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一人去就够了。”龙九难得坚决,他终究没有那么容易和他坦然相处,所以两个人一起去拆穿别人阴谋、打败敌人这么亲切友好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秦熠表情一肃看着他,好像将他那点小心思都看透了,忽的一笑:“哦?龙君可真是满脑子的儿女情长啊。”龙九被他轻慢的语气呛了一下,还未等还击,秦熠就接着说,“此次边境之事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离龙君复位刚过去不久,就有这么大的都动作你以为是在吸引谁的注意。”
龙九心想荒唐,嘴里便也不饶人了:“边境之处时常有魔物袭击,就算情况如果比较特殊东大陆也只派武将带兵前去支援,哪有是次小打小闹都需要帝君龙君亲自出场的,你当我是炮台忽悠着呢!”
“可问题是这不是小打小闹,”秦熠也不由的提高了声音。
“……什么意思。”
秦熠徐徐道来:“当年大战,龙君曾化为原形与人魔颤抖,两人一路拼杀,战线被推到边境附近,那时龙君被人魔所伤掉了五片龙鳞,不知你还记得么。”
闻言,龙九点点头,整个大战他都跟在龙戢后面帮忙处理堪比蝗虫的兽魔,这件事龙九自当是清楚的,人魔直接出现在帝都造成了很大的伤亡,龙戢一度变回原型就是想把他赶到人员稀少的边境,然而人魔的能力还是大为超出他们的预料,攻防的最后由于龙戢的失误,又让他回到了帝都上空,龙戢还被削掉了几块龙鳞。
“龙鳞的珍贵自不必我说,那五块龙鳞具有醇厚的正气,被边境人给捡到,大战结束后就转给了军队,一直被军队供奉着。”
龙九心下有了不好的猜测,果然秦熠表情严肃的说道:“昨天我收到消息,那五块龙鳞丢了一块,而且兽魔还在伺机攻击,看起来像是准备将五块都盗走。”他忽的一哂,“你觉得凭兽魔那群没脑子的畜生能想到去消化正气?倒也真是不怕闹了肚子。”
所以此件事情肯定和那奇怪的人魔是有关系的,龙九不由的沉思,这件事非同小可他肯定是要前去看看的,眉毛忽的一拧,又问:“如此说来,你又跟去做什么。”
“不跟着你去,我不放心。”
他神情自然,说话都不带卡壳,龙九心想这人莫非都演算好了和自己都会说些什么,要不怎么草稿都不打随口拈来,这口才都可以放出去祸害黄花大闺女了,干嘛非对着他耍流氓,暴遣天物啊。
不管他如何说,秦熠都是非去不可了。又过两日樊平将准备好的物资交他过目,秦熠单是扫了一眼便点点头,又问了人员准备的怎么样,得到都已安排妥当随时可以开拔。
祭祀礼一过,军队就向着边境开去,此行的部队皆是精英,各个善咒能武,本事过硬,而秦熠龙九都是在刀尖上滚过的,只说要尽快赶到,一行人便都骑着快马,扬鞭飞奔,脚程是极快。
日落西斜,他们在一山间小道下马休整,头顶一群燕鸟飞过,龙九瞧了瞧,对秦熠说:“今天不能再走了,燕子低飞,山中多夜雨,恐怕是要下大雨了。”
秦熠点了头,樊平便向下面传了命令,又让几人前去探路,最好能找到山脊处的洞穴,好在这地方并不难找,不多时便寻了处极大的,待他们安置妥当外面果然下起了大雨。
物资他们带的充足,都是男人也没那么讲究,生了火,肉用木棍插着一烤,翻都不翻一下,有些烤焦了有些干脆都还是生肉,他们也能茹毛饮血般的吃下去。
龙九叹为观止的看着这群家伙,他倒也这么野人般的吃过东西,但那时正在打仗,吃饭是为了不饿死,咬着鸡腿就提剑斩魔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的,然而现在又不赶时间翻个面烤肉又不会死……能过的舒服一点干嘛亏待自己。
秦熠深知他的秉性,别人递来的他都推拒了,专心往龙九面前插肉,龙九也没注意是谁,反正手一伸能够着顺带着就给烤了,等肉香四溢,秦熠说了声谢谢,他才如梦初醒,一脸鄙视的瞅着对方:“你脸怎么这么大。”
秦熠毫不吝啬的夸奖:“是你人好。”笑的像个偷了别人家玉米棒子的坏小子。
……妈的。
“啊!”
龙九的注意力迅速转移,秦熠也变回了冷冰冰的模样,冲骚乱的那边朗声问道:“怎么了?”
樊平便从那一堆人中冒了头,神色无恙的说:“一名随行的技术人员被蛇咬了,所幸不是毒蛇。”
蛇?龙九皱了皱眉,起身走过去,一边问道:“咬哪了?严不严重。”围着的几人给他让了路,一眼他就认出来那个技术员,那是在兰剑所在地不小心撞到他的小孩,他嘿的一乐,“祁,祁远岸,怎么着?被一条蛇咬了就这幅表情,你当自己是奶娃娃吗?”
技术人员随军事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做研究的人很多都是老古董,而这么危险的一次出征,怎么着也不能让那帮老家伙跟着一块来啊,颠碎了谁担的起责啊倒是,所以作为技术部崭新的一颗壮丁,祁远岸就被塞进来了。
他勉强跟着这帮大老爷们骑了一天的马,只觉尾椎都给颠没了,好不容易休息了腿肚子都还没停颤呢又被蛇咬了,他自觉那声惨叫的确丢人,别人没轻没重的给他上药绑绷带他哼都没再哼,现在居然还有个冷嘲热讽的,他脸憋得透红,生出一种普天之下居然没一体贴人的悲意,觉着自己真是不能再可怜了。
秦熠也跟着来看了眼,一双眼睛上下随意扫了扫,祁远岸骤觉从脚底凉到头顶打了个大哆嗦,他觉着这位帝君大人明确的表达出了自己的看法——这哪来的完蛋玩意儿
伤口处理好了,这帮人也就散了,可怜祁远岸还没吃上东西,也无人问津,不自觉的委屈抽抽鼻子,就闻到一股很近的肉香,扭头一看——好大一个鸡腿、啊不对,好大一个善人。
大善人龙九看着他两眼发光的模样哈哈大笑,把鸡腿塞他手里,随口问:“小孩,怎么是你过来的?”
祁远岸不太好意思的道了声谢,然后答道:“老前辈们身体不太好,所以我就替他们来了。”
哦,这意思就是自己是被赶鸭子上架了。龙九笑着摇摇头,又说:“看你这样被蛇咬一口都哭天喊地的,今天没少受罪吧,明天我们走慢点吧。”
他怎敢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整个队伍的进程,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受得了受得了,”然后小声辩解一句,“我也就叫了那一嗓子,没哭天喊地,我那是以为是条毒蛇。”
龙九满脸笑意的搂着他肩膀:“得了吧,明天再来一天你这腿就残废了,那我们还得把你给治好了再上路,更浪费时间。”
当下祁远岸一泡热泪就酝酿好了,正准备一表感激就被一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龙九,方便吗?”秦熠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祁远岸却一抖,眼泪都给噎回去了,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
结果龙九冲秦熠那边点点头,还颇为闹心的看了一眼他,交代道:“你要是冷就往外火边凑凑,外面下着雨都能把你给淋感冒了。”
祁远岸心中无奈的想自己的形象大概被龙君定义成:春风吹一吹,咳血一口口了。
龙九随着秦熠走到一边的空位,那是其他人专门清给他们的位置,靠近里面,地面平整,铺上稻草,也算是比较舒服了。他问:“怎么了?”
秦熠还没想好说什么,龙九又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顺口说一句,明天走慢点,那小孩再颠一天就废了。”
“恩,知道了。”
龙九又等了一会儿,奇怪的看了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到底怎么了?”
“明天再说,睡吧。”
“……”
“不会是因为你不想我和祁远岸走太近吧。”这话他说出来都觉着臊得慌。
“……”
“……你有病啊!”他低骂了一句,快速躺下,只留给秦熠一个愤怒的后脑勺。
第 10 章
第二日,行军的速度果真放慢了些,祁远岸虽还有些难受但到底年轻,也扛下来了,到了晚间,他们赶到了山间一处小村落,准备歇息。
这里已经离帝都颇远,又是在大山旮旯处也难怪消息闭塞没听到军队要去边境的消息,村民一开始被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吓了一个跟头,让帝君一行过了把山贼扫荡的瘾。
秦熠翻身下马朗声道:“诸位不必害怕,我们是帝都军,只是想在贵地借宿一宿。”
这并未让这群村民心理负担减轻些许,一个个都缩在屋子里,房门紧闭,也不知道他们明不明白自己家的破烂茅屋还顶不住那些个膘肥体壮的马尥尥蹶子的。
秦熠看这样子,叹了口气准备离开,此刻突然一大胆男孩冲了出去,不管后面快崩溃了的母亲,没心没肺的指着秦熠乐:“我就说了,那是帝君,真的!我有他的画像!我从二狗那儿赢的!”紧接着一个中年男子冲了出来,看那架势得是他爸,揪小鸡一般提溜起来,拼命往屋里塞。
那小孩还张牙舞爪的扑腾,居然被他抓住门框死活不撒手了,边哭边喊:“就是帝君啊!哪里是山贼!山贼长得都好丑啊!”也真是不会看气氛的一把好手了,秦熠说了声且慢,人家理他才怪啪啪几下就糊上自己儿子屁股蛋,劈头盖脸一通骂估计顺带着把他自己也骂进去了。
龙九真是无力了,他喊了声:“老乡,别打了,再打孩子都坐不了凳了。”
大概是从没见过这么多管闲事的山贼,男人还真停了手,却仍然攥着小孩两条腿,时刻戒备着,他移出部分注意力观察这些人,瞅了两眼秦熠,一脸愤怒的朝小孩喊:“你那画像上面帝君明明是个胖子!”
“没准他以前胖呐!五官很像啊!!”
“噗——”龙九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前胖子帝君的脸色很不好看,秦熠说:“在下正是秦熠,路过贵地,只想借地休息一夜,无意惊扰,多有得罪了。”
见他们并无烧杀抢掠之意,陆陆续续胆大些的就出了门,随后一位老人走到他们面前,秦熠想这恐怕就是村长了,果不其然见他说:“老叟便是村长,你真是帝君?”
“老人家,他真的是,真真的。”龙九抢在秦熠之前答道,他也下了马,走过去蹲在老人身前,老人骨骼已经萎缩,这样更方便说话,再加上他随时带着一张喜气洋洋的脸,和人打交道别人都更待见些,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抢了秦熠的活,主动套起了近乎。
老人么都是喜欢些阳光的小家伙,顿时便又信了七八分,他点点头,用沙哑的嗓音接着说:“可是,我们穷乡僻壤,都是苦人家,屋子是不够的,就村子里面有一处空宅,那是前两天死了的张寡妇的屋子,哎呦,你们这么多人也住不下啊。”
“没事儿,屋子不打紧,咱这儿村子里有什么空地也行,都是皮糙肉厚的老爷们用不着那么金贵。”
村长被他说乐了,笑着感叹着年轻好啊,就带他们往里面去了。
最后他们还是住在了寡妇的家里,那可真是家徒四壁,连个像样的桌子都没有,但好歹也算是间房了,就算挡不了风遮不了雨,但遮羞的作用也还是很可观的。这房子肯定是留给两位大人物,好在这屋里所处的地方还不错,后面是一小块薄田,勉强也够这么些人和马呆一宿了。
这村子可真真对的起穷乡僻壤几个字,龙九想第一开始把他们当成山贼劫匪的村民们也真是挺有自信的了。龙九在村里转了一圈,突然发现还有几处居然架了大锅,看起来还是当地人是准备尽一下地主之谊了,只可惜他来回看了几遍,就看见萝卜青菜炖小蘑菇了,好不容易看到的荤腥还是一只干瘪老瘦的公鸡。
他抹了把脸,几个起落就回了寡妇家,秦熠刚好从屋里出来皱了皱眉:“整个村子走一遍就那么一会,你干嘛非得这样毛躁,也不怕把别人屋子踩塌了。”
“没,我哪敢踩房子,”他翻了个白眼,“我看他们在给咱们架锅烧菜。”
“我去让他们别弄了,老乡们的粮食不容易。”
“是啊!都是萝卜青菜小蘑菇,哦还有一只老公鸡,我看我们还是把带的吃的分一分给他们,反正山上野兽多,也饿不死。”
秦熠也不犹豫,头一点说:“行,就按你说的办。”
最后他们只留下了一天的应急口粮,剩下的都分给了村里,一番推辞后他们还是收下了,有了好的食材,村子的女人们都使了浑身解数做了一堆好菜,他们吃的非常满足。
酒足饭饱,人便都各自散了,龙九磨蹭着不愿意进屋,这独处一室感觉像是不太妙啊。他想要不还是去挤野外大通铺好了。
“你不进去?”
回头一看就见秦熠一脸平静的站在身后,眼神好像在控诉他挡着路了。
“……我就站着消消食。”
“哦,”他顿了顿“那麻烦你站开点挡路了。”龙九尴尬的让开,秦熠却未动一步,只听他促狭一笑,“这么紧张?怎么?怕我夜袭不成?”
“……”
眼睛一瞪,龙九脖子一昂大义凛然的就踏进屋,心想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混蛋。
秦熠满意的一笑,正准备进屋就被火急燎燎的祁远岸给打断了,祁远岸大概没用的比较彻底,拿着探测用的罗盘坑坑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亏的是帝君天赋过人,瞅了瞅他的神色眨眼间明白这是监测到兽魔了。
龙九也注意到门口的骚动,他鼻翼抽了抽,表情一肃正准备开口就被秦熠给喝住了:“你留这里,我一个人去看看就行。”说完纵身一跃冲了出去。
龙九喊了句:“西南方向。”确定那人是听到了的。
兽魔的气味很淡,估计是只小东西,虽然普通人不怎么能感受到魔气,但也是有追踪咒语可用的,既然秦熠亲自出马他也乐得轻松,紧接着就出了屋,让祁远岸不要声张滚去睡觉,准备找个地方稀里糊涂睡一夜。
后院基本给占满了,他头疼的看了一眼,眼睛一扫发现这屋旁居然有道上山的小径,他眉毛一挑,站在坡下就着月光向上望去隐约看到山上好像有块平地,顿时心满意足的上去了。
走到中途便闻到一股清冽的酒香,顿时又被勾起了馋虫,循着味继续往前。
近了才发现夜里独酌美酒的竟是樊平,樊平也注意到他,大概是有些醉了,身形不正的歪着,表情却极清冷,见了他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还是只有上半身动了动的,浑然不见平日里那个礼节严苛的样子,一手一足间尽是优雅风度。
龙九眉眼一弯,心想:“这才有点樊家后人的模样。”他自觉往樊平边上坐下拎起酒袋灌了一口,啧啧称赞,忽的冲樊平一笑:“怎么,樊兄在这里酌酒望月思佳人?”
“不,是在向上天忏悔。”他嘴角一挑,笑的恣意,龙九调侃:“怎么?毁了佳人之约?那的确是该好好悔一悔。”
樊平朗声大笑,一张侧脸看起来是说不尽的爽朗,龙九赞叹:“樊兄弟真不愧是樊家后人啊。”
“樊家后人。”他轻轻念了一遍,像是细细咀嚼这四个字,摇摇头,“樊家自古便出能人,区区在下实在有愧于樊家门号。”
“兄弟自谦,”嗤嗤一笑,龙九又喝了一口酒,“比起我这个浪荡不孝子你真是一表人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