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掏出钱,安成和买了一只掺入新鲜橙汁,面上点缀着鲜橙的蛋糕。
抱着蛋糕跟在安成和身后的蓝镗泽,安静得可怕。身为微生凉,安成和也无法出言安慰。
“我想回一趟家。”坐进车子,蓝镗泽小声请求。安成和有些吃惊,如此低声下气请求别人的蓝镗泽,自己第一次看见。
“把这个蛋糕给他。”
“嗯。现在去还是?”
“现在。”
到达小城已是中午,虽然这次安成和的车速比起上次来的时候快上了许多。
将车停在墓地门口,安成和颇有几分惊奇。这是小城有名的公墓,风水极好且环境优美,售价不菲。
安成和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墓地,造型别致的墓碑旁,勿忘我已经过了花期,零零星星开着几点蓝色残花,映着自己戴着黑框眼镜的照片。本
就平凡的五官,因为照片变成了黑白显得更是不起眼。
墓碑前摆着一盘蛋糕,应该是父母来过了吧。想到年迈的父母,安成和眼眶发热
原以为蓝镗泽会在墓前呆上一段时间,不曾想他放下蛋糕扭头便走,一时不曾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喂!你干什么呢?走了!”招呼着安成和,蓝镗泽头也不回。
坐进车内,两人没有交谈,沉默在蔓延。
“去找个地方吃饭。”终于沉默被蓝镗泽打破,此时安成和才想起两人早饭也未来得及吃。
“我对这儿不熟,你推荐一处。”安成和按下启动键,发动汽车。
装作对不认识小城的路,安成和在蓝镗泽的指点下往前行进,越往前越惊讶,这是去学校的路。
车子停在学校门口,蓝镗泽推开车门下车,片刻后捧回一只纸袋。
熟悉的纸袋跃入眼帘的瞬间,安成和几乎落下泪。那是学校门口老夫妻卖的夹丝饼。
安成和上学时,学校虽然免去了学费,但生活费还是要自己解决。食堂的营养餐太贵,安成和吃不起。好在门口这对老夫妻是学校某个领导
的远房亲戚,获得学校的批准在门口摆了这么一个小摊儿,赚那些吃不起食堂的免费生几个小钱。
夹丝饼分为白饼和油饼两种。安成和最喜欢吃的是他家的油饼,面团做成空心的大饼,放进油锅中炸至成熟却又尚保持绵软之时捞出,用小
刀划开一个小口子,放进馅料。
馅料也分为荤素两种,荤的便是裹上米粉上蒸笼蒸熟的牛肉与肥肠,撒上辣椒面花椒面香葱末子拌拌后塞进饼中,三块钱一只。
当然,这样豪华的东西安成和是不吃的,安成和吃的是素饼。将萝卜这些素菜切成细丝,撒上盐再滤去水分,拌上辣椒花椒酱油这些调料塞
进油饼中,一块五一只,大大的饼皮中包着麻辣可口的菜丝,鼓鼓囊囊。
伸手接过纸袋,安成和拿出仍然鼓鼓囊囊的夹丝饼,放进口中,昔日与蓝镗泽一起买这个当做午餐的情景浮上脑海。
每天中午放学后,安成和都会从校门走出来,掏出一块五毛钱放在老婆婆的手心,要上一只油饼,吩咐一声辣椒花椒少放。
有时蓝镗泽也会放下少爷架子,丢着营养餐不吃,跑出来和自己一起吃夹丝饼,不过他吃的都是荤馅。
两人买好饼,蓝镗泽便一只手拿着温热的饼大口咬着,一只手搭着安成和的肩膀。
“哟!蓝少爷,你也吃这种东西?”擦肩而过的同学总是奚落着蓝镗泽。
“我陪我小妾吃饭呢!”蓝镗泽嬉皮笑脸的高声应着。这时,安成和的脸总是红得像刷上了猪血。
总是跟在蓝镗泽身边,总是为蓝镗泽收拾烂摊子,总是把绷面子花光钱或者醉得像一滩烂泥而无法回家的蓝镗泽接回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
始便有了“蓝少爷家小妾”的称号,为什么是“小妾”而不是“仆人”?安成和一直没有想明白。
咬下一口饼,油饼一如往常的酥软,菜丝照样麻辣可口,安成和眼泪再也忍不住,砸在纸袋上。伸手拿过纸巾,擦着眼角,安成和扭头朝着
蓝镗泽微笑:“好辣!”
20.阻隔的厚壁(1)
“好辣。”吸着鼻子,吃完手中的饼,安成和将纸袋团成一团道:“还要去别的地方吃什么吗?”
“不用。”蓝镗泽低着头闷声回答。
“需要去医院看看吗?”安成和的鼻头红红。
“不用。”蓝镗泽摇摇头,望着安成和的脸,“这个东西真的这么辣?”
“嗯,真的好辣。那我们现在直接回去了?”安成和按下启动键。
蓝镗泽仿佛回复了平时的模样,拿起车中的小饰物抛着玩儿,脸上做出看不起安成和的表情道:“亏你还长着一副这么健壮的身体。”
“能不能吃辣和健壮与否没有关系吧?你的逻辑好奇特。”看着与平日无异的蓝镗泽,安成和松了一口气。
“哼!”被安成和抢白,蓝镗泽从鼻子中轻轻哼出声,打开车载音响听起了歌。
车内流泻着音乐,安成和静静的驾驶着车子,蓝镗泽后脑勺枕着双手盯着前方,把腿放在挡风玻璃前,跟随着音乐的节奏抖动。
转动方向盘,安成和拐上高速公路,沉稳开口道:“接下来的两天,我很忙,不能载你上学,家里到学校坐公交车的线路图我会画给你看…
…”
“为什么你不把车钥匙给我?”蓝镗泽打断安成和的话。
“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给你,不过你会开车么?”安成和微笑着。
“你怎么这么啰嗦,让你给我你就给我。”
“嗯,好。”安成和点点头,反正自己每天都是林开车接送。
“还有,我会让公司安排佣人过来。”蓝镗泽的生活技能十分低下,做饭洗衣全都不会。自己平日很少在家里呆着,所以只是让林找来一名
隔天来大扫除和送洗衣服的钟点工。
“这周的生活费我也会给你一些,上下学如果你不愿意坐公车可以打车。至于衣服,衣柜里的衣服你可以挑喜欢的穿,如果都不喜欢也可以
自己去买,需要多少钱尽管开口问我要。接下来的两天我可能都不会在家,也不会去学校……”安成和交代着安排。
“噗嗤……”毫无预警的,蓝镗泽竟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安成和莫名其妙。
“你好像啰里吧嗦的老妈子。”蓝镗泽笑得肩膀阵阵抖动,安成和只好闭上嘴巴,安静的开车。
“不过,你很像我的朋友。”笑着笑着,蓝镗泽突然收起笑盯着安成和的侧脸:“为什么要这样照顾我?我和你只不过合作拍了一次广告海
报而已。”
糟糕!安成和在心中大叫不妙,被蓝镗泽需要的喜悦冲破了理智,收留关系不太亲密的同班同学,满足他的一切需求,无论在谁看来,自己
的举动都绝对不正常。
“我只是在你身上寻找优越感罢了,而且你像只傲娇的小狗,很好玩。”掩藏起心中动摇,安成和拿出演技,脸上挂上绅士般的完美微笑。
“小……小狗?”蓝镗泽愣住,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评价自己像小狗,有些转不过神,脸上惊愕的表情仿佛凝结住一般。
“哈哈哈……”这回换作安成和笑得抖了肩膀。
手机铃声响起,安成和接通手机,虽然严格遵守交通规则,不过上面显示的号码却让安成和无法不去理会,接通通话,歪着头,把手机夹在
耳朵与肩膀之间。因为平时很少开车,更不会在开车时接听电话,所以安成和完全没有带上耳机的习惯。
“小凉,和你演对手戏的女演员日程上出了问题,临时做了调整,你现在在哪?”林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我大概两个小时后赶到片场,可以等吗?”安成和缓缓踩下油门,车子的速度也渐渐提高。
“嗯,那我交涉一下,把你的镜头排到最后。”说完林便挂上了电话。
安成和的眉心微微蹙起,蓝镗泽毫无征兆的入侵自己的生活,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连剧本都忘记了看,安成和暗暗提醒自己,无论蓝镗泽怎
样,自己都要稳住步伐,不能被蓝镗泽打乱生活的节奏。
微生凉即是微生凉,即使躯壳里的灵魂是自己,也不能打乱微生凉的生活。
今天的片场在回程的中途,两个小时便可以赶到,安成和扭头看看蓝镗泽道:“我找个服务区让你下车,你自己去服务区坐大巴回去怎样?
”
“我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吗?”蓝镗泽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安成和的心有些动摇。沉默片刻后才点点头。
到达片场,安成和将车子与林的车子停在一起,打开车门往场边走去,原以为蓝镗泽会跟上来,走了几步才发现蓝镗泽坐在车中一动不动,
毫无下车的意思。
化妆、换衣服,忙碌过后,趁着还没轮到自己,安成和快速翻看着剧本。
“小凉,到你了!”林走到安成和的身边,伸手拍拍安成和的肩膀。台词记得不太熟,安成和只好放下剧本,硬着头皮上。
好在今天拍摄的片段里打斗场景比较多,这些动作已经练得纯熟,倒是演对手戏的女演员不能完成动作,一些镜头又无法用替身演员,所以
不停NG。趁着武术指导纠正她的动作期间,安成和将台词拆成小段,每次停工都背上那么一 段,倒是圆满的完成了拍摄任务。
“微生啊,每次与你合作,不管什么样的角色你都能完美的演绎出来,仿佛一面能映出不同人像的镜子。啊!这个比喻还是不大贴切呢。总
之,一句话就是演什么像什么,看到你啊,我都会想真正的微生究竟是什么样子呢。”导演亲切的拍着微生凉的背。
矮矮胖胖的导演踮起脚尖拍着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微生凉的样子,在陌生人眼里看起来十分滑稽,但是熟悉这一行业的人才知道,导演亲密的
拍着微生凉的背时,有多少二三流演员看在眼中,心中奔腾的是满满的羡慕。
能够被这位导演赏识,那等于为自己的星途打开一扇大门,推动自己迈上铺上红地毯的星光大道。
真正的微生究竟是什么样子?安成和也不知道。
与工作人员打完招呼,天早已黑透,安成和才想起来自己把蓝镗泽遗忘了,顾不得卸妆便往车子跑去。跑了两步却见蓝镗泽坐在场边一把折
叠椅上熟睡。
走到蓝镗泽身边蹲下,安成和握住蓝镗泽垂下的手。不知他在这里睡了多久,手已经被深秋的夜风吹得冰冷。
脱下身上外套,安成和细细的包裹着蓝镗泽的身体。
“呀!微生,这位是你的朋友啊?我叫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醒。”场务正好从身边经过,语气中略带惊讶。
“嗯。”安成和将蓝镗泽的两只手藏在衣服底下。
“天快黑的时候他来这儿的,一句话不说就坐在这里看着大家拍戏,看他长得那么帅气,我还以为是新来的临时演员。”场务递给安成和一
件大衣。接过大衣,安成和一并盖在蓝镗泽身上。
“如果他愿意当演员,一定也会迷倒一大批女孩子吧。”安成和凝视着蓝镗泽安静沉睡的脸。
“小凉,过来卸妆!”专属化妆师拎着工具远远的叫着安成和。
卸掉脸上妆容,安成和与化妆师道过辛苦后急急跑到场边。蓝镗泽向来睡得沉,一旦入睡便很叫醒。踌躇片刻后,安成和将熟睡的蓝镗泽抱
起。
“哇!你们快看!公主抱也!”
“两个人都那么帅。”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流鼻血了!”
“微生凉的公主抱,好羡慕!”
场中女性工作人员的交谈传入耳中,安成和脸上热度渐渐攀升。快速走到车边,林已经替自己拉开了车门。把蓝镗泽放在副驾位置上,调整
好睡姿再替他系好安全带。
“小凉,他是上次拍海报那个临时模特儿?”林合上车门。
“嗯,是我同学,因为某些原因这周要住在我那儿,你替我安排一个短期佣工。”安成和礼貌的请求着。
“小凉,你的生活最好还是不要让别人介入太多。站在聚光灯下,一个小小的过错都会被放大成为污点。即使没有被抓住过错,我想你的粉
丝也不愿意看见你早上起床蓬乱着头发,睡眼惺忪的样子。”说完这些,林将一张纸放在安成和手中,“这是接下来几天的日程,很紧。”
回身走了几步,林扭头挥挥手道:“佣工我会替你安排。”
“谢谢。”安成和朝着林挥手,目送林坐上汽车离开。
展开手中的日程表,安成和的眉头皱起,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挤满整整一张纸,接下来一段时间,繁忙程度可想而知。
坐进汽车,安成和扭头看着安静沉睡的蓝镗泽。蓝镗泽的头侧靠着椅背,熟睡的蓝镗泽很乖,不会毒舌,也不会无理取闹,更不会随时虚张
声势的摆着大少爷的架子。如果他清醒的时候也是这样多好。想到此处,安成和摇摇头,没有这些“可爱”之处的蓝镗泽就不是蓝镗泽了。
以前那个虽然时常呆在自己身边却又遥不可及的蓝镗泽仿佛梦境一般,不,现在的蓝镗泽才是梦境。轻叹一口气,安成和启动车子。
回到家已经半夜,半路上蓝镗泽便醒来,虽然一路打着呵欠却也没用再睡着。两人回到家各自各自洗好澡后就寝。
清晨,安成和睡满五个小时便准时醒来,今日行程忙碌,完全没有健身的时间,只好略去。走进卧室,见蓝镗泽裹着被子中睡得香甜,轻手
轻脚打开柜门拿出衣服穿上,再从钱包中抽出足够一周开销的钞票和备用钥匙放在床头小桌上。想想了把车钥匙也一并放好后离开。
21.阻隔的厚壁(2)
蓝镗泽睁开眼睛,听着楼下汽车引擎声渐渐远去。想要了解微生凉,所以接近微生凉。与微生凉在一起,总有一种安成和重生的感觉,不过
重生这种事情,只能出现在小说中吧?
坐起身,蓝镗泽看着床边小桌上的钱和车子钥匙,心中疑惑渐深。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给自己一种仿佛呆在安成和身边的错觉?
微生凉即是微生凉,绝对不会是安成和。
安成和只知道水果蛋糕,安成和连饭店也没进过几次,安成和身体孱弱,安成和……两人身上相似的地方太多,截然不同的地方也太多。
无论是怀石料理的进餐礼仪,还是对蛋糕种类的了解,都不是安成和会知道的东西。更不要说今天在片场看到的,能够流畅的完成难度极高
的武打动作的微生凉,那绝对不可能是安成和。
想到这儿,蓝镗泽扯起唇角笑了,自己中了名为安成和的毒。他死去快两年,侵入身体每一个细胞的毒却没有一丝缓解的迹象,甚至妄图从
他人身上寻找安成和的影子。
这样的自己真是糟糕!
起身下床,穿好衣服,简单洗漱后蓝镗泽拿起桌上厚厚一叠钱和备用钥匙走出卧室。模糊记得手机被自己扔掉,没有手机实在不方便,所以
先去补张手机卡再买一只新手机。
走出黑色铁艺大门,蓝镗泽才注意到这是一幢附带着花园的别墅,虽然花园面积算不上巨大,但左右邻居相隔也挺远。左右张望着,蓝镗泽
找不到能够购买手机的地方。
幸好蹲在路边一小会儿便来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市区,找到一间店购买了最新款的手机,把补好的手机卡放进手机,刚开机电话便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