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好像有点像凯布利的标志……?」不知道在大伙研究了多久后,吃完鸡腿的艾勒跟着瞄啊瞄的,然后偏着头说道。
「咦?」众人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发言而差异地回头看他,然后再转头看着那枚图腾,让他们想起那种既视感从何而来。
因为那个小图腾正是凯布利市市徽上的小盾中间所隐藏的图腾,整个来看,他们是可以一眼认出,但光是中央那个更加微小的图腾,平常很少人看那么细,:被艾勒一个提点拉出来仔细看,他们才发现这点。
凯布利是禁止之海附近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听说在一千多年前,那里并不是港口,是因为后来的海平面上升,才成为一个山与海交错的港城,而凯布利也是禁止之海中屈指可数的,具有海军重兵的城市。
拥有重要稀金属的凯布利市,隶属于庞西利瓦共和国,是这个国家的海外殖民地,而庞西利瓦共和国是个重军事国家,背后也有一个强大帝国当靠山,也因此虽然自古以来即有许多国家觊觎着凯布利的稀金属,却也不敢轻易出兵,就怕也惹毛在庞西利瓦共和国背后撑腰的那个大国。
但这些都不是凯布利最出名的,它最出名的,是城市中有百分之五十的建筑都具有两千年以上的历史。
在黑暗纪元之前就已经被列为古迹的古老建筑,屹立了数千年,也撑过漫长岁月的侵蚀,而住在这里的人为了保存这些建筑,也都尽量与这些建筑共存,迄今依旧居住于其中,凯布利市政府甚至明言规定不准拆除超过两百年以上的建筑,违者与杀人犯同罪。
也因为如此,凯布利是个充满浓厚的古航海时代风格与气息的都市,凯布利人也引以为荣。
「但是凯布利的存在应该比这张海盗图的年代更久远吧?」弗洛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看着伊德,还是说那枚图腾上有凯布利的图腾,只是刚好被那个海盗给借用?又或是那个握有其中一份地图的海盗,后来成为凯布利的要人呢?
「去查看看不就知道了?」伊德不觉得这有什么困难的,一个城市的标志起源,再追踪往前探寻,多多少少能找到一些什么,反正,他们也有的是时间。
「嗯,正好下礼拜开始,凯布利有为期一个月的嘉年华会,是凯布利的海军管制比较放松的时候,到时可以伪装成一般商船参与,也可以顺便把上次抢到的东西拿去卖。」雷曼开始在自己的手札上记录抄写,顺便将货舱里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转卖脱手的也一一列出。
「那就这样决定了,大家记得准备好伪装用的衣服,顺便来参加这场」嘉年华「吧!」伊德拍了拍手,做出这次会议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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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德思考自己该怎么伪装的时候,突然看见一旁的艾勒用充满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
「……做什么?」难以忽略那种目光,原本想当作没看到的伊德,在几分钟之后败阵下来,放弃自己坚持的转头看他。
「……我不能一起上岸吗?船长。」艾勒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着,那张稚嫩的脸搭上他的身高所形成的反差,应该是很突兀的对比,却让伊德觉得他这样很可爱。
总觉得会这样想的自己应该是病入膏肓了……伊德不由得在心中狠狠吐槽他自己。
「你想上岸……?」伊德挑眉看着他,似乎对于这点要求有些困扰。
基本上,一般海盗船上的海盗们,是不能私自随意上岸的,需要经过严格挑选,一方面是避免被掳来的奴隶海盗会想要逃跑,他们只会让一些已经离不开海盗船与海盗生活的船员们上岸。
而塞壬却是采轮流制,大家统统有机会轮休上岸,因为他们本来打从一开始的组成就跟别的海盗船不同,大伙都是心甘情愿跟随伊德。
照理说艾勒也一样可以下船,只是从他上船到现在也已经有好一阵子,却都没有像其他人再上岸过。
不是他要将艾勒软禁在塞壬上,而是因为这孩子实在太过于显眼了。
高大的身形、艳丽的发色、完全与低调无缘的长相,要让人不去注意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自己虽然一样拥有显眼外表,但还是有办法伪装,可这孩子……很困难啊……
「我也可以像大家一样做伪装上岸的!好不好船长?我想去看看嘉年华会和凯布利的古迹……之前被那个奴隶船队抓走前,我本来想去凯布利看看的……」艾勒合掌请求着伊德,希望他能够答应。
看着这样央求着的艾勒,伊德实在很难拒绝,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替他伪装才好,只能苦恼的看着艾勒思考。
啊对了,在禁止之海待太久,几乎都要忘记陆地上有琳琅满目的染发剂跟化妆品这种东西了,亏他们平常上岸总是会做一些伪装,却偏偏忘了这个初级的常见物品。
只是……他伸出手摸摸艾勒那头虽然艳红、可颇为柔顺好摸的头发,有些舍不得破坏他的发质。
艾勒如果是只大狗,肯定也是照顾得很好的名犬……
「艾勒,你出身应该不错吧?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旅行,还没有人陪你?你这样很危险吧?」伊德忍不住的问,就连他也一样,即便他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但他也不敢信誓旦旦的说出自己绝对不会有事。
「唔……其实一个人还挺安全的啊!一直遇很多好人,还有船长!」艾勒开朗的看着伊德,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差点被卖掉的事而害怕,也没留下任何阴影在心中。
「你忘了普利斯特商队拐你的事了吗?」伊德忍不住捏捏艾勒的脸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软嫩,而是触感平滑、结实有弹性的那种,让他爱不释手的捏啊捏的,然后看艾勒哀怨的皱起眉头却不敢抗议的样子,就乐得哈哈笑。
这种单纯的愉悦心情,有多久不曾有过了呢?伊德笑完后看着艾勒的脸庞忍不住地想。
好像,是当他发现自己喜欢上那个人开始吧?明知道是无望的感情,却又一天天的深陷,看着对方露出幸福的表情拥抱着别人,那种苦涩酸麻就从腹中窜涌而上,揪着他让他透不过气。
他知道,就算自己真的告诉对方这份畸异的情感,也不会被对方鄙夷,但肯定会让对方露出困扰与为难的表情,而那是他所不想见的,所以他没用的落荒而逃了。
想来好笑,在海上称霸、号称所向无敌的海盗之王伊德,其实也只是个逃避现实的感情懦夫而已。只是如果不逃避,他不知道该怎么宣泄那几乎满溢的妒忌。
他一直觉得自己只要想起这件事,内心就会很痛,甚至要窒息一样,他甚至连和那个人站在同一块土地上呼吸着相同空气,都觉得是种折磨,所以逃到见不到对方的海洋,当起一个恶名昭彰的海盗。
本来是该这样的,可是现在,疼痛虽然依旧存在,但为什么却没那么难受了呢?
是因为时间流逝,磨圆了他那些划伤自己的棱角,还是因为……在他陷入自己思绪的时候,手背上的一阵温热拉回他的神智,目光一定住便看见艾勒那双比自己还要宽大的手掌,正贴在他还抚在艾勒脸颊上的手背上头。
他先是觉得那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掌心很温热,接着才觉得这样的举动似乎有些过于会亲昵,一股莫名别扭的感觉让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在抽离的瞬间被艾勒拉住,然后翻动后紧紧相扣住。
要说不错愕是不可能的,而且下一秒更让他愕然的是艾勒捉着他的左手,有些虔诚地亲吻着他无名指的举动。
「你……在做什么?」伊德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镇静,但内心却因为艾勒这个动作而莫名的骤跳着。
那种鼓动的感觉像是从被亲吻的手指末梢,一路向上蔓延过腕臂,然后在他心脏的位置轰地燃烧起来,他可以听见那种跳动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不去,甚至觉得眼前的艾勒好像成熟了好几倍,充满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似的。
「这是我们家的祈祷方式之一喔,我看船长好像有点难过的样子,所以希望这样子能快点让船长开心。」
艾勒抬起头露出笑容,那种短暂的成熟性感魅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他眼前的依然是天真且让人感到温暖的艾勒。什么成熟性感……果然是他的错觉吧?自已居欢会这样看待艾勒……大概是哪条神经线断裂了。
「真是的,别玩了,我想到一个帮你做伪装的方法,过来吧!」伊德抽回手,起身往房门的方向走去,强压下自己心中被掀起的那些波澜与骚动。
那绝对不是他在动摇,他喜欢的人只有那一个的……
陷入自我迷惑循环当中的伊德,没发现到在他身后的艾勒露出奇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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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德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把他所谓想到的方法给完成,因为那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困难多了。而那个方法说困难其实很简单,也只是用某种染剂将艾勒那头显眼的头发给混染成较深的颜色。
只不过困难的地方在于,艾勒的发质好到想用褪色药剂先破坏再染上颜色也很难,无论怎么弄也无法强制性地将发鳞给打开,最后只好用一种比较暂时性附着、只要水一冲就会褪色的染发剂覆盖住那显眼的红发,然后用黑色缎带把那不算短的头发给扎绑在他脑后。
好不容易完成这部分,接着他找来一副细框的平光眼镜给艾勒戴上,意外的发现这样的艾勒如果不说话,看起来成熟精明了好几倍。不过也就是那短暂瞬间,当艾勒又用那种狗狗般的眼神望着他时,那种精明沉稳的感觉就不知道一下子飞去哪里了。
最令伊德意外的是艾勒的体格,比他想像中的还要结实。
之前总是穿着衣服,也想说为了艾勒的贞操安危,让他每次洗澡时都独自一人,所以连他也没看过没穿衣服的艾勒,一直觉得艾勒只是高高瘦瘦,完全没想到那些布料底下会有这么精练的线条。
虽然看起来依旧白皙得像是会发光一样,但那肌理线条却非常俐落,可以看出他没有半点赘肉,甚至还有着清楚可见的腹肌与臂肌。
「你身材比想像中的好嘛!」伊德也不客气的拍拍他胸膛又捏捏他腰杆,然后看见艾勒像是被摸到什么不该摸的地方,一个震颤之后,往后略微缩了缩,露出有些尴尬为难的表情。
「干嘛?害羞?」伊德先是因为他的反应微微一愣,接着才又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想要小小地捉弄艾勒一下。
「船、船长!」艾勒惊叫的抓住伊德骚扰他的手,偏白的脸上浮现清楚的酡红,那青涩害羞的样子对伊德来说非常新鲜,他第一次觉得调戏别人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毕竟他一向最讨厌有人调戏自己,所以自然也不会去做这种他讨厌的举动,但是艾勒的反应突然让他有些理解了那些人的轻浮之举。
一种觉得自己好像老了的感叹心情突然涌上,伊德赫然想起其实自已在海上也不短的时间了,仿佛只那么一眨眼,七年岁月就过去。
阔别七年,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啊……
伊德一边感叹着,一边拿出了预先准备好的一套充满复古风格的贵族服装,那是跟维吉尼尔借来的,因为在这艘船上就属维吉尼尔的体型和艾勒最接近了。
看着穿上笔挺礼服的艾勒,略深的染发剂让他看起来沉稳许多,还有那副眼镜也遮住他些许的孩子气,如果不用那种单纯的眼神一直瞅着他,确实可以伪装成一个完美的商人。
几乎无可挑剔,连他这样看着看着都有一种莫名的骚动在心中挠着,好似会为他心动……尤其是那双眼专注的只看着自己时,更是会给人一种如此完美的人是属于自己的优越感。
「不要老用那种眼神,来,对着镜子好好练习,还有在下船前把这个资料背好,这可是你的伪装身分,不要给我露馅了。」
在欣赏自己打造出来的成熟路线的艾勒好一阵子之后,伊德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看着艾勒看到失神,立刻拉回自己的注意力,然后拿了一份不算薄的文件给他,一方面也为自己的失神感到讶异。
怎么可能……他居然会看着那个人以外的人失神到如此地步,这可是有史以来头一遭发生的事。
不过……也难怪他会这样吧?眼前的艾勒如果不说话不看人,远远看上去时,那种气质和那人是有几分相似……不是他对眼前的艾勒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何况他对小孩子才没兴趣……即使这孩子比他还高大。
伊德快速地找尽各种理由来搪塞自己那短暂的入迷,坚决不承认自己对艾勒有分毫的心动。
只是,以为遗忘、深埋在内心深处不会再有人去挖出的匣子,仿佛被洪水冲刷去覆盖在上头的泥尘,逐渐暴露出来,等待着谁来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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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靠岸的前一天,众人深感不可思议的围着艾勒品头论足,深表同意着人类果然是充满无限潜力的生物,居然短短一个礼拜就能让着孩子有如此大的转变。
完美得找不出任何缺陷的五官、专注犀利的眼神、优雅沉稳的气质,搭配上他那身高,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要说是个成功的商人都不会有人怀疑,甚至要说是某一国的王子也都会有人相信吧?众人如是想着。
不过这种完美假象的前提是……
「船长……」
完美的贵族典范在视线一接触到船长大人之后立刻崩毁,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地往伊德小跑步过去,那瞬间让众船员们有种想要转头掩嘴哭泣的感觉。
啊啊、果然马上就破功了啊!
没错,要支撑艾勒刚刚那种尊贵气势的关键,就是伊德,伊德的存在,会大大地影响这件事的成败。
啪,看着眼前对他露出开怀笑脸的艾勒,伊德忍不住在艾勒额际一拍,像是要惩罚他这么快就破功,但实际上是在掩饰他内心那些复杂的情绪,有点得意高兴、有点满足,但也有点为难的感觉。
他很高兴有人对自己充满单纯的崇拜与恋慕,尤其是艾勒几乎只有对他这么特别,要说他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虚荣心是不可能的,只是在内心蠢蠢欲动的时候,他又会想起那个自己恋慕多年的人,而陷入一种自我厌恶当中。
虽然明白自己的感情是无望的,所以才因此而跑到海上当起海盗,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一直……不曾忘记与淡却这份情感,没有人能动摇,他也坚定的认为自己不可能会变心爱上别人。
可是,艾勒的出现,似乎在那坚硬的壳子上打出了一个个的裂痕,让他无法再说出一句「那是不可能的事」。
「船长,你干嘛打我?」
艾勒用带着委屈又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控诉他的暴行,伊德不想承认,自己居然会对这孩子的这种眼神有一丝丝心动。觉得这样的自己似乎有点变态,额际也隐隐抽痛起来。
「这样子就露馅,我还敢给你上岸吗?」伊德板起脸,佯装不高兴的样子,也让艾勒立刻垂头丧气,他甚至有种看到狗耳朵和狗尾巴下垂的错觉,让他几乎要脱口而出说算了。
欸不行不行,他可不能就这样心软,要是一个不小心害到大家不就惨了?伊德马上将那点动摇给甩到千里之外。
「我……我会忍住的!」艾勒立刻露出紧张又认真的表情,向伊德表示自己明天绝对不会露馅。
「唉呀,船长你别那么严肃啊!会吓到小朋友的。」布力塔笑嘻嘻的从旁伸出手搓了搓艾勒脑袋。
虽然他们都看得出伊德并没有生气,也知道伊德这稍微的严肃是为了什么,但还是舍不得看这孩子挨骂。
「你们太宠他了。」伊德瞪着众人,但此时此刻众船员在心中默默的吐槽着他。
要说这艘船上谁最宠艾勒,船长若第二可没人敢争第一啊!明明就是伊德自己对艾勒容忍与默许的底线最大,还好意思说他们太宠艾勒?
不过这句话只能在心中想,他们可没人敢真的说出口,免得被绑一条绳子吊在船尾当鱼饵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