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少女啊了声,脸上尽是失落。
他猛地站起来,眼中震惊。
皓月不应该和程陌名在一起么,他记得自己那天就是为了去见那位程少才会出的门。
可现在,宁溪居然和她牵扯到了。
段皓月穿着浅蓝色的晚礼服,身材挺拔,气质过人,像一位贵妇,踏着高跟鞋站到宁溪身边。
“珞先生说笑了,这还是有的没的呢,现在就给抖出来,未免太心急了。”段皓月比之前成熟了不只一点,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和宁溪在一起,显得极为般配。
“这都是板上定钉了,还不许我说出来。再说,”主办人有一双狐狸眼,微微勾起“段小姐都二十三了,再不嫁可就来不及了。”
“当众说出女士的年龄是很不礼貌的,”段皓月语气中带着责备,脸上却依旧笑意盈盈“我可是有一颗年轻的心。”
宁溪开口“珞玉,这次可是你请的客人,结果尽往我身上扯。”
名叫珞玉的男人只是笑。
“你怎么了?”卫常钰见他突然间站起来,心里疑惑。
他压下心中惊讶,缓缓道“我曾经听说,这位段小姐,有恋人。那个人还姓程。”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没想到你居然能想起来,”卫常钰靠在长桌边续道“那个程少早几年就死了,程家也倒了。”
“为什么?”
“听说是得罪了他”卫常钰朝场中央看“结果被人拉下马,死了还给落得身败名裂。”
卫常钰带他去了个没人的角落,好心给他解释“宁溪以前看上了个男人,不顾家人劝阻非要和那人在一起,结果就闹矛盾自己出去了,他们家就容不得他了。”
“可那个男人却不怎么看得上他,最后为了做件什么事出车祸死了。宁溪也不知怎么就迁怒程家了。”
“对了,那个男的就是段皓月他哥哥。听说当时很厉害,可现在段家也没个挑梁的,要不是宁溪扶持着,迟早得被人吞了。”
宴会结束,他正想要离开,却被一个人拦住。
男人的一双狐狸眼,平添几分邪魅不羁。
“珞先生有事?”
“你就是卫常钰的弟弟吧,听说之前生了场大病,这次才算真的进来这个圈子,”男人伸出右手“以后我们说不定有需要互相帮助的地方。”
他握住对方的手“我没什么能耐,希望珞先生多照应着些。”
“这可不要来找我,”珞玉见他不解,指向走过来的宁溪“我可是听宁少命令的。”
段皓月挽着宁溪的胳膊,笑靥如花“珞玉又和人说了什么,看起来难么……不怀好意。”
“段小姐真是有段先生的性格,嘴巴够毒。”
珞玉此言一出,在场三人脸色多少变了些。
宁溪沉了眼“你开口还是先掂量着点。”
“啊~我不是故意的,”珞玉将双手交叠,背在身后“宁溪不要生气,我绝对是无心之言。”却没多少忏悔的意思。
他看着珞玉,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号人“珞先生认识段锦然?”
“这个啊~我认识他可他不认识我啊,宁溪怎么会让我来打扰他的幸福生活呢”珞玉吐了吐舌头“宁溪的心眼很小的。”
段皓月问道“这位是?”
“……卫凌轩。”他像是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半天才开口。
“小卫啊”段皓月比量了一下他们的身高“记得之前你还比我矮呢,转眼间就这么高了。果然长大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段皓月,只嗯了声。
“珞先生,你就这么把我弟弟扣这里,也不告诉我声。”卫常钰大步走来“要是我这弟弟一不小心走丢了,让我怎么办才好。”
珞玉挑眉“没想到你还学会关心弟弟了。”
“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人,我带他先回去了”
见宁溪并无不悦,珞玉目着送他们离开。
上了车,卫常钰就冷笑“你不知道宁少的能耐么?还敢往上凑。”
他点头,随即又摇头。
“宁溪是个疯子。”
宁溪就是个疯子,为了一个死掉的男人,发了疯。
他没想到,第一个找他的,居然是珞玉。
他对这个人并不熟悉,而对方的邀约,来的莫名其妙。要是珞玉有什么需要谈的,要找也多半是找卫常钰,又怎么轮得到他。
卫宏这次没在多言,态度模糊。倒是卫常钰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他如期赴约,地点是一个私人会所。
跟着侍者到了包间,入目是坐在沙发上,身着浅灰短裙的段皓月。她对面是穿着白色西服的珞玉。
珞玉见他进来,微笑着打招呼。段皓月略微惊讶了下,然后铺展开一个笑“小卫也来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妹妹。以前,他们绝不会这么疏远,段皓月也总是没心没肺,却不料,时过境迁,段皓月变了,他也变了。
他扯出一个笑,心里苦涩“段小姐好。”
段皓月拢了拢披肩的卷发,面含疏离的微笑“珞玉说要让我见个人,没想到居然就是你。”
“我也是很惊讶。”他不自觉的皱了眉,被人牵着走的感觉真不怎么好。
珞玉走过来拉着他坐下,狐狸眼眯成一条缝“段小姐不觉得小卫很像令兄。”
没等段皓月发话,他就先开了口“我和段先生差了好几岁。更何况我又不曾见过段先生,这像,真谈不上。”
“这可得段小姐说了算。”
段皓月身体微微后倾,双腿交叠,换了个坐姿。“珞玉,像哥哥的人不少,但能让他看得上眼的,还没有过。”她脸上不怎么好看,言语间也带了悲伤“这个算盘你却是打错了。而且,”他的兄长,又岂是平常人能比的。
他定定看着段皓月,竟不知该做些什么安慰才好。
珞玉像只狐狸,凑到他旁边“能跟着宁少可是件好事,不去试试?”
“你就这么直白,连点计策都不用,就想让我替你卖命?”他弯了眼角,没想到珞玉居然直接算计到他头上来了,而且还不加掩饰的,真当他那么好欺负。
“我们是互惠互利的,我帮你认识宁少,你替我办件事,如何?”
“你不是和他关系不错,还用着我帮你?”他敲击着桌面,打出节奏“我不想和宁溪认识。”他早就有了分开的心,现在又怎会白白凑上去。
珞玉啊了声“你真是特别”他歪了脑袋“可是,宁溪怎么会放过你们家呢?”
“我可听说卫宏和宁溪争一个项目,闹得挺大,你居然不知道?”珞玉声音带着蛊惑,狐狸眼冷冷看着他。
“珞玉你够了!”段皓月站了起来“为什么要把小卫扯进来,明明和他没有关系。”
“他早晚会进来,不如早点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珞玉眨了眨眼,一派和善“段小姐,多一个人才有意思,不是么?”
珞玉是个丧心病狂的赌徒,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劲。
换做平常,他是极欣赏这类人,往往能创造奇迹。可要是把他自己带进去,就不这么有趣了。
“我会再考虑的”
珞玉挥了挥手,带着孩子气的动作“小卫要是有意愿随时可以来找我哟~我随叫随到。”
“需要我给你留通讯方式么”他顿了下,问道。
“没关系的,你在家的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呢~”珞玉突然捂住嘴“说了不该说的,不要介意。”不知是无心之言,还是故意为之。
当晚,他手机就收到一条消息,而发件人正是珞玉
“宁溪已经动手了哟,你仔细你家账本~晚安。”
他把消息删了,正准备关机,对方又发来一条
“你居然就这么把我的爱心短信删了,我好伤心~”
他猛地站起来,准备让人来把珞玉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设备拆了。可手碰到门把的,却停了下来。
他坐回床上,十指如飞,打出一行字,然后选择了发送。
上面写道“你再来找事,我就把它发给宁溪。”后面附上的是宁溪的手机号。
于是,这个晚上珞玉再没来骚扰。
当时他也不知到这招管不管用,更何况这个号码还是五年前他和宁溪选的的,鬼知道还有没有用。不过看珞玉的表现,应该还在使用。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珞玉,但对方的话,还是驱使着他去查了卫家的账。
这一查把他吓了一跳,卫家的公司果然有一块漏洞,而且这漏洞还不小,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需要场外援助么~来找珞玉吧”
他握着手机,勾起一个莫名的笑。
叁 痴人说梦
他敲响了珞玉办公室的门。
“你这是想方设法让我趟这趟浑水。”
珞玉随意的穿了件卡其色衬衫,整个人都快陷进椅子里“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啊,”说着伸出手“合作愉快。”
他只是嗯了声,却没有去握手的意思“说说你的想法。”
珞玉悻悻收回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不是让你去给他当秘书的,是让你去当情人。只要温柔贤惠,让他喜欢就好了,没有别的要求。”
他走了过去,步子迈的不大,带着绅士的优雅。“你倒是厉害,以为是小孩的过家家么。”
“爱情是个奇妙的东西,特别是对宁溪来说”珞玉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他为了段锦然,可以说不顾一切。你要是能做到,哪怕只有一半,其他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挑眉“你们宁家就这么教你的。”
珞玉的动作停顿了下,随即又缩回自己的椅子里。
“这个习惯真是不好,揭人伤疤可是要遭记恨的”珞玉眯了眯眼睛,像是从狐狸变成了猫“我让我秘书带你去看点东西,之后你就知道怎么做了。”
说着,珞玉按响了旁边的铃。
一个穿着艳丽的女人从门外进来,手中抱着一个公文夹“老板,有什么吩咐?”
珞玉淡淡瞟了她眼“带卫少去文档室那,他要看什么就让他自己选。”
女人连惊讶都不曾惊讶,像是习惯了自家上司的作风“卫先生请跟我到这边来。”
文档室是成堆的资料,整整齐齐地被码在架子上。
“卫先生是来找有关什么的?”女人停下步子,带着微笑问。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看看就好。”
女人鞠了个躬“那就请您自便。”
他一直想找到自己空缺的那五年中发生的事情,眼下这个机会,倒是正好。
他一路走过去,把整个架子上的档案大致扫了一遍。
可惜这不是按时间分的类,而是按当时几个大型企业及其相关事项分的。他看见最左边摆着一个灰色封皮的档案夹,侧面标注着“段锦然”三个字。
他不由发笑,感情这还带个人录的。珞玉这工作做得可够到位,还什么都有。
里面夹着一沓纸张,有的还带着油墨印,看来是新印出来不久。
里面记录的是他的生平,都是简略的描述他做了些什么,获得了什么荣誉。他自己的记忆可比这薄薄几张纸清晰得多,大略看了下就翻到后面去了。
最后一张纸写的是段锦然的葬礼。看别人怎么描述自己送葬经过,真是新奇的经历。
上面注明了参加的人数和姓名。和他多少有点关系的都来了,却独独没有宁溪。
他把东西放回原处,顺着又看了一遍,随即挑了几个之前挺看好的人。可对方却没他料想的成就,不是半路夭折了就是跟着人做了小。
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
女人敲了敲门,他走过去打开。
“老板说宁先生到了,请您过去。”女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颔首“带路吧。”
宁溪双腿交叠,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白皙的脸在黑发的映衬下带了病态的苍白,一身黑色西服。
“珞玉,这就是你说要送给我的人?”他抬了抬首,凤眼微眯。
“我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你觉得如何?”珞玉站在办公桌旁,手里还拎着个紫砂壶。
这么被人像挑选货物一样看着,于他还这是破天荒的一回。他敛去眼中的不悦,尽量做出俯首的姿态。
他开口“我仰慕宁先生已久。”
宁溪从位置上站起来,走过去捏住他的脸“我不清楚珞玉眼光如何,不过,你这份好意我就暂且收下了。”
珞玉就站在宁溪背后不远,对着他,笑得像一只偷到葡萄的狐狸。
他自幼年就一路顺遂,长辈们也大都让着他,从未经过什么波折。
要说有什么不顺心意的,就是在毕业那年,打小的竹马亡故。那人患了病,死在医院,可他却连最后一眼都未曾见。
并非有人相阻,只因他心里有道坎,过不去。像是赌气的孩子,不懂得世事难料,只凭心而为。
失去之后,方显弥足珍贵。之后多年悔恨,痛心之至却已无什么用处。
再之后,他认识了宁溪。像是生命中多出来一条岔道。
宁溪像他的恋人,可性格南辕北辙。他开始便是有了心思,才由着对方突兀地插入自己生活。他也并非无所顾忌,宁溪的事他多少知道,只以为是个不受宠的,也没放太大心思。
空缺了五年,这个人也变了不少,或者是说,恢复本性。
他低着头,视线不知停在何处,飘飘忽忽。
“珞玉叫你来,是安了什么心思?”宁溪把钥匙在手中转了个圈,随意靠在沙发上。
他抬起头“就是陪着宁少。”
宁溪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来,勾起他下巴,嘴角勾出一个笑来,耐人寻味的很。
“我不是在这干坐着的,看你也不像训练过的,就敢这么……毛遂自荐?”
他多少听懂些话里的意味,无非是讽刺他故作清高。他不由皱了眉,这话,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对他说。
“废物。”宁溪面上嘲讽,无趣般得甩开手,走到门边才想起来什么事,说道“你就在这里呆着,我也不怕多养你一个。”
等对方出了门,他才扬起首来。
他摊开双手,五指紧握后又松开。
曾经男人告诉过他“小不忍则乱大谋”,可在其后又补了一句
他说,在适当的时候亮出爪子来,事半功倍,一举两得。
他回到家,才发现,人都到齐了。
“你就这么被珞玉给骗去了?”卫常钰整张脸都皱到一起“你不是挺精明的么,怎么现在又犯傻了。”
连卫宏也一脸严肃。
“这么做,我多少能帮点忙。”明明二人都不怎么开心,可他却感到一种被人关心着的愉悦。
卫宏一拍桌子“这也轮不到你上手,你真以为我们是干坐着的!要被人知道我么卫家就靠卖儿子来求存,我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我既然做了,自然有抽身的办法。珞玉怎么想的,我现在也猜到一点,现在也算帮他个忙,而且”他走到父亲旁边,说了句俏皮话“您的儿子,您还不相信么。”
卫常钰的脸上,是极其的不信任。“话说得好听,你真当珞玉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