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吐出烟,叹了一口气。
“没有啊!没有!”曲知义一抖大声否定,激动得几乎蹦了起来。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说话。”李鸣看着前方淡淡道。
“哪个都是我。”曲知义马上接话。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他心虚,怕这三次吸毒没结束就被谁发现问题,但是每天不听话的身体以及乱糟糟的心情越来越难以掩饰。
“我是你组长,也算是你大哥,你有事可以找我商量,但是不能伤害自己。说真的,酒吧里呆久了,有些事儿也见怪不怪,不过你小小年纪就……”李鸣顿了顿,到底还是没继续说下去,只叹息了一声,就熄灭了烟。
曲知义吸烟吸得慢,他现在的思维不太快,李鸣的一番话却也听进去七七八八,只是一想多脑袋就隐隐作痛。
是啊,为什么不敢去找任何一个同事商量?就算姜鹰不行,他们也总是……不,不能信任任何一个人。曾经小花就被不明不白开除,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自保第一,说了自己的事情,也许就留下一个弱点在别人手中。
李鸣的一番话让曲知义有些感动。
“鸣哥,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小花他……是得罪了谁吗?”
尽管没人在屋里,这个时间也总是随时会有人进来的。
“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我知道你对小花那事儿一直很在意。”李鸣又拿出一只烟,拒绝了曲知义的火,自己点上。
“我也是猜测,因为在那前一天鸣哥和赵哥因为假酒吵架了。”曲知义直奔主题。
李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小义,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闹大了就不止牵扯一个人了。
“嗯。”曲知义点头。随即有点想发抖,想用力颤抖身体,他强抑制住这种感觉,却还是打了个激灵。
快些结束吧,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去考虑小花了。也许别人是对的,在这里,自保才是永远的第一位。
这天晚上,梦仔和王虎把曲知义叫到桌边。
“最后一次机会了,这东西一但接触三次,你将终身难戒。”
王虎抖着腿,舞台上阿林组正在跳着什么舞,鼓点很欢快。邻桌的一群年轻人在玩郑筛子,嘻嘻哈哈,和此时曲知义的状态完全不同。
“我接受最后一次机会呢?曲知义回问。
“那就跟路哥在一起,然后只需你留下一只左胳膊。
“不必了,开始吧。”曲知义挥了挥手。
“今天是最后一次,得玩点刺激的。”梦仔在边上帮腔。
“小梦说得对,那么就……在这里进行吧。”
曲知义抓了抓衣角。在这里进行,一会儿兴奋起来了无处可躲。
“我还在工作中。”曲知义纠结地将目光扫过王虎和梦仔。
“想要自由还不付出点代价?你小子别太天真,要么你自觉点,要么我把你按这儿。”王虎白了曲知义一眼,露出一脸凶相。
曲知义盯了会儿王虎左臂的老虎纹身,只得木讷地点头。“好吧,最后一次。”
曲知义走到休息室刚好看到李鸣端着托盘回来。
“鸣哥……”没有什么迟疑,想起白天的对话,曲知义决定相信这个人。
“说吧。”李鸣将托盘一放,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等曲知义交代。
“对不起,但我保证今晚是最后一次。”曲知义还抱着托盘,紧张的时候他特别想到王虎那里继续摄取美好的幻境。
“理由呢?”
“之后找一天详细说。”
“好吧,那就这样,最后一次,你去换衣服吧。”李鸣挥了挥手。
“他们让我在这里……那个……”曲知义抬起眼,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什么眼神,但是他很害怕。也许是之前谈话的原因,曲知义希望李鸣能阻止他,但是他知道不可能。
“小义,你这样等于慢慢葬送自己知道吗?”李鸣恨恨地拿出一支烟,随即又恨恨地装了回去。
“之前没想到这么严重。”努力装出来的镇定全扛不住了,曲知义的泪腺就像坏掉一样,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又开始厌恶这个没用的自己了。
李鸣沉默地伸出手拍拍曲知义的肩膀。
“他们等着你呢,去吧。”
曲知义疑惑地抬起头:“你知道是谁?”
“我想许多人都知道,是梦仔和王先生吧?”
曲知义打了个冷战。眼泪突然止住了,他冷得不行,浑身发抖。
都……知道?曲知义本以为很隐蔽。
却没人阻止过他。
“不知道你吃的是什么,这里有些人会接触兴奋剂之类的,每年都有进戒毒所的。有点财势的能快些出来,什么都没有的就只能耗时间了。”李鸣悠悠道。
曲知义后退两步。
“你的样子……有经验的都能看出来。”李鸣笑了笑,随即转过身,“希望没事。”
曲知义看着李鸣的背影,默默垂下头,没精打采地走到衣柜前,换好来之前的那身休闲装。其实就是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牛仔八分裤,紧腿的牛仔裤显得曲知义的腿很修长。
曲知义走到梦仔和忘虎桌前坐下,王虎从怀里掏出小盒子。
“等等。”梦仔伸出手阻止了王虎把盒子递给曲知义。“难得最后一次,加点料吧。”说着拿出一个小瓶子,乍看之下就像普通的口服液。
“喝了。”梦仔递给曲知义。
曲知义没有接过,梦仔的手停在半空中。
“这是什么?我总不能你给毒药都吃吧?”曲知义瞪了梦仔一眼。
“看你说的,这是我经常喝的,也就兴奋一下精神。”
“一会儿吸了那个就要很兴奋了,你想让我在这里跳脱衣舞吗?”
这会儿曲知义倒觉得自己的头脑变得清晰起来。
“真是……你就是想马上吸这个吧。”梦仔从王虎手里抓过那小盒子扔了出去,曲知义一把接到。他很想控制颤抖的双手和渴望的神情,可是他不知道在别人眼中的自己已经是充满了欲望。
最后一次了,然后自己的意志会败给毒瘾吗?
“我去吸烟区。”曲知义站起身,梦仔和王虎也一起站了起来。
紫意酒吧的吸烟区在舞台边的一个角落里。这时阿林组正跳得起劲,鼓点越来越快。
曲知义迫不及待地点开他的第三只“烟”。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个烟的全名和详细属性,也不想去问。
熟悉的味道吸入口鼻的时候,曲知义兴奋地颤抖一下,浑身充满难以言喻的快感。他知道这只是绝望的快感,但是此时此刻剩下的只有享受。
舞台上的鼓点声让他心里像被一万只猫挠痒痒。
第48章
蝴蝶,蝴蝶,他似乎听到有人对着舞台欢呼。
谁是蝴蝶?曲知义心中呐喊起来。
你是蝴蝶,又响起了,姜鹰的声音。
对,我是蝴蝶,姜鹰的蝴蝶。
哈哈哈哈哈,曲知义突然忘我起来,浑身都发痒,他突然想跳舞,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想跳舞!
根本无需抑制,他扔下了没吸完的“半截烟”,直接顺着后台跑上舞台。
阿林组的小帅正要上台,曲知义猛地拉住小帅:“让我来!让我来!”发出高亢沙哑的声音,曲知义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只想跳舞!
丢下愣神的小帅,曲知义直奔舞台。虽然几个月没怎么跳,但是学习了那么久,他很快跟着节拍找到了感觉,他现在的状态简直比没发生车祸之前还棒。脚一点都不痛了,也不紧张,此时他身轻如燕,此时是老天赐给他的奇迹身体!
随着鼓点,曲知义熟悉地转身、迈腿、翻身、扭胯,一系列动作浑然天成,只听到下面响起掌声。也许只是一分钟,曲知义却觉得像一个世纪一样享受不已。他已然忘我,把热情全部流进这美妙的舞台和音乐中。
我要比蝴蝶跳得好!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
仿佛回应了他的愿望,一时间台下口哨、欢呼一阵阵响起。
兴奋地难以自拔,曲知义正做一个伸手的动作,这只手一伸出去就被抓住了手臂,怎么也挥不开。
他想甩开被限制的手,却被更牢地抓住,最后曲知义终于愤怒,猛地转头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抓着他的人是谁之后,他呆住了。
眼前站着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裤,半袖衬衫上打着领带。两道浓眉间是深深拧住的眉头。
是姜鹰。
好像突然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曲知义火热的身体顿时变凉,力量也消失了。
被拖下台之后,台下一阵唏嘘,阿林马上上前道歉一番。这个风波算是草草收尾。
但是曲知义却好像世界末日一样,此时他兴奋不已,心跳奇快,浑身都开始颤抖。没了聒噪的音乐声和嘈杂的人群声掩盖,这可怕的寂静叫他好像脱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人前。
经理办公室里面,王哲,李鸣和一些员工都站在一边。
“怎么回事?”姜鹰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还保持着一只手抓着曲知义的胳膊的姿势,曲知义隐隐感到深陷肉里的手指,姜鹰的温度让他兴奋得战栗起来,却只能忍着。
“能自己解释吗?”姜鹰狠狠地盯着曲知义,好像猎食的野兽。曲知义被吓得不敢抬头,浑身发抖,猛地一阵痉挛,他想甩开姜鹰的手,却被更牢地抓住。
“姜总,对不起。”李鸣主动上前一步。“是我没看住员工。他叫小义,来到这儿才三个月。”
“李鸣,小义的制服呢?他穿着便装,怎么这个时间下班?”王哲语气显得很愤怒,对李鸣劈头就是批评。
“先听李鸣说。”姜鹰摆摆手。
“我发现小义这段日子有点反常,也找他谈过,他对我承诺今天是最后一次。”李鸣平静地开始叙述。
姜鹰嗯了一声。“因为什么?”
“原因……”李鸣顿住了,瞄了一眼角落里的梦仔。
“王哲,我不是说了让你盯紧一点吗?怎么员工反倒沾上了?”
姜鹰虽然没有怒吼,但是压低的声音让室内的气压更低了。
“对不起,这个是我疏忽……”
“别装了,你早就知道!”李鸣终于按捺不住吼了一声。一边许非见组长出头,忙在后面添油加醋。“是啊是啊,就梦仔那样儿,谁看不出来啊!”
姜鹰挑挑眉,“梦仔怎么了?李鸣你说。”
李鸣看了王哲一眼,转过头对姜鹰回复道:
“之前梦仔生病,小义带他陪了一次客人,然后那个人就看上了小义。后面都是我猜的,后来梦仔的客人就开始找小义麻烦,渐渐我们就有些发现他不对劲了。”
“我们觉得小义是被迫的。”小涛也站了出来。
“我没有!”一边的梦仔尖叫着,带着几分彷徨。
“哟,是嘛,要不是你做贼心虚……”许非见机不忘和稀泥。
“都住嘴。”王哲一声吼,四周安静了。然后王哲转头看看姜鹰,一脸愧疚:“对不起姜总,小义的事儿我一定妥善处理。”
姜鹰轻轻一笑:“还是我来处理吧。最近这些事儿明天再说,他我先带走。”
说着姜鹰抓着曲知义的胳膊用了下力,曲知义好像梦游惊醒一样吓得一哆嗦,随后开始挣扎。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
姜鹰没有回复,直接把曲知义拖出办公室。
把曲知义拖上车之后,姜鹰锁上了车门,然后狠狠地用双手砸向方向盘。听到一声响,曲知义只想夺门而出,却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
听着曲知义虚弱不停地说着:“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姜鹰难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比起愤怒,更多的是失望。
从曲知义那天发信息开始,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去小花家彻夜不归倒没什么,可之后曲知义一直对姜鹰躲躲闪闪。
之后更像预告到什么,姜鹰在一次出差的晚上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并没有人接。
今天,他本来是想找王哲谈谈工作,才进酒吧大门就听到一群人在吹口哨、喝彩,酒吧里一片热闹。姜鹰还以为是在做什么活动,无意中瞟了一眼舞台。
然后他就愣住了。
舞台上跳舞的,不是曲知义是谁!
只觉得身体好像被熊熊火焰燃烧一样,姜鹰快速走到舞台上把曲知义拽了下来。
然后他得知,曲知义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
曲知义替梦仔陪客人喝酒。
曲知义拒绝了客人的邀请。
曲知义被迫吸毒。
曲知义……
太傻了!
曲知义宁愿一个人承担这一切,也不愿意对姜鹰寻求一点帮助,他明明就知道这个酒吧是姜鹰的。
好像种种预感都成了真似的,一但给曲知义一个接触外部的环境,他就会开始渐渐疏远姜鹰。
不,疏远曲知义的也许正是自己吧,姜鹰一边抓着曲知义的手一边想。从那次车祸开始,是他疏远了曲知义。所以这样的结果,也没什么不合理。
将车子启动,姜鹰陷入了沉思。
第49章
徐槟的私人别墅离市区有一定距离,由于经常会接收姜家的特殊病患,所以这套房产的大多数资金都是姜家投入的。
小小的别墅一共三层,一二层大半都是诊室。
姜鹰直接带曲知义到了徐槟的住处。这时曲知义已经不怎么说话,陷入萎靡之中任凭摆布。姜鹰拽着曲知义走哪里,曲知义就跟到哪里。
上了七级台阶,姜鹰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水云飞,姜鹰并不奇怪。水月飞和徐槟在一起有十几年了。
“徐槟还没回来?”姜鹰开门见山问道。
“他和医药公司的人喝酒去了。”水云飞一边回答一边看向曲知义。曲知义正有点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和水云飞对上眼之后马上低下头。
“知义怎么了?”
“吸毒了,我们先进去等吧。”姜鹰直接把曲知义拖上楼梯。
水云飞轻轻蹙眉,把姜鹰和曲知义带到大厅。
姜鹰松开曲知义的胳膊,曲知义一溜烟跑到沙发一角落蜷缩成一团,偶尔瑟瑟发抖。
“这么严重你怎么才发现?
水月飞的语速还是平静缓慢,他坐在曲知义身边,轻轻拿过曲知义的一只手放在两手间。明明是仲夏夜,曲知义的手却凉凉的全是汗。
“每天他回家的时候我都睡了,而且他有意瞒我。”姜鹰压低了声音,“我也没想到……”
“他不是蝴蝶。”水云飞突然说道。
“怎么,连水老师都要质疑我吗?”
姜鹰向沙发靠了靠,闭上眼睛。
“不敢。”水云飞站了起来。“我去给徐槟打个电话。”刚走出一步,曲知义也跟着站起来。
水云飞无奈地笑笑:“不想跟姜鹰在一起吗?”
听到这话,曲知义大大地点了下头。水云飞转过头看了一眼一脸阴沉的姜鹰,又转回头。
“我只拿下电话,马上回来。”
可是曲知义一直抓着水云飞的手不放,水云飞只好叹了口气。
“我打吧。”从怀里掏出手机,姜鹰按了几下就拨通了徐槟的电话号码。
“……我现在在你家……是的……不,是吸毒了……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