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指尖触到剑柄的一刹那,明里暗里的无数机关顷刻动了!
两道金色流光凌空飞掠,向白衣公子的手脚缚来,手中长剑怆然出鞘却是晚了一瞬,墙壁上夜明珠排成的图样飞速旋转,光华大盛!程小白只觉自己的内息在不受控制的飞速流逝……
原来这里是整个八荒山的阵眼!沈星渊想倾八荒之力困住他!
蓦然回头望去,那俊美青年站在满室流光中,穿过重重帘幕,一步步走来,眼里眉间化开一片温柔,“哥哥……”
为什么?!
沈小渊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做什么?!程小白只觉脑中混沌一片,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笑意温柔却眼神陌生的人,心中忽而掠过一个猜想,随即很快冷静下来。
白衣公子持剑向前走去,精致纤巧的金色锁链缚着他的手足,却长到分毫不影响行动。他注视着俊美青年的眼,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凌厉与失望:“沈星渊!你想谋我的内力?!”
此时两人已近在咫尺,那青年指间寒光闪过,手中握了一把匕首,匕刃薄如蝉翼,几近透明,声音喑哑却轻柔,
“怎么会呢,我只是想留下你……哥哥,你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程小白看见匕首就懵了。
这是要弄死了烧成灰留下来?!!
熊孩子你什么时候精分了为什么不及早治疗?!还是那个卖的了萌撒的了娇的沈小渊一直都是假的?!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顷刻澎湃而出,白衣公子怒而拂袖,长剑直斩,星火之间金色锁链应声而断,眼前人骤然摔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丝,随即被巨大威势压制的动弹不得。
长剑抵在眉心,寒光凛然,地上的青年缓缓抬起头,逆着长剑看过来,剑尖距他不过毫厘,却丝毫不见畏惧惊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无辜,仔仔细细的盯着眼前人,似是要将这人此时的模样刻在心里……
多么生动的情绪,多么好看的眼睛……
他的语气像是犯了错的委屈孩子,“哥哥拿剑对着我,是要杀我么……”
白衣公子看着那双清澈的眼,满满映出他的模样,长剑终是垂落下去。
微微别过头去,涩声道:“小渊……”
程小白很快发现不对,如果沈星渊要杀他,刚才就该是杀阵,现在用的也该是七星绝杀剑,而那人眼里的暗涌分明不是杀意,更像是……
就听青年笑了,“原来哥哥早就超越了武道巅峰,困龙锁也于你无用。那哥哥可知道‘相思引’?我如今已经给自己种下了母蛊,今天恰好是第七日啊,南疆的蛊毒,要么得偿所愿要么反噬自身,今天哥哥不种下子蛊,我就会噬心而死啊……死在哥哥面前……”
明明说的是骇人至极的话,青年的语调却透着欢欣,“能在死在哥哥看的见的地方,也算全了多年的兄弟情分。一点遗憾也没有……临死之前,哥哥可愿意抱我一下?”
青年缓缓伸出手去,另一只手指间的薄刃没有松开,眼中却满是依恋祈求,他就像是一个伸手讨要礼物的孩子。
一如十六年前,他在血光火海中抬起头,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他伸出手去。
而在十六年后,他们却剑刃相向。
只听一声清脆长剑落地,随即脉门被狠狠扣起,“胡闹!”
那人一贯的淡然消失不见,眼眸里混杂着震惊、不解、愤怒……似是还有痛楚:“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青年凑在白衣公子颈间,语气轻柔如故:“哥哥很惊讶?我早就想这样做了,想了八年,你知道这八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么?……你当初待我有千般好,送我念书、教我习武、赐我希望与陪伴……”
说到这里却忽而染上疯狂与狠戾:“那你又为何要背弃我?!!为何留我一个人!!”
白衣公子似是怔愣无言,这一瞬间青年指间寒光闪动,薄刃向身边人心脉直直刺去……
沈星渊自认这是他此生最快的一次出手。
比与前任教主对决时更快,比躲避生死之间那次暗杀更快,比以一当百激战正道除魔盟更快。
须臾之间被无限拉长,薄刃的残影在空中消散,刺穿纤尘不染的白衣,近乎能感受到那人皮肤的温度……却不能再近一分!
只差毫厘,停在最贴近心脉的地方,却不能再进一分。
青年持匕的手被人握紧,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明知已无转圜余地,却固执的不肯放下匕首。嘴角鲜血愈溢愈多,他抬起眼,死死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方才的疯狂变成浓烈的绝望,如有实质,翻涌而出。
白衣公子轻轻叹气,“小渊……世上哪有永不分离……”
沈星渊只觉一阵酸痛自腕间袭上,顷刻间内息被尽数封住,紧握的匕首失力的落在地上,清脆回音似是无声的嘲笑。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可以永远留下他……
淡淡的声音响在耳畔,“你可知你为何胜不过我,你牵绊太多,于进境无益……阵法倒是不错,只是蛊毒这等旁门左道,日后还是不要用了……”
眼前的影像开始模糊,他咬破舌尖努力让自己清醒,却仍是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恍惚间被利刃刺破心脉也感受不到丝毫疼痛,源源不断的澎湃内息,自相握的腕间涌入心脉,那只蛊虫忽而暴动起来,似是本能的逃避危机一般,钻出他的心头,从被刺破的伤口中逃窜而出。
明明感受不到疼痛,却好似心脏被片片割开一般。
细小的蛊虫,在白衣公子指尖破碎,“你可知放手才得真解脱,若是放不下,如何求得武道巅峰?”
青年死死的看着眼前人,看他松开他的手,看他持起地上的剑,看他头也不回的拂过重重帘幕,
一步一步离开他。
用尽力气,唇齿却只能轻微开合:“哥哥……”
白衣持剑的身影终是消失在视线尽头。
世界在他眼中只余一片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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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潇潇,江边渡口那盏昏黄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曳,忽明忽暗。
江上的一叶乌篷船随着波涛翻涌漫无目的的飘摇。
船里点着黯淡的青灯,两人各自拎着酒壶站在船头,衣袖翻飞。冷冷的雨丝打来,驱不散酒意。
玄衣男子忽而问道,“你如今已至武道巅峰,可是因为放手了?”
身边站着的人沉默不语。
饮罢,浓烈的酒香混着夜风四溢。
黑暗中青衣男子的眉目看不清楚,那声叹息也似消弭在风雨间,听不真切:
“他说放手才得解脱,他骗了我。”
十年前那人将内力渡给他,将他体内的母蛊逼出来。彼时他狂乱暴动的内息,也被那人留下的内力安抚住。
那一年寒山起了漫天的雾,远望去一片苍茫白色。
他站在八荒山巅的画楼,忽而想起曾说过要带那人寒山一游。
那时的他还满心以为,从此就能留下身边的人。再也不分开。
人生有多少个八年?
八岁时遇见那人。十六岁分离。二十四岁重逢。
八年耗尽心血的谋划,曾经倾其所有,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他走。
风雨大作,乌船飘摇。
酒尽灯残,耳边似是隐隐传来熟悉的声音……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朔北江南,寒暑春秋。
我想要长久陪伴,却只剩寂寞余生。
此生未了,爱恨难勾销
第47章: 了却(一)
程小白又咽下一口血,仍觉有些气息不济,呵,原来位面压制这么厉害。
脚下破损的石阶也变得格外漫长崎岖,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养大的孩子会变成那样,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不是,没有教好他……只希望他以后能想明白……
山间落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潮湿的空气中带着草木泥土的微凉气息。白衣公子持剑踏阶,走的缓慢而笃定,斜风细雨却不能沾湿他一片衣角。
远上寒山石径斜。
正值仲春,漫山的枫叶尚是青翠欲滴的色泽,被茫茫细雨打的摇曳,海潮一般的簌簌声此起彼伏的接连涌来。
走到半山腰石阶便断了。
绿叶掩映间隐隐现出几片青瓦,程小白暗笑,此处又不是姑苏城,不至于真有‘寒山寺’吧。
走近方知是一处破败的小寺庙,前阶积了厚厚的青苔,屋檐青瓦上杂草疯长青葱蓊郁。早已寥无人烟,藏在这深山里不知年岁。
程小白抬头看去,斑驳的红漆木匾字迹模糊,细看之下却尚可辨认:
了却寺。
了却因果,前尘不覆。
程小白看着手中的剑,轻轻笑了,如此倒算是应景。
白衣公子并未进寺,而是转身继续朝山上走去。
他想,他等的人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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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白原本是个很普通的人。
普通到除了普通这个特点之外,就没有特点了。
因为即使他内心吐槽弹幕已经刷屏到爆,他依然可以面无表情。
以至于学生阶段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基本停留在:
不冷不热,木讷无趣。
除了少数几个认清他吐槽本质的损友之外,他普通到有些孤独。
后来出了个比较好的词,叫呆萌。可是这也跟他没什么关系,因为他只有呆。
用最大众的方式长大,像每个少年一样暗恋过邻家小妹和同班班花,也像每个少年一样偶尔抄作业考试瞄邻桌。永远考全班中间名次,不上不下。上了个不好不坏的大学,按部就班的应聘。
故事再写,就该找个吃不饱也饿不死的办公室坐坐,娶个斤斤计较的妻子,过点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生活。
可他进了穿越公司。
人生就像被突然抽换了剧本,告诉你前二十年不算现在重新来一场,瞬间开启不可思议大冒险模式。签完合约的那一天,他觉得再大的玛利亚戈壁,也装不下他心中万匹撒丫的草泥马。
最早被李易带着跑龙套,起先的言情校园位面最多只是看看七彩苏妹子,一脸深情崇拜的吐吐槽,后来却要演些别人看来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路人甲、炮灰乙、流氓丙、劫匪丁。
即使这样,对他来说也是巨大的挑战。
第一次看见别人杀人,第一次被人杀,第一次去杀人。
滚烫又腥刺的鲜血溅在他脸上,程小白俯下身吐得昏天黑地,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个人死前看他的一眼,怨憎又恐惧,像一把刀子,刺得他鲜血淋漓。
李易就站在他身后,拿着矿泉水,不知所措的给他拍背。
这时候恰逢乔小灵来这个位面检修漏洞,一张娃娃脸冷冷的看着他:“你不杀他,他就杀你,这有什么可选。你不变强,一辈子连个龙套都跑不好!”
李易一下子变了脸色:“小灵,你胡说些什么!”一面低下头,轻声说道,“小白白……你别听他的,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却见原本弯腰的人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漱了口,再抬头时眼神清亮而坚定,直直的看着那张嘲讽脸:“谢谢你。”
这一刻,李易觉得这个人不一样了。
乔小灵一撇嘴:“谢什么谢,我没那么好心。”
程小白最初的剑法是乔小灵教的。
在技术部的实验室里,拿着一把从中老年健身中心买来的木制太极剑。
但乔小灵作为一个技术宅,身教是不可能了,只能言传,还能放视频。
程小白就跟着成像屏上那个火柴棍小人一遍又一遍的练。
有时候练的多了,觉得似乎有种力量,藏在他身体里,正在悄然觉醒。他认为这是煎饼果子吃多了出了错觉。
一开始他左脚把右脚绊倒摔个狗啃屎爬在地上,乔小灵就在旁边一针见血的点出问题,“转身太急重心不稳”“出剑太慢空门大开”“……姿势不好一点不帅”。等他能有模有样的打下一套基础剑法,乔小灵就弄出了个对战机器,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操纵那个傀儡把他虐的体无完肤。
最后拍拍他的肩:“基本行了,一般的基础位面都能应付的了。”
再后来听说他接了个去武侠位面带孩子的任务,就给他做了一把剑。玄铁刃,乌木鞘,看上去朴实无华。
毫无特点,与他极是相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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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停,白衣公子结束了一段回忆。
山巅之下流云浮动,随手折了一片枫叶拈在指间,细细打量,沾了晶莹水泽的绿叶极是青嫩,纹路交错不知通向何方。
眼前的空间忽而扭曲波动,由虚到实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娃娃脸上满是焦急:“戚不言已经知道你在这儿了,小白快跟我走!”话音未落便急急伸手去拉他……
程小白反手一剑斩去,同时足尖轻点向后飞掠,乔小灵也被那道剑气逼的疾退。
转瞬之间两人已拉开十尺,程小白低头看去,方才他站的地方已出现一道三尺裂缝。
而对面人指间寒光闪烁,那张本是焦急的脸上换了嘲讽的笑意:“想不到啊,你变聪明了……”
程小白持剑而立,冷冷看着他。
“为什么这样看我,没想到么?想问我为什么要对你出手?”
程小白摇头,“我想到是你,却不愿相信。” 此时只觉声音干涩无比,“……竟然真的是你……以前那些失踪的业务员都是你做的?”
乔小灵脸上依旧是从容的笑意,“是又怎样,我倒是很好奇,你凭什么不怀疑戚不言,明明他才是嫌疑最大的,他需要你的血脉,你知道。”
“如果是他,早就有机会,何必那时封我的记忆。”
乔小灵方才变了脸色,“你果然都想起来了!”
记忆尽数恢复,那是否他的力量也恢复了?……
“是。来这个位面之前,就全想起来了……你现在,是要取我血脉?”
“呵,那样效用太低,最好是抽了神魂炼化之后,对我来说才是大补。我原本自身力量太弱,免不了要谋别人的,弱肉强食,你别怪我。”
白衣公子不说话,依旧冷冷的看着他。
对面人继续说道,从前清和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虽然你猜到了,可你还是蠢,第一,你要对付我,也该用那把枷樾浮木剑,天地为炉,造化为工,才是真正的仙工天成。
第二,你没选在那个仙侠位面,没了九嶷山,你什么都不是。呵,亏我还以为你会背着我去那个位面,前几日便去那里找你,倒是让你多活了几日。”
程小白笑了,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在山间回响震荡,
“真正的通达何须借势?我站在何处,何处便是九嶷!”
话音一落,他指间的那枚枫叶迅速由绿转红,娇嫣如血。
转瞬之间,漫山红遍,仿若接天连地的火海,直要将苍天燃尽。
映得白衣公子雪衣如华,长剑灼灼,“而只有这把剑,才能衬的上杀你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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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公司。耽美部经理办公室。
半空中的光屏放着王晟在《电锯杀人狂》里跑业务的影像,比起最初会被虐,如今已经看着娴熟稳妥多了。
离丘放下茶盏揉揉眉心,看旁边人似乎仍是没有开口答话的意思,又想起近来这些事,只觉得无比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