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今怔在那儿,等到白岳把盒子塞他手里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谢……谢谢”
“说什么谢谢啊!”白岳不以为意地笑笑,末了又补充一句,“知道你不喜欢吃辣的。我把孜然和辣椒都帮你清掉了,如果你觉得辣的话,车上有水,我给你拿?”
“不不,不用了。”卓今赶忙止住白岳的动作,“没事,我又不是小女生。”
盒子里有双小筷子,卓今夹起一块兔肉。果真不算太辣,还在自己能够接受的范围以内。
只是白岳……
他看向身旁专心开车的男子,心里变得怅然若失起来。
……
白岳开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某个风景旅游区。
由是傍晚,车辆很少,人也不多,卓今抬头,天差不多快要黑了。
“这里……”他想问这里有什么看的,难道自己饿了大半天就为了和他爬爬山?
白岳拍拍卓今的肩膀,“我们先去吃饭,晚上再说。”
卓今点头,不过这山里全是农家乐,简陋的房屋,桌上随处可见苍蝇蚊子满天飞。
白岳尴尬摸头,“这里条件不太好……”
卓今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啪”地拍掉一只蚊子——岂止是不太好……简直是太差了吧!
……
桌上是山间随处可见的野菜和竹笋肉片,加上一碗老鸭汤就是两人的晚饭。
草草地吃过,白岳看了看表,这也差不多八点了吧。
窗外已是深蓝色的天幕,启明星在天角闪烁。
“走。”
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的卓今只得跟在白岳身后,白岳的车停在山腰农家乐门口,却要领着卓今往山里走。
夜路有些许黑,山路崎岖,还是可见一些拿着网兜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
卓今和白岳两个成年男子,站在这一路人的中央,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好在天黑,也没人注意他们。
“我原来啊,就想着有那么一天带着我对象来这里看看。”
卓今沉默,故意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
他本来和白岳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但山路湿滑,卓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白岳看不下去了,干脆扣着卓今的手腕,
“你好好地看路!”
白岳看起来属于没什么战斗力的渣,力气却不小,卓今条件反射地想挣脱,一拧反而被抓的更紧,干脆放弃任由白岳抓着。
说来也奇怪,大黑晚上的,那些同路的游人居然不开手电筒,卓今想拿出手机照照,却被白岳按着。
“等会”
卓今疑惑看他,却被白岳带着往山里走。
随着潺潺的水流声,视线也变得空旷起来,再也没有杂草荆棘割刺着人的手臂和脸颊。
终于,白岳站定,原本扣着卓今手腕的手也慢慢下移,变成牵着他。
……
漆黑的树林,蓝紫色的天幕,叮咚的山泉环绕在他们的四周。
放眼望去,林中闪烁着几点亮色的光点,萤火虫如同一颗颗小小的星子。
坠入凡尘,璨璨生光。
这是大自然的恩赐和馈赠
身边已经有小孩子开始欢呼,举着网兜扑捉这些自然的精灵。
卓今这才想到,这片风景区原本就是萤火虫基地。
九月初,算是初秋,也算是萤火虫们生命的终结点。
蹒跚过一个盛夏,枯萎在某个落叶纷飞的时候。
“其实如果早点的话,还有更多的。”白岳对着卓今解释,“只是你这时间不早不晚,刚好这还有最后一轮。”
卓今疑惑地看他,黑夜里的白岳眼睛亮亮的,眉目间一片柔和。
他只感觉白岳牵着自己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生日快乐啊,卓今。”
……
07.如果我们从未相遇(七)
“卓今——老板叫你去办公室一趟……”有人叫住正从外面回来的卓今。
“好”卓今点头,收拾了手上的文件,理了理衬衫就往办公室走去。
“您叫我……”卓今刚推开门,整个人先是一怔,很快便调整了面部表情,点头,“白少”
白岳正和原来的白总讨论着项目工程的事,见卓今进来,白岳这嘴立马就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你来啦。”
“卓今啊……”白总推了推眼镜,“你也知道我最近身体不怎么好,白岳才来公司,有些时候你就帮衬着,反正你原来也是我的秘书,这,你懂吧?”
卓今点点头,“我知道了。”
白岳不理他爸,起身走到卓今面前,笑得一脸狡猾,“我还有好多事不是很明白,卓秘书你跟我讲讲呗?”
卓今尴尬后退,垂眼,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眸,看不清神色,“好……”
白岳心情大好,拍拍卓今肩膀,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晚上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吃饭。”
语罢,大步走回办公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那卓秘书你就先回去,明天我们再说那块地的事儿。”
卓今退出办公室,掩上门,心里想的却是那天晚上白岳的话。
“卓今,我知道你虽然有过女朋友,但还是不排斥同性吧,没什么掩饰的,我们这些人,早就看出来了……”
“我知道我今天说这些有点突兀,但我希望你还是认真想一下,既然你不排斥,给我一个机会呗?”
“卓今,你觉得我怎么样……”
……
怎么样?
怎么样?
怎么样?
卓今觉得事情如今超出了他的预估,他本来只是想接近白岳,套点关于那个工程的消息。他知道白岳他爸最近身体出了点状况,而且他爸心里对这个公司的不二人选,还是白岳。
他妈的怎么就变成白岳找自己谈恋爱了呢?
他不反感白岳,但也称不上喜欢。
被一个人关心和照顾的滋味是不错,但他也没想过以后要和白岳怎么样。
卓今长吐了一口,心情开始变得烦躁。
……
“卓今,那次你不是说想吃鱼么?这家店味道还不错,就是位子不好订啊,吃这个,花鲢鱼,味道鲜的……”
桌上,白岳一个人不停絮叨,已经快要元旦,饭店里热腾腾的烟雾弥漫,卓今发现,他其实根本就没看透白岳。
“谢了”卓今淡淡答道,夹了一筷鱼肉,“这顿饭多少钱?”
白岳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我到时候把钱给你,老是你请吃饭,说不过去。”卓今依旧低头淡淡道,
白岳愣了愣,“没事……”
“你不用每次都请我吃饭,”卓今打断他,“我吃食堂就行。”
白岳愣了半晌,还是点头,“嗯”
一顿饭,沉默无话。
“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卓今冲他摇头,“我自己坐地铁就行,今晚谢谢。”
他和白岳之间,还是算了吧……
白岳看着卓今的背影消失在地铁口,却再也没有回头,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一阵酸楚。
真是……他这是被拒绝了吗?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喜欢你。
刚刚下楼的卓今就看见一辆银灰色的捷豹停在自家小区门口,他皱眉,
“你怎么来了?”
“路过啊~”白岳敲打着方向盘,“顺便接你一起去公司嘛~”
卓今也不戳穿他,默默地上车关了车门。
现在来说,白岳还是他的上司。
……
“卓今啊,你觉得那块地怎么样?”白岳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问道,
卓今心里一惊,面色平静道,“这个,应该是白少你们考虑的吧,我的职权还管不了这么多。”
白岳笑笑,“没叫你说什么啊,就是问问你觉得怎么样。”
“风险挺大的,但是如果接手了利润应该也不小。”这是实话,但是关键的一点他却没有告诉白岳,
“听说那边的李总你认识?”
“称不上认识,见过几次而已。”卓今淡淡道,他瞥了一眼白岳,又想起家里的父母,一咬牙,“但听说还有几家公司也想接手。”
“这样啊……”白岳摸摸下巴,“知道了。”
卓今心里舒了一口气,
这几个月看来,哄白岳的最好方法就是旁敲侧击地时不时说上几句,说多了他会觉得烦,但这几句话的份量……
卓今暗中握了握拳头,怕是成功了一大半了。
只是……
他又抬眼望了望白岳,心里怎么会有点愧意?
他明明只和白岳认识了不到一年而已。
……
“看我干吗?”白岳做了个酷炫狂霸拽的表情,“是不是看上我了?”
卓今淡淡回头,“你想多了。”
“哈哈哈哈”白岳一踩油门,笑声朗朗,似乎穿透了云霄。
08.如果我们从未相遇(八)
白少这名头果真不是靠钱和酒堆出来的。
就连卓今也没见过如此雷厉风行的白岳。
平时散漫惯了的白岳猛地正经起来,卓今还真不习惯。
白岳几个月的时间里,同对方公司基本达成一致,签了合同,银行第一项拨款已经就绪,开年就可以进行第二项拨款了。
快要元旦,公司里每人都是喜气洋洋。
卓今看着只穿了一件衬衫不停打电话忙碌地白岳,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他知道白岳为了他爸的公司,把酒吧交给阿左打理,其实他不用这么拼命的。每天喝点小酒,时不时同朋友开车去拉萨看看布达拉宫去青海看看青海湖,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倒也不错。
白岳打完电话,就看见玻璃门外站着的卓今,一下子就笑了。
“不冷么你,就穿件羊毛衫?”
卓今看了看自己,又看看白岳,“你还不是只穿了件衬衫。”
“公司有空调嘛。”白岳随意说道,“明天元旦,你回家么?不回家的话,来我那儿怎么样?反正白展他们一大堆人,你也认识,大家一起过年也热闹。”
卓今还想拒绝,白岳淡淡道,“我知道你没什么亲戚,几个人过总比一个人过好吧。”
卓今怔在那,他想起白岳估计也知道自己有个什么样的哥。
沉默了半晌,还是默默点头,“好。”
……
第二天,元旦。
余末楼晔他们很会布置,大红色的彩带花球拉了酒吧一大圈,白岳拿着两瓶啤酒瓶追着他们跑,
“妈的!给老子弄成幼儿园啊你们!”
卓今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融入他们。
秦晟走过来,瞥了他一眼,“不进去?站在外边不冷么?”
卓今想了想,还是抬腿进了酒吧。
李总叫他用白岳秘书的身份在几个股东耳边吹吹风,到时候开会的时候,和白岳站在统一战线。
他第一次,犹豫了。
最终还是没有答应。
说不清楚为什么,也许是心里还存有对白岳最后一丝的感激和愧疚吧。
“卓今,来!坐这儿!”白岳冲卓今招手,“你别理余末他们,到时候把你智商都拉低了。”
卓今笑笑,并不接话。
这一桌晚饭,吃的很随意。
白岳又恢复了以前那个纨绔二世祖的模样,喝起酒来毫不含糊。余末楼晔非但不劝,反而火上浇油。隋纪和言铭也不劝,由着他们闹。
卓今看不下去了,走到白岳身边,低声道,
“白少,行了,别喝了……”
“没事!”白岳大着舌头,“对了!”他猛地起身,低头看了看表,甩甩脑袋,“你们……你们先吃……我和卓今……一会……一会回来……”
语罢,拉着卓今就往外跑。
卓今在酒吧里脱了外套,现在就只有一件薄薄的羊毛衫。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一打,把白岳打醒了。
他立马解开大衣扣子,也不顾卓今挣扎,把卓今搂在怀里,“马上就到了。”
……
他们到一个废弃的广场,广场没灯,白岳就打着打火机,走到中央,有个大大的箱子。
白岳冲卓今笑笑,脸冻的通红像个猴儿屁股,“等等”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根长竹竿,点燃,凑近那个大箱子。
然后抓着卓今就往回跑,噼里啪啦地声音响起,“轰——”一簇烟火冲上云霄,“轰——”又是一簇。
……
空中迷茫着浓浓的火药味,卓今抬头,是白岳望向天空咧着嘴的脸。
他的脸被烟火照地明明昧昧,光影交错。
有点犯傻,又有点温柔。
……
卓今心里跳的快,心脏似乎也随着一声声烟火冲上天空的声音跳动着。
他恍恍惚惚地看见白岳凑近的脸,却没有反抗,只是闭着眼,任由对方加深那个吻。
……
第一次,有人为了他的生日,开车两小时,带他去看萤火虫。
第一次,有人在元旦的时候,带着他,跑到空无一人的广场放烟火。
……
他听见白岳在他耳边低声笑笑,带着一丝宠溺,还有说不出的情愫,
“卓今,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他闭眼,心里却有个声音回答,
也许,我也是……
……
享受了一个夜晚的白岳在清晨睁眼,枕边已经没有了那人的气息,他迷迷糊糊地开机,十三个未接来电。
白岳猛然惊醒,回拨过去,却是助手惊魂未定的声音。
“白少,那个工程,完了……”
09.如果我们从未相遇(九)
白岳几乎是连闯了四五个红灯才赶到公司,气儿还没喘匀,就有人迎了上来,
“白少,那块地被查封了……”
白岳吸了口冷气,事情大概他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如果银行知道,下一批放贷也会停止,公司投在里面的资金差不多打了水漂。
“这事原来怎么没查过!”
“查了的……但是当时是对的啊……”助手越解释越着急,话都说不清了,白岳摆手,皱眉,
“让卓今来我办公室。”
“白少你不知道?”助手瞪大眼,“卓今……卓今一个月前就给白总递交了辞职信……”
白岳这才想起他还有个爹。
“你马上带人跟我去……”白岳正准备起身,办公室门被打开,他爹领着一群高层鱼贯而入,
“白岳,你不用去了。”
白总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不少。
“我本来是想让你历练历练。但是你啊……”他回头吩咐后面的人,“把那块地的法人代表还有转给我们这块地的那位公司李总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