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陆离问道。
“可是洛克的成绩……”同学们叽叽喳喳讨论，怕洛克生气，也不敢大声讨论。
全班同学接着叽叽喳喳说：“从来都是第一名当班长的呀……”
“班长要的是管理人的能力，关成绩什么事？”
而且你们这剩下的都是半斤八两，谁都不比谁强许多，陆离这句话还是很有良心地吞到了肚子里。
洛克却被陆离一指吓得不轻，红毛好像爆米花一样炸得更开了，像一朵向上的火焰，他瞪大火红的像是猫一样的瞳孔惊起道：“开什么玩笑？”
没想到受惊吓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嘛，陆离笑着反问洛克：“怎么，连班长都不敢当？”
对付像洛克这样头脑简单心机不深就该用激将法，百试百灵。
果然，洛克立马炸毛了，像是个小兽一样反击：“当就当，我怕你？”
课堂气氛活跃起来了，班长也选好了，陆离终于问出早上自己心里的疑问：“早上你们那么失落是为什么啊？”
底下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开，陆离就算聚精会神也听不出个完整，他示意班上安静，点名洛克：“你来说。”
洛克原本不太情愿这么听话，但是一想到自己现在是班长，很不适应地沉下声音，皱着眉头说了缘由。
原来，学校每个月的月测大会的最后一个环节，都会由校长亲自念名字和分数颁发个人成绩单，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13班因为成绩极差，总是排在最后，而那时候全校同学们因为等待时间长了都很无聊。有一次有同学在听到13班低到离谱的成绩时发出哄笑声，然后引发全体同学开始笑，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惯例，每次念到13班同学的成绩时，下面的同学都会大声嘲笑。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班上的同学都特别害怕上去。
洛克咬牙切齿，露出两旁尖尖的虎牙：“这是在故意羞辱我们！”
陆离听到这个，第一反应是：“校长的嗓子不累吗，念几千人的名字？”
洛克臭着脸吼陆离：“以为他是你吗？”
“咳咳……”陆离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
这个规定确实有点儿欺负人了，他还是学生的时候，学校还有点儿人性会保护差生的名声，从来只张贴前两百名光荣榜，大家羡慕一阵就好了，可圣光学院这个规定，虽然表彰了大部分人，但也膈应了不少人，当然以他们班上为主。
他能想象到在全校的哄笑声中，13班同学们难堪的表情，他又特意看了一眼天真的安妮，安妮此刻也长大像是洋娃娃一样干净的眼睛看着他，陆离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就像是当初安妮抓着他的裤脚喊疼一样的心情。
他捏着下巴想了一阵，紧皱眉头，突然散开，像是乌云退散一样，他微笑着出主意：
“如此这般，你们就……”
第二十四章
铃声响起，月测表彰大会快要开始，陆离带着全班同学来到操场，就像升国旗一样，各自班上整队站好，个子矮的站前面，高的站后面，老师站边边，班长站老师的旁边。
安妮因为个子最小，刚好到他的腰线附近，抱着她的小熊安静地站在他的腿边，他偷偷朝她后面挪了一点，帮她遮一遮灼热的阳光，让她站在阴影里。
洛克瞟了一眼像是做贼一样的陆离，顿了一下，又挪回目光。
而做完了这一举动之后，陆离才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把她当成女儿一样养了。
连妹子都没有过，现在直接跳到当爹的陆离此刻心里甜蜜而矛盾。
在等全校都聚集的过程时，陆离开始无聊地四处看风景。
他发现，中等班级的人数格外庞大，有的班上甚至达到上百人，越到顶尖的班级人数越少。而且每个班校服竟然颜色是不一样的，等级越高的班级颜色越浅，样式也越来越华丽。他想起冰块脸说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瞅瞅自家班上那一片灰不拉几的校服，怪不得这学校上下不管老师学士谁都敢欺负他们，这学校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在告诉别人，成绩决定一切，成绩不好的，你就给我受着吧。
太特么欺负人了，陆离忍不住暗骂。
凯瑟琳和裴吉也到场，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可能也不太喜欢一会儿要发生的“点名大会”，毕竟学生即将受到全校的奚落，做老师的，也脸面无光。
裴吉看到他，还是冲着他羞涩一笑，凯瑟琳昂首挺胸走过去，火红的鞭子捏在手里，直接无视了他。
诶，陆离默默叹口气，现在的裴吉在他心中，已经不是曾经单纯善良的那个他了。
他眼前仿佛浮现起艾力一脸腹黑女干笑露出洁白獠牙的大灰狼脸，裴吉俨然变成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果然白吃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陆离都要忍不住流下一滴心酸泪。
突然，原本静静等待的师生方阵突然有了小小的骚动，大家略带兴奋地眺望，他顺着人群的方向看去，从远处像是疾风一样飞来二十几个人，个个衣袂飘飘，没有一个人骑着扫帚拖把之类的，仿佛天外来客一般，衣服的颜色很是眼熟。
他忍不住问旁边的洛克，“他们什么来头？”
洛克皱着眉想要忽略陆离的突然靠近，尽量平静但是语气中还是带着向往：“那是1班的。”
“哦~”陆离了然了。
学神们扎堆儿的地方，怪不得压轴出场，出场方式还这么酷炫吊。
那些人影离操场越来越近，为首的那人脚尖轻轻点地，然后脚后跟稳稳落下，仿佛神祇降临，白色带着精致金边的特等制服，一袭比阳光还要耀眼的金发，还有深邃堪比海洋的蓝色瞳孔。
看见金的那一刻陆离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金也是1班的学生，还是尖子生。
1班的来到引起了一阵小高朝，学生们兴奋讨论的声音脸老师都压制不住。
在圣光，1班的某些学生的魔法能力，甚至超过了许多老师。
几乎全校的师生都充满一种各自复杂的眼光望着他们，陆离回头看看自己班上的学生，普遍只是羡慕。
没办法，当实力相差太多的时候，根本连嫉妒这种东西都没办法产生。
他能听到周围的女学生们小声地冲着金的脸花痴，一个个眼冒红心，仿佛宋丹丹终于见到了心中偶像赵忠祥。
陆离别扭地哼一声，你们的偶像回家也要喊他一声“老师打人”呢！
之后，陆离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校长大人，还有始终面瘫的李主任，都悉数登场。
他只瞄了两眼，便没再多兴趣，只是觉得校长的脸有些眼熟。
其实这种大会很无聊，陆离还是学生的时候，每逢领导开会或者讲话都站不住，昏昏欲睡，但是现在不行，他现在是有重要使命的教师，站在学生的前面，不能随便做出这些行径。
所以他果断，闪到了人高马大的洛克后面，开起了小差。
本来洛克也被校长讲话这种东西弄得心烦意乱，此刻陆离的行径也让他哭笑不得，他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老师，索性也懒得搭理。
头顶上的太阳晒得陆离头脑发昏摇摇晃晃，这时候旁边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他疑惑地从洛克身后探出一个头，才发现校长讲话结束了。
“下面有请优秀学生代表讲话。”
陆离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一个白色的身影飞身上了校长原本站的讲话台。
掌声雷动，比欢送校长讲话结束的掌声还要热烈。
果然，就是金，陆离一瞬间面瘫脸。
只见金随手点了一下，金色的魔法光芒像是碎掉的星星一样散开，幻化出一张羊皮卷轴一样的东西，修长的手指轻盈地捏住，对着下面几千人淡定地微微一笑。
“金大人简直太帅气嘤嘤嘤！”这是双手合十闪着泪光的萌妹子。
“男神帅得合不拢腿嗷嗷嗷嗷嗷！！”这是丧心病狂的女汉子。
“不愧是偶像！”这是拜倒在金人生赢家光芒下的路人。
“切。”这是13班班主任陆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刚才金的目光好像在他那里定格了几秒。
陆离撇开眼，反正自古优秀学生讲话，从来都是老三样：
今天我因XX学校骄傲，明天XX学校因我而自豪！
我们要努力学习，争做未来的国之栋梁！
最后在学渣们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说出无关痛痒的学习方法！
但是这些话，经过金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就不一样了，他看了旁边女生仿佛沉浸在悉尼歌剧院一样沉醉的夸张表，扯了一下嘴角。
妈了个蛋，这个场景简直太熟悉了！
当初，陆礼也是优秀学生代表，嘴里也是说着这些狗屁不通的废话，女生们也为他神魂颠倒，他在底下看着一脸愤恨。
当初校长是怎么形容他和陆礼的差距来着？
哈弗管理学院一等奖学金获得者和蓝翔技术学院手扶拖拉机专业生？
因为场景的高度重合和相似性，陆离都有点儿恍惚了，仿佛上面的就是陆礼一样，瞅着金的脸一阵发呆。
等金结束讲话时，更加热烈的掌声直接把陆离“啪啪”醒了。
然后，让13班全体憎恶的点名领成绩单的环节开始了。
校长开腔，声音像洪钟一样悠长：“第一名，1班雷修斯金，600分！”
全校师生惊呼，伴随着快速热烈的掌声。
妈蛋满分！陆离也惊呼了一声！
当初陆礼虽然是学神，但从没逆天到考满分的地步，因为有语文作文在那里拦着，不管怎么考都不可能是满分。
此刻，陆离突然开了个小差，他脑补了一下陆礼端正地坐在桌子上写“我的理想”800字作文的画面，为什么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
而金在掌声中淡笑着双手接过成绩单，淡笑着在掌声中飞身而下。
因为有金的逆天的存在，后面学生的成绩虽然高，也经不起什么波澜了，而且，他们长得没有金好看。
这个看脸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校长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牌子的润喉糖，竟然能保持洪亮的声音从第一个念到几百号人，面不改色，连气息都没变。
眼看着已经念到了大半部分了，领成绩单的学生面上已经开始产生些微的尴尬和困窘了。
终于快到13班，陆离注意观察到前面的别的班的学生已经有人开始兴奋起来，有的人还不怀好意地回头看他们。
除了13班的学生，仿佛所有人都在期待那一声哄笑，他们都需要在看都13班成绩发下来的时刻笑一笑。
成绩好的笑是因为自恋，看啊，竟然还有人能考出这么低的分。
成绩中等的笑是因为自喜，看啊，我脚下踩了那么多人。
成绩差的笑，看啊，我不是最差的。
老师们在师德的后面，也隐隐期待着哄笑，他们欣慰，看啊，我教出的学生考得多好啊。
终于，从校长念出来了：“第一千八百六十四名，13班韦伯，198分！”
“哈哈哈哈哈！”从学生方阵里隐约默契地传来笑声，仿佛被按下了什么地方的开关，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像机械一样冷漠。
在下面不绝于耳的哄笑中，一个普通的人影从主席台旁走上去，一身灰不溜秋的校服，因为因为天生魔法资质弱而暗淡的发色，韦伯走得很慢，眼神中带着犹疑，他看着陆离的方向。
陆离站在那里点点头，坚定又鼓励地冲了扯了一个尽可能大的微笑。
仿佛要露出全部的牙齿才甘心。
第二十五章
韦伯却仿佛得到了什么力量一般，他突然抬头挺胸地走入全校师生的视线中，脸上的表情虽然因为有些紧张而变得僵硬，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大家笑得更大声了，有些同学指着他说：“你看，他还在笑……”
校长仿佛没听到哄笑声一样，照例将被全校嘲笑的成绩单递给韦伯，韦伯双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
紧接着，他突然朝着校长鞠了一躬，大声喊道：“谢谢校长！”
声音那么洪亮，仿佛是从身体最内部发出的声音，仿佛呐喊一般。
只见韦伯直起身，朝着下面的同学扯出一个笑容，像是陆离对着他一样的灿烂的笑容，然后昂首挺胸走下台。
下面的哄笑声变得更大，仿佛嘲笑他不自知，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冲着他们笑。
在这种突然发生的状况下，全校的同学都不知道韦伯在笑什么，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什么。
校长淡淡看一眼韦伯的身影，接着念到：“第一千八百六十五名……”
接下来上来的这个女生，一样在哄笑声中昂首挺胸，在接过校长递过来的成绩单时，深深地鞠躬。
“谢谢校长！”
她也大声喊道，用尽自己最大的音量，暗淡的长发遮住她的脸，没人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然后，她起身朝着下面的哄笑的学生灿烂地一笑，仿佛要露出所有牙齿才甘心。
哄笑声开始杂乱，有很多人在窃窃私语，他们交头接耳，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
校长念名次的声音没有中断，每一个13班上去的学生，都昂首挺胸地上去，一个深深的鞠躬。
下面哄笑声像是被什么噎住了喉咙，开始一点点变得稀疏。
“谢谢校长！”
“谢谢校长！”
“谢谢校长！”
这样感谢声却一声比一声大。
当安妮上去的时候，她抱着那个曾经被烧得焦黑的小熊，小小的身子，粉色的双马尾在两边蹦跳，她踮脚接过自己的成绩单，拉开裙角行了一个淑女礼。
“谢谢！”她甜甜地笑着大声说。
这是陆离第二次听她说话，他第一次觉得小女孩的声音是那么甜美清脆。
哄笑声熄灭，他们都能听到那一声甜甜的感谢。
这时候，桃瑞思却突然哭出来了。
她双手掩着面，哭声难以自抑，眼泪顺着指缝间留下，肩膀不停地耸动，根本不顾周围人探寻的目光。
来自全校的哄笑声已经完全止住，桃瑞思小小的哭泣的声音传遍了13班，他们都红了眼眶。
“谢谢校长！”
因为少了笑声，这一声嘹亮到仿佛被全校都能听到。
然而这嘹亮的一声，彻底逼下了13班同学眼中不断打转的眼泪，女生们放肆地哭泣，男生们不断抬起手背擦眼泪。
有的同学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却利落地擦干眼泪，红着眼眶上去领，喊出那声“谢谢”，然后冲着台下拼命扯出大大地笑容。
原本因为长久等待而散乱的学生方阵渐渐自己站得很整齐，他们看着13班一个个上去鞠躬，听着那一声声响亮的“谢谢”，看着他们大笑着下台。
全校师生都沉默着。
连火爆的凯瑟琳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根本不知道他们会这样，性格倔强的她转过身去，不愿让别人看到她被眼泪晕开的浓浓的眼妆。
裴吉却抱着他那本厚厚的教科书，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染湿了书页。
陆离觉得自己也快憋不住了，他故意笑着去看旁边的洛克，洛克也在强忍着眼泪，在看到陆离偷看，恼怒地吼道：“看什么看！”
这时候校长突然念到了洛克的名字，该他上去了。
陆离使劲拍了一下洛克的后背：“去给老子喊得再大声一点！”
“废话！”洛克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陆离抱着胳膊看着洛克走入全校变得严肃的目光，心中一阵澎湃。
既然别人笑你，那就笑回去，还要笑得更大声！
想看你吃瘪，你却偏要笑得更灿烂！
在全校的注视下，全校最后一名也领完了成绩单，全校学生没有像往常一样哄乱四散，而是沉默在原地，最后在各自老师的带领下有序地解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