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沐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能接受你的建议。”
金辙沉默了一会儿,哑着嗓子道:“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我保留追求你的权利,沐,我会一直等你,你不用急着拒绝我,在我死去之前,你还有十年的时间考虑。”
沐的心脏猛地一跳,想起昨天上午他们通话时金辙眼底淡淡的红雾,金辙已经快六十岁了,正常异能者七十岁左右会狂躁频发而死,如他所说,还有十年……
“请你不要回答我。”金辙低声说,“请让我将你的沉默当做默认吧。”
他语气极为萧索,几乎带着卑微的恳求的意味,沐的话哽在嗓子眼里,憋得眼眶都红了,终究没能说出来,给他了想要的沉默。
“早安,快点回双子城吧,孩子快要醒了。”金辙温和地说,“再见,沐。”
通讯挂断,沐将脸埋在膝盖上,哑声说:“再见,金辙。”
星历856年中,远航军和海军对于芝罘链星云的争端在总统金辙的调停下顺利解决。一个月后,海军独立纵队正式成立,原NTU总司令严令调任纵队星将,率领海军第六、第七舰队远赴天阙空间港驻防,金轩作为舰队长与之随行,巫承赫身为金轩的全职军医,带着两个孩子一同前往。
两个月后,独立纵队三大舰队重组成功,上校金轩率领“天槎”舰队赴芝罘链星云防线巡航,严令率“星槎”舰队留守天阙,另有原第二集团军印度裔女舰队长拉蒂卡准将,率领“月槎”担任星际巡逻。
第一集团军则拆分了原“斥候”舰队,将五分之一的“四分卫”与二分之一的“斥候”合并,组成新的“擒杀”舰队,负责在芝罘链星云的另一端巡航,与金轩的“天槎”遥相抗衡。
至此,远航军与联邦军团军力均分,以芝罘链星云为界,对抗之势渐成。
秋季总统换届选举,金辙以大票数优势获得连任,国会、最高法院和国防部都对他在任期内的成就做出了极高的评价,就连远航军统帅,也对他的政绩给出了极大的肯定。
秋高气爽的清晨,总统就职演讲在“铁翼”大厦前举行,因为金辙是单身,平时他身边并不设第一夫人的位子,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设了,但椅子上的全息标志牌并没有标明人名。在演讲前五分钟,总统特勤将一名特殊的客人安置在了那个位置上。
壮壮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高规格的会议,颇有点紧张,不时小心地扯一扯自己的小裙摆,她今天穿着海军蓝背带裙,配着简单的白衬衫,只在领口和袖口滚着浅蓝色的荷叶边,又可爱又庄重。
“别紧张亲爱的。”霍伯特先生就坐在她身边,对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如果你都紧张的话,那总统可就更紧张啦。”
“我没有紧张啦。”壮壮立刻做出一脸淡定的表情,隔了一会,心虚地动了动小屁股——她又在尿裤里解决了一次。
钟声敲响,金辙大步走上演讲台,他今天穿着深灰色正装,像往常一样戴着蓝钻袖扣,只是打了一条海军蓝的领带,与壮壮裙子是同一色系,遥相呼应。第二次就职演说,金辙早已驾轻就熟,非常熟练地就将拟定好的讲演稿给讲完了。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金辙面带微笑静等片刻,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道:“众所周知,我多年来一直独身,今天,我要宣布一个消息。”
四周安静下来,这个话题太过八卦,所有人都静静等着他说下去。金辙顿了一下,道:“我决定从即日起结束我的单身生涯。”
全场愕然,连霍伯特都愣住了,这时一名记者迅速反应过来,站起身提问道:“您要宣布婚讯了吗?总统先生。”
“不。”金辙拄着桌面认真地回答,“我爱的那个人,至今尚未回应我的求爱。”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被这个爆炸性的新闻给炸晕了。记者激动地追问:“能透露一下对方的姓名吗?”
“不能。”金辙说,“我只能透露他的性别,他是个男性。”
“既然他还没有回应您的追求,您为什么要在今天提起这件事?”
“我想在这个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的时刻向他表白。”金辙站在总统就任的演讲台上,一字一句地说着,“我想在这里告诉他,过去的我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份感情对我来说有如此的重要,经过多年思考,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的考虑,我发现在我心目中,他和我的事业一样重要。”说着,金辙指了指自己的座位,“我想告诉他,对我来说,他和这个座位一样,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总统的座位,绝不仅仅是一个座位那么简单,它象征着绝对的权利,更象征着联邦。这是第一次,有一个总统将自己的伴侣,放在与联邦等同的位置。
这场直播通过互联网在同一时刻传递到了联邦的各个角落,阿斯顿医学院,沐也和下属们在会议室里共同收看了这场演讲。当金辙说出那番惊世骇俗的表白的时候,他双手合十搭在唇边,眸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周以后,一份关于壮壮监护权的授权文件被快递到了总统官邸。
金辙打开快递信封,从里面取出两张薄薄的纸,每一张的右下角,都签着沐的名字,字迹隽秀,如同其人。
金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虽然回答他的仍然是沉默,但起码他女儿的父亲,开始承认他的监护权了。
可喜的进步……金辙再次想起了一千年前那位前辈的老话: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八卦实在太凶残
芝罘链星云,阿尔法防御阵线。
天槎舰队医院一片繁忙,从首都来的医科实习生们就要到了,行政人员忙着安排宿舍、准备岗前培训,医生们则摩拳擦掌,准备在接下来的一年里美美地虐一把小菜鸟。
天槎舰队医院,顾名思义,是隶属海军独立纵队天槎舰队的军医院,就设在阿尔法阵线最大的一个小行星基地——星核之上,原先是第二集团军一个小医疗所,两年前改建为医院,今年还是第一次接收首都高校派来的实习生。
巫承赫匆匆忙忙从办公室出来,一头撞上行政助理,忙拉住他问:“新人来了吗?飞船降落没有?”
“还有半个小时降落,港口刚刚接到消息,外勤已经去接了。”行政助理解释道,诧异问,“您怎么在医院?舰队长昨天不是带着一分队出发去巡航了吗?您没有一起去?”
“哦哦,这次巡航时间短,我有点事情要处理,就没跟过去。”巫承赫按规定必须在金轩出任务的时候陪同,但星核这地方山高皇帝远的,偶尔偷个懒也没人问,何况他的好朋友陈苗苗今天就要来医院实习了,他怎么说也该迎接一下。
反正金轩是属忍者神龟的,忍啊忍的早习惯了。
巫承赫跟随金轩来到阿尔法阵线已经两年了,两年前联邦军团和远航军联手平息第二集团军叛乱,之后以芝罘链星云为界在两侧各自驻防,防线分别称为阿尔法阵线和贝塔阵线。
芝罘链星云是一个呈链状分散的弥漫星云,因为包裹着许多恒星,反射恒星之光,远看呈现出极为瑰美的形态,简直动人心魄。但在这里常驻可一点美感都没有,巡航舰队随时面临着强烈的辐射,严酷的环境,还有恒星波动带来的各种风暴……好在巫承赫身为全职军医,只要金轩不出外勤,他就可以呆在离一线较远的星核基地,这里是天槎舰队的大本营,有指挥中枢、军医院、后勤中心和补给站等等,防护措施非常完善。
小孩子的适应力永远要比大人更强,巫承赫初来乍到,足足适应了半年才渐渐调整好状态,巫骞和金骁两兄弟却只拉了两天肚子就活蹦乱跳的了。因为在这里可以上医院的托儿所,和其他小孩呆在一起,俩人还颇有点乐不思蜀,连敦克尔星球都不大愿意回去了。
没错,巫骞和金骁就是原来的巫成功和金胜利,婚后金轩和巫承赫带着双胞胎去入籍,户籍官对那两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名字十分无语,委婉地建议他们起个像样的名字。巫承赫本来不想改,但金轩蠢蠢欲动,金辙又大力支持,他也就从善如流了,随着金氏的族谱给给两个儿子换了一组高大上的名字——巫骞、金骁。
你别说,标签一改整个货物都不太一样了呢,瞬间就高冷起来了有木有?
只是为毛听上去巫先生好像有点穷?
飞船半小时后降落,巫承赫趁着这点时间去托儿所查了个岗,看见俩儿子高高兴兴在往对方身上抹南瓜泥,便放心地跑去港口接闺蜜……不对是好哥们了。陈苗苗结束了大四的课程,下半年开始医科实习,因为申请了天槎军医院,未来将要在这里度过整整四年。
虽然跟医院的同事相处也还不错,发小的感情到底是不一样的,巫承赫十分心情愉快,开着气浮车一路飙到港口,正好看见来自天阙的飞船到港,几个年轻的医科生混在士兵和医务人员里走了出来。
“苗苗!”巫承赫一边喊一边挥手。陈苗苗立刻便看见了他,拖着行李箱飞奔过来,扑到他怀里:“学长!我可想死你啦!”
和往常一样,两人抱在一块就开始拼了命似地勒对方,最后还是巫承赫败下阵来——陈苗苗力气太大了,比两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波波娃虽然没给他遗传异能者基因,却给他遗传了一把子好力气。
“走吧,先去医院,安顿好宿舍带你去我家,给你接个风。”巫承赫松开陈苗苗,拍拍他的肩膀,将他的行李架到气浮车上,“真是没想到,你居然申请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实习,我上周接到你的信息,还以为你跟我开玩笑呢。”
“我还不全都是为了你!”陈苗苗跳上车,捧住他的脸深情凝视,“为了弥补你内心的孤独,不至于在King神不在的时候感觉到空虚寂寞冷,我决定牺牲我自己,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给你当备胎,学长,我对你是真爱呀!”
巫承赫被他雷得浑身发毛,掐着他的脸蛋晃了两下:“学长虽然比你大,可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我知道你确实是来填补某人内心的寂寞的,不过那个人不是我。”
陈苗苗心虚地嘿嘿一笑,松开他的脸,无赖道:“怎么不是你,就是就是你啦。”
巫承赫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发动引擎往宿舍飘去,等车子运行稳定,才哼了一声:“你是为马洛来的吧?”
一年前马洛军校毕业,自动申请来独立纵队服役,汉尼拔和莉莉兹都对他的决定表示反对,但中二病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最终他还是进入了拉蒂卡准将的“月槎”舰队,成为一名导航员,负责在天阙空间港和阿尔法阵线之间做星际巡航。
陈苗苗对马洛那点心思,巫承赫是很清楚的,作为阿斯顿医学院的高材生,他放弃了首都那么多的大医院,跟一群二流大学毕业的医科生来天槎舰队医院实习,九成九都是为了离马洛近一点——星核有着阿尔法阵线最大的后勤补给站,“月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这里补给,作为“月槎”的中尉导航员,马洛也会定期来这里休整。
被巫承赫说中心事,陈苗苗尴尬地笑了一下,眼神有点闪躲,干咳一声道:“嗐,他只是很小一丢丢原因啦,最主要还是为了能跟你在一起嘛。”
巫承赫凉凉瞟他一眼,陈苗苗被他刺激了,正色道:“你有点良心啊学长,要只是为了他,我留在天阙的军医院就可以了,干嘛到星核来,那边级别还高呢。”
他说的倒也是实话,巫承赫心中一暖,摸了摸他的狗头,道:“好吧,算你孝顺。”
“滚滚滚,朕只是垂怜你而已!”陈苗苗恼羞成怒,掐着巫承赫的脖子晃了两下,“听说King神可忙了,你经常独守空房,我才长途跋涉来这里救济你一下,免得你成为一个怨妇!”
“你才是怨妇!”巫承赫拨开他的手,“你垂涎中二病的姿色,又得不到他鲜嫩的肉体,照照镜子吧,你那才是标准的怨妇脸!”
“哎呀学长你肿么了?你是不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陈苗苗捂心惊恐道,“你被沐院长附体了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犀利了?”
“是你太招人恨了!”
两人一路斗嘴,很快就到达了宿舍区,巫承赫先把陈苗苗带到实习生宿舍,帮他归置了行李,然后带他去接双胞胎,一行四人一起回家。
金轩作为天槎最大的头,星核的土皇帝,宿舍那是相当的宽敞,足有两百平米,光厨房就有三四十个平方大。陈苗苗一进屋就啧啧道:“哇你们不是吧,四口人占了这么大的地方,我说当初结婚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置业呢,敢情在这地方有个这么大的行宫。
“我们也是来了以后才知道上面给安排了这么大的宿舍,不过住着确实挺爽的,儿童房够大,双胞胎能在里面开气浮碰碰车呢。”巫承赫一边说着,一边一手一个揪着双胞胎去浴室洗澡,然后把他们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到水槽里去冲——这俩小货太能霍霍了,衣服上全是南瓜泥,再牛逼的自清洁材料也分解不了这么大规模的垃圾!
陈苗苗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把给双胞胎带来的玩具放到儿童房。巫承赫收拾完脏衣服,去卧室给孩子们拿新的来换,大声道:“你先坐,吧台上有水果,冰箱里有果汁,还有酒,自己拿,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知道了。”陈苗苗坐在高脚椅上,拿了一瓶啤酒打开,还没来得及喝,浴室门忽然“嘭”的一声被撞开,两个豆丁光着屁股跑了出来,大的人高腿长跑得快,小的虽然腿短,但平衡能力不错,凑着脚底板有水,一个侧滑居然绕到了哥哥前面。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陈苗苗面前,扑闪着大眼睛异口同声道:“哥哥你在喝啥?我也要喝!”
“什么哥哥,要叫叔叔。”陈苗苗板起脸道。
“叔叔叔叔。”两个光屁股小孩跟狗看星星似的盯着他,“我们也要喝。”
“这个是大人喝的,小孩子只能喝果汁,等着我给你们拿。”陈苗苗放下啤酒去拿果汁,一回头就看见两个豆丁已经爬上了吧台,抱着啤酒瓶正往嘴里送,顿时吓得魂儿都飞了,一把抢下来:“喂喂谁让你们偷酒喝的!”
巫承赫拎着衣服从卧室跑出来,一手一个把俩儿子从吧台上拎下来,照着屁股两巴掌,打得轻车熟路又清又脆:“滚去穿衣服!谁让你们光着跑出来的,感冒怎么办?”
两个豆丁嗷嗷叫着爬走,拖着衣服去沙发上穿了,巫承赫一人一条毛巾往头上一扔:“自己擦干净!”
双胞胎已经快三岁了,因为俩爹经常出去巡航,自理能力那是相当的强,拿着毛巾先把自己正面擦了,又彼此擦了背,七手八脚把衣服套上,顶着毛巾蹭头发。
“你别凶他们啦,看他们多乖。”陈苗苗是独生子,还从没接触过这么大的小男孩,觉得稀罕的不行。巫承赫常年和两个小鬼斗智斗勇,已经对他们的萌各种免疫,呆滞地“呵呵”了一下,拿冰箱里的东西出来解冻,准备给大家做晚饭。当然,他的厨艺还是那么坑爹,还好金轩临走的时候做了很多半成品给他留着,吃的时候只要稍微处理一下就好了,味道总算不会太差。
“对了你们没打算再要个孩子吗?”陈苗苗趴在餐台上八卦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