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彬把刘雯送去医院之后,屋子里只剩下我、皓然、沐正霖和韩云娜了。
沐正霖和韩云娜的接触其实并不多,他对谁都一样冷冰冰的,包括他自己喜欢的女生。
“呐,秦朗。”韩云娜笑眯眯的喊我的名字。
“嗯?”我有点受宠若惊。
“你和秦彬长得真的好像呀,声音也好像。”韩云娜说,“就是衣着和神情不太一样,不然我都分不出来谁是谁呢。”
“是吗……”我有点尴尬的说。
这是种什么情况,我可不擅长和漂亮女生说话啊。
“嗯。虽然你没有秦彬那么成熟,但也蛮可爱的嘛。”韩云娜说,“就像是天真版的秦彬。”
我回头求助似的看向皓然,这厮却露出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我。
“咳,”我清了下嗓子,尴尬的说,“我……其实我跟我哥不是很像,是很像,但是……不怎么像。”
韩云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你别这么紧张啊,好可爱啊。”
“韩云娜。”沐正霖冷冰冰的语气里透着不快。
“干嘛啊。”韩云娜不高兴的看向沐正霖。
沐正霖冷冷的盯着她没有说话。
这家伙也太容易吃醋了,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拖着皓然走了。
我可不想真的被沐正霖列入情敌的行列。
【白色篇】 08.
晚上,我玩手机玩到接近半夜,觉得有点口渴。下床去拿水杯,却发现水杯和水壶里都是空的。
虽然懒得动,但只能去一楼接水了。
我怕吵醒其他人,就蹑手蹑脚的开门关门,拎着水壶走下楼。
一楼居然有灯光,还有两个人的说话声。
是沐正霖和韩云娜。
我正想和他们打声招呼,却发现他们说话的氛围有点奇怪。
“你为什么总是阻止我?”韩云娜有些生气的说。
“你忘了你答应过什么?你说你会听话,我才带你来的,不然你自己找得到这里?”沐正霖说。
“你总是用这个来压我,我是说过,我会听话,”韩云娜说,“可是你也不能什么都管我啊!”
“如果你不碍事的话,我不会管你。”沐正霖冷冰冰的说。
“碍事?”韩云娜说,“沐正霖,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对不起,我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喜欢你?”沐正霖重复了一遍,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轻蔑,在大厅里回荡着,听起来特别诡异。“你哪来的自信?”沐正霖笑够了,冷冷的说,“我从来都没有把你放在眼里过,如果有过,也只有嫌恶。我觉得你特别恶心,懂吗?”
整个大厅似乎都因为沐正霖结冰了。
我在想我是不是该偷偷回屋,却觉得双腿像被冻住了一样沉重。
“你说什么——!”韩云娜愣了一会,突然激动的说。
“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要碍事。”沐正霖不客气的打断她,“不然我不能保证我对你会像以前一样客气。毕竟,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他说到后半句时,声音突然压低,那种语调让人毛骨悚然。
韩云娜大概没受过这种态度的对待,她一时竟无力还嘴,抽泣着,拉开大门跑了出去。
沐正霖平静的关上大门,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身要上楼。
然后他看到了拎着水壶,傻站在楼梯上的我。
他看起来有一点意外,却没有丝毫慌乱或想要掩饰的意思。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此地无银的说。
“听到也无所谓。”沐正霖说。
他向前走了两步,发现我还杵在那里,于是不冷不热的问:“你要这样站到什么时候?”
“她……这么晚了独自跑出去,不太安全吧,不追吗?”我小心的措辞。
“不用管。”沐正霖有点不耐烦的说。
“可是——”
“我说了,不用管。不过你要去追我也不会拦你。”沐正霖说着,轻蔑的笑出了声,“一个自身难保的人,还想着关心别人。”
他说完,没有再看我一眼,径直和我擦肩而过。不一会,传来了他开关房门的声音。
真不讨人喜欢。他说我自身难保,其实不就是想说我很无能吗。
而且之前还对着韩云娜死缠烂打的样子,突然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我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做法,一边下楼接了水。
短暂的思考后,我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屋睡觉。
反正那个女人和我也没关系……最近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我又不是什么到处瞎操心的滥好人。
至于秦彬,如果明天早上韩云娜还没回来再告诉他吧。
反正,不管她和秦彬有什么关系,她都始终是个外人,一个永远无法介入我们兄弟之间的羁绊,也永远无法明白我们的过去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外人。
我回到房间,刚刚入睡,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手机上显示1点半。
还能不能好好睡个觉了?我这样想着,拉开了房门。
门外竟然是皓然。他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
“皓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我说。
“我可以进去说吗?”皓然说。
“当然,”我侧身让他进来,顺手开了灯。“出什么事了吗?”
皓然沉默的进了屋,一直走到窗边,然后回过头看着我,表情有点犹豫。
“到底怎么了?”我疑惑的问。
他抬起了右手,我才发现他从刚才起就一直握着手机。
“刚才,杜伟的妈妈给我打电话了,”皓然说,“她说她已经连续三天没联系上他了,问我杜伟是不是和我在一起。”
“怎么可能,杜伟不是回家了吗!?”我说。
皓然看着我说:“可是他家里人没接到任何消息,也一直联系不上他。一开始是无人接听,后来就一直关机。刚才,我也打了一下,确实是关机。”
“也就是说杜伟根本没有回家,可是他会去哪呢?而且他之前不是给你打了电话说他要回家的吗!那时候确实是杜伟的声音吧? ”我说。
“那时的确是杜伟的声音,不会错。”皓然说,“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我当时听他在电话里的声音,他喘得很厉害,就像刚剧烈运动过一样。”皓然说。
“那么语气呢?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我问。
皓然说:“语气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至于奇怪的话,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但是他好像根本没有听我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说。而且,他说他已经在车上了,可是就算他打电话时是刚刚跑着上车,也不会喘得那么厉害吧。当时我没有细想,现在总觉得有点蹊跷。”
“皓然,杜伟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问。
皓然沉默了一下,说:“也许他只是一时闹别扭,自己躲起来了吧,先别乱想。先睡觉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他说完没有看我,走出了房间并带上了门。
这种自我安慰的说辞,恐怕皓然自己都觉得牵强吧。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一片寂静中,我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这是慌乱的心跳。
我的心里已经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脑子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杜伟很有可能身处危险之中,可我却没有勇气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我心里不断的设想着杜伟很安全的各种可能性,即使每一种设想都很牵强。我害怕这种平静安逸的生活被打破,我害怕再接触到那些潜在的伤害,我害怕再重温十几年前的那种绝望。
一切早就都过去了,不会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对自己说。
这晚我不知道我是何时睡着的,我的大脑混乱不堪,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白色篇】 09.
我醒来的时候,时间是十点二十七分。
这一觉睡的很好,醒来之后毫无困意,但肚子很饿。
桌子上放了个没开封的面包。
是我自己拿进来的吗?我没有印象,反正现在很饿。我就狼吞虎咽的吃掉了。
想起昨天半夜皓然对说的话,我决定跟他谈谈,这件事也应该告诉其他人,大家也可以一起想想对策。
我敲了几次皓然的门,没有反应。这家伙还没醒吗?
转动门把手,门没锁。屋里空无一人。
我下楼看了看,厅里一个人都没有,院子里也是。都出去了吗?
我拨了皓然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拔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愣了一下,皓然为什么要关机?
然后我拨给了在医院的孙博超。
“对不起,您所拔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打给刘雯。
“对不起,您所拔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关机,关机,关机。
我有点颤抖着拨了秦彬的电话,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害怕再听到那个女声说“对不起……”。
还好,打过去了。
响了两声,秦彬接起了电话。
“秦朗,你醒了啊?”
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哥,你们都去哪了?你看到皓然了吗?皓然关机了,还有博超和刘雯也都关机了,还有杜伟,他没有回家,他失踪了!哥,韩云娜她昨天半夜自己跑出去了,我没有她的电话,我,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先冷静点,”秦彬说,“云娜现在跟我在一起,你别着急,慢慢说。”
我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把我所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了秦彬。
“我知道了。”秦彬说,“你不要乱跑,所有的事等我回去再说。对了,你看到正霖了吗?”
“没有,他没跟你们在一起吗?”我问。
“没有啊,早上他就不在房间了。”秦彬说,“我给他打个电话好了,你就待在屋里,别乱跑。”
“好吧,那等你回来再说。”我说。
秦彬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沐正霖不是应该一直跟着韩云娜吗……不,不对,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们说过的话。这么说起来,沐正霖去哪了?
我在沙发上坐了三十分钟左右,电视里演了什么完全没有看进去。
秦彬给沐正霖打电话了吗,为什么没有消息呢?难道沐正霖也关机了?
我没有耐心再傻等下去了,决定上楼看看他们的房间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先去了皓然的房间。他的房间里完全看不出要长期离开的迹象。
衣物好好的放在衣柜里,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手提电脑,PSP,便携数码相机等也都规规矩矩的放在一边。在宿舍时他就是这样,几乎用的任何东西都是有名的牌子,东西很多,但总放得很整齐。有时候,他还会帮我收拾弄乱的桌面。
皓然枕边的ipad是新买的。之前的那个借给杜伟玩的时候屏幕被摔裂了,皓然就换了个新的,没有要杜伟赔一分钱。当时杜伟过意不去请皓然吃了顿饭,过几天皓然又把我们都叫出去请了回来。皓然一直对朋友很慷慨,尤其是杜伟特别照顾一些,因为他家里条件不太好。可能正是因为皓然对杜伟很慷慨,而他的行事又不会伤到杜伟的自尊心,所以杜伟有什么事都想着皓然。
皓然的便携相机是买着玩的,他随身带着,但很少摆弄。反倒是我,总用我那入门级的破单反到处拍。
我打开皓然的相机看了看,里面的照片不多。
第一张拍的是秦彬到车站接我们时,我和秦彬说话的照片,应该是皓然觉得好玩偷拍的,照片里的我和秦彬除了神情和衣服不像,其他的地方都几乎一模一样。第二张是杜伟和博超在宿舍的合照,杜伟光着膀子,左手搭在博超肩膀上,博超穿着大背心,咧着嘴像在说什么,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头发被风吹得翘起来了。那时候的他们肯定没想到后来会因为刘雯闹得不愉快吧。后面也都是一些生活照,博超上课睡着的照片,我坐在台阶上发呆的照片,我们四人一起出去玩的照片,还有两张同校陌生女同学的倩影——这应该是杜伟拍的。
翻到后面,还有一张皓然和父母的合照。皓然的父亲看着体格很好,笑得很意气风发的样子,母亲虽然不是很年轻了,但依旧很漂亮,坐姿很端庄。皓然的五官比较像母亲。
我翻完了照片,关掉了相机。又到处探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我走出去,带上了房门,又去了杜伟的房间。
从那天杜伟不见踪影开始,应该就没有人再进过这个房间。
杜伟的东西也都好好的放在那里,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如果杜伟要走,为什么不收拾东西呢?
杜伟在宿舍的时候就喜欢把东西随便乱扔,在这里好像有收敛一点,但也还是算不上整洁。
杜伟用的,几乎都是跟着他很久的老物件。被子没有叠。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博超的房门也没锁,里面也和其他人差不多。
这是理所当然的,博超当时在走廊昏倒得很突然,肯定不会事先准备什么。
一会等秦彬回来,给医院打个电话就知道博超现在的情况了。
屋子里几乎只剩下博超自己的东西,看来刘雯曾经进来收拾过,把东西挪到韩云娜的房间去了。
墙边有个柜子斜靠在墙上,柜角有明显的擦痕。估计这就是那晚吵醒我的那声巨响的始作俑者了。皓然说那晚听到博超和刘雯吵架,他们可能吵着吵着情绪激动了点,谁伸手把柜子推到了,又或者是拉扯的时候撞到了。这种争斗过的痕迹此时此刻多么令人不快,但我还是忍着不舒服的情绪,细致的查看了每一个可能遗漏的细节。
在韩云娜的房门前,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试着转动门把手。再怎么说也是女生的房间,我就这样进去不太好。而且韩云娜一会就会回来了,关于刘雯的东西,等韩云娜回来问她就好。
然后我在沐正霖的门前也犹豫了。这个古怪的家伙,会不会有什么秘密呢。如果被他发现我不经允许就进他的房间,他肯定很生气,可是我又很想知道他现在有没有事。
最后我还是拧了拧他的门把手。
锁着的。
我愣了一下。沐正霖这种性格,锁门才是正常的,可是,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既然该看的都看过了,也没看出什么问题,现在只能去一楼等着秦彬他们回来了。
【白色篇】 10.
我下了楼。
一楼有人,正背对着我在菜板上切着什么。
是沐正霖。
他听到了我下楼的脚步声,很自然的回过头,对我说:“饿了吗?”看来他知道下楼的一定是我。
我没有说话,看向他正在切的东西。
那是一条鱼。
一条血淋淋,被划满了触目惊心的伤口的,已经几乎不能再归类于鱼的肉块。
“你在干什么?”我问。
“看了不就知道了,做菜啊。”沐正霖面无表情的说,“你不介意午餐吃鱼吧。”他的语气里根本没有询问的意思。
我是不介意吃鱼,但不代表不介意吃这条。切成这样的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用来吃的。
“你切得这么恶心还能吃吗?”我强忍着反胃的感觉,说。
“做熟了没什么区别吧。”沐正霖说,“你吃东西的时候,会想着它们生前的样子吗?”他顿了一下,又说,“不喜欢鱼也没关系,我还做了别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