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内一番神游,手机响了。杜子腾拿出手机一看,号码不认识,接了:“你好?”
“那个,我是李隽。”电话那头的女声说道:“在跳远那边……好像有点乱……抱歉,可以请你去看看吗?”
大概是李隽找谁借的电话吧。杜子腾想着想着便应了,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事,最后看了一眼刘骐的方向,八名运动员都在起跑线前准备了。
杜子腾转身走向操场另一边的跳远场地,气枪信号在身后响起。刘骐参加的这场,没什么好看的。虽然到现在都还没展现过,不过杜子腾知道,那家伙的运动细胞一直超优,绝不会输。
两百米赛跑大概在从操场这头走到那头的时候就结束了。这时杜子腾也来到了他的目的地,现场确实有点乱。
他看到了班上的莫子语,以强势的态度走到三三两两环绕在一起的人中间,最后问了一句莫子语:“怎么了?”
莫子语对杜子腾依旧是看不顺眼的态度,但他也懂得大局,这事儿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了,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哭的男孩儿不屑道:“在他起跑时莫名其妙就摔了,还摔在我身上,腿残吗这家伙?”
莫子语踢了踢自己的右腿。虽然现在冬天早过去了,但像莫子语这样穿着短裤的人还真没几个。他一抬脚,膝盖上的一大块擦伤就露了出来。
“我都还没哭呢,他哭什么?”莫子语态度恶劣,坐在地上的少年更哭得凄凄惨惨:“我、我不是故意的……跑步的时候发现鞋子里有东西……”
莫子语一听,表情更凶,张嘴想骂,被杜子腾拉了一把,立刻把炮火转向杜子腾:“什么意思你,护着别班的人?他屁事没有,伤的是我好吗!别人的话道个歉就过去了,他一男的哭这么惨,看着就恶心……”
杜子腾赶紧制止莫子语继续说下去,看着周围聚来的围观同学更是无奈。裁判老师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不然这点矛盾应该是可以轻松解决的。
五班和八班的人过来了几个。想来刚刚一定也有八班的人在场,赶紧跑回去几个报信。李隽要留在班级处照看东西,没办法才会去打他的电话寻求帮助。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杜子腾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出声讲话,杜子腾还没反应过来,莫子语早像炸毛的猫一般恨恨瞪着叶靖康了:“七班的家伙来这里干什么!”
“我还以为你和他有点矛盾呢。”叶靖康似笑非笑的来回扫了眼杜子腾和莫子语,两人一口同声回答:“对内和对外方针不同你不知道吗!”,叶靖康摇摇头,最后看向杜子腾,又有点严肃,推了推眼镜:“…不过,你不觉得,八班的敌人太多了点吗?”
“七班的你没资格这么说!”莫子语迅速的回击,杜子腾却猛然醒悟过来,推了一把莫子语:“去把他扶起来,道个歉和好。”
“凭什么?”莫子语瞪着杜子腾,杜子腾给瞪了回去,最后抛出两个字:“八班。”
这两个字好似牵绕了无数的分量,传入莫子语耳中。莫子语眉毛一松,好似做了什么艰难的退让,压低了声音道:“就算是为了我们班!向这种只会哭的娘娘腔屈服……待会不给我一个解释我真揍你哦!!”说着重重的踩着步子走了过去,拉起五班的那同学,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哭着的男生却又笑了。
八班……
为了它,就算不甘愿也会去做?
这个班级,对他们有这么深刻的意义吗。
八班凝聚力的形成,是因为刘骐的带领,还是因为杜子腾的影响呢……或者,两者兼有?
叶靖康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杜子腾,突然开口:“你们班的刘骐,是个天才吧?”
“听说他上课从不听讲,下课和同学一起玩闹,课本上的练习几乎没有动过,完全不用功,却能达到别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个,杜子腾怀疑的看向叶靖康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一丝不怀好意,但失败了。
“我在我们小学的时候同样被人称作天才,来到这个学校后却被另一个天才踩到脚下,你能明白我的不甘心吗?”
少年握紧了拳头,声音却是不变的平淡:“第二名?不,我从不曾位于他人之下。我要的不是第二,不是并列第一,我要的是完全的第一。”
“我知道你和刘骐关系很好,不过我还是要对你们说,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会站在你们……不,刘骐之上!”
“你还没睡醒吗?”杜子腾冷淡的回答一句:“天才?是的,这个世界的确有这样的存在,但绝不会是你,我或者刘骐。身为第一的你应该格外清楚才对,你们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
叶靖康对杜子腾笑:“你知道是努力,那你能跟上他吗?”
杜子腾一愣。
叶靖康又问:“他不是天才,你也不是。但刘骐很用功,你呢?你能站在他身边吗?”
“那些被称为天才的人们,花费了多大的努力,付出了多少毅力,才能在他们的道路上畅行。有很多人,本来是和他们一起结伴而行,可是,走着走着,一回头,身边的伙伴渐渐消失了。”
“他曾经的同伴们,都喊着‘好累’,拒绝付出更多的努力,躺在原地仰望着,说着‘没办法,因为他是天才啊’。最后,天才们的路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再也没有同伴了。”
叶靖康看着杜子腾:“看得出,刘骐把你当做同伴,他信任你。而我,身边原本就没有任何人,无所谓失去。身为他认同的同伴,你追的上他吗?……他…”
“…想想又觉得,还是最初就没有同伴的我更幸运一些呢。”
杜子腾突然明白了。
他发现,在这一世,他在刘骐心里的定位,大概不同了吧。
以前的刘骐,虽然给予过他很多帮助,但从未主动向他寻求帮助,一直是以保护者般的身份站在杜子腾身边。
但是,现在,刘骐把他当成了可以与他一齐并肩的“同伴”。
『和我一起去帝中吧。』
这句话不仅仅是认同。还有……对同伴的希冀。
“……”杜子腾看着叶靖康的背影,喉头动了动。
“其实你只是因为跑步输了刘骐才会说出这么多废话吧,败家犬!”杜子腾对着他的背影吼道。
叶靖康一踉跄,忿忿回头:“谁是败家犬啊!等着吧,不管是跑步还是成绩,我都不会输的!”
杜子腾难得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谢啦,七班的混蛋。”
而这声谢,不仅仅为了他的点拨。
『八班张海河、赖仲夏联合七班候欣佳,做了些恶作剧。』
这才是叶靖康真正想告诉他的信息。
有可能是叶靖康的故意误导吗?杜子腾不知道叶靖康是否清楚八班最近的动态,事实上,就像是物极必反一样,陶座武突然就点出了所有对他恶作剧的人的名字。他们做的一些恶作剧,大多人都敢肯定,那是做得绝对天衣无缝的,但是陶座武仍然得知了那些人的名单。加之陶座武太过自满的说漏了嘴,完全透露了有人偷偷打小报告的事实。
只是,那个打小报告的内女干,到底是谁,他没说。
可能是故意瓦解班级内部的团结,也有可能是真的无意说漏嘴了,就结果而言,这样的信息已发了班级内部的相互猜忌,直接遏制了恶作剧的发生,陶座武等老师安宁了不少。
与之相对的,一向团结的八班开始了动荡。
叶靖康带来的这个消息可谓是雪上加霜,杜子腾不得不去怀疑信息的真实性。转念一想,他是会耍小手段的人么?那种目无下尘的家伙大概不屑于专门递他一张小纸条吧。听说自和他们打赌打成平手以后,叶靖康就彻底和侯欣佳分道扬镳再不相往来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条信息应该也是可以相信的吧。
但到底是不自信,杜子腾无法下达判断,便去问刘骐。刘骐跑完步,运动或胜利对他皆无影响一般,少年悠悠的喝了口水,老陈道:“梓童你让朕以后如何放心的把国家交给你?”,表情却挺正经:“如果是以前的小打小闹,倒也无伤大雅。最近他们闹得太过了,借此压一压他们的兴头也好。”
刘骐从未对他们的行为发表过看法,这时对杜子腾说了:“小孩子嘛,玩一玩可以,闹太过了,就不好了。”
杜子腾默。
到底是过了高中的人。说是不屑也好看得开也罢,同样的,对于太过火的恶作剧他并不赞同。
好吧,虽然,其实他也没那么大度,还在对上学期发票的事耿耿于怀来着,有时候和同学一起的恶作剧还真是乐在其中。这时听刘骐的批判态度,立刻狗腿子的表示了严厉抨击。
就算并不感冒,刘骐也很少违背班上集体的意志。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了“内女干”的出现而故意不做制止,至于他具体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总之,班上两个颇有话语权的人物都采取了防止任之的态度,也难怪八班的恶作剧会如此猖獗。
但杜子腾仍有点没底,又暗暗压低了声音说道:“大概是张海河和赖仲夏做的吧,他们这是谋尽了心思想给我们班添麻烦啊。”
“没证据。”刘骐又一次给出了一样的回答,连神情都是一样的:“有些事情你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告诉别人。”
又是一样的回答。
杜子腾承认,他是对那两人抱有成见,并迫不及待的想要给他们一点难堪。但向全班揭发他们也并无害处啊,以这两人的公信力,证据什么的其实都不重要了,刘骐这么执着于“无证据”,只是他不想这么做的借口而已。
他烦躁的挠起头发,又想起发票弄丢时自己的狼狈,声音难得带上一丝对刘骐的不满:“我说你给点稍微有谱的主意行不?每次都是没证据没证据的,听着耳朵都声茧了。”
越想越不爽,总觉得刘骐这尼玛是胳膊肘向外拐,护着外人呢。杜子腾忿忿到最后就变成了完全的抱怨:“而且你明明知道张海河就是那个发票拿到七班的小贼,还告诉莫子语发票在我这,妈的嫁祸给我害我在外面站了一上午!还有那个赖仲夏,就那家伙把我……”
话音戛然而止。刘骐看向他。
“没、没……算了,没什么。”差点说漏嘴,杜子腾懊恼的咬起拇指指甲似乎想借此堵住自己的嘴,头扭到一边去不看刘骐,只觉得一肚子气憋得让他想打人。
刘骐看着杜子腾,嘴角无意识的向下垮,最后略作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子腾,我没别的意思。张海河和赖仲夏是我们八班的一员,……”
“我知道的啦!”杜子腾满是烦躁的打断他,谁能想象那个一向温和礼貌的播音腔少年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完全像一个生闷气的孩子。
刘骐苦笑耸肩:“那么为了赔罪,下次请你吃必胜客?”
杜子腾转向刘骐,眼睛瞬间亮了:“那就这样说定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就算有矛盾不和,杜子腾和刘骐也不会吵架超过五分钟。
第30章:杂乱纷争
时间过得飞快,不过就算过了半个学期,那个“内女干”到底是谁,仍是没有结果。在恶作剧的始作俑者皆会被陶座武识破的情况下,再无人敢明目张胆的和班主任唱反调。
时间一长,好似大家都习惯了安分守己的日子,揭发内女干的活动也不再热络,最后不了了之。
可以说,这正是刘骐想要的效果。班上同学们不再顽皮,内女干没被揭发出来,八班也没孤立哪一个人或者分裂成不同的集体。能把心思放回学习上也有助于和七班的竞争,皆大欢喜。
这样的结果怎么可能没有刘骐的暗中引导呢?也正因为那个人是刘骐,杜子腾就算不服,也不会主动站出来反对,只是默默顺着刘骐的意行事罢了。他就这样把自己对张海河、赖仲夏的火气憋了近半个学期,在期中考试时就像是发泄一般的,竟考了个年级第七。
上次期末考试、这次期中考试,一个年级前五十,一个年级前十。再怀疑他是作弊出来的,只能说是有成见了。显然陶座武并无此类成见,他对杜子腾的态度早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再加上杜子腾确实挺受欢迎,一时间对他的态度颇有百依百顺的迁就之意,更别说发火什么的了,陶座武对他笑都笑不及呢。
不再受老师刁难是一好事,但杜子腾在班上,每当和张海河赖仲夏打照面,那是怎么想怎么憋屈。
他们对自己心怀恶意呢,杜子腾又不是什么大圣人。更何况他最后那点记忆就是自己像死狗一样满身疼痛的瘫在阴暗角落,这股气儿又无法倾诉,更是忿忿。再看那两人每天笑容满面,可能并无挑衅之意,被杜子腾看见,那也是针扎眼一样的让人厌烦。
——最让人烦闷的还是刘骐那家伙竟然是袒护他们的!
杜子腾知道刘骐其实不是有意偏袒,他只是为了八班和睦而已。但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两人有怨,竟然不站在我这这边——这样的想法本毫无道理,杜子腾也不想给刘骐途添困扰,但就是忍不住不满。
不管杜子腾再怎么掩饰,时间长了,亲密的人也会看出一两分端倪。其中最快察觉到的,还是吴大海。
吴大海被赖仲夏抢了东西,还和以赖仲夏为首的混混团体打了一架,好不狼狈。但他很聪明的选择了保密,没把这事儿在班上声张,只在心里记了清楚的账。
张海河在班上是一个挺好的学生,因为经常配合同学布施答案、辅导作业,人缘也不错。可吴大海一见他和赖仲夏在一起,不多思考直接把他拉黑。看出杜子腾时不时表现出的排斥态度,再拉上白飞飞,竟暗中成立了“反内女干三人组”。
最初亲密的三人死党,现在却是以这种方式联结在一起,杜子腾哭笑不得。
“杜后,你确定那两人就是内女干?”
对待这种事,就算有先入之见,吴大海还是相当谨慎的,又向杜子腾确认了一边。
杜子腾点点头,闭上眼睛似乎不太愿意说:“七班……有人告诉我的。”没敢说是叶靖康,八班的人大多对他有偏见,其中吴大海最甚。
吴大海便默认成了是七班那个曾经帮杜子腾拿回发票的妹子,不停向杜子腾挤眼睛:“诶,那妹子叫彭君来着吧?她好像很关注你呢!上次一直在偷偷看你……”
杜子腾还真没搞明白怎么话题突然扯到这上面,还好白飞飞及时的带回了话题:“真搞不懂为什么张海河赖仲夏要给陶座武打报告,他们不当自己是八班一份子么?”说完又问:“那两个人是不是有点针对你啊,子腾?”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白飞飞在人情方面有着相当的洞察力,杜子腾就算是重生一回也不得不再次向他拜服,这样的能力缺少不了家庭环境的淬炼。
至于针对什么的,杜子腾只是疑心有,从没确定过。现在被白飞飞说是,应该就不会错了。
“为什么会针对你呢?”白飞飞疑惑的看着杜子腾,又看向吴大海:“还有那次抢劫……”
白飞飞毕竟只是个初中生,也没有刘骐那样的敏锐。加之杜子腾什么也没坦白,他想了半天没想出个答案,沮丧道:“反正他不是好人,迟早变成害群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