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你还记得我吗？”
林亦冉垂着漂亮的眼睛，心里隐隐有点恼火：“路总。”
路轩有一张无论如何都温文尔雅的脸，看得出男孩儿的抵触情绪：“傻孩子，那是外人叫的。你叫我路轩就行。”
成熟的男性，手掌抚摸在他头发，让林亦冉有种遥远的温暖，就像三年前有一个很完美的大哥哥对自己的呵护和宠爱。
可是终究不是心里的那个人。
林亦冉平常碰见这种人一定会调头就走少惹麻烦，这次竟然快速抬起眼帘又垂下，愤怒的怕掉他的手后退两步：“你这人怎么这么随便！”
他才十八岁，身高从来不是优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路轩面前，简直像一只小巧的泰迪熊。台上很精致清淡的少年显出稚气的一面，路轩觉得他越发可爱。
林亦冉不管什么潜规则，径直往烬情门口冲。
“你这样也想在酒吧里赚钱，到时候非得尝到苦头不可。”刚走两步手腕就被拉住，路轩没生气，淡淡的声音很踏实。
林亦冉气哼哼的瞪他抽出手，别开头不想纠缠。
路轩包容的微笑：“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觉得你太干净不适合这里罢了。”
你永远拿微笑的人没有办法，单方面生气就像小朋友难别扭，林亦冉深知这一点却管不住自己：“我们素不相识你管我做什么？”
“你还在念高中吧？”
干脆摇头不开口。
路轩一点没气馁，反而笑笑说：“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请你喝东西吧，唱了这么久嗓子都哑了。”
林亦冉凌乱，低着头火了：“我不需要，我很讨厌你！”
路轩更加饶有兴致：“你有自闭症吗？怎么跟别人说话都能这么紧张？”
林亦冉头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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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碰见路轩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和其他几位歌手寒暄时被路轩堵到，还很大度的请一大堆人喝酒。
林亦冉很干脆的拒绝：“我还有事先走了。”
另一位歌手立刻拦住他：“不要嘛小然，路总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你给个面子嘛！”
“就是就是，你能考上这么优秀的大学已经很不错了，偶尔给自己放放假嘛！”
他们都没有恶意，只是出于普通朋友的劝告，林亦冉勉强做到了离他们最远的位子上。
不想路轩不易察觉的站到自己身边，当着许多人的面万分自然的问：“想喝点什么？”
林亦冉哪里知道什么酒，愣了三秒钟才小声说：“就橙汁吧。”
到酒吧去要橙汁，大概只有当我们年纪很稚嫩的时候吧。
每个人都有很年轻的时候，随着岁月流失不知去了哪里，所以有朝一日通过别人重现在眼前时，除了感叹也许还会有些悲哀。
悲哀自己的青春流向何处了。
路轩笑笑说：“那好啊，我也要橙汁。”
路轩见过多种多样优秀的男孩，甚至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他不是会轻易心如死灰的人，却已经鲜少动心了。
可台上的林亦冉却闪烁的让他略微失神。他就像一块璞玉，未经雕琢可是终会夺目璀璨。
刚才台下不断有人喝醉了起哄，林亦冉脾气极好的唱了一首又一首，温顺的表情惹人疼惜，又让人忍不住想接近。
“酒吧不安全，要是没有特例你最好不要来这里，我可以帮你找到新的工作。”
一杯橙汁林亦冉很快饮尽，林亦冉气呼呼的对陆轩皱眉：“你别说得咱们关系好像很近一样！”
路轩直白的开口：“你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你也不要浪费时间缠着我！”
路轩绅士的帮他拿起包，自动忽略他的回答：“没事儿，你来这里要注意安全，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林亦冉赶紧摇头。
路轩看他越发可爱，怕他吓到也不再坚持，便说：“人们都说擦肩一次尚需轮回因缘，我们相遇两次也很不易了。认识你我很高兴，希望以后还能见面。”
他这话说的多漂亮，只要林亦冉是这里的常驻歌手，他们怎么可能不再见面。
路轩自从和旧时恋人落落分手后，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的激情再去争取过什么人了。
在同龄人中还略显成熟的林亦冉，在年长十几岁的路轩面前，空白的像一张纸。
林亦冉对于路轩来说，不过是个刚闯进视线不久的小孩儿，是个极其干净单纯的少年。
路轩不明白，那么干净漂亮的男孩子，为什么会有一双忧伤的大眼睛。
路轩可以轻易的看出来，林亦冉的笑是出于习惯，其中极少能点缀快乐。他一直不喜欢以笑容作为面具的人，但不知哪点不对头，对于林亦冉，他有的只是怜惜。
当天晚上他的目标已经十分明确，他决定追求这个男孩。
Chapter 13
林亦冉好好规划了一下自己的攒钱计划，他利用周末到烬情唱歌，每次固定只唱两首歌，出场费一千，这样下来一个月可以挣到四千。
现在没那么经费紧张，看得出林亦冉十分知足，他大概不知道，到这里消费一瓶酒就要800。
礼拜六，路轩计算好时间来到了后台的化妆间，”正巧”看见林亦冉在换外套，没来得及系好的扣子露出了脖颈及以下的大片肌肤，近距离的看上去就让路轩浑身燥热。
“这是后台您不能进来……！”
林亦冉看见来人已经抓狂，但纵然心里素质再好也不免紧张，在路轩看来就是一阵手忙脚乱。
他知道自己衣裳大敞，不禁从脖子红到耳根，连胸口细腻的肌肤也变得粉红。急促的扣好扣子，低着头收拾没有用过的化妆台。
路轩克制住现在不该涌出的多余欲望，装得足够绅士：“小然怎么这么晚还没走，现在外面下雪了，有没有人来接你？”
林亦冉已经凌乱非常，机械地把一个盒子从左上角移到右上角，缓缓摇头。
“那我送你回去吧。”说完不由分说的拉起小孩子的软软的小手。
林亦冉急道：“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
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
路轩乐了：“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把你放到楼下，又不会上去，我只是想做你的朋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不寂寞吗，为什么总是拒绝别人？”
平心而论，这样有人关心的温暖，其实挺好的。
林亦冉再嚅嗫，又说不出话来，只好温温顺顺的被拉上车。
到底是没有社会经验的年轻人，被说两句好听的就晕晕乎乎，没有被爱过的人自然渴望被爱，于是便懵懵懂懂的丢盔弃甲。
其实林亦冉是不讨厌路轩的，他的第一印象给林亦冉是不错的。既没有死皮赖脸的纠缠，又没故意给自己脸色看，反而对自己很尊重。
事实证明绅士的男人不止对女人受用，对男人同样存在致命的吸引力。
林亦冉也不是傻子，更何况傻子都看得出来路轩对他可不是单纯的感情。
但是当初的秦子航呢？
快三年了，如果你喜欢一个遥远的幻影喜欢了三年，是不是也到了该说再见然后向前的时候了？
这种遥遥无期的思念是不是每个人都经历过，他们又是如何选择的呢？
坐在车里，林亦冉看着身边的路轩，根本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路轩脸上平静，心里早已一片春色满园花开遍地。林亦冉小心翼翼的时不时看自己一眼，那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好奇和探寻，这让他很受用。
“你正在读大学？”
“嗯。”
“你学的是什么专业？”路轩觉得小孩儿有点被沉闷的气氛搞得不自在，便收起坏心眼打破沉默。
“心理。”
“是你选的还是你妈帮你选的？”路轩随口问一句，身边的小孩儿僵了僵，片刻才僵硬的微笑道：“我父母已经去世了。”
路轩有些吃惊，又转念一想，要是父母健在谁会让这么好的孩子出来卖唱，他要是出生在自己这种家庭，肯定是呵护的温室幼苗。
路轩简单的安慰两句，还伸出手在林亦冉背上轻拍几下，暧昧的事情滴水不露，见林亦冉抗拒了才沈声说到：“小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亦冉怔怔的看着他，脸颊泛红。
迎着夜晚外面皑皑的洁白雪景，路轩仿佛看到了纯净小孩脸上的细微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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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渐渐的好起来了。
最近路轩已经成了他的专职司机，等到晚上送他回家，但最大的进展无非就是留了手机号，若即若离的情愫让林亦冉心情平静许多。
每天他都会接到路轩发来的各种各样的短信。
「小然，中午记得好好吃饭，否则会营养不良的。」
「小然，我在你们学校门口，晚上我送你去烬情吧。」
「小然，注意休息，早点睡觉，学习别太晚。」
……
每次看到前面的”小然”林亦冉的心都会颤抖一下。他至今都没告诉路轩他的真实姓名，而路轩也没问。
就好像披着”小然”的外衣，与别人的暧昧都是可以容忍的，就好像依托了一个屏障，来享受不属于自己的关怀。
因为孤单了，因为嫉妒了，所以急于找一个虚枉的爱人。对于少年时代就独自一人的林亦冉来说，爱更像是很久都没触碰过的橱窗里的展示品，吸引人而又遥远。
时间推移的次年的元旦夜，林亦冉在烬情已经工作了一个月。
元旦夜不回家的只有两类人，一类是家庭美好全家在酒店包间里饮酒欢畅的幸运儿，另一类则是无处可依来到酒吧寻欢作乐的人，
他们至今孑然一人，徘徊在或熟悉或陌生的城市里麻痹自我。
烬情就是收留这种人的地方。
元旦夜收入很高，林亦冉去烬情例行赶场，孤孤单单这些年的冷清自己最清楚，在这个家人团聚的日子泛起一丝寂寞。
自己心情也不是很好，上台唱了一首《同类》，成功勾起底下人的愁绪。
结果今天算是倒霉，不幸的林亦冉碰上几个没酒品撒酒疯的人。
其中一个大声嚷嚷：“怎么下台了啊，多唱几首啊小美人，老子还没听够呢！别老那么悲伤，要唱就唱有激情的，配你这诱人的脸蛋啊！”
林亦冉有点蒙，来烬情的人都是圈里有点地位教养的，不像普通酒吧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这种戏码第一次上演在自己身上。
“我每次只唱两首，这是规矩。”
“你他妈的到底唱不唱，一个出来卖的还装什么清高，你不唱就给老子玩玩，我不信你今天还能直着腿出去！”一个男人越上台阶就抓过林亦冉的胳膊，另一只手迅速向他的腰伸过去。
林亦冉条件反射的就给了他一巴掌。
“靠！！你长得就是一副被人上的样子还装什么清高，你这身子不知被人用过多少次了吧！”
被打耳光是面子上的事情，醉酒的几个人一同暴怒，一个人冲上台撕扯林亦冉的毛衣，被打了耳光的人立刻开始解他的皮带。
嗤笑的，起哄的，看热闹的，场面乱成一团。
路轩这次进来的很巧，看到这一幕瞬间爆炸，烬情的保安已经开始平息争端，路轩想都没想也冲了上去，拳脚相加把闹事的几个人撂倒在地。
转头朝一边咬着嘴唇的林亦冉看了看，有些惊魂未定，白嫩嫩的胳膊还被他们捏着，红印子突兀的印在上面，颈间还有一丝抓伤。
他惊恐的摸摸自己刚才被抓住的地方，使劲揉搓，总觉得太肮脏太恶心。
连十五岁时跟秦大哥亲密过后都没有的感觉。
烬情的保安把几个男人拉出酒吧，路轩心疼的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了没事了。”这是路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挨着林亦冉，少年温热柔软的身体就这么贴着自己的胸膛，惹得路轩一阵呼吸急促，连喘息都变得粗重。“没事了小然，他们不会欺负你的……”
小孩儿白嫩润滑的肌肤离自己这么近，脸色因为刚才的调戏还泛着红晕，眼睛水光潋滟，显出与平时清冷完全不同的脆弱。
路轩承诺：“我以后让人关照你一下，或者给你换一份工作，总之你别在gay bar里混了。”
林亦冉的嘴唇小巧红润，似乎就这么低头就能吻到。
路轩霎时间血管突涨，血液几乎开始逆流沸腾。平时自视定力不错，可努力了好久才勉强压抑住生理反映。要是平常这种情人关系一旦确定，转天就会拉上床颠鸾倒凤一番。
但对于林亦冉，路轩几乎用了马拉松的定力，连接吻都没有过。
林亦冉要是平时也是个理性的成熟孩子，肯定察觉出不对，但这会儿被恶心坏了，什么也不想只是昏了头。
“小然，今天是元旦外面很清静，我带你吃点东西好不好？”
林亦冉胡乱点点头，算是默许，末了还瞪着大眼睛瞅了他一眼。
路轩被他这么一瞅快要吐血，脑子里天人交战。吻了吧，怕好不容易达到的进展又破灭，小孩儿又缩回壳里；不吻吧，实在憋得委屈自己。
路轩还没有这么纠结过，也不曾体会过禁欲到这种地步的滋味，现在只得哭笑不得的半推半抱把林亦冉拖到车里。
开动发动机后，路轩摸着靠在车窗上的小脑袋问：“今天元旦，跟我出去转转好不好？”
林亦冉勉强笑了笑，点点头。
路轩对微笑的美少年没免疫力，皱眉克制住想吻他的欲望，继续开车。
Chapter 14
元旦之夜，连平时嘈杂热闹的西单大街都冷冷清清，路轩把受尽委屈的小孩儿拽到一家意大利风味的店。
路轩娴熟的打开菜单，看了看对面拘谨的美人柔声道：“小然，你别光看着，想吃什么就要啊。”
第一次跟陌生男人出来吃饭，还是除夕夜，林亦冉茫然中多了些说不清的感觉，连菜单都没看只顾摩娑着手指：“呃，今天谢谢你了，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路轩把菜单还给waiter，风度有加的轻声说：“酒吧驻唱这种事还是挺常见的，你没有经验以后还是少去。”
有些事情说不清也不愿提，林亦冉微笑了一下垂下脑袋：“嗯……”
路轩沉默一会儿才道：“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当我就注意你了，可以说蓄谋已久了吧。可惜那次太唐突，没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吧？”
Waiter过来，金枪鱼沙拉摆到了林亦冉面前。
“……没有。”看似轻松的调侃让林亦冉半点放松不了，但是他不幸的选择了自投罗网的话题：“今天元旦，路轩你……呃，不回家吗？”
路轩静静的把视线从盆景上移开：“你怎么会认为我有家？”
烬情的常客，醉生梦死纸醉金迷，逐渐遥远了对于家的概念。
林亦冉神情近乎尴尬，转而安慰道：“没关系，你事业有成年龄刚好，很快就会有美丽的妻子的，说不定下一个元旦就有家人陪你了。”
“是吗？谢谢小然，你很善良，能在元旦陪我过。”毕竟已经三十岁，比林亦冉年长十岁还多，怎么看不懂他的局促。“虽然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啊，但是我也想要一个安稳的家庭。”
林亦冉纠结了，现在这么明显的暗示还要继续装傻就是真傻了。他低下头，忽然想到了好几年前，有秦子航相伴的元旦夜。
中国人很传统，向往安定的家庭和贴心的爱人，渴望每一个团圆节都有人陪在身边。
一个人一生能过几个新年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