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彤一听立刻窜了出去：“师父，我们也去！”
丹阳子没奈何地说：“偷听还不够？”
何雨彤跑过去抱住他的手，撒娇道：“听都听了，就让我们参加嘛！”
丹阳子没办法，只能答应。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外走，林夷悄悄地扯了一下沉醉的袖子，用眼神问道：不是说你暗我明？
沉醉无声地哼了一下，我乐意。
好吧……林夷默默地想，反正我们都是看热闹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第25章
“掌门，就是此处。”林夷将丹阳子带到山溪的大柳树旁。“我们在此处玩耍时，看到这孩子从那边摇摇晃晃地走来，一下子就晕倒了。”
丹阳子望了一眼潺潺的溪流，迈步便向林夷指的方向去。林夷拉着沉醉、何雨彤扯着苏易之赶紧跟上。丹阳子走到一处遍地狼藉：花木折断的地方，说道：“这孩子出现的地方，应该是此处。”
“这里？”何雨彤四处望了一下，疑惑道：“可是师父啊，这里是主峰的范围哎，他怎么能躲过守山弟子的？”
丹阳子没做什么动作，林夷和沉醉却知道他在用灵气探测周围。丹阳子道：“洞天血灵阵，嗯，还有霜晶犀牛族的妖力。”
“难怪昨天有守山弟子报告，后山有大批犀牛怪离开。”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响起，来人须发皆白，容貌却甚是威武。
“拜见威武长老。”林夷等人一齐行礼道。
雷霆子摆手：“不必多礼。我说掌门师兄，除妖这种事怎么能带着彤儿过来？”
“长老别瞧不起人家嘛！”何雨彤跺脚，仰头问道：“长老，师父让你来抓妖修么？你要怎么抓？”
“怎么抓？哈哈！”雷霆子拍拍何雨彤的头，大笑道：“不知是哪里来的妖修，竟敢在我紫冥阁撒野，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元空、元朗、元明、元贞，摆阵法，寻妖迹！”
“是！”
四道人影从半空中御剑而来，手中各捧着白玉镜、青玉司南、紫玉瓶、墨玉环出现。
“拜见掌门、师父！”
“不必多礼，开始吧。”丹阳子吩咐道。
“是！”元明应道，几步走到原本的洞天血灵阵处，左手托着紫玉瓶，右手中食两指夹着一张明黄符纸，口中默念咒语。
符纸燃起，化作一缕青烟，青烟变成一只四爪蟒。四爪蟒仰天咆哮一声，飞快地在四周游走起来，不时回到紫玉瓶旁边。仿佛衔着什么放在紫玉瓶之中。片刻之后，四爪蟒在空中凝固不动，化成灰烬落下。
“掌门、师父，此地遗留的妖气已尽数收入瓶中！”
“那便交给我吧。”元空朗笑着上前，将双手抱着白玉镜对着紫玉瓶，口中念念有词。
紫玉瓶发出一阵光芒，光芒被白玉镜反射到半空中。仿佛另一面镜子出现了一般，半空中出现了影像。
血色的云雾慢慢消散，一群犀牛怪站在巨大的黑色沼泽里，对着天空咆哮。轻蔑的声音说道：“眠沙族长，我最后问你一次，血玉灵犀到底在哪里？”
随后的影像扭曲了几下，仿佛如镜的水面起了涟漪般。涟漪消失之后，影像就变了样子，血色的云雾急速地上升，仿佛镜面在飞速地坠落。一个黑袍人踏着一柄紫光闪烁的长剑，大叫道：“暮云！”伸出手冲下来，却被什么阻挡了。镜面被黑色弥漫，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地说：“霜晶犀牛族，眠沙……”
往后便再也听不到了。紫玉瓶的光芒消失，半空中的镜像也随之消失。元空道：“禀掌门、师父，这妖童脑子已被损坏，记不住事，只能逼出这么多记忆。”
“师兄不必担心，有这些就足以定罪了。”元朗微笑道：“接下来便交给师弟我来。”
他走到暮云面前，左手持着青玉司南，右手中食二指并拢，刺向暮云的心口。
他是要……！林夷心中一惊，沉醉却抓住他的手腕，不许他乱动。
便在这犹豫的一瞬间，一缕剑气已从元朗手指上射出，没入暮云的心口之中。
暮云依旧面无表情，却唔的闷哼一声，倒退了几步。心口滚烫的血流出，却没有一滴落在衣襟之上，而是化作一缕血线飞向青玉司南。那情景实在太过诡异，何雨彤到底是女孩子，不禁惊惧地“啊”了一声，转身便扑进苏易之怀里。
“彤儿。”丹阳子叹气道，“我紫冥阁的亲传弟子，可不能连这点阵势都怕啊。”
何雨彤一颤，苏易之不敢为她求情，只能收紧了手臂，无声地安慰着。
就在这几句话之间，暮云的血已经将青玉司南上的凹槽全部填满。他的脸色本来就白，这下被抽取心头血，一张脸更是白得如同透明一般，摇晃几下倒在地上。林夷被沉醉紧紧拽着不能上前，其余的人却没将他放在心上。元朗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青玉司南上，司南的勺子便飞快地转了起来，最后停在一个方向。
元朗等四人立刻御剑飞起，雷霆子袖袍一卷将暮云卷起，也御剑而去。丹阳子也带着林夷等四人御剑而飞。
林夷穿到这个世界来就想试试御剑是什么感觉，现在终于能飞在空中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满脑子都在担心暮云，觉得自己做错了。
然而事情已经无法制止，何况那恶道士囚禁犀牛怪那么久，还将暮云这个孩子做成傀儡，必须收到惩罚。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找到恶道士而已。林夷安慰自己说。
虽然中间几次调换方向，一行人却没有飞多久，不多时便落在一座山峰上。元贞四望了一下，冷笑道：“倒还做了个不错的阵法，可惜了！”
她说着将手中的墨玉环一抛，双手并在身前结了个法印，垂目念咒。当下只见他衣衫无风却猎猎而动，墨玉环也在她的声音中越变越大，几乎将方圆数里的地方笼罩了起来。元贞猛的睁眼大喝道：“紫冥无上——破阵——！”
随着她的大喝，墨玉环瞬间缩小，半空中传来玉石碎裂般清脆的响声。眼前的花木葱茏的景象瞬间变成遍地鲜血的人间地狱，十几个修士盘膝坐在血污里，惨呼一声纷纷口吐鲜血。
最中间那个……林夷反握住沉醉的手，眼瞳一缩。那个穿着外门弟子服的中年修士，就是那个恶道士！
“想不到正撞上他们集体吸食人血的时候。”元贞保持着墨玉环不动，将妖修们困在血污中动弹不得。“一网打尽真是祖师爷保佑。”
“哼，无知妖修，不知天高地厚！”元朗冷笑道，“我紫冥阁是什么地方？也能让尔等杂碎玷污？”
元空张口也想骂几句，却被雷霆子拂袖制止了：“够了，多说何用？”
他广袖一甩将暮云抛到血污之中，随手取出自己的长剑，看也不看血污中挣扎着爬向暮云的黑袍人，举剑便是一劈。
灵剑化出的巨大剑影去山岳压下，紫光耀眼，十几个妖修连哼都没能哼一声，瞬间化作剑下的齑粉。眨眼之间只剩一片血污之地，而元明默念法咒，紫玉瓶将血污尽数收入瓶中。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哪里有什么血污、妖修、斩杀？是不是糊涂时的错觉？
林夷直到被送回沉月崖也没能反应过来，坐在椅子上呆呆愣愣的。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月亮又要沉下了，他还是一动不动。
“你怎么还在发愣？”冰冷的声音传来，还有一阵糕点的香甜之气。
沉醉在他忽然回神又像没回神的目光里伴着一身白色的月光走来，手上还端着一盘糕点。他将糕点放在桌上，说道：“师妹一回到小院就晕倒了，发了一夜的烧，尽是说胡话。你居然也给吓傻了？太没用了点。”
他一边讽刺的骂着，一边伸手将林夷的头压在他的怀里，无奈而带着一丝丝温柔地说：“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在么？”
就……就是因为有你在才怕啊！林夷好像一下子回魂了，不由分说地抱住沉醉的腰，颤抖地叫道：“沈……沉醉……”
第26章
林夷是给吓傻了，却不是给那区区的血腥场面吓傻的，他是想到了沉醉的将来。
当初写《平妖纪》的时候只写到修真界对修妖厌恶到水火不容，故事的主角是苏易之，所有的情节自然围绕苏易之展开。对于沉醉，他只写到沉醉在门派大比中被发现修炼妖法，然后被威武长老雷霆子亲自抓了，再然后就是苏易之跟紫冥阁的弟子出去除妖，发现作恶的妖物是沉醉的手下。对于沉醉在雷霆子处受到了怎样的处罚，又是怎样逃出紫冥阁的，他一个字都没说。
他一直以为不过是逐出师门而已，但是白天的时候看到雷霆子与丹阳子对妖修不由分说就杀得渣渣都不剩，不给辩解的机会，不会公开审判。而雷霆子作为化神中期的高手，仅仅座下的亲传弟子出手就将十几个妖修重伤得没有还手之力。雷霆子更是一剑将十几个妖丹期的妖修斩杀成粉末，这是何等可怕的功力！
林夷清楚地记得沉醉在驾鸿秘境里只将《化妖诀》练到通智期而已，也就相当于修仙者的化元期而已，怎么可能提防得住雷霆子和他的亲传弟子的审问和处罚。
“沉醉……”林夷眼眶都急红了，将沉醉的腰抱得紧紧的，不知道怎么办才能阻止沉醉走上既定的妖修之路。沉醉对他来说已经不只是笔下创造出的角色了，而是一起经历过凶险生死的至交。他很难想象沉醉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面对，那种感觉……就像生活一下没有了重心，像生命没有了支柱，飘飘浮浮，一切都将变得没所谓。
更可怕的是，距离驾鸿秘境开启的日子，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沉醉。”林夷低声问道，“你能不能一直这么低调？不去争什么，也不期望什么地位权势，我们一起在沉月崖种草药，平平淡淡一辈子，我不修仙了，跟你度过人世数十载再到鬼界当鬼族。好不好？”
沉醉皱眉道：“你说什么？”
对啊，他在说什么傻话啊？沉醉的才华何等出众，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对啊，他抬头问道：“沉醉，你既然不愿跟我在沉月崖种草药一辈子平平淡淡，为什么不好好练功？你只要稍微努力一点，成就绝对比苏易之大！”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沉醉不去看他那双清澈而信任的眼，淡淡道：“我不喜欢紫冥阁，仅此而已。”
林夷皱眉：“这大荒之中修仙者以紫冥阁为第一，你离开了紫冥阁，谁肯收你为徒？”
他只想找到《天香心法》，振兴花妖一族修仙？神仙又算个什么东西？妖界之主栖梧宫凤凰便是太古神族，妖界少主白孔雀乃是佛魔两族混血，这世间本该六界平等，自觉仙修比妖修高人一等者，不过是无知而已。仙佛二界说除妖说了几百万年，当真敢对妖界甚至任何一个强大的妖族动手么？妖族之主本就是跟仙官平起平坐的！
沉醉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林夷给他这一声哼弄得胆战心惊心头拔凉，完了，沉醉现在才多大呢，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的年纪，放在修真者无边的生涯里还是刚起步的阶段，就敢看不起紫冥阁，这个性桀骜得，难怪将来敢练《化妖诀》。
拦是拦不成的，他凭什么阻止掌门的亲传大弟子去门派秘境里试炼？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林夷猛的站起来，推着沉醉往外走，说道：“沉醉，你回去吧，我要再次闭关。你在外边好好照顾自己，谁欺负你你就跟我说，小师叔的头衔砸死他们！”
沉醉一脸不爽的被退出门去，不知道林夷又发什么疯，还没来得及问林夷就砰的关上门，还把护院阵法启动了，谁也不能进去。
到底怎么回事！沉醉气得踹了一脚院门，愤愤地离去。
林夷一闭关就是五个月，出关的时候离驾鸿秘境开启只有半个月。当他再次出现在太清宫的弟子院面对沉醉时，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这一刻沉醉十六岁，林夷十五岁，都在长身体的时候，半年不见，沉醉越发的丰神俊朗而冰冷如皑皑远山雪，林夷瘦了些，依旧温文而可亲。
变了吗？没变吗？修真者的半年不过是增长一个阶段的修为而已，眨眼之间的事，林夷却觉得好久不见。他盯着沉醉看了好久，只是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傻笑了一声。
沉醉立刻皱眉，嫌弃地说：“怎么到了化元期反而傻成这样子？”
林夷的不适应登时消失了：“沉醉你筑基啦？”
当然，筑基了才能更快地修炼《化妖诀》。沉醉没告诉他，只是道：“嗯。”
他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样子，林夷却开心得很，跟他坐在院子里东拉西扯地聊天，还给他做各种各样的团子，最后连何雨彤跟苏易之也召开了。何雨彤抱怨林夷偏心，林夷就用经雨花团子和果酱饼贿赂她，问道：“雨彤，秘境试炼什么时候啊？”
何雨彤在他们面前完全没有形象可言，腮帮子吃得鼓鼓的，想了想道：“十天之后吧，咦？凝丹长老没说吗？”
他那个师父跟他简直不是一个节奏的，玉明子闭关炼丹他满世界乱晃，他闭关玉明子满世界找他。林夷叹了口气，认真地说：“我听说秘境里有很多妖兽，到时候你们俩别跟我们俩分开。”
“小师叔……”何雨彤手里捧着个花瓣团子，感动得泪眼汪汪的。林夷是化元期高手，又是高明的丹修，一个人独来独往更有利于杀妖兽夺宝物，但林夷却先想到保护他们三个。怎么能叫她不感动？“小师叔，我们一定紧紧跟着你，不给你惹事！”
沉醉却不禁皱眉，要是林夷三人一直在他身边，他怎么寻找《化妖诀》？又怎么修炼？
这却也正是林夷打的主意。他一个人看不住三个人还看不住？绝不能叫沉醉变成妖修，否则的话……想起当初雷霆子的巨剑，林夷不由得一个寒颤。
秘境试炼是紫冥阁每五年一次的大事，专门送门中筑基期到化元期的弟子进入本门的驾鸿秘境中试炼。驾鸿秘境是紫冥阁开山祖师紫冥真人开辟的一处空间，里边有各种上古妖兽与物品，可以说紫冥真人毕生的搜集都在里面。因为秘境中灵气与妖气都十分诡异，每次秘境试炼都会让四位金丹期修士护卫。这一次不知是天意还是如何，护卫的竟是雷霆子的四位亲传弟子元空、元朗、元明、元贞。
林夷心中一个不好的预感，那头丹阳子洋洋洒洒的动员宣言已经结束了。所有人站在太清宫前的广场之上，由妙法弟子将每个人拜师时的玉牌一一分发了。玉牌分发完毕之后，紫冥阁五位长老分列五灵方位，丹阳子在五灵方位的中心。五位长老一齐施法，青、红、白、黑、黄五色玉牌飞出，汇聚于丹阳子头上，丹阳子双手结印，身前漂浮着一枚紫玉牌。六枚玉牌排成六合的方位，一个光门在玉牌的范围内打开，丹阳子与五位长老用自身修为保持着光门的开放。
元朗沉声道：“选定的试炼弟子随我们进来！”语罢率先飞入光门之中。其余的弟子也纷纷走入其中，林夷等四人走在最后边。
等所有人都进入秘境，光门随即关上。林夷发现众人落脚的地方是一处占地数十丈的广阔草地，草地上隐隐有紫光偷出。
“此处是秘境中最安全的地方，驾鸿阵法所在，妖兽毒物皆不能伤。”元朗解释道，“诸位师弟师妹可随意组合，半个月后在此处集合，我们离开秘境。在这十五天的试炼中，严禁弟子私斗，严禁将弟子陷害危险之中，一旦发现，由我们威武部弟子锁住灵根，待离开秘境后严惩不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