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接近百年的到来,【他】的思绪越来越多越来越混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一切,和那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却丝毫没有遗忘。
第一次知道那人,是【他】那不称职的父亲告诉【他】的。
【他】记得那天,【他】的父亲将在花园里玩得不亦乐乎的【他】捉出来,冷着脸告诉【他】,“你命中之人出现了。立刻离开宫殿,去寻找他。”
当时【他】的表情很是不屑,甚至发现父亲对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都完全无动于衷时,【他】还感到失望。【他】打算要反抗父亲和其他人强加于自己身上的负担,于是,离开了妖兽界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找那个所谓的命中之人,而是到其他地方玩了个痛痛快快。
偶然间,【他】遇到了那时候叫做“漆怜夏”的那人。
当时,他一身红装,显得整个人高傲无比。很多人都在排着队,他却直接带着身后两个人,直接插队走在前面,大大咧咧地拿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背后排了很久的人不乐意了,在后面嘀咕着什么。
那人似乎听见了,不屑地说了句,“老子只不过将特权摆在明面上。你们这群人里面,难道真的有几个,从来都是安安分分没有走过后门的!”说完后,衣袖翩跹,却是离去好远。
却是给当时化成一只小青鸟的自己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他】虽然是妖兽之主,但被勒令言行举止必须严格按照礼仪,哪怕是些许做错的地方都会被要求改正。
即使【他】想要叛逆,即使【他】想要逃离这一切,【他】都不能有任何不符合礼仪的行为。
衣食住行,一切按照皇族规矩。没有丝毫偏差,不得出现瑕疵。
【他】也曾幻想过盛气凌人颐指气使地指挥别人做事,但在现实里,无数的谏官教习都会板着脸冷冷告诉【他】“重新复习一遍礼仪”。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看着别人做到也好。本着这样的想法,【他】飞起来,跟在那个人的身边,并从随从口中得知,这个人叫“漆怜夏”,漆家那位天资卓越的小祖宗。
漆怜夏?!【他】听着耳熟,认真想了想,才从某个记忆旮旯里面翻出当时父亲的话语。
哦,原来【他】就是自己的命定之人。
【他】给自己施了个隐身咒,在一旁的树杈上坐下,看着那个人很迅速就使出几个精妙的法术,然后就很不耐烦地教导着随从们。
不过就算多不耐烦,【他】都尽到了自己身为领头人的职责,不是吗?
接着,【他】本着“了解一下这个人看看有什么特点成为自己的命定之人”的想法,在漆怜夏洞府外面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安了一个窝,以便于自己日日观察。
然后【他】发现,每天旭日初升,漆怜夏就会打着哈欠满脸不情愿地从洞府里走出来,唤出圆盘坐上去。但当他来到某个山峰时,他整个人突然醒了过来,神采奕奕眉目含情,驱使着圆盘飞快地朝峰顶飞去。而饭前,他就会脑袋一点一点歪歪扭扭地坐在圆盘上面重新飞回洞府,然后在里面关上整整一天。除非特殊情况,否则绝对不出门。
山峰上被下了禁制,除了没有灵性的鸟兽可以自由进出,像【他】这种妖兽是不被允许乱闯的。于是,【他】一直都不知道,有什么可以驱使着漆怜夏天天早起,明明不像是个勤奋的人。
【他】都是指阳黎……
第八十章:阳黎 番外(2)
月中时,漆怜夏在某个晚上走出洞府,却是到背后的灵泉处浸泡。
【他】化为人形隐身躲在树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对面的漆怜夏一件一件地脱下红裳,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肤,一头青丝直直垂下,衬得那张脸美艳无双,左眼下的泪痣在月光下点点闪着,却是增添了几分妩媚多情。
呼吸一顿,虽然【他】极快地回过神来,但脑中还是呆呆地印着那副美人图,【他】第一次感到,如果自己未来的对象是这么一个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在【他】闪神的时候,漆怜夏已经换上一件薄薄的衣衫,径直走入水中。刚入水,他就像感受到什么,竟是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他】就靠着树上,呆呆地看着漆怜夏,却发现对方突然吐了一口精血,整个人脸色变了又变,周围的气息骤然急剧变化起来。
怎么了?没顾得上化为原形,阳黎就急忙闪过去,从水里捞出差点整个人都掉进去的漆怜夏,发现他已经紧紧闭上眼睛,呼吸越来越急促,整张脸青白变换,嘴唇渐渐发紫。
【他】将对方捞上岸,躺在溪水边的岩石上,稍稍犹豫了下,却是将自己的一分气息透出来,从漆怜夏的手中缓缓游向经脉。【他】是凤凰之子,而漆怜夏属性为火,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排斥。
谁知道不仅没有太大的排斥,对方翻腾混乱的气息竟然将【他】的气息一股脑儿地卷入漆怜夏的体内,还硬生生从【他】身体里拉扯着更多的元气。
阻挡不及,一半的元气却都被漆怜夏抢去,勉强给对方施了一个防护法术后,【他】连人形都撑不住,只得化为原形,飞到树上修炼起来。
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晃晃脑袋醒过来。一个晚上在没能恢复太多,【他】依然保持着原形,但化成一只青鸟,倒让【他】大胆地凑到仍然在昏迷的漆怜夏身边,蹦蹦跳跳的在他身上踏着。
然后,【他】感觉到不远处有一股陌生的气息走过来。已经将漆怜夏看作是“自己的人”的【他】当然不会允许别人看到漆怜夏如此孱弱反而更显得美貌的形态,于是凑近漆怜夏的耳边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很快,漆怜夏就被【他】吵醒了。那人从水里爬出来,直接躺倒在草地上,阳光似乎有点耀眼,漆怜夏微微眯起眼睛,朝【他】笑了笑。
【他】被这一瞬间迷惑了,跳着过去,轻轻啄了一下他的脸,随后赶到自己的动作太过轻佻,也不管现在只是原形,羞得拍拍翅膀飞走了。等到【他】感觉到那股陌生的气息已经越发接近,而停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时,【他】担心漆怜夏,才再次飞了回来。
却看到那人摔倒在岩石上,疼得逼出了眼泪。
【他】突然感到有点心疼。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随后,漆怜夏也发现了那个陌生的气息,不过一开始的忌惮似乎在对方亮明身份摆明自己目的后逐渐消失不见。
【他】突然感到很不爽,为漆怜夏此刻毫不顾忌自己半湿的衣衫,为漆怜夏和那人谈笑宴宴,为漆怜夏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喂,好歹我也是救了你一命的人好不好?虽然现在只是一只鸟,但凭借我叫醒你的功劳,你也应该转过来看一下我吧?
【他】闷闷不乐地想着。
于是一气之下,他就着原形,直接飞离了这里。
再一次见面,却不是在五菱仙门,而是某个修炼之地里。
已经过去了三年,【他】早就忘记了当初的心动,只是对抢走了自己一半修为的人恨得直咬牙,但考虑到自己得以凭借这个人才被允许外出游山玩水,【他】就按捺下自己想要报复的心态,四处游玩,三年过去了还没有将修为恢复过来。
而这时候,他就躲在修炼之地里,跟一群已经产生灵智的妖兽们侃大山,知道最近有一群“小娃娃”过来历练后,他提议找他们乐一乐。
这里的妖兽们也分为三六九等,各自有各自的领地,也有看不惯的其他妖兽。于是,在这一个小群体里,大家摩拳擦掌,打算好好给这一群修真者来个下马威。
【他】虽然地位高,但是修为却只是“看得过去”,于是,其他的妖兽都没有给他安排任务,也不敢安排任务,就任由【他】到现场去乐呵乐呵。
再次见到漆怜夏,【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忘记对方。
漆怜夏和另一个肃然而立的男子看起来是这一次的领队,此刻,一群低阶的妖兽朝他们涌过来,当中还隐藏着几只擅长迷惑人的妖兽,直接将他们赶到一旁的喋血猕猴的领地里。还没等这群人歇一会儿,领地里一只高阶喋血猕猴王就嗷嗷叫地跑出来,打算将这群擅自闯入的人类消灭。
漆怜夏首先挥出一条火鞭,将猕猴王困住,随后,他身姿一闪,那名冷着脸的男子立刻补上他的位子,一把剑立刻锁住猕猴王的气息,朝他砍下。猕猴王自是躲到一旁,不料漆怜夏再次挥出火鞭困住对方的脚,猕猴王一气之下朝漆怜夏抓去,却被那么男子直接一剑封喉。
场面干净利落,仿佛两人熟稔到抬手举足间就得知对方心意。
而最让【他】愤怒的是,漆怜夏还朝对方扬起一个笑脸,双眸间含情脉脉,眼睛里倒映出的也只有那一人。
漆怜夏不仅忘恩负义,而且还如此水性杨花!
【他】愤怒不满地想道,全然忘记对方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在他昏迷的那天晚上帮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所谓的“妖兽之主”的命定之人。
愤愤不平的【他】直接跟着漆怜夏的队伍回到了五菱仙门,完全忘记要跟那群“朋友们”打声招呼才走。回到漆怜夏的洞府周围,他立刻凑集灵力,趁漆怜夏向师祖禀报消息归来的时机,化成原形,大大咧咧地挡在路中央。
【他】猜测,自己长得又不错,如今显示的修为已经是金丹,按照漆怜夏那种水性杨花的性子,抛几个媚眼对方就会立刻贴上来吧?
漆怜夏是独自一人回来的。身上仍然是劲装打扮,原本高高扎起来的头发如今却放下,被他胡乱地疏疏绑起来,缓缓走过来,慵懒而迷人。
他目不斜视,直直从【他】身边走过,一个眼光都没有留给他,哪怕他正毫无道理地霸占了一大半的通道。
【他】心里暗想着对方假正经,于是伸手拦住对方去路,轻佻地说道,“美人儿……”
漆怜夏只是抬眼瞧了【他】一眼,却直接让【他】冷到了心底——原本妩媚的凤眼,此刻泛着冷意,虽然此时眼睛里有着【他】的影子,但漆怜夏浑身的气息就是不耐烦和冷漠,听到他说话的瞬间,对方随手一条火鞭朝【他】打去,等【他】躲闪开时,那人早就拐进了自己的洞府里。
对于漆怜夏而言,自己只是个无关痛痒的人物罢了。他漠不关心,根本就不在意任何人。
几天后,【他】从漆怜夏的一个跟随者口中得知,当初他缠了漆怜夏好久,才终于勉强让对方记得自己的名字,从而被呼唤使用着。那个跟随者得意洋洋地瞟了一眼,当初在一旁嘲笑自己下贱专门去贴人冷屁股的同门,拿出漆怜夏给自己的高等的灵石,毫不顾忌地就直接从中吸取着灵气。
原来,那人对其他人一直都是冷漠的,除非偶尔不顺心随处找人麻烦。
他后来尝试了好几次在漆怜夏面前刷存在感,却不得不承认,对方压根儿就没有记得他这个人。
而寒凛,那个让漆怜夏放弃了赖床为对方做任何事情都全心全意的人,他又是如何的幸运。
【他】不满地想道,然后终于在漆怜夏某个十六的夜晚泡灵泉时,以原形的青鸟再次跟漆怜夏熟悉起来。
如今快到冬季,虽然是修炼之人,身体大多强壮不畏寒,但漆怜夏却依然裹着一件厚厚的大衣,除了早上,大多数情况都躲在洞府里,甚至还让跟随者们大肆购买了火盆煤炭于洞府里,如同凡人一般取暖。而那天晚上,他居然走出了洞府,还主动进入灵泉里泡着。
【他】飞上前去打算瞅瞅对方在打什么算盘,然后才发现,漆怜夏的脸色苍白着,浑身上下的灵气都调动起来,但这人的脸色依然没有好转。【他】凑到漆怜夏面前,轻轻啄了他一下,那人才悠悠张开眼睛,看了看他,笑道,“这季节,居然还有青鸟?”
然后那人吃力地从水中抬起手,给他用灵气做了个取暖的结界,随后快速缩回手,继续闭上眼睛运转着全身灵气。
【他】没有飞走,而是直接呆在漆怜夏的肩窝处,用毛绒绒的羽毛蹭着对方的脖子,闭上眼睛静静地修炼着。
仿佛,这样可以勉强给漆怜夏带来一丝温暖。
第八十一章:阳黎 番外(3)
第二天,漆怜夏张开眼睛发现【他】还在,眼睛里原本的血丝和疲惫渐渐被笑意代替。他小心地捧着【他】,直接打出一道传音符,很快让跟随者送来一盘肉。
【他】被漆怜夏带入洞府里,那人任由着他蹦跳,挑挑拣拣地选着小块的肉吃着,自己直接脱下被水浸湿的衣衫,直接换上一身红装。当然,外面还是罩上一件厚厚的大衣。
随后,和漆怜夏的同居生活就开始了。当然,【他】只能是用原形。
于是,【他】逐渐知道漆怜夏又懒又馋又宅,除了去见寒凛,其余时间不愿意出门,偶尔几次出门,还是因为经脉疼痛得太厉害,才出去找点茬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或是寻到和寒凛一同外出历练的机会。
【他】一直都不知道,为何漆怜夏体质如此特殊却依然活下来了,毕竟这种体质完全相冲的人极难存活下来。他也曾偷偷趁漆怜夏睡着时,将自己的气息度入对方体内,发现隐隐有着不合乎规律的运转。
这种和天道有关的气息,除非是极其接近天道的修真者,或者像【他】这种远古血脉的继承者,极难寻找到这一丝轨迹。而漆怜夏却总是找到些能够让自己勉强活下来的灵丹妙药,例如洞府背后的灵泉,以及每个月源源不断送上来的天草地宝。
他猜测着漆怜夏是不是天道的宠儿,也只有这种想法才符合目前的情况,于是也未曾深思,却不知道,最后天道竟是与【他】开了个大玩笑。
而【他】此时烦恼的是,如何让明显情根深种的漆怜夏将目标从寒凛身上转移,投放在高大威武英俊潇洒的自己身上——他试图效仿民间“田螺姑娘”报恩的故事,尝试着主动给漆怜夏打扫洞府干点明显的事情让对方发现自己可以化为人形——无奈那人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寒凛前几天跟他探讨了一番关于如何改进火鞭的问题,这人兴致冲冲地试验者,有点儿进展就往寒凛那边跑去。几个月下来,压根儿就没有发现洞府里的变化。
无奈之下,【他】只好接手了漆怜夏极其糟糕的生活打理的工作,每天早上提醒他起床,再熟练地帮对方将头发扎起来,再每天从外面叼回来一朵鲜花装点着洞府。并不是【他】宽容大量到可以看著名义上属于自己的伴侣天天向一个男人献殷勤,而是当【他】做好这件事情后,【他】就可以得到漆怜夏一个大大的夸奖的笑容。
【他】只能祈祷,漆怜夏能够早点认识到,寒凛对他半点情谊都无——这个相差径庭的事实连【他】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无奈早已陷入爱情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当寒凛那天真的拒绝了漆怜夏每日的“探讨”,看着那人黯淡的目光和全身上下满满的沮丧和疲惫,【他】再次感受到那股心疼的感觉。
【他】只能够凑到漆怜夏的肩窝上,用自己的羽毛温暖着对方泛着冷的肌肤,却无法温暖到他心里。
第一次,【他】产生了想要抱抱这个人的想法,却由于对漆怜夏逐渐加深的了解而止步。
如果某天【他】主动在漆怜夏面前化为人形,估计,那人会直接将【他】拒绝来往吧?
漆怜夏再次出关,却是宗门试炼的时候。而当他回来时,【他】却发现,漆怜夏修为满溢着,几乎就要跨过金丹了。
这是极其不正常的。【他】佯装着好久不见对方而痴黏在漆怜夏身边,小心翼翼地透着自己的气息查看着漆怜夏的经脉,而之前无比融洽的气息如今再也不允许【他】进入了,在漆怜夏的丹田处翻腾着,完全不像普通人度过金丹那般沉稳平静。而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为何漆怜夏总是会透露出痛苦的神情,甚至还不惜在大冬天浸泡在冰水里——每时每刻脉络里的灵气都在翻滚,这种折磨常人能够忍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