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东晓心里大骂那些保安,然后浓浓的剑眉紧皱,怒道:“快把我们放了,要是我老婆和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不想放。”李安阳淡淡地说道。
蒋东晓咬牙切齿,咯咯直响,“说!你的意图是什么?!”
李安阳靠近蒋东晓,慢慢地吐出几个字,“交出子程。”
“艹!子程根本就没来找过我们,我们怎么可能把他收起来!”
“不是的!他在你这!是你们把他收起来的!”
“根本就没有!!”
“不是的——!”李安阳近似咆哮地喊道,“我知道他还在的,他被你们藏起来了!”
李安阳此时的表情有点奇怪,眼睛呆滞,嘴巴怪异的向上歪斜,脸上的肉抖动着,眼眶充血。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他还在的……”
他还在的……
蒋东晓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心里不禁打了冷颤,心脏慢慢地涌进来一股哀伤,“子程呢?他怎么了?你说啊!!”
李安阳低沉地声音说道:“他生气了,不要我了……”转而发疯似得大喊道:“他才不会不要我!他爱我的!他才不会死了,他是被你们藏了!”说完,冲向蒋东晓的面前蹲下,抓住蒋东晓的脖子,张口咬下去,牙齿深深地扎紧肉里,然后用力一扯,撕咬……
“啊!”蒋东晓痛苦地喊了出来。
李安阳放开了蒋东晓,嘴里含着血,他呲着牙,面目狰狞道:“别再骗我了,他是被你们藏好了。”
在一旁的杨文旭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用力地扭动着身子,呜呜直叫,一边用恶狠狠的眼神看向李安阳。
小D看着自己的爸爸受伤了,忽然用小胳膊撑起身体,并着双脚艰难地跳了过来,嘴里不断地冲着蒋东晓呜咽。
“别过来,小D。”蒋东晓喊道。
李安阳现在可是个疯子,绝对不会对一个小孩子慈悲。
小D没听劝,直直地跳了过来,扑倒蒋东晓身上,然而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泪眼汪汪地看着李安阳。
保护爸爸,我要保护爸爸他们,还有弟弟……
蒋东晓忍着脖子上的疼痛,喘着气,看了眼药箱里的奥氮平,忽然想起这药是给有精神分裂症等精神病人打的!
李安阳就是一个疯子!
“小D快离开爸爸,去角落里,听话。”蒋东晓温柔劝道。
小D想了会还是摇了摇头,想大声哭却哭不出来。
忽然李安阳抓起小D的后衣领,抓得高高的,小D呼吸困难地蹬着腿,李安阳邪恶一笑,然后用力往空地一甩,下一秒,小D的身体重重摔在地板上,发出疼痛的呜鸣。
杨文旭发了疯地动着身体,铁链不断地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他痛苦地皱紧眉,眼周围的肉紧在一块,脸上的泪纵横交错。
“李安阳——!”蒋东晓用力怒吼,脸和脖子都红红的,眼眶充满愤怒的血丝,握紧的拳头里,手指甲早已把手掌心的皮都抠破流出血来。
李安阳被蒋东晓这一吼哆嗦了一下,脑袋像是放不稳似得晃来晃去,他颤抖着音说道:“就不让你们一家子幸福,我的他走了,你们也别想团聚。”说着一步一步地走向杨文旭……
“不!李安阳!你给我站住!”蒋东晓咆哮道。
杨文旭惊恐地看着渐渐走过来的‘恶魔’,抖擞着身体,然后下意识地蜷缩着身子。
李安阳走到杨文旭旁边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几步不远的铁棍,便跨了过去拾取,然后快步走到杨文旭面前,抬起重重的铁棍……
杨文旭闭了眼,把身子弓起来,紧紧缩着,此时此刻脑海里出现高中时看过丰子恺的画集,画的是一条怀孕的鳝鱼被烹煮时,弓起腹部保护幼鳝的情景,他现在对那条母鱼的处境有深深地理解和同情。
保护孩子……
……
“我知道子程在哪!”蒋东晓像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喊道。
李安阳停止了在半空中的动作,转过头,呆滞地看着蒋东晓。
“相信我,我知道他在哪。”蒋东晓眼睛里透露着真诚和哀求。
“真的?!”李安阳歪着脑袋问,声音里有着怀疑的语气。
蒋东晓再次真诚地点了点头。
李安阳像个小孩子,在原地蹦蹦跳跳的。“太好了!”
“你过来,我告诉你。”
李安阳听话地走了过去,手里却还拿着铁棍,“他在哪里?快说。”
蒋东晓故意为难道:“他在的地方很难描述,有很多山,有很多水,不知道那个地方叫名字。”
“这好办!你带我去不就得了。”
蒋东晓点点头,说:“可是我都被你绑了,怎么带你去?”
李安阳居然二话不说地蹲下来,把手中的铁棍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解开了蒋东晓的绳子,还拿着钥匙打开锁住的铁链的锁。
“走吧,带我去见他。”李安阳扭曲的脸微笑着,看着特别恶心。
蒋东晓动了动身子,试图想站起来,却发现四肢无力。而李安阳此时像着急的狮子,指着杨文旭威胁:“快带我去见他,不然我打死他肚子里的孩子。”
听到这里,蒋东晓猛地站了起来,挥起早已忍不住的拳头重重地打在李安阳扭曲的脸上,忍着身体的不适和沉重的头,扑到李安阳身上,一拳又一拳的狠狠地打下去……
59.悲伤的夜
蒋东晓此时就像一匹愤怒的狼,跨坐在李安阳身上,黑色的眼眸里发出怒火的光,眉头与眼眶周围紧皱,裂出一道道通往怒火的纹,他咬紧牙,一拳又一拳地打到李安阳扭曲的脸上,完全忘记他被注射过镇定药。
被打得疼痛的李安阳抓起旁边铁棍,在蒋东晓不备的情况下狠狠地朝他左侧脑袋里敲去,蒋东晓从侧边倒下,抱着疼痛的头地申吟着,眼前天旋地转,掌心的湿润告诉他,头流血了。
李安阳爬了起来,拿起铁棍又重重地朝蒋东晓的头打去,然后疯了似得像猴子一样大叫着。
杨文旭觉得此时此刻的心脏已经死了般,疼痛到麻木,他一直不停地狂拽着钉在墙上的铁链,眼泪朦胧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蒋东晓。
李安阳注意到了在挣扎得杨文旭,他朝蒋东晓挥了几棍后,拖拉着铁棍走向杨文旭。
杨文旭面如死灰看向面目扭曲、狰狞的李安阳,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汗与泪,此时已毫无惧色,有欲与蒋东晓一同而去的决心。
李安阳看着这样的杨文旭突然像又像猴子搬尖叫,像是笑,像是哭,扭曲的表情。他抬起铁棍,对准杨文旭蜷缩护着的肚子,毫无犹豫地打下……
杨文旭缓缓地闭上了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然而预期的疼痛却久久未到,睁开眼,只见李安阳满头是血,眼睛呆滞地站在他面前,而他的身后,站着身材高大、拿着沾有血迹的砖头的蒋东晓,他弯着腰,喘着粗气,脸上蔓延着从头上流下来的血滴。
李安阳扔了铁棍,晃悠着摇摆的脑袋,猛地转身扑向正在喘气的蒋东晓……
李安阳是疯了,变态了,害死了自己爱的人,幻想着爱的人还在世上,幻想爱的人只是被别人藏了起来而已。
这样的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用,行尸走肉,害死了自己的好朋友,现在还想杀害自己最重要的人,实在不可饶恕。
蒋东晓的眼里发出了犹如熊熊燃烧的火光,里面的炙热仿佛要把李安阳烧掉,里面光芒仿佛要把真个黑暗的屋子点亮。
他愤怒得像一匹面对疯狂无血性的猎人的狼,为了保护母狼和幼崽的性命,毫无畏惧、凶狠的眼光盯着猎人,呲牙待发。
蒋东晓一拳毫无预兆地打中李安阳的肚子上,抓紧李安阳的手,灵巧有力的腰用力地把李安阳甩到地上。不料却被李安阳快速地站了起来用头撞向他的腹部,抽着蒋东晓的腰,逼到窗户前,这是一个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老式窗户。
窗外吹来的是春天微凉细细的风,缓缓轻拂过蒋东晓的脸,冷清朦胧的月光洒落在蒋东晓身上,蒋东晓朝着李安阳邪魅一笑,在李安阳还未回过神之际,猛地转过身,用力地把李安阳从窗户推了下去,然而因为用力过度,却把自己向前倾倒,身子马上飘在半空中……
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的他,比谁都清楚家人的重要,更何况眼前危难的人是他最深爱的人和他们俩的孩子,就算拿了一条命换他和孩子的性命,他也毫不犹豫。
春天的夜,是潮湿的,蒋东晓感觉空中有水滴打在他脸上,湿润的,好像眼泪,冰冰的,凉凉的。
谁的眼泪,在,飞……
“啊!”有人在尖叫着,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走在大街上,蒋东晓用最后的意识,微微地笑了笑。
医院内。
杨文旭脸色苍白地站在在手术室前一动不动,也不觉得累,手和脚上都有着深深地血印,他什么话也不说,推开上来要帮他涂药的护士。
你怎么样了……
……
文嫣和蒋妈妈来到医院时,三口子都趟病床上了,听护士说杨文旭是站在手术室前晕倒的,小D只是暂时的昏迷,身体已无大碍,而蒋东晓……
“儿啊!”蒋妈妈打开病房门就扑到蒋东晓身上喊道。
护士扶着蒋妈妈的肩膀:“阿姨,病人现在受伤很严重,你不能碰他身体。”蒋妈妈点了点头,呜咽着。
文嫣看着全身是绷带的蒋东晓,问旁边的医生:“医生,他怎么样了?严重吗?”
“腰2椎体严重压缩性骨折,幸亏没刺到内脏,不过他有严重的脑震荡,怕是醒来后半身不遂了。”医生叹道。
文嫣忍住涌出来的泪:“怎么会这样……”
“其实算他命大了,楼下商店的防护棚把他接住了,不然就会像另外的那个男人一样,像摔西瓜,脑部出血,内脏皲裂,失血过多死亡。”
……
杨文旭是在悲伤的梦境里醒来的,醒来时,他还是处在悲伤中,他扒开了针头,光着脚丫跑到手术室,手术室没见到人就一直在每间病房里找,像一个迷茫无助的小孩寻找着,完全不理会在旁人的讶异的眼光。
刚来的蒋妈妈正好看到杨文旭走在走廊挺着大肚子查看病房的样子,蒋妈妈快步过去扶着虚弱的杨文旭,“小旭,你在找阿东吧?”
杨文旭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低着眼睑,没说话。蒋妈妈看着杨文旭平静的脸流着泪,她知道她的儿媳妇此时心里肯定很难受。
看到了,是他的脸,那样坚毅的脸……
杨文旭蹒跚着走的蒋东晓床前,颤抖着手轻轻地抚摸着蒋东晓那苍白无血色的脸,眼睛里满满着疼惜和留恋。
你知道吗,在你倒下窗户的那一刻,我的心都死了好几遍了,不敢呼吸,一呼吸心脏就开始猛烈地抽痛,不敢睁眼,生怕那是事实。
你听到吗,我好想你,梦里都想你。我好想你像平时那样露出阳光温暖的笑,摊开胸怀抱着我,亲吻我的头发,亲吻我的脸颊。
你还记得吗,生涩如青萍的年纪里,我们都不懂爱是什么……你曾在你家里煮饭给我吃、你教过我跳华尔兹、我伤心难过的时候你陪在我左右、你在我书包里塞进过感冒药、你曾说以后平安夜和我一起过、你还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没亲口说出我爱你,无论是羞涩的年纪里,还是大学,还是同居后的日子。我明明那么爱你,却说不出口,甚至连叫你的名字时,我的心脏还是会加快跳动几下,那是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那么重要,好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你……
蒋妈妈看着面无表情的杨文旭,劝说道:“想哭就哭吧,孩子,阿姨在呢。”说着把杨文旭的头拥入怀,用充满手茧的手轻轻抚摸着杨文旭的头。
杨文旭顿时像孩子一样失声痛哭,抓紧着蒋妈妈衣服的手指苍白无色,身体颤抖着,哭了好久好久,心里的悲伤哭也哭不完。
日夜的守候让杨文旭脸色更加苍白难看,蒋妈妈劝也劝不住,最后骂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就不要了吗,阿东醒过来,你怎么跟他交代?”
杨文旭一声不吭,还是紧紧抓着蒋东晓的手。蒋妈妈知道他难过,可是他不能让自己儿媳妇的身体也出了问题,她摸着杨文旭的头:“乖孩子,去休息一下吧,妈妈知道你关心他,害怕失去他,但是你也要好好休息不是吗?要是哪天阿东醒来找不到你怎么办?”
“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躺下眯会,比一阵夜不睡好多了。”
“我怕,我怕我眯了眼睡着后,他就出事了。”
“我在呢,不会出事的,就眯会好吗?”
……
杨文旭躺在旁边的病床上,侧着身子,面向蒋东晓,蒋妈妈把棉被往他身上盖了盖,坐在凳子上,安慰性地隔着轻轻拍着杨文旭,像哄儿时的蒋东晓睡觉那样,轻轻低低地哼着民谣,眼泪偷偷地往下落,怕被杨文旭知道,惹起他的悲伤,脸朝向蒋东晓的病床,边轻轻地拍打边哼着民谣……
渐渐地,心神疲惫的杨文旭终于眯上了眼睛睡着了,蒋妈妈露出淡淡的笑,转而看向儿子时,泪眼朦胧……
春天的夜里,有股潮湿阴暗的味道,冷冷的,凉凉的,悲伤的。
60.完结篇
春天,外面草长莺飞,春雨潇潇,微凉。此时晨阳虽被乌云掩盖,但华丽的光芒还是从云间透射进来。
蒋东晓睁开眼时,才感觉疼痛钻心般地弥漫全身,想动却动不了,胸口闷闷的,旁边的病床上躺着他梦里都思念着的爱人,喉结动了动,却没叫出来,看着眼前人紧锁的睡眉,心想他肯定没好好睡吧。
这样静静地看着,竟然有心情安宁的感觉……
蒋妈妈进来的时候,看着已经醒过来的儿子,激动地喊着:“阿东,我的儿啊……”此时杨文旭也醒了过来,扶着肚子,快速翻身坐了起来。
蒋东晓看着眼前激动的人,笑了笑说道:“怎么了?”声音有点嘶哑。
蒋妈妈忍着眼眶要滚下来的泪,她坐在蒋东晓床上,伸手摸着蒋东晓苍白的脸,“儿啊,你怎么样了?痛不痛?”
蒋东晓摇了摇头:“妈,你看你,哭什么。”蒋东晓说着,眼睛却盯着正缓缓走过来的人儿。杨文旭脸色憔悴,颤抖的嘴唇说不出话,泪眼朦胧的眼睛满是惊喜。
“老婆,你怎么样了?”
杨文旭没说话,一把抱着蒋东晓啜泣着,蒋妈妈看见此景也潸然泪下。
蒋东晓拍打着杨文旭的后背,“乖,别哭,我已经没事了。”声音温柔地就像窗外的绵绵细雨。
我已经没事了……
这句话就像雨后的阳光,告示着说,漫长的雨终于停了。
一个月后。
蒋东晓坐着轮椅回到自家里时,文嫣正在客厅里指挥着工人搬家具,杨文旭上前问:“姑姑,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想住这啊,这里治安那么不好,保安蠢得像猪一样白吃白喝,我给你们买了一栋新房子,治安很好,环境安静优美,适合阿东养病,还有迎来你们即将出生的孩子。”说完,文嫣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