地提升着,这是双方踩在时间轴上展开的拉锯战,进度的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众人的神经。
33.5%……54.6%……78.7%……96.9%……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