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爆炸声还没停下，房间里就爆发出一阵尖锐的警报声。我猝不及防的被萧霖按在了地上，而诺尔则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洛特拽下了沙发。而福特……
“天哪！！”洛特尖叫了起来，她挣脱诺尔，朝着被轰开一个口子的墙壁跑过去。
“福特……福特你还好吗？”
我犹豫了一秒，也从萧霖的怀里钻了出来。可没等我站起来，又一发炮弹来了！它发出了尖锐的轰鸣，随即利索的给屋顶开了个窟窿。无数的粉尘和碎块打在我的脸上和背上，而爆炸声则让我的耳朵嗡嗡作响。一时间我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呃，倒也不能算什么都听不见。
我的整个耳朵，都被萧霖内心的咆哮给塞了个满满当当。还好，起码这一下没把我的外挂给炸没了，我还是能听到他在想什么的。虽然多半时候萧霖习惯于口是心非，但是我想他此时一定言行一致。
其实我没怎么样，这么个炮弹……
他猛地铺了上来，和下一步碎片一起，拍在了我的身上。我给他压得死死的，只能勉强伸出两条胳膊抱住他的后背。
警报声已经停下来了，也许是因为它们的系统被炸了个一干二净，又或者是这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把那些嘶鸣都给盖了下去。哈哈，当然也不排除，刚刚的爆炸对于我的耳朵来说，伤害过于严重了些。
我本来想从萧霖怀里钻出来的，毕竟我挺担心一点掩体都么有的洛特。但是萧霖这混蛋抓得太紧了，这让我不得不拖着他一点一点的挪动。那些炸出来的破烂咯得我的背疼得要命，而且它们还严重影响了我的挪动速度。
“洛特……”
我砸吧着嘴唇，也不怎么确定我到底有没有把这两个字喊出口。于是我又只好重复了几遍，希望那个小姑娘能给我点回应。但事实是，萧霖把我给搂得更紧了。
【福特……福特你在哪里？】
大概是因为距离近了的原因，我终于接收到了洛特的信号。好吧，至少她没事。我稍稍安心了点，放开抱着萧霖的胳膊，伸手擦了擦脸。
要命，屋顶已经全没了，四面墙最多还剩一面半。四周都明亮得没话说，还伴随着滚滚而来的烟尘。
这时候，要是还有全副武装的大兵拿着枪出现，那可就是标准的大片式爆破场面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嘛，当然，这个笑在实际传达上可能有点偏差，因为我一张口，就觉得喉咙里难受得不行，于是咳嗽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这感觉还真……惊心动魄。
我又伸手推了萧霖一把，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又推了好几把，他才恍然大悟一般的翻了个身，仰面躺在我身边。
耳朵的状况好像稍微好了点。我伸手摸了摸它们，然后慢慢的坐了起来。接着，我就看到了我人生中，算得上是top十的名场面！
真的全副武装持机枪的大兵！
但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他们整齐划一的步伐声以及钢铁和钢铁亲密接触时发生的脆响在我的耳朵里一点一点清晰起来。我想，这除了我的耳朵在一点点好转以外，也代表着他们越来越近。
我下意识的朝前挪了一点，但在我去拽萧霖的时候，我发现他个头实在太大，我根本挡不住他。
不对，我干嘛要挡住他啊。这个时候，我给他挡挡又能有什么用啊。
我吸了吸鼻子，转而看向形象模糊的大兵们。而他们在离我们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给这个房间组成了新的墙壁，甚至给门留下了空当。
“好久不见。”
门被合上了，我是说，又有一个人冒了出来。而且，那声音让我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你还好吗？”
我的身体简直就要失去控制了。这个声音……这个人……
【他怎么在这里？】萧霖的心声此时也就是我的心声，我也想要高声咆哮，甚至干脆质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方式出现！
翊灵，或者说西尔斯，正微笑着从白烟里走了出来，犹如走着红毯的闪亮登场的名演员。为了这种戏剧性的效果，他甚至真的冲我们挥了挥手……啊不对，我想错了。那不是什么单纯的pose，而是一个暗号！
告诉我这个信息的，是随着他的动作，迅速行动起来的那些军人。他们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但并不是冲着我，而是冲着一边的一个碎片堆。
然后我就瞪着眼睛，看着两个小山一样的大个子，从那堆玩意儿里刨出了福特。老天，他们是怎么知道他在那里的，刚刚的一阵乱炸，我都快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了！不过福特还好吗？看他的样子……
“别那么看着我，我不是为了找你们来的。事实上，我也只是来做我该做的事。”
【就算只是支线任务，也还是有做一做的必要。】
翊灵微微抿起嘴，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随后，他掏出了腰间的配枪，慢慢的移动着枪口。
他对准了被两个士兵架起来的福特。
第二十三回
他要开枪吗？？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唯独这一个念头清晰无比。而就在我因震惊而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翊灵却已经做出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扣动了扳机。
脱膛而出的子弹穿过了我的视线。它由一个小点，迅速的变成一条线，凶猛的破开空气，然后，扎进了福特的眉心。
砰！
周围是这样的安静，就好像翊灵这一枪，是打死了所有能够发声的东西。我能听到自己的心不断撞击着胸腔，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涌不息，听到丹田里的那一颗泛着白光的金丹，温柔的震颤着，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我愣愣的看着翊灵收起了枪，冲着我动了动嘴唇。哦，他在说话，他说了什么？为什么我听不见？我……
“你太过分了。”萧霖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做的，即使是完成任务……”
“你也知道，这只是任务。”
翊灵说着便笑了起来，他伸手摘掉了自己的帽子，把一缕碎发撩了起来：“我和你不同，你看，你是为了讲几句话就挥霍任务积分兑换防护罩的人，而我还得为了这么一点点的积分从主星跑过来……”
“你明明是故意的！”
“哦？这你都能知道，哎呀……主角果然是全知全能，真令人羡慕。”
“你……”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却只说出了一个字。我该怎么说呢？我该怎么说呢！
眼前的男人穿着帝国官员特有的制服，那衣服让他显得格外的瘦，好似一根高挑的旗杆。他脸色苍白，神情饱含讽刺与恶毒，与他刻薄的长相十分相配。二者结合，相得益彰。
他和我记忆里的翊灵，早已没了一丝相似之处。或者说，我所认识的翊灵，其实根本就……
“不管你有什么话想说，都尽管说好了。但听不听的选择权在我。你们愿意在防护罩里讲悄悄话，请便。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奉陪了。”
说着，翊灵便头也不回的，消失……消失？
他穿过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周围的一层半透明的薄膜。
我望向了萧霖，萧霖在我的注视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防护罩的维持时间是十分钟，这十分钟我们被单独放进了一个小空间，而外界的时间则不会改变。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正如你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也不知道应该问点什么。或许的确是有无数的问题沉积在我的脑海里，但此时他们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你可以随便问，有防护罩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很多本来不能告诉你的事情。比如……”
“翊灵所谓的反派系统，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就像在小巷里斗殴的小流氓一样，抓住一个什么东西就没头没脑的扔了出去。等我听明白我自己到底问了什么以后，我不禁有点尴尬。
主要是，这个问题真的……挺蠢的。
萧霖却好像忽然放松了下来。他稍稍弓起背，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轻声说：“我可没想到，你会先问这个问题。不过无所谓，现在我已经有了一个开头的方式了。嗯，事实上我能告诉你的部分我都在脑子里整理好了，我只是需要一个开场白。”
他说着说着，还居然笑了起来！这人怎么回事啊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笑出来啊！话说我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他笑起来我心里……也跟着莫名的轻松了起来啊！真是的，这让我哪里还有立场吐槽他啊！
“正如你所见，我和他都是系统的持有者。但最大的区别其实不在于名字，而是系统运行的形式。难道中枢还会分什么反派和主角吗？它只是个铁罐头而已！而我和那个反派先生最为不同的是，我已经死了，而他是个活人。”
萧霖伸出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然后把手搁到了我的额头上。
“你看，我现在有温度，会动，也能够呼吸。但这些都属于苏特尔，而不是属于萧霖。真正的，唯一的那个世界里的，独一无二的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也就是说，如果我从中枢这里收拾包裹滚蛋，那么我就会变回冷冰冰的尸体。但是那个家伙不同，他是活着的，如果他能够脱离中枢的话，他就能回到他原本的那个身体里，像他自己一样，继续过属于他本人的生活。当然啦，你大概想知道这和你之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作者，你应该知道的。主角始终只有一个，而反派也好，配角也好，一本书里，肯定不会只有一个。系统也是如此，我现在持有的这个系统，是独一无二的一款。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还能有复活的机会，而他……他们，这些持有非主角系统的人，一旦死去，中枢就会去调另一个持有人来，顶替他们的位置继续走剧情。所以对于我来说，拿着系统到处走只是对已逝生命的延续，而对于他们而言，每一个世界，每一次任务都是真人的求生游戏。”
“你说谎……”
我觉得我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萧霖的话变成大段大段的文字在我的脑子里飞舞盘旋，而我则要在他们当中捕捉到不太对的那一句：“如果你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那为什么你任务失败之后，系统要抹杀你呢？”
“你也知道那是抹杀。”萧霖无奈的摇摇头：“而且在我的任务失败了之后，系统的抹杀不仅针对我，还针对整个世界。在主线剧情彻底失败，世界线失去控制之后，系统会选择重塑世界，嗯……就像你在第一个世界里看到的那样。中枢很笨的，在一个世界坏掉之后，他不会想着要怎么修，而是扔掉它，然后再买一个新的。那个时候，k5437也会有一个新主人。当然啦，任务失败才会被抹杀，意外死亡的话，我还有内置的复活机会呢。不过用完了的话，也和被抹杀一样。因为那个时候，中枢会判定你，没有继续下去的资格。”
“不是每个倒霉鬼，都有机会能当主角的。这么看来，我的形象有没有稍微高大点？”说着，萧霖站了起来，伸手按住我的肩膀，从上而下的俯视着我。
“我只感觉到了你这个壳子的身高而已。”我别扭的拧了拧脖子，不去看萧霖的脸。
“哎呀，你别这么说嘛我可是……哦，时间到了。”
就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在萧霖说完的瞬间，那层半透明的空气膜消失了。我们又重新站在了废墟之中，彼此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我和萧霖默契的对视一眼，接着我就望向了把我们团团围起来的军队。那些被钢铁包裹起来的士兵还在，而作为统帅的翊灵却已经消失无踪。但他的消失对于那些大家伙们来说，根本没起到任何影响，他们在互相对视了几眼之后，就转身走了——带着福特的尸体一起。
那个小男孩被一个士兵仰面抗在肩上，这使得他的头软软的垂了下来。他眉心的弹孔还在不断的涌出鲜血，把他的额头浸得鲜红。他的眼睛甚至都没有完全闭上，而他的脸则被永远的定格在了一个惊诧的表情上。
我为这景象感到难受，却无法控制自己不要去看这样的一幕。在那些突如其来的士兵带着另外几具新鲜的尸体（他们来自于刚刚的爆炸）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之后，我转过头，鼓起勇气看向了洛特。
诺尔把她从砖块里弄了出来，现在她正坐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就像……就像也死掉了一样。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我心底有个声音，对着我歇斯底里的咆哮了起来。
这都是因为你啊！是因为作为作者的你，抹杀了他！所以福特才会死，所以才会有刚刚的一幕！你逃不了的，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吗？！
你以为你是无辜的吗？
难道他们，不都是被困在你……
“你……”
我侧头望向了按住我肩膀的萧霖，而他正担忧的看着我。
【你别多想，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我的错。”我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
【你写小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原本可以救他的，但我没有。”我把萧霖的手从肩膀上扯了下来，用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它。它是温热的，但并不柔软。可现在它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不可或缺。
“你知道我可以的……我，我并不是真的就像看上去这样。我的刺客技能都还能用，我还有修为。只是一颗子弹而已，要挡住它根本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能看见他飞向那个孩子，可我没有去阻止，甚至一点想要阻止的念头都没有。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知道，子弹不论击中谁，那都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为什么……”
我甚至就看着那些人带走了他的尸体……福特，他是我笔下的一个角色，可也是我身边一个活生生的人！我自认为没有能力去拯救世界，可是……可是……
“够了，维克多。”
出声打断我的是洛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而现在她正望着我。她的脸白的像纸，声音也很沙哑。但是，她的表情却很平静，比所有的人看起来，都要平静得多。
“那不是你的错，那只是福特本该享有的命运。是啊，命运……”她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语速却愈来愈快。到最后，她用一种梦中呓语一般的语气反复说着：“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更何况是一次又一次的逃避。你成功了吗福特？你看你又一次失败了。你又死了，即使你想了这么多办法，甚至和我分道扬镳……这是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她嘶吼着，终于大哭了起来。
第二十四回
“嘿，小姑娘。”
诺尔蹲下身，笨拙的用手拍着洛特的背——虽然他也同样顶着一张急需安抚的惊恐脸。
“虽然，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这么丁点大的小丫头，就已经饱受命运论的荼毒了？】
“但，嗯，你现在可以大哭一场。就像这样，来……”他拽着洛特的胳膊肘，让洛特摆出了一个滑稽的，依偎在他怀里的姿势：“你抱着我哭一场，然后我们就开开心心迎接新生活。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每一天也都会过去，还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