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母亲和哥哥走后，梅梅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那几个点着灯泡的盒子边上蹲着，她就喜欢这么蹲着，最近天气有点冷了，挨着盒子的地方很暖和，偶尔轻轻用手打开那些盒子看一看里面那些圆圆的鸡蛋，她就觉得心里特别满足。
唉，要是什么时候能吃上鸡蛋就好了，小姑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凡是亏了营养的小孩子，一般都会显得特别嘴馋，心里边想吃的那股劲儿特别强烈。
这可惜这些鸡蛋都不是他们家的，妈妈说冬天就要到了，能在这时候找到这种好活儿，他们家真是走了天大的运气，好好做好这份活儿，他们这一年冬天就不怕挨饿受冻了，听说这里不比南方，一到冬天就特别冷，尤其是肚子饿的时候，就会冷得特别厉害。
“咔咔咔。”这时候有细小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屋里的小姑娘敏锐地绷紧了神经。
“咔咔咔。”那细小的声音很有节奏地响着。
“呜……”小姑娘紧张地缩到了墙角，两只眼睛紧张地看向阳台的方向。
“……”楼上，正在阳台的栏杆上敲着鸡蛋壳的阿常这时候也感受到了楼下传来的一点异样，对方躲躲藏藏的，让他有些警惕起来。
于是他便把自己倒挂在栏杆上，把头慢慢探到楼下去看究竟。
然后，楼下那小姑娘就和楼上倒挂着的猫男大眼瞪小眼起来。
啧，原来是个人类幼崽。阿常不在意地在空中晃了晃，又把已经剥了壳的鸡蛋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咕噜。”小姑娘吞了一口口水，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猫男手里的那个鸡蛋看。
“……”猫男看着她，把剩下的半个鸡蛋整个塞进了嘴里。
“咕噜。”小姑娘又吞下一口口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阿常想了想，伸手从裤袋里掏了掏，又掏出一个鸡蛋，有些不舍地看了看，伸手将它扔到楼下的阳台上，只听到“啪”地一声轻响，那只鸡蛋落在地板上，又“咕噜咕噜”滚了几圈。
屋里的小姑娘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了，跑过去“嚯”地一下来开阳台上的玻璃门，很快找到那枚鸡蛋，捡起来小心地握在手里。
“！”阿常咧嘴冲她笑了笑，然后一个晃身，便不见了。
96.猴戏
第二天下午，邱成和阿常一起搬辣椒苗到楼下的时候，刚好碰上准备出门的校玉萍母子，当时这校玉萍就拉着邱成到一旁说话去了。
“昨天梅梅说阿常倒挂在十五楼的栏杆外，还给了她一个鸡蛋，哎呦那可够危险的，我想想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校玉萍也有些为难，原本这个活儿做得好好的，她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这事毕竟还是比较严重。
“我回去说说他去，他是比较爱爬高。”邱成笑道。
“哎，那你可得好好跟他说说，那么高，可真不是开玩笑的。”校玉萍原本还不大相信自家女儿说的话，毕竟小孩子想象力丰富，不找边际，说的又是这样一个事，一般大人都不太容易相信的，看邱成这反应，倒像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邱成笑着应下了，等一会儿上楼的时候，他就对阿常说了：“以后爬高的时候注意别再被人看到了，小孩也不行。”
“哦。”阿常饶饶脖子，应下了，心说人类小孩真麻烦，给她鸡蛋偷偷吃掉就是了，竟然还告诉大人。
“明天星期一了，你快点把作业做了。”虽然邱成也知道阿常的学习能力很强，学一个生字根本不用抄三四遍五十遍那么多，但是作业还是要做的，不做作业等于挑战老师的权威，肯定要挨收拾的。
“呜……”阿常垂头丧气，乖乖趴垫子上做作业去了。邱成说他最起码也要念到初中毕业，从现在到初三毕业，算算时间还有好几年，一年有两个学期，每个学期要四个多月……呜，还要好久。
一旁的邱成凑过去看了看，见阿常面前摊着一本语文书，旁边放着作业本，掰着手指算来算去也不知道在算什么。
转眼，时间已经进入十一月下旬，邱成他们种在屋顶上的那些庄稼也都已经收回来了，红薯玉米黄豆，都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
晒干的玉米粒现在都被他堆放在北边那几个屋子里，黄豆则依旧供应给王家那边做豆腐和霉豆腐，红薯被邱成加工掉一批，另一批存着没动。
这批红薯刚挖出来的时候，邱成就刷洗了一部分出来，再将其中个头不大不小没有虫眼的好红薯放在大锅里慢慢煮着，煮透了切成片晒成红薯干，阿常每天出门上学的时候，都要往书包里装上好几把。
挑剩下的红薯用刨丝板刨成细条，摊在席子上放在屋顶晒干了，再用不进水汽的编织袋装起来，以后每天煮猪食的时候，稍微往里面放几把，猪吃了容易上膘。
考虑到这一年冬天粮食问题可能会比较严重，邱成把最近收回来的一茬稻子也卖给了白老大。
交易的时候他才得知，原来最近省城那边大米的价格竟然降下来了，而玉米面的价格却涨了不少，看来不少人都已经听到风声了，今年冬天怕是要真的不好过了。
正想这事，门铃响了，外面还有几个小孩邱叔叔阿常的乱叫，不用说，肯定是王家那几个丫头小子了。这几个小鬼管邱成叫叔叔，管阿常就直接叫名字，完全窜了辈分。
阿常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忍不住就在垫子上打了个滚儿，真讨厌这些小电灯泡。
“邱叔叔，我们来找阿常一起做作业。”门一打开，几个小孩就鱼贯而入，甩书包的甩书包，占沙发的占沙发，熟稔得很。
“你们怎么又来了？”阿常抱怨道。
“嘻嘻，阿常，你作业做了多少了，听说你们班这个星期作业超级多。”阿磊那小子笑嘻嘻的，根本不把阿常那张怨妇脸当回事。
“快做完了。”阿常说谎道。
“骗谁啊？你一贯都是不到最后一刻不完成作业的，我看看，哎呦，这还没开始写呢。”阿杰翻开阿常的作业本看了看，然后就咋咋呼呼地叫唤起来。
“你做完了？”阿常问他。
“嘿嘿，还没开始。”阿杰摸了摸鼻子，把阿常的作业本给他放回去。
“行了，赶紧做作业吧，别说闲话了。”小玲这时候已经把她的作业本在茶几上摊开了，拿个铅笔就写了起来。
“那你们好好写作业，我去楼上看看，今晚咱就吃炸酱面吧，还是老规矩，写完作业才能吃晚饭。”邱成在上楼前对他们几个说道。
这几个小鬼来他们家写作业也不是头一回了，一般他们过来，邱成都要管顿饭。
这些小孩一过来，阿常做作业也不拖拉了，就为了抢在第一个完成，能最先凑到桌子边挑一个最大碗的，当然也有要在自己的另一半面前表现的意思，输给那群小屁孩什么的，简直太没面子了。
邱成独自一个人上了十五楼，通过“天罗地眼”观察新南市这一天的动态，最近新南市的局势有点紧张，邱成使用“天罗地眼”的次数也频繁了许多。
上面已经下了文件，要求全国各个大小城市尽快给那些从南方迁移过来的人口落实户籍问题，务必要让他们从十二月份开始，就跟本地居民一样，享有到售粮处定量购买口粮的权利。
但是文件下来了，粮食却还没有下来，新南市上层，这些天也都有些焦头烂额，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了，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丢官，可是那么多人，粮食要从哪里来呢？
上面没有，那就只好从下面入手了。这几天新南市的各大领导都找本地的几个农场主谈过话了，希望从这些农场主手里拿到粮食，而他们谈判的筹码，就是新南市的辖区下的地皮。
“文海啊，你这就把粮食都交出去了，是不是急了点？”在新南市市中心，新南河边的一栋公寓里，葛洪昌对他的妹夫艾文海说道。
“今年这情况一看就是要不好了，上边的粮食下不来，下边这么多人眼巴巴等着买粮呢，咱本地虽然也有些产出，可还有那些南方人呢，就算大家把粮食都拿出来，也不一定能顺顺利利过完冬天，别说那些老狐狸都还有自己的小算盘了。”
艾文海靠在沙发上，小口小口抽着烟，啧啧，这味儿正不错，上边那些人这回看来是真急了，要不是为了粮食的事，根本别指望他们能把好东西往外拿。
“就因为这样，咱现在把粮食都给交出去了，到时候不是就没了筹码？”葛洪昌说道。
“姐夫啊。”艾文海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说道：“这回弄不要要死很多人的。”
他这么一说，葛洪昌也沉默了，虽说他们从前也不是没有发过死人财，但那情况不一样啊，从前在X病毒的疫苗还没研发出来那会儿，谁知道人类会不会就这么灭亡了，根本看不到希望，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们的某些手段不免就有些极端铁血。
眼下不一样了，这世道看着就要好了，只好他们抬抬手，说不定好些人就能因此熬过去了。
“你跟他们说，接下来几个月都消停点，看好咱自己的口粮就行了，其他事都别掺和。”过了一会儿，艾文海又说话了。
“行，我知道了。”葛洪昌应道。
看到这里，艾文海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邱成将画面切走，看了看新南市其他几个手里握着粮食的人物。
结果果然和艾文海说的一样，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市领导找他们谈粮食的事，他们明面上态度还算配合，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也答应拨出一批粮食支援市里，但是几乎每个人都留有后手。
“爸，你真是太英明了，还是咱养鸭子好，他们根本摸不着咱用那些鸭子换了多少粮食回来，不像那些种地的，算一下产量就都露底了。”沈定军家中，沈韩宇正在拍他老子的马屁。
“这就叫先见之明，韩宇啊，你要记住，想要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就要看得比别人远，那些鼠目寸光的人，在这条路上是走不远的。”沈定军那张正经八百的脸上难得地掩不住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亲儿子的马屁显然相当受用。
“是啊，爸，等粮荒真的来了，到时候我们得到的又岂止是那几块破地皮？听说艾文海把他们的粮食都拿去换地皮了，真是个傻逼。”沈韩宇这时候也是一脸的志得意满，他老子的东西，到最后还不都是他的，那几个赔钱货根本别想染指。
“年轻人，毕竟还是嫩了点。”沈定军轻蔑道。
“等到时候粮食大涨价了，咱再随便拿几百斤出去，换他十块八块的地皮回来，馋死他。”沈韩宇知道他老子更艾文海不太对头，这时候就火上浇油了。
当初他们从南方回来的时候，好多本地势力都表现得比较排斥，艾文海那时候就对沈定军很冷淡，虽然没给他找茬，但是同样也没给他面子，沈定军面上不显，其实在心里已经给他记了一笔。
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沈定军对艾文海这个人的轻视和敌意，当初他在新南市可是说一不二，现在怎么样，艾文海在市里说话竟然比他还管用，他艾文海算个什么东西，当年沈定军发家的时候，艾文海还不知道在哪个工地帮人扛沙包呢。
“韩宇啊，你这格局还是小了点。”沈定军老神在在地教他的好儿子：“真到了粮荒爆发的时候，粮食那就是救命的东西，不是可以用价格来衡量的，人命什么价，粮食就是什么价，知道吗？”
“爸，你的意思是？”沈韩宇虚心受教。
“我说什么来着，目光要放长远，格局要大，你别总盯着那点蝇头小利，在新南市，真正的好地皮捏着谁的手里？还有近期马上就要搬迁过来的那几个场子……”沈定军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他儿子道：“你懂了吧。”
“懂，我懂了。”沈韩宇连连点头，但他心里还有疑惑：“可是爸，那些人一般不会缺粮食的吧？”
“啧，死脑筋了吧？伟人怎么说来的，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爸，你怎么能想到这些呢，你不说我根本想不到。”
“你还有的学呢。”
“……”
邱成咬着红薯干，看着对父子俩唱完了一出猴戏，然后又连续切换了好几个画面，观察沈定军那些手下的动向，记下了沈定军那几个粮仓的位置。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关了“天罗地眼”，下楼给阿常和那些王家的丫头小子们做炸酱面去。
97.领导
等到了十一月二十九号这一天，上面倒真的是排除万难，往新南市送了一批粮食过来，这天晚上的火车站，里里外外都有全副武装的武警士兵守着，生怕这批粮食出了岔子。
“哈哈哈，如今咱新南市可是有面子了，这回这粮食，省城都没有，就我们有。”洪市长看着从车厢里卸下来的那一袋袋粮食，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虽说对于整个新南市来说，这些粮食还是杯水车薪，但这已经很给他们提气了，别的不说，起码十二月份可以安全度过了。
“都是老洪同志领导有方啊。”旁边的一个副市长半是玩笑半是拍马道。
“我老洪算个屁啊，这可都是看在那位的面子上，老邵啊，那可是咱新南市的招牌啊，虽然他老人家不爱高调，但是咱也得想他之所想，急他之所急，高人既然不愿意露面，那肯定就是不想受到打扰啊，咱们务必要排除一切困难，让他老人家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你说是不是？”
洪市长这时候心情大好满面红光，拍高人的马屁拍得那叫一个一本正经。那不是高人嘛，这批粮食对新南市来说可是大事，说不定这时候他也正躲在什么地方看着这里呢，这时候好好表现肯定没错。
“嘿。”嘉园小区六栋，正通过“天罗地眼”观察着这边的情况的邱某人觉得这个马屁十分受用。
今天这批粮食对他们新南市来说确实很重要，所以这时候他也通过“天罗地眼”默默观察着，就想亲眼看着它们安全入库，没想到无意间竟被他们新南市一把手一个马屁给拍了个正着。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的这一番话都十分符合邱成的心意，他可不就是想过清净日子嘛。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也为了拉拢和鼓励，这一晚邱成摸到他家里，在他床头柜上放了一枚“解百毒”，什么话也没说，他知道这老狐狸肯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老洪、老洪……洪德强！”第二天一早，洪市长就被他爱人给叫醒了，刚开始还是走得温柔贤惠路线，等叫了几声，见他还睡得跟个死猪似的，顿时母大虫的原形毕露。
“干嘛，难得睡个安稳觉。”老洪最近也不容易啊，难得昨天那批粮食进仓，他的精神才稍稍得到放松，才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哎，你先起来，我跟你说个事，一会儿再接着睡。”老洪媳妇到底心疼她男人，这时候声音又放缓了。
“什么事啊？”洪市长坐在床上，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你看看这个，我刚刚起来的时候在床头柜上看到的，哎，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他媳妇说着，就把一个用纸巾包着的东西递到他手上。
“嗯？”洪市长迷迷糊糊接过来，低头看了手上的东西一眼，那眼睛顿时瞪的溜圆，他先是把东西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脸上很快就现出大喜的神色：“没错，没错，是这个味，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