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知晓此事乃兰贵妃从中作梗,慕轻执从没厌恶过自己,贺兰瑾没有怨恨兰贵妃,他想他应该真心实意的感谢她,若非她那晚的一席话逼得他发了疯,也许至今俩人的关系都止步不前,要贺兰瑾头脑清楚的将自己交给慕轻执,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同样是深夜,不同的心境,贺兰瑾提着灯笼,看着慕梨园的牌匾,依旧是没有挂灯,里边也是荒芜的很,十里的梨花不再,这些皆是因为自己,贺兰瑾觉着有些遗憾和可惜。
与上次不同的是,隔着老远就能见到园门口把守的御林军。
经过上次浴池一事,守卫的御林军对这位贺兰公子已是铭记在心,之后慕轻执也刻意交代过,但凡是贺兰瑾来找自己,一律不许拦着。
有这样的一条命令在,贺兰瑾提着食盒正大光明的进了园子。
园子里到处坑坑洼洼的,土上还留有已经蜡黄的梨花,时不时还有破损的枝条残留。
贺兰瑾找到慕轻执时,他正在弯腰侍弄着什么,旁边站着苏皖章。
俩人都背对着贺兰瑾,只见慕轻执手下不停,嘱咐道:“送惜暮公主回珏国一事就有劳苏爱卿了,珏国已无王室可以继承王位,惜暮虽为女子,手段心机都不输给男儿,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曾许诺助她称帝,如今就当兑现当日的诺言吧。”
“陛下是想兑现对惜暮公主的诺言,还是为了贺兰瑾?将好不容易打下的大好河山送还给贺兰家,陛下,恕微臣直言……”说到此处,苏皖章没有再说下去,他心中不忿,但也知道分寸,忠君爱国之心,先是忠君,再谈爱国,慕轻执是他看中的帝王,他视他为伯乐,甘愿做那任劳任怨的千里马。
慕轻执倒是不介意苏皖章的指责,爽朗的一笑,道:“爱卿大可以将朕视为那烽火戏诸侯的昏君,只此一条,不得再动贺兰瑾,其余皆由爱卿高兴。”
苏皖章鼻子哼哼了一声,拱手道:“微臣遵旨。”回身时看到了身后站着的贺兰瑾,暖色的灯火照着他白皙的面庞,长衫直立,刹那风华。
“微臣告退。”苏皖章行了一礼,退了出去,临到了贺兰瑾身边,对他点了点头。
贺兰瑾将二人对话听得清楚,手不自觉的握紧了食盒,慢慢向那蹲在地上的人走去,走近了才看见,慕轻执一手的泥土,正将一只白胖的萝卜埋在土里,旁边还有一行已经栽种好的萝卜,看起来喜庆的很。
慕轻执听到脚步声回了头,看到来人,心下欢喜,起身笑道:“你怎么来了?”
贺兰瑾眼眸中似有水光,若隐若现,折射着灯火,他看着眼前为了自己牺牲良多的男子,一点儿都没有当初那个铁血帝王的样子,贺兰瑾不知是笑了还是哭了,他将食盒递了过去,道:“我试着做了些饭菜,你若不嫌弃,便用些吧。”
贺兰瑾做的饭菜,慕轻执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他赶紧接过来,打开,坐在一处假山石上,就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起来。
贺兰瑾被他难得一见的憨厚模样逗笑了,也在一旁坐下,眼睛瞄过那些白胖的萝卜,便移不开了。
慕轻执看到贺兰瑾在注视着他的辛苦杰作,立刻兴致高昂的卖弄道:“这园子本是先皇为了纪念他的心上人,一夜之间派人种下了这过万株的梨树,以表对心上人的想念,朕觉得他实在是酸腐至极,既然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所种,那就得自己亲手栽种,为何要假借于花匠之手?他用皇权命人种树,哪怕是种了千棵万棵又有什么意思?所以朕就决定自己种,朕不晓得你喜欢什么花草,后来是何荣朝告诉朕你喜欢种水萝卜,朕就去弄了些来,每日埋一棵,才有了这今日的光景。”说到这里慕轻执眼里全是得意的神情。
先皇要是知道自己死后慕轻执是这样对待和评价自己的梨园的,一定会气得再活过来。
“这萝卜……怎么这么大?”贺兰瑾看着那硕大的萝卜,无心的问道。
慕轻执被戳穿,难得的有些尴尬,大手一挥,豪气的解释道:“朕这不是想等你回来,给你一个惊喜么,若是从种子开始种起,不知道要长到什么时候,而且朕从没种过东西,怕一不小心给养死了,于是就想着移植……”说好的亲力亲为呢?你这还不是要靠那些花匠?!
“咳咳。”慕轻执干咳了几声,埋头吃饭,打算转移话题。
贺兰瑾看着萝卜不说话,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一定会回来?”
闻言,慕轻执放下饭盒,他眼神定定的看着贺兰瑾,里面的东西太多,一时分不清他是喜是怒,他道:“我本以为你不会回头……”说完,慕轻执喉头似乎哽咽了一下,顿了一会儿,接着又认真地继续道:“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假若你不回来,朕就抓你回来!你不愿意,朕就抓你在意的人,毁你一生,囚你一世。”
这话不管是语气还是内容,都令人不寒而栗,贺兰瑾却笑了,他看着那片属于他的水萝卜,鬼使神差的道:“我教你种萝卜吧,以后我们一起。”
慕轻执闻言喜笑颜开,立刻一扫眼中阴霾,得寸进尺的在贺兰瑾脸上亲了一口,也顾不上他一手的污泥和嘴上的油渍。
贺兰瑾难得的没有恼,慕轻执心情也跟着极好,很快解决了晚饭,两人坐在石头上用眼睛数星星。
不一会儿,慕轻执的手就很不老实的搭在了贺兰瑾手上,见贺兰瑾没有躲,慕轻执立刻欢快的抓住,将那双握笔的手牢牢的抓在了怀中,细细地抚摸着那上面薄薄的茧。
半晌,慕轻执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唤来了薛士图,在其耳边耳语了几声,薛士图便领命走了。
不一会儿,薛士图又重新走进了园子,手中仔细地抱着一把剑,碧如秋水的剑身,古拙雕刻的凤型,上面还镶有一颗红色的宝石,贺兰瑾一眼便认出那是游龙与惊鸿,珏国的国宝,犹记得当初,贺兰瑾是背着此剑离开的墓室,想必是慕轻执找到晕过去的自己后,将它们妥善保存起来的吧。
薛士图在慕轻执眼神的示意下,直接将剑交还给了贺兰瑾,贺兰瑾将剑放在腿上,没有言语。
将剑交还后,慕轻执笑得更灿烂,握着贺兰瑾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望着夜空,很是满足的样子。
贺兰瑾看到慕轻执这幅孩子气的模样,有些难过,他主动靠了过去,一手搭在慕轻执的衣襟上,一扯,将带子解开,专注的扒起慕轻执的衣服。
“唔,瑾……”慕轻执喉头一紧,我家阿瑾何时变得如此开放了?难道今晚要在这野地里……呃,其实朕倒不是很介意……心里还有些莫名的激动……
贺兰瑾扒开了慕轻执的衣物,手放在慕轻执的心口下一寸处,那里有一个浅浅的疤痕,已经快要看不出了,可贺兰瑾记得再清楚不过,那是惊鸿留下的痕迹,而执剑之人就是自己。
贺兰瑾没想过自己会哭,被王室所弃沦为质子时他没有哭,贺兰家被灭族之时他没有哭,阿瑜陷入癫狂时他亦没有哭,可他现在哭了,没有声音的将自己的脸颊贴在那处快要看不到痕迹的伤口上,哭得很是伤心。
他说:“我在最好的时候遇见你,是我的运气。”
他将惊鸿游龙分开,将作为剑身的惊鸿递给慕轻执,来不及拭泪就道:“从今以后你执惊鸿,我守游龙,再不愿意孤身一人。”
他说:“谢谢你愿意等我……”
他说:“幸好我还来得及回来……”
他说:“对不起……”
他说:“我爱你……”
当时年少,以为情深不过厮守终老,岂知日后因果循环,人心难测,让尔奋不顾身的,才能让尔痛不欲生,让尔求而不得的,才能让尔视同珍宝,浮生幻化,弹指不过一霎,一世繁华也罢,化土为沙也罢,只愿一世相思入画,道一句无悔,叹一句情深自难逃。
——正文完——
番外:慕翀水的小本本儿
壬申年三月初六晴
我怎么才发现父皇是如此自私自利之人!自从贺兰娘亲回来后,无时无刻不霸占着娘亲,晚上也不许我与娘亲同睡!明明一开始是我先和娘亲睡的!我爬上娘亲的床时,父皇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宫里独自惆怅呢!
这次贺兰娘亲像是被父皇下了什么迷药似的,只顾着脸红,竟然没有帮我说话,娘亲你别光顾着脸红啊!你倒是帮我说说父皇他啊!
贺兰娘亲你变了!!呜——
不开心,玩太傅和王八去……哼!
壬申年三月初六晚
今晚实行计划二,偷偷溜进娘亲寝室被父皇扔出去了!真的是被扔出去!
我一定不是你亲生的,对不对……我就知道……呜——
壬申年三月初七多云
今天又没能见到贺兰娘亲,父皇!我还只是个孩子!用得着这样对我严防死守咩!你摸着自己的良心!用得着咩!
不开心,抓了只王八扔在了刚进宫的青衣手里……
壬申年三月初八多云
计划三失败……
不开心,抓了只王八扔在青衣手里……
壬申年三月初八晴,时有小风
计划四失败……
不开心,抓了只王八扔在青衣手里……
壬申年三月初九小雨
计划五失败……
不开心,抓了只王八扔在青衣手里……
壬申年三月初十大暴雨
计划六失败,父皇突然将青衣指派给我做书童,说是晚上可以陪我睡,呵呵,我抓了只大王八扔在了青衣怀里……
瞧他那小眉头皱的,都快要哭出来了,你有本事打我啊!还不是得乖乖地坐好,任由本太子轻薄?!!
谁要和青衣睡啊!一天到晚摆弄药材,身上一股苦涩的药味!讨厌死了!我要软软香香的贺兰娘亲!
壬申年三月十一天气就像太傅们的脸——五颜六色
其实药的味道也并不是那么难闻……哼!╭(╯^╰)╮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