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泰安招呼了门口的两个人进来,搀扶起了王莹,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对所有靠近她的人又抓又恼,好像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海东麟一样。海泰安没有办法,只好让下属绑住了她帮他送回了精神疗养中心。
“东麟,你阿姨她……别怪她,伤天害理的是智杰,她完全不知情的……”
海东麟:“我不会同她计较,伤害潮生和海宝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了惩罚,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这话话中有话,他指的不仅仅是海智杰,还有郭奇、顾晓……
就在顾晓和郭奇以为自己可以带着巨额赎金逃出升天的时候,却被几个健壮的汉子给拦了下来,他们都是海泰安的人,服役中的特种兵,个个都是好手。他们被安排在远处监视仓库的动静,无论是运钞车回到仓库,还是顾晓他们离开仓库都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
一看到他们,顾晓就知道大事不好,他大喊着让郭奇和他的手下跟他们拼命,求得逃脱的机会,却发现同样配着枪,郭奇的人还比他们多写,可一旦动起手来战斗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他们损伤惨重,郭奇被乱枪击毙,他的手下死的死伤得伤,没多久,他们这边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他向他们求饶,甚至拿出了箱子表示自己愿意与他们分享这笔巨款,那几个兵不为所动,直接拷上了他把他交给了海泰安。
海泰安知道海智杰虽然品性不端,但如果不是被人挑唆,干不出绑架杀人这种事,这个顾晓才是始作俑者!
作为父亲,他想一枪毙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但这样太便宜他了,他害得自己的两个儿子反目成仇,大儿媳和孙子差点丧身火海,断不能轻饶了他。这时海东麟对他说:“把他交给我吧。”
在他的授意下,顾晓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他被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房间只有五平米不到,空无一物,单调得让人快要发疯。起初他还觉得庆幸,没想到海家只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他,这没什么,又不能关他一辈子。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外面的人完全没有放他出去的打算,所以屎、尿都自能在房里解决,通风口只是一个不到碗口粗的圆形小洞,气味根本散不出去,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恶臭,熏得他几乎要晕厥。更要命的是,没有食物和水,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却找不到任何能够入口的东西。第一天,他还能咬牙忍下来,可是到了第二天,又饥又渴的他双眼血红,恨不能吃下自己的肉去!
这时候他已经接近于半昏迷状态,就这样勉强支撑到第三天,他开始寻找房间里所有能够入嘴的东西,却发现除了自己的排泄物就只有冰冷的水泥地和墙面。
这里阴冷潮湿,他早就因为感冒而发起烧来,这让他的脑子越发的不清醒,由于本能的驱使,他开始吃自己的排泄物,恶臭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只要能让他的胃感到不那么难受,他什么都可以吃!
顾晓就靠着自己拉出来的东西度过了最后一天,他的精神在这种折磨下彻底崩溃,连做人的基本尊严都丧失了。
这种循环终究支撑不了他的生命,看守他的人会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放一些食物和水给他,然后又开始惨无人道的循环。
他不知道这种折磨何时会结束,他的身体很虚弱,他感到自己快要死了。他哀求着忏悔着,他宁愿去坐牢被枪毙都不愿意再忍受下去,可是没有人会听见他的声音,因为那实在是太微弱了。
顾晓渐渐感到绝望,他开始放弃自己,每天他都会麻木地吃下自己的排泄物,然后死了一般躺在地上,等人送来维持生命的食物。
等他终于被放出来的时候,头上、身上、脚上,浑身都被排泄物所沾满,那臭味隔了三里地都能闻见。他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目光呆滞的他除了“吃”这一个字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来。
但报复远远没有结束,被人收拾干净后,他又变成了那个眉目精致的顾晓,只是神情呆滞像个木偶。他被送上了法庭,法官判他被终生监、禁,而关押他的地方就是华国最出名的第三监狱。
那里关押了最穷凶极恶的犯人,每个人手上都有不止一桩命案,他们凶狠、残暴、乖戾无常,而且大多长相丑恶狰狞。所以当白净的顾晓进入这个监狱的第一刻起,无数双眼睛就盯上了他,像是饥饿的野狼看到了肉质鲜嫩的肥羊。
顾晓依然是那样呆滞无神的样子,却在晚上看到那些眼睛冒着绿光的粗壮男人扑上来的时候,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
听了儿子的话,海泰安放下心来,王莹跟了他一辈子,功劳苦劳都有,无论她是颠是傻,他都会照顾她直到终老。
有关于海智杰的事,父子俩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就像这个人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但是面对潮生,海泰安做了一个决定。他走到潮生面前,突然对他鞠了一个躬:“海智杰的事,是我这个父亲的失职,我的混账儿子已经没机会跟你道歉了,对不起这三个字就由我来说吧。”
潮生连忙从病床上起来,郑重地对老人说:“海老先生,您不必这样,人……既然都已经去了,那么就让这事过去吧。”
无论海智杰做过多么丧尽天良的事,他的罪恶已经随着他的死亡湮没在了那场大火里,活着的人不应该心存仇恨,因为死者无法知晓,这种情绪只能折磨自己。
可是海泰安执意道歉,海东麟走过来拍了拍潮生的肩,点了点头。
悔恨交加的海泰安只想为死去的海智杰做最后一件事,那就是求得潮生他们的原谅,减少他的罪孽,也让他这个失职的父亲能够求得一点心安。
潮生握住老人的手说:“我接受您的道歉。”
海泰安的眼中泛起了泪光,这次他没有强忍着,让汹涌的泪水迸流而出。
躺在小床、上的海宝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看着自己最亲的三个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却不带自己玩,立刻不满地大哭起来。
潮生走过去抱起了他来到海泰安的面前,“海宝不哭,看,这是爷爷。”
海泰安抬起双眼,看着几日不见的孙子百感交集,他抱过海宝,心疼地说:“瘦了。”
海宝似乎也想爷爷了,在海泰安怀里立刻停下了哭泣,而是伸出小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拂过了他眼角的泪水。
“爷……爷……”
海泰安震惊地看着孙子,大张着嘴久久不能言语。
潮生欣慰地看了海东麟一眼,对方搂过了他的肩膀让两人靠在一起。
海泰安终于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从他们出事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宝,我是爷爷,我是爷爷……”
海宝弯起眼睛笑了起来,恢复了红润脸色的他看上去像一个大苹果般喜人。他一会碰碰爷爷的胡子一会去抓他的头发,不停地喊着:“爷……爷爷……爷……”
海泰安的眼中再次留下泪水,这一次却是因为喜悦。他用自己苍老的脸颊贴着孙子柔嫩的小脸,感受着生命延续的神奇。
在离去的时候,他对海东麟说:“这孩子,就叫正睿吧,海正睿。”
海东麟和潮生对望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许。
正气、睿智。
希望这个孩子能像他的名字一样还不偏不倚、聪颖机智。
潮生的努力没有白费,几个月后,他如愿以偿地考取了中医大的博士研究生,虽然等到九月的时候,井康来已经离开了自己奋斗了一声的岗位,却早就给他安排好了博士生导师,那是他的同僚,一位同样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而且对潮生一向很欣赏。
从学校回来,潮生迈着愉快的步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但即将回到阔别已久的母校让他的心情无比激动,他终于可以拾起自己热爱的专业,回到他所熟悉的环境。
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自从那件事过去后,原本就平淡幸福的生活变得更加甜蜜,几乎都要腻死人了。
首先是“鼎臻”的扩大,他们的第一家分店在一个月前成立,开业剪彩的那一天,彤彤专门从米国赶回来祝贺。不过潮生很快就发现了这丫头是借着祝贺的名义回来看黑熊哥的,这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哪点心思能瞒过他?光看她那似羞似嗔的小眼神他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看来贾岩柯终于结束了八年的暗恋,追到了心目中的女神。
潮生乐观其成,就等着那小子喊自己一生“哥”了。
父亲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事,每次他去看他,都会有意无意地提到隔壁贾家的小子。母亲经过那次打击后收敛了不少脾气,现在家里是父亲当家做主,绝对的说一不二,他看不得江百川继续颓废下去,有生以来第一次动手打了儿子,并把他赶出了家,何凤艳想要追出去却被他拉住,江良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凶狠地对她说:“你要是敢去找他,就别再回这个家了!”。
这个家已经不像是家,江良被成天哀怨伤神的老伴和酗酒成性的儿子折磨得快要疯狂,再加上还要带俊俊,他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都要被他们拖垮了,于是决定强硬一把,置之死地而后生。
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江百川起初还觉得委屈,堵着气决定在外流浪,他断定父母那么宠他,肯定会来接他回去的,到时候他还要说父亲几句,居然打他,他从小到大连声骂都没挨过!
可是不久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不仅仅是父亲,就连母亲都没有来找过他,他在家附近徘徊了好几天,才发现父母好像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于是又冷又饿的他只好狼狈地回到了家中,即将踏入家门的时候,江良拦住了他,“你要是再喝酒,我就再敢你出去,而且这次出去你就再也别想回来了!”
江百川终于发现父亲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懦弱好脾气的老人的,如果不听他的还真没准被赶出家门,于是老老实实地戒了酒。没过多久,江良托店里的客户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给一个大企业看仓库的,薪水不多,待遇一般,但好在清闲稳定,不容易出岔子。
后来,潮生还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崔琳琳的境况。在打完离婚官司后没多久,她就在父兄的撺掇下嫁给了他们的同行,一个批发水果的四十岁男人,姓陈,离过婚,有一个女儿在前妻那里。由于崔强和崔天齐父子在她的离婚案上是出过力的,尽管崔琳琳不愿意,那房子还是让大哥给分去了一半。
那姓陈的起初对她百依百顺,一副好老公的样子,不过很久就暴露了本性,他爱喝酒,而且一喝醉就回来打老婆,他的第一个老婆就是受不了这一点才跑的。
崔琳琳嫁到江家是享福的,哪里受得了这个待遇,忍了一次两次就想离婚,可是这次崔强父子没有为她出头,因为觉得二婚倒还说得过去,三婚就真没人要了,而且传出去也不好听。房子还分给了他们一半呢,他们还不帮自己出头,崔琳琳一生气就赖在娘家不走,刚好避开丈夫的毒打。
她的丈夫找上门来要他们放人,崔强父子本来不想和他起争执的,不过这人说话太难听,后来没忍着脾气就跟他对骂起来,嘴上不过瘾后来还动起了手,把女婿/妹夫给揍了。姓陈的怀恨在心,找了一帮兄弟哥们又打了回去,这次直接把崔强父子打进了医院。
最后,崔强父子在医院躺了一个月,这婚也没离成,崔琳琳被带回了家,这日子就将将这么过着。
不过她倒是回江家找过江百川,一来是为了看儿子,二么她还抱着复合的念头。经过第二任丈夫的摧残,她觉得只是在外面玩玩女人的江百川都算得上模范丈夫了,反正他也还没娶,他们之间还有俊俊,没准这事能成。
不过何凤艳和江百川态度十分坚决,立刻板下了脸把她扫地出了门。其他不说,她害得江百川丢了饭碗这事就决不能原谅!崔琳琳只好打消了念头,只是偶尔带着俊俊出去玩一趟。
任佳雯和海明结婚后,当起了名副其实的海家大少奶奶,看似无限风光,不过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她自己知道。海明花心不改,更确切地说,结婚后他更加变本加厉,几乎夜夜宿在外面,连家都不回。任佳雯总从他身上闻到了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可她不敢过问,在丈夫的眼里,她还不如家里的佣人有存在感。她的娘家因为这桩婚姻获利良多,为了父母的脸面她也必须把这名存实亡的婚姻维系下去。
潮生听完这些时候觉得唏嘘不已,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选择的路承担后果。
可是自己呢?如果没有海东麟,他会是怎么样的,在干什么,快乐吗?
他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感激之情,他的人生因为海东麟而不同,他是他的伴侣、亲人、朋友、兄长,也是他孩子的父亲、是把他从不断陷落的泥潭拯救出来的恩人。
他突然很想看看他,就是现在、立刻、马上!
潮生下了车后,迈开步子往家的方向奔跑起来,没多久,他就来到了家门口。这个时候,海宝应该在楼上睡午觉,所以他轻手轻脚地拿出钥匙打开了门,往二楼的卧室走去。
可踏上楼梯的时候,他就听见了海宝的哭声——
“爸、坏、坏!要、要……呜呜呜……”
同时还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
他疑惑起来,决定在不被楼上的人发现的情况下悄悄上去看看。
刚走到卧室门口,他就看见海宝正在毯子上踉踉跄跄地爬行着,他已经能走路了,但还是不太稳,需要有大人扶着,所以大多数时候他喜欢在柔软的毯子上爬来爬去。
他的前面放着一碗想碰碰的牛奶米糊,这是他最喜欢的食物,他奋力往前爬着,就在他的手即将够到的时候,那碗可爱迷人的米糊就被一只大手推得更加远,刚好就在离他大概三十厘米的距离。
海宝就像脑袋上栓了胡萝卜的驴子一样,跟着那碗米糊爬行着,一边爬一边控诉着老爸的无良,却已经不知道爬了多少圈了。
去他的伴侣、亲人、朋友、兄长!敢虐待我儿子,我要你好看!
潮生的怒火蹭蹭地往上涨,还以为他们父子俩关系已经彻底改善了,却没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海东麟做出了这么幼稚没品的事!
欺负一个还走不稳的孩子,还是自己的亲儿子,这像话吗。
逗儿子正逗得开心的海东麟突然感到了一股寒气,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看见门口的潮生时,脸上露出了又惊讶又慌乱的神色。
“潮生……”
“海!东!麟!!!!!!!”
潮生上前一把抱起儿子,把他放在腿上喂他米糊,一边喂一边数落自己的爱人:“有你这么干的吗?幼稚不幼稚?是亲生的吗?你能干点正常36岁男人该干的事吗?”
海东麟表情微讪,被训斥得说不出半句话来。海正睿心满意足地吃着爸爸喂的米糊觉得格外香甜,看来老爸吃瘪的样子更是心情好了几分,于是乎“咯咯咯”地笑得有些得意忘形,被米糊呛进了嗓子,不住地咳嗽起来。
这回轮到海东麟笑了,虽然只是双眼微微弯了一下,可潮生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把手里的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让海宝和海东麟同时怔住,两双眼睛同时看向他。
一个两个都这么让他不省心,这个家里必须得有一个乖巧的、贴心的、暖人的……
“我、要、生、闺、女!”
海东麟:“……”
——
死里逃生的杨岸青变得格外惜命起来,他把家里重新布置了一下,换了防盗门窗、装了警铃,儿子上下学都是他亲自接送,不再麻烦别人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