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时间，正好是早晨6点零5分。
自从迷上了三界雷熠就没有那么早睡过，更没有那么早醒过。
算算时间，现在起床奔学校外面买个豆浆油条，正好能赶在江辰逸醒过来之前回来，而且还不会耽误他工作的时间。
打定了主意，雷熠悄悄翻身，一手托着江辰逸的后颈，慢慢把被压住的胳膊抽出来。
“唔？”即使他的动作已经做到了一个男人所能做到轻柔的极致，江辰逸还是马上就被惊醒了，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茫然的望着雷熠。
“你先睡，我去买个早餐。”雷熠无意识的摸了摸他有些突兀的胸骨，看他这身板这辈子估计都走不了型男线路了。摸着摸着他忽然心疼起来，江辰逸本来胃就不好，昨晚还那么翻江倒海的吐，这个岁数还不懂得照顾自己，这老男人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个奇迹。
江辰逸显然没领会他这摸来摸去的真实意图，居然无意识的朝后退了一点，眼神里满是抗拒。
好家伙，又来这出！
雷熠无奈皱眉，他这个晚上纯妖孽白天蛇精病的精分什么时候才有治愈的希望？
“你想吃什么？今天几点钟的通告？”好吧，心病需要心药医，来日方长嘛。
“不。”
“什么？”雷熠压根没明白他的意思，“你是不想吃早餐呐还是今天没通告？”
“都是……这个样子怎么出去？”江辰逸昨晚真是疯够了，难得他那么主动，即使注定是败阵，还是卯足了全力，抓啃撕咬都用上了，于是今天雷熠身上伤痕比他身上的还要精彩。
“第一项不准奏，早餐必须吃。”雷熠把被子给他盖好，翻身爬起来，“工作，不想出去就别出去，反正我会养你。”
江辰逸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都在雷熠预料之中，平常的江辰逸就是这么别扭傲娇的清冷，要是他眼含热泪冲过来跟他腻歪才是吓死人。
雷熠利索的起床，穿衣服刷牙洗脸一气呵成，江辰逸没有睡过去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忙活。
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一大早乌云就层层叠叠的盖在头顶上，朝阳初升的壮丽光辉就被困在了那一块局促的天空当中，反而凝聚成了油画般凝重而华丽的画卷。这几天的雨水很密集，空气里充斥着一股裹着草腥味的水汽。
雷熠本想推开落地窗透透气，没想到天气居然这么不给力，想想又无奈的从小阳台上退了回来。
就在他关窗的瞬间，忽然感觉到江辰逸从背后抱紧了他。
“江辰逸，你……”一个真实的吻随着江辰逸独有的气息落在颈项，让雷熠的心猛的一颤，血液流经耳鼓的声音澎湃激荡，整个身体瞬间就切换到了出征状态。
“别动。”那个吻沿着肩背游走，落在肩头的时候忽然变成了发狠的噬咬。昨晚江辰逸动情释放的时候也咬过同一个地方，那个时候雷熠顾不上疼，现在……就是疼也不敢吱声了。
雷熠咬牙死撑着，江辰逸下口也没客气，于是他松口的时候，雷熠肩头就多了两排冒血的齿痕。
“这……什么意思？”
“他咬的狠还是我咬得狠？”
雷熠瞬间明白过来了，江辰逸是在吃醋，是在介怀冥河留在他身上的伤痕。
“据说涂点胭脂上去就能留一辈子，要不买一盒来试试？”江辰逸很认真的建议道。
“英雄，你是个现代人，纹身药水的效果绝对比胭脂靠谱啊。”那个伤口很深，雷熠疼得头皮发麻，江辰逸的爱情真的很特别，一旦付出就是粉身碎骨也不愿意退却分毫的决绝。
“早餐，我去替你买吧。”江辰逸看他脸色都变了，自己也有点过意不去。
雷熠赶上一步，用同样的姿势从背后把他紧紧拥抱。
江辰逸摆出一付视死如归的样子：“行，我也让你咬一口，就当扯平了。”
雷熠被他逗乐了，凑在他耳边逗趣：“我不会咬在你身上，只会咬在你心里。”
“滚！肉麻！”江辰逸被雷的打了个冷颤，雷熠顿时充满了成就感，扯着嗓子狂笑出声。
他一直很喜欢这个房间，这里是最顶层最中间，采光好通风佳外加视野广阔，从阳台上望出去，世界就像匍匐在他脚下，而这里就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大门关闭那一刻对他来说总是最美妙的瞬间，因为那不是门把他关在外面，而是他把自己的世界都牢牢关在了里面。
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因为他刚刚才明白，世界的中心并不在他脚下，而是在他怀里。
这顿早餐远比想象当中丰盛，江辰逸用冰箱里的火腿鸡蛋和面包勉强做了个西式早餐，虽然卖相不太好看，雷熠照样吃的欢天喜地。
吃到一半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接起来李梅就在那边阴森森的说：“赵总让我问你一声，你今天又要无故旷工了吗？”
雷熠一愣，叉子上的火腿啪的一声摔在桌面上，死相难看：“我不是已经被开除了吗？”
对面的李梅沉默了一阵，然后用更加阴森的声音回答：“好吧，就算是我自己多事吧。以前我从来没想过你们会是那种关系，虽然我觉得恶心，但是你真的应该过来看看……赵总现在的状态真的很差。另外能把一个那么优秀的男人逼到要发疯的份儿上，我只能说，我鄙视你。”
“……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他。”
“我只是关心我的年终奖。还有，尽量别在公司里丢人现眼了，下班后直接去他住处。地址是……”李梅噼里啪啦报完地址之后飞快的把电话给挂了。
雷熠握着电话哭笑不得。
李梅对冥河有意思这一点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偏要死撑着为他人做嫁衣，冥河是疯，那她就是痴了。
“怎么，上次那个老总找你讨情债来了？”江辰逸在桌子对面赠送了他一记仇恨的白眼。
“我和冥河不是你想那样。”雷熠喝着牛奶，尽量伪装自己完全不为所动的正面形象。
江辰逸跟审犯人似的死盯着他，半晌之后忽然冒出一句：“睡过没有？”
“噗！”雷熠华丽丽的把牛奶喷了一桌面。
江辰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就是睡过了。”
“咳咳……初恋情人，难免擦枪走火……那时候我是真想跟他过一辈子的……”雷熠艰难的给自己辩白，江辰逸真的吃起醋来真是恐怖，独占欲爆发起来比雷熠还夸张。
“最后呢，是你腻了，还是他腻了？”江辰逸淡淡的说，语气甚至算不上追问，就像是在呐呐自语，“一辈子那么长，谁敢保证爱上就能走到永远？”
雷熠没有回答他。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感情本来就是只能开在地下的花朵，永远只是一个鲜血淋漓痛到根本无法去触碰的伤痕。
“去吧。”江辰逸把桌上还没来得及吃完的早餐一股脑扫进了垃圾桶。
“去哪儿？”雷熠一时间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去看看那个姓赵的。我看他那样子，爱你爱得连命都不想要了。”江辰逸背对着他，把那些本来就不算太脏的碗洗了一遍又一遍，“上次你们在走廊闹腾完之后，我看到他在办公室偷偷吃心脏病的药。你这个混蛋，当年一定也没有照顾好他。”
心脏病。
雷熠忽然间明白了冥河为什么放弃了想当警察的梦想。
“江辰逸……”雷熠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是真的想让我去找他吗？”
“嗯。”江辰逸尽量装作平静，结果手里的碗咚一声掉进了水槽，发出刺耳的响声。
“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觉得你心里在怒吼不要走呢……”雷熠瞬间笑崩。
“闭嘴！”江辰逸忽然转过身，把他连人带椅子抱在怀里，声音带着雷雨来临前的沉闷：“给我一个承诺。”
“你要什么承诺？”
江辰逸一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大概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承诺到底是什么。
“嫁给我吧。”雷熠忽然开口。
“三界？”
“雪满江山当然只能属于我，你……也只能属于我。”雷熠扭过头，伸手抚上他的脸，“嫁给我。”
“来真的？”
“真的。”
江辰逸沉默了片刻：“我愿意。”
“好，那咱们马上就把事儿办了。”雷熠马上拿起手机开始拨号。
江辰逸奇怪的问：“打给谁？”
雷熠不假思索的回答：“做假证的。”
江辰逸：……
做假证的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要求，身份证、学生证、毕业证、教师证、老年证、房产证，就连门口幼儿辅导班的旁听证他都有现成的模板，可要假结婚证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等他知道是俩男人要办证的时候更是整个三观都崩溃了。
“哥们儿，要不你上网去找个模板自己diy彩打一个呗？”办证贩子用恳求的口气说。
“不，我就要带皮的红本本，带盖章的，务必做到以假乱真！价钱嘛，给你这个数。”雷熠在电话里报出了一个数字。
“……”办证贩子为他的土豪气质深深倾倒，“要不要把婚前检查证明准生证独子症一起办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套餐？还有啥优惠没有？”
“再办个小孩上学用的防疫接种手册，全套算你八折。”
雷熠乐了：“靠，给你个梯子还真往上爬呢，我上哪生孩子去？”
“先办着呗，没准啥时候科技发达就真有了呢，有备无患嘛。”
“靠谱，那离婚证有没有？”雷熠刚说完就觉察到江辰逸在他腰上狠狠扭了一把，于是赶紧改口，“哎哎，开玩笑呢，啥时候能做好？”
“下午。”
“忒慢点了吧。”
“那你要啥时候？”
“一个小时。”
“一小时？你要我老命呢！这么着，两小时，给你包个同城快递。”
“成交！”
两个小时以后，雷熠果然拿到了一整套证件，摊在桌子上五颜六色一大排。
江辰逸一个个翻着那些证件，感慨万千：“人生在世几十年，这么几个本本也就算过完了。”
“用不着郁闷，人生那么多本本，你真正用得上的也就那么一两个。”雷熠把结婚证递到他面前，“看，贼帅！”
“……这哪像结婚证，恶搞证还差不多。”照片是用电脑摄像头拍的，并不算太清晰，江辰逸一本正经，雷熠故意扭过头做吻他的动作，未必有真结婚证那么正式，看着却很温馨。
雷熠把证拿到自己手里：“不满意啊，那退了重做。”
话还没说完，江辰逸已经一把抢了回去，直接塞到裤兜里：“这就行了，假东西还来回折腾，你累不累啊？”
“东西是假的，我的心是真的。”雷熠把他揽进怀里：“江辰逸，我爱你。”
江辰逸忽然抬头，温柔的呢喃就像一场不期而遇的雨，呼吸之间氤氲着开成了一朵透明的心花，“谢谢你愿意靠近我，谢谢你……敢爱我。”
第51章：回忆的香气
雷熠按照李梅给的地址找到了地方，发现这间公寓也是顶层最中间，是他一直以来最钟爱的位置。
犹豫了一阵之后，他还是摁响了门铃。
十秒，二十秒，半分钟，一分钟……尽管他摁了又摁，里面依然是一片死寂，丝毫没有生命活动的迹象。
门垫看上去还和新的一样，上面却落了一层灰，想必这里的主人并不喜欢招待客人。
雷熠自己也懵了，李梅说冥河状态不好，这个点儿还在外面吃饭聚会的可能性不大，要说他已经睡了吧，正常人谁会睡得那么早？
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冥河，甚至不知道见了面应该对他说什么，只是……他真的想知道冥河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因为这里是高级公寓，用的全都是密码锁，他伸手上去先按了冥河的生日，错误；跟着再试冥河的电话号码，还是错误。
望着面前紧闭的大门，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是最后一次输入密码的机会。
嘟嘟嘟，嘟嘟嘟。
六个数字输进去，只听见一阵电子提示音，门咔嗒一声打开了。
门的密码是雷熠自己的生日。
即使冥河拒绝了整个世界，却单独为他留下了一扇可以靠近自己的门。
屋子里连灯都没开，只有浴室里响着沙沙的水声，黑暗里弥漫着一股洗发水的暗香。那股熟悉的气味穿越了沉寂的岁月，把他带回了那段在小阁楼上相拥入眠的时光。
那时候雷熠总是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等冥河洗澡，夏夜的知了在窗外唱着自己的燥热，简陋的洗澡间连扇门都没有，冥河的身影就被橙黄的灯光投射在那块白色的浴帘上。就连他那些伴着水声哼出断断续续难听得要死的曲子，也都刻画着雷熠对美好的所有追求和想象。
他记得那块浴帘上印着的妖娆夹竹桃，记得那空气中飘散的洗发水味，记得那片专属于他们俩的黑暗。
那时候他们没有这么高档宽敞的公寓，没有这一屋子华丽舒适的家具，也没有柜子上那一堆各式各样的药瓶子。
雷熠的心慢慢皱缩起来，痛楚正在心底无声无息的肆掠。
啪！浴室里传来一阵掉落物品的声音，终于让他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管怎么说，自己始终是不请自来的，作为不受欢迎的人居然还登堂入室直接进了人家里，这已经算是擅闯私宅了。冥河有心脏病，万一等会儿出来发现黑漆漆的屋子里居然多了一个人，要是给吓崩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雷熠缓缓靠近浴室，然后砰砰的敲了两下门：“冥河，是我。我自己进来了，怕会吓着你，提前跟你说一声。”
浴室里水声依旧，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雷熠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一万种不祥的猜测在他心里迅速成形。
“冥河，冥河！”他哗的一声拉开了浴室的门。
冥河坐在地板上，用最寂寞的姿势圈住了自己，任水流从头顶一直淋下来。头发被水淋得全都紧贴着脸，眼睛一片通红，仿佛是哭过，或者是正在哭。
“你干什么？快起来，地上凉。”雷熠伸手去拉他，冥河却忽然站起来，把他也拉进了水雾里。水温当然不算低，可雷熠只觉得他的皮肤摸起来毫无生气，几乎分辨不出是凉还是暖，脆弱得好像随时都可能破碎。
“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走了……”冥河紧抱着雷熠，在他耳边反复呢喃。
“我是专程来看你的，总得确定你没事才能走啊。冥河……冥河你先放开，我肩膀不能泡水……嘶。”水飞快的浸湿了雷熠的衣服，肩上的伤当然也不能幸免。刚刚结痂的伤口被水泡了，很快产生出一种即将崩裂的刺痛。
冥河飞快的翻开他的衣领。
在看到那个伤口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半张着嘴，仿佛三魂七魄都不在了，雷熠看得出来他非常努力地在控制着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晚了是吗？雷熠，你告诉我，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