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一旦出门,那么夫侍的资质就遮掩不住了,小九此生必然还是要沦为卑微的夫侍,被大修士所利用。
既然小九终究是这么一个命运,那么沈家特地花费心力去培养小九,让他成为独一无二、可以让大修士牢牢记在心里的夫侍,那又有何不可?
凡事都有因果。
沈家从小九未出生之时,就开始对清淑姑姑的居住之地,每日所食用的灵物进行精心的安排,甚至小九的出生之地,出生的时刻,都选择在了极阴之地,阴年阴月阴时阴刻,让小九身体里的阴灵气比之其他拥有夫侍之资的人更要充盈。这样的小九,也更容易讨得大修士的欢心。
沈家为小九付出良多,那么现在沈家几乎满门全灭,徒留他们三个沈家血脉,难道他们让小九牺牲自己,为沈家报仇,还是错了不成?
他们错了么?沈家错了么?已经逝去的族长爷爷,大长老二长老,他们错了么?
沈七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若是可以重振沈家,牺牲他的性命都是可以的。他是沈家子,为家族牺牲,那是他应该做的。
沈迟听到沈七的这番话就笑了:“正是如此,若是我可以,我也愿意为沈家牺牲一切。”
沈七心中对沈九仅剩的一丝愧疚也没有了。那隐约之间,对沈九曾经升起的情愫,也被他深深地隐藏了起来。
“等等,刚刚我们不是在说小九的父亲么?迟儿的意思是,小九的父亲,他真的被关在水牢里?”沈七忽然想到他之前的问题,急忙问道。
一个元婴大能,那可不是他和沈迟能控制得了的。
沈迟顿了顿,方才思量着开口道:“当年的事情,孰对孰错,我也说不清楚了。族长他那时许是年轻,急功近利,”他又看了一眼神色木然的沈七一眼,才慢吞吞的道,“所以在小九出生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害死了清淑姑姑。”
“清淑姑姑一死,清淑姑姑的一位侍女才说出了清淑姑姑的心上人,其实是一位元婴大能的事情,然后怕众人不信,当场自尽。可是那个时候,且不说清淑姑姑已死,还是死在了沈家,就是小九,也已然被种下了蛊毒,长生路直接断了一半的可能。元婴之怒,绝非沈家人可以承受的。所以……”
沈七冷静的接口道:“所以沈家才会直接设计将那位元婴大能关进了水牢里,并且从此将这件事情封口,谁也不能再提?”
也正因此,沈诺的前世今生,压根都不知道他还有个父亲,甚至他的父亲还是位元婴大能。
沈迟也忍不住叹气了。
沈九这命,也算是够悲惨的了。如果沈清淑能在怀着小九归家时,将她攀上的那人是元婴大能的事情说出来,可能沈家就不会这么对待她们母子了?
沈迟想了想,又摇头了,不可能的。那个时候,沈家人直接将沈清淑当成了疯子对待,沈清淑说什么,他们都不可能相信的,他们只会以为那是沈清淑为了保护腹中孩子说的谎言而已。
事已至此,沈七也明白了当年发生的事情,以及沈九的身世,还有沈家不利用沈九都不可的缘故,和沈迟唏嘘一番,就开始计划如何借用那位元婴大能的手,来推沈九一把了。
极东之地。
沈诺按捺住自己想要冲出去杀了沈七和沈迟的情绪,好半晌才向那缕神识请教道:“沈家重宝,到底是何物?我要怎么才能向别人证明,沈家重宝是在刚刚那个沈迟的身上?”
那缕神识飘在半空中,同样纠结的思考了半晌,才苦恼的摇头道:“不行不行,原主对我做了限制,我知道的,但是我说不出来。我只能告诉你,最好不要那个沈迟为敌,他的气运太过旺盛,比原主还要旺盛,最好的选择,就是和他离得远远地,这样最好。”
沈诺也没有法子了,一人一神识对看了一会,那缕神识只好将它能说的统统说出来了,至于不能说的,就只能让沈诺自己去体会了。
“那件重宝,是与魂魄相融合的,这也就是说,除非沈迟三魂六魄全都被焚烧的干干净净,否则重宝绝对不会与沈迟相脱离的。但凡有一魂一魄犹在,重宝都能带着沈迟的魂魄夺舍重生,你想要杀沈迟的话,必须一击即中,让他绝对没有转世重生的机会,否则的话,如果不能将他斩尽杀绝,你还是不要轻易动手的好。”
沈诺挑眉看它。
那缕神识又道:“沈迟还活着,那么你知道他如今的相貌和名字,若是他夺舍重生了,那你知道他夺了谁的舍,重生成什么人了么?知己知彼,方为上策。你要只杀他一次,还杀不彻底,那才是彻底结仇了。”
沈诺心中的怒火终于全部压了下去。
然后他对着那缕神识深深揖了一礼:“多谢前辈。”
那缕神识一愣,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墨君琰这时也过来了。
沈诺抬头看他:“那一位,也消失了么?”
墨君琰颔首:“只是剑道传承,它给了刚刚来的那个人一半。”
那一位说,沈七是个剑修的好苗子,让它去坑这个好苗子太不厚道了,所以只好给一半传承了。至于沈七能不能走出自己的剑道,那就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沈诺又看向那缕神识:“你真的要消失么?”
“那当然。不消失的话,就这么孤零零的在这个陋室中枯守着,那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彻底消失的好。”
墨君琰祭出炼丹炉,就要动手。
沈诺忽然道:“不对,你刚刚说……那件东西可使人夺舍重生,那么你的原主,他又是怎么死的?”
听那缕神识话里话外的意思,它的原主也是沈家人,甚至沈家重宝,原先也是它原主的东西。可是既然有这件奇宝,它的原主又怎么能轻易死掉?
那缕神识还在幽幽的笑着:“自然是……自焚而死了。”气运都耗尽了,不死,做什么呢。
转眼就到了司天府一月之行结束的时候。
墨君琰跟着沈诺一起出了司天府,他见沈诺在四处张望,他也跟着四处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了沈家那两个小子,周围正被他家师尊的人看着。
墨君琰想了想,就决定放那两人一次。
毕竟,若是那些人真的将那位沈家“小姐”带来了,他说不得还要回去本宗,向师尊好好解释一番。
沈诺心事重重的跟着墨君琰一起回了他在天元宗分宗的院落,然后忽然道:“我进分宗的时候,在身份玉牌上滴过血。凭借那个东西……宗门,是不是可以算出我的位置和生死?”
就像前世,沈七凭着他的一滴本命精元,就掌控了他的所有行踪,更是害得他先失去自由,后失去生命的罪魁祸首。
墨君琰凝神想了想,才道:“这个,要有秘法才可以做得到。你若不放心,我去将你寄存在分宗的身份玉牌给你拿回来?”
沈诺立刻点头应诺。
拿到了那个身份玉牌,沈诺才放了大部分心。
这样一来,他如果离开乾元大陆,那么至少不会被人追查到具体行踪了。
墨君琰眉头却拧得死紧。
沈诺后知后觉的发现,然后就多嘴问了一句:“墨仙长,可有为难之事?若是有,仙长尽可去办便是。”
墨君琰眉头舒展了一下,然后伸手碰了碰沈诺的脸颊,又碰了碰沈诺的耳垂,这才收回手,很是抱歉地道:“我有一妹,为魔族所劫,师尊让我去救她。”
妹妹?
沈诺怔了怔,才想起来,好像,墨君琰是有一个妹妹来着,虽然是远亲,但都是在天元宗一起长大的,感情极好。只是他前世见到墨君琰的时候,墨君琰的这位妹妹早就死在魔修手中了。
据说墨君琰去救他妹妹的时候,也受了重伤。
沈诺脑筋微转,忽然就想到了,这也是他还因果的好时机啊。
于是沈诺在心中思量了一会,立刻道:“既是仙长的妹妹,仙长尽管去就好。只是弟子听说,魔修多狡诈,应付狡诈之人,仙长若只是直道而往,怕是要吃亏的。”
墨君琰有些想笑,可他还是忍住了。
看着这个小家伙为他担忧筹划,让他的心情立刻变好了。
“哦,那你说,应当如何?”
“兵不厌诈。既然他们可以劫持仙长的妹妹,那么仙长,也尽可以劫持他们所在意之人,以最小的损失,换取令妹的安全。”
墨君琰原本略带轻视的神色立刻收了起来。
是了,那些魔修的确不足为虑,可是最重要的,却是他妹妹的安危。他的妹妹安全了,杀了那些魔修才是锦上添花;可若是他妹妹死了,那么杀了那些魔修,又有何用呢?
第32章:阳错(一)
墨君琰将沈诺的话记在了心里,然后叹了声气,盯着沈诺看了好半晌,方才遗憾的道:“待我归来,便带你一同回本宗……我们一道,去面见师尊。”
墨君琰漆黑如墨的眼睛,亮如星辰。看着少年的目光,认真而执着。
他在给少年一个承诺。
就像……少年的名字一般。
沈诺怔了怔,垂眸道:“墨仙长一路保重。”
墨君琰只当少年是害羞了,微微扬了扬唇角,张开手臂,抱了少年一下,转瞬就松开了。
然后他将临时找来的一个随身药园,和一笔数量不少的灵石给了沈诺:“不必节省,你我之间,无需计较这些。”
再然后,他就不得不离开了。
沈诺纵然重要,可是他唯一的妹子,也不是路边的蝼蚁。他不可能不去管她的。
而另一厢,沈诺见墨君琰终于走了,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现下是刚刚及冠,已然是练气期九层了。旁人少有二十几岁就筑基的,可是现在,沈诺却迫不及待的想要筑基了。
前世先有他的火灵根废掉,后有墨君琰对他采补过度,让他几次尝试筑基都不得成功。这一世,他的火灵根犹在,元阳也在,筑基之事,定然可以一举成功。
沈诺心中虽然对自己筑基一事已经很有把握了,可是该做的准备工作,他还是没有落下。
首先是洗髓丹。
修士筑基之后,方可自行辟谷,吸收天地灵气即可生存。就是偶有修士吃些灵果灵物,也不过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亦或者是企图通过这些食物里带有的灵气,来增加修为罢了。凡间食物,修士筑基之后是不会碰的。
沈诺听说,修士筑基后不食用凡间食物,是怕沾染上“凡尘之气”,沈诺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可是丹姬道君曾经陷入秘境,不得不食用凡间食物充饥,离开秘境时,修为大减的事情却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所以在筑基之前,将修士在筑基之前,练气期以及未修炼之前,所食用的凡间食物,饮水等所带来的“凡尘之气”通过洗髓丹来“洗”掉,这也是筑基之前,首先要做的了。
其次是筑基丹。
丹药虽有丹毒,可是只要食用分量不多,并且能隔一段时间,将身体里的丹毒排出的话,对修士的影响并不大。所以即使有不少修士为了根基更加稳固,打死都不肯服用筑基丹,非要自行凭借天地灵气筑基,沈诺却还是选择了服用筑基丹。
司天府一行,沈诺并未特意去寻赤红花,可是好巧不巧,却也意外得了三株赤红花,他将赤红花全部换成了筑基丹。三颗筑基丹,应当足够他用的了。
再次则是固灵丹和中品清心丹。
顾名思义,固灵丹就是巩固修为所用的丹药了,用在筑基之后,巩固刚刚提升的筑基修为。而中品清心丹,则是为了应付修士筑基过程中,有可能会遇到的心魔。
沈诺在去司天府之前,就将洗髓丹准备好了,筑基丹也在司天府一行中,得了三颗,清心丹他有下品,如今他所缺少的,就是固灵丹和中品清心丹了。
沈诺没有再去看墨君琰给他的墨玉戒指里面是不是有这两种丹药。
在他而言,之前困于司天府时,为了破阵,不得不去修习墨君琰赠给他的玉简,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了。现在他并未生命之忧,能自己做到的事情,是不会“借用”墨君琰所赠的东西的。
至于墨君琰说的那句“你我之间,无需计较”,他就更没有放在心上了。
只是沈诺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可是整个天元宗的分宗,却是已经知道了沈诺被本宗化神期大修士的唯一弟子、修真界结丹年龄最小、最有前途的金丹期真人墨仙长看重的消息了。
两年之前,墨君琰将沈诺带入分宗,并且在沈诺的小院子里停留了许久的事情也被人翻了出来。
这原本是一件小事,可是若是再加上前些日子,墨仙长冲冠一怒为蓝颜,废了欺负沈诺的王真人丹田的事情,那么这件“小事”,可就算不得小了。
“啧啧,你们没见过那个姓沈的,长成那个样子,一双眼睛勾人的很,怪不得能迷惑住墨仙长了。”
“就是就是。原本看着还不错,也是个双灵根,修炼速度也快得很,怎么着不能前途光明啊,非要上杆子去巴着人家大修士,没名没分的,也没见哪个大修士会娶一个男人做双修伴侣了,至于嘛。”
“这你就不懂了吧,如果没有墨仙长这两年的‘帮助’,你以为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能在两年时间里,就从一个凡人,修炼到练气九层的修为么?人家要巴着大修士,肯定有巴着大修士的好,你们懂个屁!”
……
沈诺去交易殿的时候,恰好带着千幻面具,于是那些人没有认出他来,还是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
沈诺顿了顿,面无表情的将固灵丹买好,就准备走人了。
“你才懂个屁!你们不知道墨仙长一百二十岁的时候就修炼到金丹期圆满了么?他在这个境界待了一百八十多年了,要不是他的灵根阳气过旺,恐怕早就已经碎丹结婴了!”一个胡子花白的人骂道。
其他人自然还要问,“我们说的是那个不知道自爱,连大好前途都不要的双灵根,你说这些,和那个姓沈的有什么关系?”
胡子花白的人笑的意味深长,“老夫可是在好心提点你们啊,那个姓沈的,可是火木双灵根,肯定是满足不了咱们雷火双灵根的墨仙长的。墨仙长肯收一个男弟子,就说明他在这方面可是男女不忌的,你们要是愿意自荐枕席的话,可是要趁早啊。”
这人的话一出,不论男女皆发出嘘声。可是嘘声之后,这室内就是一阵安静,不知众人心中在算计着什么。
沈诺原本有些恼怒的情绪就突然放松了下来。
自来笑贫不笑娼,那些人会笑话他,想来也是这个“巴上”大修士的人不是自己,现下那个胡子花白的人的话一说,众人都觉得自己也有了希望,自然是要在心中盘算盘算的。
沈诺想通这些,回头看了一眼那胡子花白之人,冲他微微颔首,就走出去了。
他还没有买到中品清心丹,为了一举筑基,这个丹药,他还是要尽量找到的。
待找到中品清心丹,他筑基所需的东西就全齐了,身份玉牌也拿到手中了,在之后,他就可以离开天元宗分宗,甚至离开乾元大陆,去东九洲之地筑基了。
只是清心丹好寻,中品的清心丹,沈诺却一直找不到,就连门内筑基期弟子才会逛的那家坊市,他也去一一寻过了,可还是没能发现中品清心丹。
沈诺无奈,只能坐着飞行纸鹤返回初阳峰了。
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炼丹师会如此珍贵了。若是他现在会炼丹,或者有一个炼丹师的友人,大约也就不用这么愁苦,空有灵石,却买不到丹药了。
返回初阳峰时,沈诺就已经揭了脸上的千幻面具了。
因为他发现,戴着面具,人家不认识他,所以骂起他来就会肆无忌惮;可是若他不戴面具,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示人,众人许是忌讳着那位肯为他“冲冠一怒”的墨仙长,直接就什么都不敢说,险些就对着他下跪,求着墨仙长带沈诺走的时候,顺便也带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