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电话里的指定地点,正儿八经介绍了自己,粗略观察了一下环境,觉得这大约是一处艺术场所,里里外外都挂着画,什么风格的都有
,就是没有一副是他看得懂的。
“噢,就是你?”一个扎辫子的中年男人过来招呼他,一看他那脸蛋还挺惊艳的,一看他那屁股就更满意了,“好,跟我来吧。”他们工作
室就差一个美少年模特,这次找的人总算靠谱了。
“来,待会你就躺在这儿。”他指着一间空荡荡的画室里的一块半人高的平台说道。
周昀仁茫然地看着他,“躺在这?”不是坐着么,为什么要躺着?
“对,就这儿。你动作快点,我的学生五分钟后就都到了,赶紧脱光,乖乖躺着!”辫子男此话一出,顿时就把周昀仁吓呆了,脑袋里就剩
下两个字在来回旋转,脱光脱光脱光脱光脱光……
辫子男以为他第一次做,害羞,就说:“没事儿,第一次都这样,做多了就习惯了。”
红果果的补枪让周昀仁登时就风中凌乱,怒发冲冠了!他一甩头一记重拳砸中了辫子男的眼睛,痛斥:“大胆!”该死,该死的庶民!若非
这不是朱雀国,本宫处死你一百回了一百回!
辫子男捂着眼睛跳起来,“有病啊你!不愿意早说啊,又不是逼你去卖,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啊?”
一听这话,周昀仁稍稍隐忍的怒火霎时就喷了井,啥也不说了,直接开揍,看本宫今天如何教训你这个氵壬邪之徒!
话说皇太孙也不是完全在皇宫那个大温室里长大的,朱雀国不重武不假,但皇室之地难免遭遇危险,刺杀什么的年年都时有发生,身上一丁
点功夫没有也是不现实的。所以,周昀仁还是有两下子的,只不过那两下子糊弄自己可以,糊弄真功夫的人就不成了。
辫子男当然不可能站在那儿挨打,他长得颇像麻杆,但手上的力气不小,挨了两下是疏忽,第三下就接住了,“你疯了是吧?!住手,不然
我报警了!”
周昀仁真打的眼红了,哪里还听的见他说了什么,黑着脸继续往他身上招呼。不过却没有朝要害部位下手,都是黄太傅教的好啊,告诉他和
同宗兄弟打架时千万别打要害,他听进去了,早就成了习惯。
于是没几下,辫子男就占了上风。这不奇怪,毕竟他还是只有十五岁,个子不够高,力气不够大。不一会儿就有人听着动静进来,三下五除
二把他给制住,摁在了地上。
辫子男气呼呼地下去检查了伤口,顺便通知章远远过来解释解释。“你丫的这次玩我呢?这是什么孩子哪,还没开始呢就把老子给打了!”
章远远一听老舅被周昀仁打了,事情经过也来不及问,立马滚了过来。
“老舅老舅你甭急着生气……这是我同学,他真是我同学,平时可乖了,这事儿肯定有什么误会。”章远远讨好地给辫子男捶背,这是他妈
妈唯一的弟弟,早些年留学去国外学的油画,回国后就弄了个了不得的工作室,听说名气还挺大,“要不您先歇着,我去审问审问他先?”
辫子男摆摆手,今天真是活见鬼,倒霉!
找到周昀仁问清楚了事情经过,章远远扶着额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发觉自己真的低估了这家伙不食人间烟火的程度。
“你傻呀,他要脱衣服不是要把你怎么样,是让你做模特给人画画的!”
周昀仁揉着被捏红了手腕,“脱光了如何画画?这等常识我岂会没有,他是你舅舅,因而你为他开脱!”
章远远把他拉到一件展览室里,把他往里头一扔,“你自己看看,脱光了怎么不能画了?就这么画!”
周昀仁气鼓鼓地站好,然而一抬眼人就宛如遭雷劈,立刻慌乱地闭上眼,双手在空中乱挥,一脸的羞愤,“你你……竟如此氵壬秽不堪,氵
壬邪之徒,统统都是犯上之辈!”
“我的老天,这些是艺术,艺术!!”
但无论章远远怎么解释,周昀仁再也不肯再睁眼看这些人体艺术画一眼。
章远远没有办法,只好把神经极度不正常的周昀仁给拖走,送回家去,老舅那边看来只能改天过来道歉。唉,谁能想到,这世界上还能有这
么纯洁的小男生,还偏偏被他碰上了!
当天晚上,叶知行在被窝里找到了郁郁难安的周昀仁。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今日……今日我……我……”周昀仁是浸氵壬圣人之道长大的,小小年纪觉得看了那样的画作是天大的过错,不仅觉得自己对不起黄太傅
多年来的敦敦教诲,还对不起一向遵法守礼的自己。然而看了污秽之物的眼睛不能挖掉,他还如何清除身上的罪孽呢。
叶知行连哄带骗才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也有些郁卒,沉默了半天把小孩揽到自己怀里安慰,“其实……我也看过那种画的。”
“什么,你也看过?!”
“是啊,其实这没有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佛家有句佛偈,叫做相由心生。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眼中看到的便是什么。你心中有污秽氵壬靡,
看到的就是污秽氵壬靡,但如果你心中是一片净土,是碧水蓝天,再看那些画作,又怎么会觉得氵壬秽呢?只会单纯地从艺术角度来欣赏画
家的笔法和色彩运用罢了。”叶知行有板有眼地忽悠着,不愧是老师,洗脑的手段一等一,不过几分钟时间,周昀仁就慢慢从自惭形秽的情
绪中走了出来,但还是有些紧张,攥着叶知行的袖子不松手,“这么说……我,并未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
“没有,你当然没有,你看过那些画有想到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吗?”
“我没有!”
“那就是了。”叶知行轻轻拍着的背,“我建议你可以问问学校的美术老师,多了解一下人体艺术画是种什么样的艺术形式,等你真正了解
之后就不会这样惶恐了。”
“哦。”小孩乖乖点头,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好不容易把人哄睡着了,叶知行主动打电话给章远远谈了一会儿,章远远还记着周昀仁的嘱托呢没有出卖他,扯了个理由,才苦着脸说:“
叶叔叔,真不好意思,可周昀仁确实把我老舅打了,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最好……他是要我找家长来着,你看这事儿……”
叶知行打断他,“医药费多少我来付,你舅舅工作室在哪,我会亲自登门道歉。”
过了几天,叶知行瞒着周昀仁站在了青水艺术工作室门前,看着这一行熟悉的艺术字体,禁不住嘴角狠抽。
青水,这家伙几时清水了?!
电梯门打开,被周昀仁打得鼻青脸肿的辫子男刚好从里面走出来,远远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挺拔的背影,就神色激动地叫起来:“Kin?”
第八章:怪物
辫子男急冲冲地走过来,生怕面前的人一下子不见,叶知行慢慢转身,两人对视片刻,都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真是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要不是在这里抓到,还真联系不上。
叶知行的下巴微微上扬,嘴角勾起,“你不也是一样。”
作为少数几个在留学时期谈得来的好朋友,许自省是性格最跳脱的一个,偏偏还是个搞艺术的,越发显得为人极不靠谱。可实际上,许自省
除了穿衣打扮的作风另类了一点,是个相当讲义气有志向的人。他和叶知行是通过朋友的朋友认识的,明明一开始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却因
为一次争执变得亲密了许多。
“走走,看看我这窝收拾的还成吧?真够巧的,那个周昀仁是你侄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侄子。”辫子男一把拽住他的手,俨然是怕他
跑了。
叶知行当初谁也没通知,只身回国,谁也不想惊动。毕竟荣城这地方,他还没有站稳脚跟,不想给朋友添麻烦。
可许自省显然不这么认为,气鼓鼓的把辫子一甩,“我不管,你得请客自罚十杯,太不像话了,还有没有拿我当兄弟?”
得,这一顿看来是跑不脱了。
周昀仁不知道叶知行瞒着他去找章远远的舅舅道歉去了,想了一晚上觉得自己似乎的确是误会了,打了人家一顿实在有些过分,一上学就找
到章远远,说想当面给他舅舅赔罪。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皇太傅的教导是不会错的。
“不用了,我老舅不是个记仇的人,你知道他是个好人就行了……”章远远义气地拍拍他的肩膀,把他亲热地箍着,“要我说,你还是甭去
了,万一我老舅还是想让你脱衣服给他那帮学生画画,你怎么办?”
周昀仁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伸脚就踹了他一下,“要去你怎么不去!”
“我?那也要老舅看得上我啊,就我这张脸,从出生被他嫌弃到现在!”说道这个章远远就怨念,都说外甥像舅,可他不,而且父母的优点
也没有遗传到多少,他妈妈年轻时是出了名的校花,爸爸是标准的书生美男子,偏生了一个眼睛鼻子嘴巴都不出众的儿子。
周昀仁被他逗的精神放松了下来,本就是个豁达的性子,也不再纠结这件事了。倒是章远远今天脖子上戴的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心里一阵
兴奋,“哎,你脖子上的这块花件是弥勒佛吗?”
朱雀国盛产翡翠玉石,宫中的好东西可是不少,皇太孙自然短缺不了顶级翡翠,从小把玩的便不计其数,他还有一对血玉龙凤配,是皇奶奶
传给他的,说是为他预备的大婚时的聘礼。一般的翡翠,他只要过一眼就能分出等次品级,上好的糯种冰种也能看得出来。十二岁时还跟着
一位师傅特意学过纂刻,给皇爷爷刻过一枚闲章。
“嘿,我藏的这么严实都被你瞧见啦?”章远远笑得颇有几分得瑟,显然对于脖子上的弥勒佛是非常中意的,“喏,给你摸摸,偷偷告诉你
,就这个……好几十万呢,我妈买给我的生日礼物。”
周昀仁对于价钱没多大感觉,倒是挺叶知行说过,华国的翡翠玉石确实珍贵,所以找过几本书来看看,了解了一下常识,不过假货仿货也多
,打眼的是大多数。要想买到货真价实的,非得有认识的熟人或行家不可,不然很容易被人坑了,即便是有名望的珠宝行也有可能混入极其
逼真的假货。他第一眼就觉得这弥勒佛水色不错,想拿近了细细品赏一番,也没做声,从章远远手里接过来便细细捧在掌心里。
弥勒佛体态丰满圆润,笑容可掬,一看就十分舒服,这雕刻的手艺还算过得去……造型没有问题,双手的地方他看得出来,绝对是冰种,出
绿的地方接近于弥勒佛的下半身,盈翠光润,看光泽也的确是上品。
不过……这中间的部分绿意不浓烈,过渡的有些仓促突兀,看起来不太自然。
周昀仁不由得皱眉,这是怎么回事,既然是冰种,又怎么会存在这样古怪的地方……他这人向来喜欢钻研,但凡遇到不能理解的问题都会想
方设法弄个清楚明白。做人凡事如此未免太累,可若是放在做学问上,却是难能可贵的优点。
章远远见他看的认真,还一脸严肃,也跟着紧张起来,“你……看出来什么了?”
“嗯,是冰种没错,可是为什么会……”周昀仁想着既然是章远远的东西,他必然是懂得一二的,就指点给他看,“这里,直到此处……我
觉得有些奇怪,照道理品相这么好的,不应该会有这种瑕疵。”
因为雕刻的精巧,出现问题的地方恰好是弥勒佛的衣褶处,若不是眼睛毒辣,根本很难看出来。周昀仁当然不知道现代有种技艺能够将好的
翡翠中镶嵌人造材料,使其更加完美,例如遇上体积不够客户要求的冰种,就可用此等法子可以瞒混过关,价钱自然也就更上了一层楼。这
种技术也不是谁都能做的,能做出这般水准的大多有家传的手艺,被利益驱使因而铤而走险。只要不遇上顶级行家,失手的可能性极少,所
获利润却翻了翻。
章远远是个不学无术的,才十五六,哪里有什么文化底蕴,从小就知道电脑游戏,什么翡翠玉石琥珀玛瑙,听过是听过,知道都是些好东西
,但让他辨认真假,他绝对是两眼一抹黑。
“哪里有瑕疵,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不会啊,既没有裂痕也没有细纹,挺好看的呀!”
周昀仁这下知道他是个草包了,摇摇头,“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既是你母亲给你的礼物肯定是用心挑选的,我看……定是那商家欺骗
了她。”
“哈?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玩意是假的?!”章远远不敢相信,狐疑地打量他,“你懂这个?真的假的,你可别乱说。”周昀仁家里不是
条件一般吗,怎么可能玩得起这么贵重的东西。
周昀仁认真劲儿上来了,嘴角一垂,皇太孙的气场顿时外放,“我岂会打诳语!这东西也不全是假的,这周围一圈都是冰种没错,可这中间
一大片却不是,一块翡翠两种品级,你不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吗?”
章远远拧着眉毛把弥勒佛一把夺回来,对着光左看右看,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拿不准了,要不……我找老舅看看?”
“又是你舅舅,他也懂得鉴赏玉石?”那个辫子男看起来猥琐无耻,肚子里居然还有墨水不成。
“略懂,不过他有老师是这方面的行家。”章远远打定主意,很快就联系好舅舅许自省,约好过几天去找他,转头对周昀仁说:“如果真有
问题,我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用了,算我还你一个人情。”对于章远远帮自己找兼职,周昀仁还是很感激的。他不喜欢欠人人情,正好还了。
“那行!小子够意思。”章远远是不太在意弥勒佛的真假,反正他看不出来差别,戴着就是图个高兴。可这好歹是他妈妈买的,几十万呢,
要是假的那不亏死了,所以必须弄明白了!
做裸体模特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叶知行把自己和许自省认识的事也找个机会告诉了他,让他不要在意,下次做事别这么冲动,正正经经上
学读书就行。
周昀仁打了人心里也有些不得劲,于是表现的格外乖顺,学习更加刻苦努力,只是这英文学起来实在太难为人了,他一个古人要学叽叽咕咕
的外国话,首先这心理一关就过了好久,书面上还好说,每天结结实实抄写单词就是了,可这口语……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要不,我给你请一位老师每个周末补习两节课试试?”叶知行的英文水平很高,却正因为水平高才没法辅导周昀仁这种堪堪入门的学生,
他觉着自己肯定会忍不住吐血。
周昀仁倔强地拒绝了,表示自己不信学不好,每晚再多花半个小时做跟读训练。
叶知行知道他性子犟,也就没有反对。
坐在书桌前,周昀仁面前摊开放着英语课本,一想到明天早上的听写就脑仁钝钝发疼。临时抱佛脚收效甚微,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