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谷问,“一夜情?真的有那样的人会跟陌生人一夜情吗?”
我说,“有。我就是。我是出于被你忽略而又无所事事的原因,路易也应该有他自己的原因。”
直谷说,“好吧,就算可以成立,你接着说吧。”
我知道蒙骗直谷是很难的,他已经开始怀疑了,但我想把这件事一次性结束,就必须有所保留。我说,“事后他希望和我交往,所以他刚才打电话要求我给他机会,我拒绝了,就是这样。”
直谷冷笑着问,“一夜情会留电话吗?”
我说,“是他自己查到的。”
直谷严厉地盯着我,“根据什么查到的?你的真实姓名?既然希望交往的人不是你,你只想一夜情,又为什么在对方没告诉你真实姓名的情况下,说了自己的真名?可见你在编谎话!薰!”
“我没有!我说的是实话,只是……善意的隐瞒了一点点情况,可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已经把重要的部分都告诉你了啊!”
直谷的表情看上去失望极了,“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其实不论那一夜你跟什么人睡都没关系了,我都不会追问了,可是你怎么可以一边说你已经竭尽全力、要把一切都交给我,一边对我撒谎呢?难道你那可爱的憨态都是装出来的!”
我立刻攥住他的手,“千夜!不是那样的!请你不要把话说到那种无法收拾的地步!我……”我不知道是该自恨还是该恨他,既后悔自己撒了谎又怨恨他这么无情地揭穿我,我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千夜,我……”他冷冷的表情让我害怕,怕我们会因为这段冰冻的距离而永远无法沟通,无法以诚相待,无法回到过去那样无间的状态。
“千夜,我……”我突然跪倒在地,抱住他的腿,大喊,“我爱的人是你啊!所以,所以,你不可以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呜呜……我承认我刚才撒了谎,可那也不至于让你提出分手吧!”我抽泣着,把眼泪和鼻涕全部抹在他的睡裤上。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停,我想如果我紧紧抱住他的腿,他就无法从我的生命中走掉,我可以放弃任何但决对不能没有他。
也许这座陌生的城市能让人暂时忘记过去,我变成了一个游离于记忆的人,这一刻我居然哭着向直谷告白,把那些曾经辜负过我和我所辜负过的人全部从考虑中删除。我感到身体里好像有什么新生的东西正在破土萌芽,心房也重新造出新鲜的血液,在无法抑制地从心房涌出,流入全身每一根血管。
“薰……”不知何时,直谷那细长的手指悄悄地插进我的发端,感受着我头骨上的缝隙,这么深刻的抚摸叫人无法不刻骨铭心,“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十指用力捧住我的头,深切而喜悦地说,“你是个好孩子!”
我趴在床边哽咽着,慢慢地发觉自己掉进了圈套,他想要的并不是什么真相而是我的真心,是为了听到我说我爱他而设计了这一切。
“谁说要分手啦,傻瓜。”他脱掉了那条沾满鼻涕的睡裤,爬到床上,劈开双腿,摆了一个极其氵壬乱的姿势,对我说,“宝贝,过来。”
我眨眨湿乎乎的眼睛,抽抽嗒嗒地问,“你……不是……不想做吗?”
他微笑着拍拍我的脸,“你都说爱的人是我了,我还能亏待你吗?我们很久没做了,赶快脱了衣服,我帮你预热吧。”
我的鼻腔堵堵的,眼睛酸酸的,嗓子痛痛的,可是下面那位却被直谷伺候得欲仙欲死。
直谷笑着说,“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说,“我为什么想哭?我刚才哭过了。”
直谷说,“哈哈,我在跟你下面这位小弟弟说话,我跟他说,待会儿他哭的时候,我会用舌尖把他的眼泪舔得干干净净,然后还会用双唇轻轻地安慰他。”
这家伙真会欺负人。
那些美好的感觉,似乎重新焕发了生命力,那激情洋溢的过往,被我们一遍又一遍地觅回,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确定,超越从前,达到新的顶点,疲累都被温情赶走了,因而不知疲倦。盛满了爱与欲的心,再也无法涵蓄所有,终于破了一个大洞,痴缠的爱意像涨潮的海水般不断地向外涌溢。
决定回国之前,我在电话里向一条贞攸道歉。
“一条,是我,池田薰。”
他似乎有些惊讶,“啊?是你?你想说什么?”
我说,“上次在电话里,我很抱歉说了那样的话,我当时想给你打过去的,我可以得到你的原谅吗?”
“你不是说让我把那次当作是对客户的接待吗?”
我说,“我想收回这句话,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他说,“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就不明白了。”
我说,“我的意思是,我仍然尊重你,喜欢你的琴声。我们把那天不该发生的事忘记,回到以前的对彼此的印象,你还是琴师,我还是樵夫,好吗?”
他说,“随你怎样想吧,我早已不在意了。我现在是在去副总裁家的路上,他说如果我把他伺候好,他会在公司给找我个好差事。早知道和你睡一点用处都没有,我根本都不需要浪费那一夜!”
“一条,你在说什么……”
他说,“分公司的副总裁是个英俊成熟、有钱有势的魅力男人,如果我们能相爱,我就可以告别屈辱的过去,而且不用再为生计奔波了。”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看来我被他憎恨了。我并不了解那个副总裁,如果在宴会上见过面,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罢了,直谷应该很了解那个人,不过,我没兴趣管别人的事。
我因为心里惦记怀孕在身的姐姐,还有寄宿在学长家的东条,盼着早日回国。这日,我去找直谷问行程的事。
在门口,志村迷丸告诉我,“池田理事,会长正在和别人说话。”
门没关,房间里有一个人正在和直谷谈论着什么。
我问志村迷丸,“那个人是谁?”
“是伦敦分公司的副总裁,亨利杜兰德先生。”
我想起来了,直谷以前提过这个名字,似乎对这个人印象超好,好像有意提拔他当这儿的老总。但如果说他长得英俊,却没什么道理,不过是平常长相的人而已,只是嘴角的那一末野性的笑意,增添了一丝不凡的神秘气质。直谷在专心听取他的话语。
他们的谈话结束了,我正想离开,这时亨利杜兰德出来了。我的脚步稍稍迟了一点,他就来到我面前。
“池田理事,你好。”
我说,“你好,……你认识我吗?”
亨利杜兰德说,“当然了,这里没有不认识你的,你是集团有史以来第一个未通过理事会直接任命的理事,到目前为止也是唯一的。”
站在一旁的志村迷丸微微一皱眉。听他这话,似乎含有嘲讽我的意味。
我说,“那又怎么样?”
亨利杜兰德傲慢地摇了摇头,“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很有名,如果你非要误会,那也无所谓。反正英明的直谷会长不会为了一个小可爱而辞退我的。借一步走。”
他走了。我和志村迷丸互相看了一眼,都感到意外,这个人太张狂了,我只不过是第一次跟他说话。我愠怒地走进直谷的房间。
“千夜,我们什么时候走?”
直谷观察着我的神色,“你怎么……在生气吗?”
“没有。”
我努力压了压火。
直谷说,“刚才那个人,我已经决定让他担任总裁了,等这件事办完之后我们就走,到那时我也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我问,“你让亨利杜兰德这个人当伦敦分公司的总裁?”
“是啊,有什么不妥吗?”直谷看着我。
“哼!”我没有说话,心想,那么无礼的人居然爬到总裁的高位,真让人不平衡。
直谷笑着说,“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谣言?那个人的确是有一点虐待狂倾向,不过,那是人家的私事,他的头脑很好,可以独当一面,对公司来说这就够了。”
“你说虐待狂倾向?”我错愕。
“哼哼,迷丸调查过他,他包养了几个男宠,经常以虐待他们为乐。我这里还有偷录下来的影带,要不要一起看?”直谷放入一张光碟,按下开关,屏幕上出现以豪华别墅为背景的亨利杜兰德的半裸影象。直谷淡淡一笑,“在我看来,他很有表演天分呢。”
我说,“你干嘛录这个?”
直谷说,“掌握每一个人的弱点和强势,这样才能领导他们,这是老头子的原话。在我看来,行业精英们的内心欲望时刻都在发生着核裂变,是难以完全满足的,我不可能给他们足够的发展空间,但是为了在他们的脖子上套上永久性的链锁,就要包容他们的野心,让他们在虚拟世界里得到最大的满足。”直谷指着屏幕上正在向那些男宠们奋力挥鞭的亨利杜兰德说,“瞧,这时的他一定觉得自己是个威风的皇帝。要不要放出声音听听?”直谷按下遥控器的声音按钮,静默的画面在瞬间变得真实而残忍,那些男宠被打得皮开肉绽,嘴里却在喊着“Abuse me!Your Majesty!”,“凌虐我!陛下!”。
想起一条要找他当靠山,真令我担心,我不能让身为筝师的一条掉进虐待狂的手心里,那就好比羊入虎口,后果是可以预见的。
我问直谷,“你觉得这个人很有利用价值,即使他有这么变态的嗜好也无所谓,是吗?”
直谷考虑一番,对我说,“我认为,他是已经驯化好了的犬,可以撒开链子看家了。”
看来直谷对他非常欣赏,就算我把他在门口对我说的那番话告诉直谷,也未必会使直谷改变主意。
“那好吧,反正我也没权干涉这件事。”我带着一丝失意。
“薰,”直谷拍拍我的手背,“你是不是对我的决定还有话说?你看不惯这种人,对吗?”
我没有否认,考虑了一下,说,“如果你把伦敦分公司全权委托给他,就不怕他会把你辛辛苦苦招聘来的员工都变成他的宠妃吗?”
“哈……”直谷仰脸大笑,捏捏我的脸颊,忍俊不禁地对我说,“我也担心会发生这种事呢,你说该怎么办?”他的表情和口吻就像在逗三岁小孩一样。唉,我实在是无语了。
第49章
回国之前,直谷都在忙任命新总裁的事。
自从上次,一条始终不接我的电话,我只好到他家来找他。天黑了,我下了出租车,站在一片楼群前面,有点茫然。不远处有一个深深的小巷,大路上的灯光照不到那里,所以黑咕隆咚的,印象里一条家的窗户正对着这条小巷。我试着穿过去,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好像有人。我用手机照亮前面,发现居然有两个人在干那种事。
“嗨!别再往前走一步了!我警告你!”一个男人对我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叫。
我停住脚步,正在考虑如果不从这儿穿过,别处是否还有通路。那个人又说,“关掉照明!立刻给我滚!”
我不服气地说,“既然是打野炮就到明亮的大道边上去打好了!”
这时另一个人发出切切的呢喃声,“别……别停……”
我一听这声音,马上就认出了那个撅着屁股趴在墙上的身影。
“一条!?”
他好像根本听不见,只顾和那个人激烈地交苟,他的身体战栗地抖动着,额头渗出无数小汗珠,眼神涣散而邪魅,嘴里不停地喊着,这情景让我想起当年麻宫犯毒瘾的时候,那么楚楚动人,那么勾魂摄魄。
我竟会在这时这地想起麻宫,一不留神,还以为那是上辈子的恋情,我竟然把麻宫给忘了,算一算只有两年的时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日日夜夜分分秒秒地为他心痛了,然而这一瞬那种奢侈的镇痛又一次毫无设防地侵袭了我的灵魂。
那人给了一条两张票子,之后扬长而去。
我不可置信地问,“你在卖氵壬?!”
一条把钱撕碎,蓦然地看我一眼,转身要走。
“等等!”我追上几步,“你那天见到亨利杜兰德了吗?”
到近处我才发现,他的面色憔悴极了。
他暗哑地说,“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我抓住他孱弱的肩膀,焦急地问,“你是说你去过他家了?”
“你管呢!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想要挣脱,却没办法甩掉我的手,似乎身体状况很差。
“一条,告诉我,他对你做了什么,就算你不再是筝师了,可我还是樵夫,你不能堕落,至少我还没有死,把一切都告诉我!”
他的眼泪倾泻而下,洗刷着哀伤的脸颊,“池田先生!当初你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你骗我!我好后悔听信你的话!我恨这个世界!我恨你!”突然,他扑到我怀里嚎啕大哭。
我捋着他抽动的后背,问,“到底怎么了?”
他抽泣着攥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他家里。在灯下,我看见他的泪迹在脸上画了花,不,不仅仅是泪痕,还有许多伤痕,血污和泪迹混到一起显得脸上特别脏,简直不堪入目。
他颤抖着把衣服脱掉,“你知道我为什么在黑暗的地方卖身吗?是因为……”
他脱掉血迹斑斑的衬衣和长裤,他居然被打得遍体鳞伤,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我所担心的事竟然已经发生过了。
一条凄惨地抱着双肩,哽咽着说,“他是虐待狂,性变态,他骗我说只要我答应他的全部要求,他就会兑现承诺,结果,……呜呜呜……我一想起那些情景就觉得没法再活下去了……我现在只配当最肮脏的娼女支!池田先生,请你凌虐我吧,怎么玩都行,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心甘情愿去做!请你帮我抹掉那些恶心的记忆吧,只有你可以,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啊!”
“你给我闭嘴!”我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
他怔怔地望着我,“好疼,真的好疼,你也打我,我的心好疼……”
我气恨交加地说,“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怪你自己这么大了还没有判断力,以至于误入歧途,你不能怪任何人,也别求别人拯救你,你不是恨这个世界吗?那就去自杀啊!别像个可怜虫似的在这儿哭给别人看!你去死啊!快去死吧!这次我决不拦着你了!我可以当作从没认识你!”我激动过了头,因为我无法接受心目中的筝师遭到那种人的凌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无法作出任何表情。他一定很惊讶我会说出这番话。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直谷打来的。
“薰,怎么搞得?到处都找不到你?”
我说,“我自己出来溜达溜达,马上就回去了。”
直谷带着一丝不悦,“那你尽快。”
“好。”
合上手机,我对一条说,“你好自为之吧,我走了。”
他的眼角再次流出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池田先生,不要走,求求你别走!我知道自己很贱很脏,可我无法停止对你的迷恋,你来找我,我真的好感动,听说你要回国了,我没法用琴声给你送行了,因为现在我没脸再去碰那张琴,就算你对我失望也好,鄙视也好,恶心也好……”他突然扑过来抱住我的腿,“求你在走之前再抱我一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