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计划,真的那么容易被看出来么?
确实,他的下下首歌在计划之中,也打算在体型彻底改变之前,做一个告别,以女装形象上去唱歌,势必会被骂,这点不是没前辈做过,当时主流媒体都骂的很厉害。
但阮疏很佩服他,做自己很难,坚持自己的选择也很难。
女装会让他被自然炒作,下下首歌的选择和比赛时间,和DavidSims给他拍系列照很相近,只有一个星期的距离。
到时候爆出前后对比……不用他找人炒作,自然会有一大波人争议来争议去。
他没想到自己的计划会这么简单就被预知了。
尤其是菲利普还远在万里之外,这么简单就知道了他的计划?
阮疏阴测测的看着菲利普,菲利普浅饮了一口茶,舒展自己的眉毛,“不用这么看我……其实这不是我想到的,是元轩告诉我的。”
阮疏愣住了。
这些天他和元轩没有什么交集,实话来说,他刻意的避开了和元轩在同一场合的可能,他的心中有动摇。
他是一个恋旧的人,没有人会知道当初姆妈离开他的世界,他有多孤寂,当时也是元轩一直陪在他的身旁,灰色的记忆里的光彩,总是少不了他的存在,是年少的元轩给了他一点温暖。
那一点温暖,毕竟也还是温暖。
高架桥上元轩舍命相救,如果说他没有什么动摇,是不可能的。
对比过去,元轩对他有多好,元轩就对他多残酷。这具身体有过两个灵魂,如果他只是阮疏,该有多好?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那一晚他做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八年前,青山绿水间碰见了一个少年,当时元轩一人离家出走外出游玩,来到了自己村落的附近,不小心从山上滚落下来,他去割草的时候发现了元轩,然后带元轩回家。
那时候生活很是艰难,姆妈病的很重,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同情和可怜,还有不舍。
姆妈从不说话,村里人也只是说简达随多么多么的可怜,这孩子从小命苦之类的。
那段时间元轩腿不方便行走,卧在床上,屋子内有两张床,一张是姆妈的,一张是他的,姆妈在里间,他在外间,元轩躺了他的床,他就没有地方可以躺了。
只能和元轩凑合挤一挤。
没有人和他玩耍,这是简达随已经熟悉的知道,然后沉默的习惯。这习惯已经近十六年了,熟悉到了骨子里。
元轩开始看着他的眼神总带着审视,然后轻轻皱眉,歪着头看他,不说话。
最开始的时候简达随以为他跟姆妈一样不会说话,直到晚上听到元轩喊“妈妈”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高傲的少年是会说话的,并且声音很清冷很,好听。
沉默的简达随,总是少不了在苦难中挣扎,并且带着些许的卑微。
元轩后来渐渐的好起来,姆妈的病却是怎么都看不好的,村里唯一的医生检查的时候都摇头。
后来姆妈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简达随。
青山绿水间埋葬了姆妈,简达随跪在坟墓前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呆呆的流眼泪。
以后何以为继呢?
元轩这时候上前,轻轻揽住了他,简达随把头埋在了元轩的胸前,那时候他个子不高,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骨瘦如柴。
元轩说:“跟我走吧,”他蹲下来看着简达随的眼睛,“我会对你好的。”
那一晚上的梦连绵不断,先是梦到了这么久之前的事情,后来又做了个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记忆。梦境中两人在元轩的临海的那套别墅里,初遇之后过了四年,他以为自己无限靠近元轩。
壁炉的火很旺盛,地毯铺的很厚,元轩坐在地上,被靠着一个垫子,橙黄色的火光映着元轩的脸庞,让他看起来无比温暖,闭着眼睛,书从手中滑落。
简达随像是被魔鬼附身,忍不住凑上前,他告诉自己只是想数一下元轩的睫毛到底多少根,但在靠近之后元轩醒了,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那时候是怎么说的呢?
好像是个很可笑的借口,说我看到你肩膀上落下一只蚊子,只想拍掉它。
寒冷的冬天,哪里来的蚊子?也只有他肯用这么弱智的借口,元轩虽然之后没有说什么,两人从前还会在一间房睡觉,之后元轩却主动搬出去了。
简达随懂得了,什么叫做规矩。
“Rush,Rush?”菲利普捅了捅阮疏,阮疏才愣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刚才想东西想出神了。”
“你来中国之后我发现你总是会走神。”菲利普皱眉,“这个地方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没有,可是对着所有回忆都在这个地方的人来说,魔力自然非比寻常。
阮疏没有开口接过他的这句话,反而是看到了菲利普手上的那个册子,“这是你新的计划吗?”
“对。”菲利普道,“服装已经做出来了,你要不要现在试一试?”
他语气中带着促狭,“幸好来的早,我觉得再晚一个月,你就穿不上了。”
看着那些设计图,往身后回顾了一下三个大箱子,阮疏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用试……”阮疏心都在颤抖,“我最近虽然在锻炼,也没有长胖,还是穿的上的。”
能推一天是一天吧。
菲利普没有催促他,大概也是知道阮疏对于这个的抗拒,但早晚都逃不掉的,他也就笑笑而过。
这次来到之后,菲利普忽然发现,自己和阮疏距离那么远。
阮疏和他之间有着疏离,和从前在雾都两人的相处模式不太相同。
是因为那个叫元轩的吗?阮疏离开之后,菲利普陷入了沉思当中。夕阳从窗户中倾泻进来,斜映在脸上,让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一部分陷入了阴影当中。
从菲利普那里离开之后,阮疏一时兴起,去了海边。
海边那套别墅在自己回来之后从来没有去过,元轩自己都不再提起,他更是不会询问,守好自己的本职。元轩对于歌曲的敏感程度超乎了他的预料,从而想到了最大的卖点,从这方面来说,阮疏不得不佩服元轩作为商人天赋的一面。
在商言商,虽然元轩对于事务没有什么兴趣,但他的天赋放在这里,多少人求得不得。
随便几件事情,脑海中过了一遍,就把他的计划吃的透透的。
阮疏站在路边,恍如隔世。
他打了一辆的士,说出自己的目标地址的时候司机还有些诧异,去那个地方的人基本都开着自己的车辆,没想到会有人找的士去。
然而看着阮疏的穿戴,就知道此人定然有钱,可以挣钱就不要多吱声,信奉闷声发大财的司机直接脚踩油门,一溜烟的跑了。
阮疏坐在车的后方,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车子行驶了一个半小时之后终于到了目的地,这边临近渡口,临近内陆的地方有一排高级住房区,再靠近些海,就是别墅区。
别墅区基本每一栋的价值都能升天去,房子都很高,台阶露天,下面就是海滩。
阮疏进去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费力气,他从前熟悉这里,这张脸还是可以刷着过的。
“真的好久不见你来啦。”保安哥很是自来熟,“今天终于得空的说?”
阮疏点点头,没有过多解释他到底是谁,因为没有什么具体的含义,他是谁,对这些陌生人的生活,不会有半点影响。
自己仍然是自己,保安仍然是保安。
给阮疏通行之后保安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半天,一拍脑门,“怎么眼睛颜色不一样啦?”
他自问自答,给自己的解释是带了美瞳。
“跟真的一样。”保安嘀咕了一句。
后来又想起来一样不同,从前那个年轻人总是和另一个年轻人一起过来,那个叫什么来着,哦,是元轩,这次怎么没有一起来?
回想刚才年轻人的脸色,保安又给了自己一个解释:
这该不是,闹掰了吧?
保安觉得自己猜对了。
不知道这一切的阮疏脱了鞋子,踩在沙滩上,坐下,听着潮涨潮退。
与其说对海有恐惧,不如说对水有恐惧,他距离的足够远,这边又靠近别墅,海滩上还有小孩子在跑来跑去,元轩一点都不担心。
手上拿着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阮疏看了一眼联系人,是元轩。
他犹豫到底要不要接,一咬牙,还是接了。
“你在哪里?”元轩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听到海浪声的时候元轩还愣了一下,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什么事情?”阮疏不想和他多说话。
“在那里呆着不要动,我现在去找你。”元轩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挂掉手机。
正好到了公司下班的时间,元轩捞过来车钥匙就要离开。
杨玲华还差点和他撞到一块儿,“boss,你这是?”
“策划书放在桌子上,回头我会看的。”
杨玲华看着匆匆离开的元boss,觉得自己愈发的看不透眼前这人了。
不过老板不需要看透,有工资就好,有工资就好。
望着自己怀里的策划书,杨玲华觉得老板越来越大胆了,和几个奢侈品牌谈判,借服装只为拍一个片子,这花费太惊人了。
老板连眼睛都不眨……杨玲华想起前一段时间在老板办公室坐着的那个年轻人。
面对面……女装……比赛……根本就是一出霸道总裁追妻记嘛!
这感觉真是……太酸爽了!
杨玲华回去之后用小号接着发自己的日行一记录:#霸道总裁追妻记#
要知道她可是有好几千粉丝的人呢!自从开始记录,她的生活就充满了期待和惊喜。
元轩在沙滩上找到阮疏的时候,阮疏躺在沙滩上。
青年穿的很是休闲,上面是一件深V衬衫外面是一件风衣,下面是窄而瘦的裤子,很好的把他的身材给显露出来。
元轩慢慢走过去,饶是脚步很轻,依然有着沙沙的声音,沙子的空隙可大可小,受压力而改变,不像是在家里,走在地面上还可以落地无声。
阮疏听到了他的声音,头微微一侧,眼睛直视他。
元轩不知道为什么,也坐下来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他问道。
“他告诉我的。”阮疏评价道,“这边风景很好。”
第37章:连爆吹风机
他是谁,不言而喻。
元轩本来有很多话要说,现在变得很多话说不出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阮疏似乎也是知道了他的尴尬处境,却也没有主动开口,破坏这尴尬的气氛。
月亮从海面跳出来的时候,元轩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你要以这种方式,拒绝我吗?”
他声音很轻,像是情人间的呢喃,阮疏望着月亮,轻轻一笑,“你说是,那就是吧。”
“什么意思呢?”元轩手从沙滩上抓起一把沙子,握紧后,沙子就从指缝间流出来,握的越紧,沙子流失的越快。
“你想它是什么意思,它就是什么意思。”阮疏打起了机锋,眉眼一弯,月光在他的眼睛中,流光溢彩,不可方物。
阮疏站起来,往回走。
“没有车。”元轩还在原地,出声提醒了他一句。
阮疏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元轩抬起下巴,示意阮疏往那边走,“我在那边还有套房子,今晚住那边吧,回去太麻烦了。”
“你不怕绯闻缠身么?”阮疏嘴角在笑,眼睛却没有什么笑意。
“如果是你,我没什么可介意的。”元轩心中这么说了一句,却没有说出来。
他说,“不会有绯闻的,这边没有什么狗仔。”
也是,高级小区,怎么会有狗仔这种生物存在。
再说了,就算有什么绯闻,元轩也会想办法压下来,前一世自己后来丑闻上身却没人理会的场景,大概不会再出现。
“他死之前那两个月,我是指简,丑闻缠身,为什么你没有出面?”阮疏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元轩停下脚步,风从两人身体间穿过,不留痕迹。
“我出车祸了。”元轩开口,“有一个多月,都在昏迷,没有告诉他。”
阮疏从不知道这一出,他转身,有些惊异的看着元轩,“为什么我不知道?”
元轩没有思考为什么他忽然来这一句话,那时候他和阮疏根本不认识,但想到他是简的哥哥,元轩还是如实托出。
“爸爸封锁了消息,他不希望那些怀着各种心思的人知道这件事情。”元轩神色很淡然,“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一个月过去了,修养的时候声音有些问题,所以一直没有和他联系,后来联系上的时候知道了……the last message。”
阮疏心有些疼,像是被针尖滚了一遍一样。
“为什么会出车祸?”阮疏眯着眼睛,直视元轩。
他觉得,他又找出来一重奇特之处。
元轩被他这么一问,觉得有些奇怪。
阮疏的神色奇怪,动作奇怪,行为也奇怪。
在元轩心中,这些行为的异常都可以解释为孪生兄弟之间的心灵感应。常人哪会想那么多?更何况,本身阮疏和简达随这种豪门世家的狗血事情属实,蹊跷之外,谁会去想两重蹊跷?
他老实回答道,“当初送吕清去机场的时候,路上车追尾,还是吕清……”他话没说完,阮疏已经转身离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手机只是第二重应对,首先的是让他和元轩不可能见面!
吕清好一手先调虎离山,再设计害人!
他走着走着,因为心中积郁,脚下冷不丁踩进了谁挖的坑,打了个趔趄,元轩眼疾手快,拉住了他,谁料阮疏跌的势头太强,直接两人一起摔了。
元轩护住阮疏,骨碌碌滚了两圈,停下了。
“你怎么了?”元轩不知道哪里不对。
阮疏停在他怀里,没有动,忽然问了一句,“你不觉得奇怪吗?”
“?”元轩真的没有理解这句话,这几天他晚上都在鼓捣股市的事情,艾弗里这只老狐狸请来的理财团队是高手,想要击败,着实不容易,元轩以一敌多,以他在金融界注册的私人名义上手,不可以牵扯到元家是他的一贯准则,所以有些耗费了精力。
所以在阮疏问这句话的之后他消化了近三十秒,“你是说那辆车……”
他醒来之后确实没有问过那辆车的后续结果,难道还有内幕?
元轩蹙起眉,手上却没有放开阮疏。
“我只是说一个可能。”阮疏装作若无其事,“我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巧合的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拨动所有人不得不往前走,而顾不上思考。”
一重灾难覆盖另一重的时候,人们很难再去关注前者,因为注意力被吸引到更重的灾难前。
元轩仔细想了想,那辆车是吕清的车,吕清醒的比他早,这些后续的事情也是吕清处理的……
元轩心中吃惊,面上不动声色,点点头,“我会去调查这些事情的。”
阮疏挣开了他的怀抱,“把所有可能性都罗列出来,把不可能事件都排除出去,剩下的那个可能,无论看起来多么的不可能,都会是事实。”
这句话让元轩心中一动,他生出一个模糊的念头,然而那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自己都来不及捕捉,只觉得这会和自己破除面前这困局有关系。
阮疏看着他的眼神很复杂,元轩没有读过心理学,剖析不出这其中到底有哪些感情,只能断定出阮疏也动了情,却不知道两人之间的耿介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