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轩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不懂她的意思的。可秦明轩却是态度暧昧,口里说着端瑞长公主去了,宋家要守孝,等守孝之后再做奖赏。而行动上却毫不手软的去收宋家的军权,先时纪博被派出去接受西北兵权,秦明轩对纪博的感官不好。更为重要的是,纪博是他父皇的死忠。现在这个时候,他必须得防一手。
所以,秦明轩派了自己的心腹,带着圣旨和亲兵去西边监军,务必要牵制纪博。而对着宋家则是模糊处理,口头上表扬,金银财宝也赏赐了不少。可却从不给实权的东西,崔太后一看就明白了。得了,秦明轩这是忌惮宋家呢。
秦明轩做了皇帝,崔玄忙的团团转。对于一直对他支持良多的崔玄,秦明轩是感激的。加上崔玄和纪安在一道也在他那儿过明处,对于一个没有后代的国公爷,秦明轩更是乐意见到了。
为了感激崔玄对他的支持,秦明轩把纪安调到了礼部,接替了崔玄的尚书之位。纪安以二十二岁的年纪,成了最年轻的礼部尚书,正二品职位。让那些白发徐徐的老臣们看着羡慕嫉妒恨的牙痒痒,心中道一句:不过一小儿,投机取巧罢了。那语气酸的,让纪安一下朝绝对躲这些大臣躲的远远的。
心里却觉得深深觉得秦明轩不会办事,给他拉了一手的仇恨值,心理阴暗想到,难道崔玄功高震主,秦明轩给他玩捧杀。不然,要他一个二十出头小年轻做六部之一的尚书,这真不是脑子抽了吗?
崔玄瞧着纪安对着秦明轩好感度为负值,那心情的快意真是不可言喻。依着崔玄的聪明劲自然是知晓纪安若是贸然身居高位当然要引起那些酸腐们的闲言碎语。可崔玄认为他和纪安的关系要瞒下去也不太现实,不如提高纪安的地位和权势,以后就是传出他们在一起了。
两个人权势相差不大,众人也才不会敢把脏水都泼在了纪安身上。再说,崔玄对着纪安那是满满的信任,深深相信这些事情纪安一定能搞定。为此,秦明轩给他提赏赐的时候,崔玄就点了点纪安。想着秦明轩那时意味深长的对他的笑,崔玄就觉得世事无常。
秦明轩作为皇帝,而他父皇秦祁正却被送到了皇宫别院看管起来。秦明轩没有要他父皇的命,但却在他父皇的住所贴满了自己母后的画像。专门命人找来了大批的红珊瑚,摆满了他父皇的住所。
秦祁正一开始看到这些红珊瑚就砸,而他砸了之后,自由宫人补上。一次次的,秦祁正发现怎么砸也摆脱不了这些要命的红珊瑚。于是,他就在自己的住所找有香味的东西,一旦发现就拿起烧了。
而伺候他的宫人却被秦明轩下令带着各色的香料,秦祁正烧也烧不尽。一次次的也灰了心,有时候半夜醒来,瞧着挂着满室的画像,会吓出一身的冷汗。一开始,他还要时时诅咒秦明轩,可周围人对他不打不骂,每日送上的是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秦祁正的诅咒却是让人觉得他心胸狭窄罢了。
渐渐的秦祁正就没时间诅咒了,他发现自己的鼻子好像闻不出任何的香味了。之后,他又惊觉身体慢慢在变的虚弱,这让他越发的认定秦明轩以他当年害死了原配皇后的手段来报复了他。
这么一想,秦祁正的病也就越发的重了。秦明轩听闻消息,嘴角笑了笑。不过,他还是做足了孝子样,派了太医去给秦祁正诊治,太医却没查出大病,只道秦祁正受了惊,心思过重,要静养,开了药给他留下。
秦祁正哪肯相信太医所言,他当日是怎么对老定国公的那可是历历在目啊。他自己做皇帝要求太医如何行事,心知肚明。到了现在,他是死也不肯用太医留下的药的。特别是这个太医还说他没事,这明摆的是被秦明轩派来做样子的。说不准这留下的药不是救命药,而是催命药。
所以,秦祁正怎么也不肯用药。不到半年,他就变得瘦骨嶙峋,因为疑神疑鬼而神情憔悴疯癫。他日日感到身子虚弱难受,看着满目原配妻子的画像,开始日日睡不着觉,天天嚷嚷着崔氏来索命了。
秦明轩登基一年之后,这位废帝就过世了。死后太医验证,他却是没中任何毒素。这让那些有心人失望了,而间接为秦明轩正了名。
在接到秦祁正死亡的那一刻时候,秦明轩楞了半响,心中却再无半点波澜。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秦明轩登基为帝,大赦天下,顾家因为有功于秦明轩,虽然没能恢复爵位。但顾詹却也官复原职了,不过,走了崔玄的路子,直接留在了泉州做了四品的武将,打算和林宝在那儿不挪窝了。纪安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也很为好友高兴。
而这个时候,纪府传来消息,纪老太太病危,纪安顾不得其他,赶紧回府去看纪老太太。
一路上,纪安心急如焚,很是后悔自己没有对纪老太太尽到孝道。
等到了纪府,白氏早就派人在门口等着,纪安直接去了集福堂。纪老太太昏睡在塌上,白氏在旁边守着,看着纪安来了,轻轻了打了手势,让纪安出来说话。
第112章:庄生
纪安被白氏叫到外面,白氏知道他心里着急,也没和他废话,简单的说了纪老太太的病情:“姑妈年纪大了,前些日子得了风寒,身子骨就一直弱了些。昨天夜里,下人发现姑妈身上有些热,起不来了,我们这才发现姑母不好了。太医已经来过了,说就在这几天了。世子也给皇帝送了奏折,希望侯爷能从西北回来见老太太一面。”
这些年纪安每次回府都发现纪老太太越发的老迈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他其实心里还是有数的。纪老太太岁数到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伤心和难受。纪安想了想,对着白氏说道:“姨娘,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我这就回去请假,这些天好好的陪陪祖母。这些年,我忙着在外奔波,祖母心里即使挂记我,也不忍阻了我前程,放手让我在外拼搏。现在细细想来,我竟没为祖母做些什么,真是不孝啊!”
白氏安慰道:“安哥儿,姑妈她虽然喜欢子孙陪伴,可更喜欢子孙们有出息。你年纪轻轻,已经是朝中重臣。姑妈每每和我说起,都是喜笑颜开,满足的很。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每月都来陪着姑妈,姑妈常常在我面前夸你孝顺。你万万不可自责,不然,姑妈心里知晓了,要难受了。”
纪安并没再说什么,只是写了折子给崔玄送去。纪老太太病重,他是怎么也要陪着纪老太太走完最后一场路的。在亲人的排位里,纪老太太可以算是他心里的最为重要的一位亲人了。现在这位爱护他的老人要走了,纪安心中只想再多为她做些什么。
纪老太太醒来的时候瞧见纪安很是开心,笑着说道:“安哥儿,祖母就知道你是个出息的。你老子半辈子才混到了一部之长,祖母的大乖孙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能干。真是青出于蓝,咱们纪府也算后继有人了,祖母这把老骨头以后到地下见了你祖父和舅爷爷,也能道一句尽心了。”
听着纪老太太的话有些伤感,纪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白氏开口劝慰道:“姑妈,我爹他是个明理的人,也最疼姑妈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要我爹真要怪的话,也是我这个不孝女累的他早逝。姑妈不可事事揽在身上,郁结于心,那我爹就算地下有知,知晓您为了他的事情伤了身体,他那么心软慈爱的人,怕是也得心疼姑妈的。”
纪老太太听着白氏的话却是摇摇头,眼睛湿润的看着白氏和纪安。半响,声音有些颤抖的开口道:“莲姐儿,这些年你可怨姑妈当年没给你做主?姑妈心里一直愧疚,你爹待博哥儿如何,待我这个妹子如何,我心里是有数的。当年,纪府显赫之时,亲朋好友何其之多;但一遭落难,姻亲故交都没了缩起了头来。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博哥儿,上门求助,受了多少冷落。好一点的亲戚给些银钱就打发了我们走,而那些势利眼还对我和博哥儿多加羞辱。也只有我的亲哥哥能不计较得失的接我回娘家,我心里明白,出嫁女,特别是我这样夫家获罪的,带着孩子娘家长居得给哥哥添了多少麻烦。但哥哥却说,我是他的妹子,有他一口吃的,就不会饿到我,让我不要担心。”
可能是想到当年投奔白家的场景,纪老太太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嘴角慢慢的带出一些感动和笑意。
“当年,博哥儿前途未卜,你一个官家千金,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并不难。你在泉州素有贤明,有不少人家上门求你。但哥哥瞧我整日的为博哥儿的婚事发愁,心中不忍,问过你的意见后,就把你低嫁给了博哥儿。我那时高兴的想着。这辈子博哥儿要对你不好,我非打的他认不得祖宗。”说到这儿,纪老太太的语调高了些。
白氏也回想到了当年,纪博是她表哥,虽然是个白身,寄居在白府。可白氏还是渐渐的喜欢上了那个沉默寡言,却孝顺懂事的少年。纪博和她哥哥一直形影不离,少年情怀总是诗。和一个优秀的男子青梅竹马的长大,白氏的好感来的很自热而然。所以,在她爹向她征求意见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无价宝易得,有情郎难求,纪博即使没有锦绣前程那有什么关系。白氏自己有嫁妆,家里的哥哥更是个读书的料子,她嫁过去,夫妻两个其利断金,就不信日子能过不好。所以,她信心满满的嫁进了纪府。
白氏料到了开头,却没料到后来,纪博平步青云,步子走的太大,是她这个四品嫡女也高攀不上的了。白氏这么多年夜深人静之事最常念的那句诗就是:“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神请恍惚了一下,白氏很快收敛了心神。扯出笑来,对着纪老太太说道:“姑妈何苦再提这些事情,是我没福气罢了。姑妈对我如何,这府里是有目共睹的,我心里感激姑妈还来不及,怎么会怨您呢。姑妈,您别多想这些了,赶紧养好身体才是,安哥儿和晨哥儿都在等着孝敬您呢。”
纪老太太苦涩的看着百氏,开口道:“莲姐儿,以前你都是叫我母亲的。自从,自从博儿糊涂之后,你就开始叫我姑妈了。我知晓你是冷心了,是姑妈和纪府对不起你。当年,你五年无所出,我这个做婆母的心里不是没有小心思的。我知晓你心气高,定不愿意和人分享丈夫,我和博儿又受了太多白府的恩惠,要我如何对你开的了口。所以,当年博儿先前闹的那么一出,我才睁一眼闭一眼。我终究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放弃了你。”看着白氏想看看劝慰,纪老太太摇摇头,对着白氏罢罢手。
“没事,我也快走了,这一辈子在心憋着憋着,总不能真让我带进棺材里去。莲姐儿,我后来才知晓你已经准备了良家子给博儿做二房。我那个时候就明白自己错了,再后来,你怀着嫡长子成了妾,我当时就想,我一开始就不该偏心的,所以老天要罚我了。哥哥卧在床上的时候,我去看他,他那么好的人,却不愿意见我。我就知晓,他是不愿意认我了。我没敢和旁人说,心里却想着护着你和你的孩子,总有一天,哥哥能原谅我。但,哥哥却先走了。我那时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若是一开始我就出面,就没有以后的那些事情了。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做的孽。我一直对安哥儿好,他懂事孝顺是一方面,我更明白他本来是该最最名正言顺的。却被我们这对自私的母子弄到了这样尴尬的境界,我要是不对他好,我怕我睡觉都睡不安稳。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憋着,谁都没说。你换子的时候,我想着这就是报应,我们纪府欠了你的。可却没想到,这罪却让我两个孙子受了。”
纪老太太说的老泪纵横,纪安也插不上嘴,赶紧绞了帕子给纪老太太擦擦。
白氏却被纪老太太的话说的楞了楞。怨纪老太太吗?白氏说不上来,这些年下来,纪老太太对她如何,她心里明白。可再明白又能如何,冷了的心又怎么能热的起来。和纪博结缡五载,她自问上顺婆母,没有任何不周到的地方。即使心里再不甘心,她也从没有想过以恩相邀,让纪博没了子嗣。
可就是她真心实意当母亲待的婆母,在她遭受委屈时,却还是向着纪博。当年,偌大的纪府,看着全是她的至亲,可却无一人拉她一把。那个时候,只要纪老太太是态度鲜明的站在她这一边的,即使是纪博变了心,对她来说也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至少,她的心当时不会那么冷,她还有想在纪府待着的不舍。
白氏明白,纪老太太心不坏,就是护儿子。更是被郑氏的肚子给迷花了眼,对于一个想抱孙子抱了五年的老太太她想要换给儿媳妇,白氏能明白她的想法。可却不能原谅,不能原谅一个被她当母亲的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背弃了她。当年,她会那么决绝的离开纪府,有对纪博变心的寒心,也有对纪老太太冷漠的失望。
所以,当她变成了妾之时,她只喊纪老太太为姑妈,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婆母永远不可能为了儿媳妇为难自己的儿子,若是真信了,那就是自己傻,怨不着旁人了。
而现在,纪老太太时日无多,不管真心假意,这么多年,白氏对着纪老太太朝夕相处,若说没感情那是假的。特别是在知晓换子乌龙之后,白氏很感激纪老太太对纪安的维护和庇佑。所以,她留在了纪府代纪安尽孝。
但不怨吗?似乎心里也一直有疙瘩,今日纪老太太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倒是让白氏不知如何开口了。她的心乱乱的,平时的能言善道这个时候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纪老太太看着白氏,心中一叹。这么多年,她努力的压制郑氏,不让白氏受委屈。可让一个正妻为妾,这本就是天大的委屈,更何况又有个安哥儿和晨哥儿在对比着。所以,纪老太太这才积极的培养纪安,让纪安自己立起来。
这样,纪老太太才能觉得自己造的孽少了些。欠下的因果要还,所以,她明白白氏对她有心结,可也无能为力。在白氏愿意留在府里照顾她,纪老太太心里是感动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没多少日子活了,有些事情,她不希望白氏老是憋在心里。人总是会做错事情,她不希望自己的错事牵连到了白氏放不开。
纪老太太对着纪安看了看,开口道:“安哥儿,现在你出息了,祖母也安心了。祖母这一辈子对不起三个人,一个是你舅爷爷,一个是你母亲,另一个就是你了。你舅爷爷,祖母只能来世再还了;而你母亲祖母就交给你了,代祖母好好的照顾她。你不要怨她,都是祖母和你爹对不起她,她这一辈子也过的很苦,她对你的心是再也没有不好的,就是太想给你好的了,这才魔障了。你是个好孩子,万万不可和她生了间隙。你们是亲母子,哪有隔夜仇啊。你现在有本事了,以后,你母亲跟着你也能好好享享清福。她这一辈子没过几天好日子,都是我这个老婆子给牵累的,你给祖母好好陪陪她。”
纪安看着满眼期待的纪老太太,点点头道:“祖母,您放心,孙儿以后一定会好好奉养白姨娘的。不管如何,她生养了我,这样的大恩,我是不会忘的。我不会让她晚年受苦的,祖母,您就放心吧。”
纪老太太能得到纪安这样的保证,已经很开心了。说了半天的话,她也累了,就睡下了。留下纪安和白氏,一时间倒有些相对无言的感觉。
纪晨和德顺晚上也来了,纪晨这些日子忙得很,想请假也没请下来。德顺的小郡主这两天又受了寒,她要照顾老人又要照顾小孩,明显的憔悴了很多。
纪老太太在白氏的搀扶下出来和两个孙子吃饭,等吃完了饭,她把两个孙子和德顺叫到了跟前,坐定之后,才开口道:“晨哥儿,今日让你们兄弟二人过来,是祖母有事想和你们商量。公主,你是老身的孙媳妇,也在旁听听。”
纪晨忙说道:“祖母,您有事就说,孙儿一定帮您办的妥妥的。”
纪老太太笑着说道:“好好,祖母身子自己知道,也就在这几天了。你也知晓,祖母和纪府欠你大哥的不少。祖母要走了,这府里以后是你当家了。我知晓你是好孩子,但你大哥是个生性散漫的,受不了家里的约束。我想着,现在我就帮你们把家给分了,等我去后,你大哥就接了白姨娘出去住。不过,分家不分心,你们是兄弟,以后即使不住在一起,也不能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