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收到了来自不同人不同单位的私信，所说的都只有一件事：开价，我们要东西。
有想继续保持号召力影响力的大V，有想抢独家劲爆新闻的媒体，当然，也有演艺联盟的几个常任理事。
情况已经不同。如果这几家公司先前接受了范百川的投名状，就相当于默许了他的行为，公司要给予他一定庇护，负担一定的责任。但现在从他手上买这些证据，就只是纯粹的交易，视情况不同，还能将这些“证据”用出不同花样来；例如，送给聚焦和神州处置，这就让两个公司欠了自家一个大人情；又如，藏而不用，等到最关键的时刻再拿出来；当然，也可以让爆料人按照约定时间放出来，继续在舆论上推波助澜，但后果仍然只会由爆料人自己承担。
不过，与他们预料的有些不同，神州和聚焦，竟都没有出价。
第198章
“那个博主联络我们了吗？”
公关部的负责人摇了摇头。
“这倒是有点奇怪。”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都是一个圈里的人；赵捷听到风声，知道已经有不少人在出价了。假如爆料人的目的是为了赚钱，怎么不可能不联系上两个按理来说最急切、也最可能出高价的人呢？
他不知道，范百川根本不打算卖给他们，即便他们出了最高价也一样；赚钱的同时，整一整舒旷，才是最爽的；当然，他不是不希望聚焦和神州出价，因为被所有人供着求着的感觉实在太爽了。假如自己先联系这两家公司，岂不是变成他去求人家了？这可不行，坚决不行。
这样一来，两边都等着对方先出声，倒是都没出声了。
沈执建议：“可以把我们没有跟爆料人接触的消息传播一下。”
赵捷心想这招可真是损人不利己，不过，他喜欢。
目前想去买“证据”的人和公司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乐见神州和聚焦栽跟头的；他们之所以出价，是担心这两家公司高价把“证据”买回去，使得曝光计划流产。一旦知道两家公司根本不打算买，他们就不会再参与竞价，无形中会使“证据”变得不那么值钱。对神州和聚焦没什么好处，但能给哪个神秘的爆料人制造一些麻烦。
与此同时，他们应对方案中的第一步，也开始实施了。
将沈携和舒旷的关系娱乐化。
一旦大家都以不认真的态度来对待一件事，那么即便那件事再怎么严重，程度也会立刻减轻。
例如某名人因为吸毒被抓，他的一位圈内好友在微博上说：“你这混蛋居然干这种事，等你出来我非抽你一顿不可！”除了撇清自己吸毒的嫌疑之外，还将一种触犯法律、危害自身、危害社会的行为，置于朋友间的亲密打闹的语境之中，立刻让人下意识地对那位名人的吸毒行为的厌恶感降低：这无疑是高明的公关。
在赵捷和沈执的授意下，神州和聚焦的公关部门开动了；他们收买和雇佣的水军和段子手开始发力。
“周一才爆料，还让不让娱记过周末了！”
“沈携和舒旷快行行好，让可怜的某人也上一次头条好吗！点蜡”
“思考一件事，以后是要叫沈携黑帮新娘，还是叫舒旷影帝夫人？”
“怎么知道不是叫沈携黑帮女婿，或者叫舒旷影帝老公？”
“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人！老爷请放心，打发沈携这个小三的事情就包在您儿媳妇我身上了！”
“楼上自重好吗，我哥有权利爱他想爱的人！唉，爸爸哥哥，你们什么时候才把我接回家啊~”
“妈蛋你们为了权势和金钱居然自甘下贱！我才不会认贼作父呢，我男盆友也跟舒旷没有关系！你们媒体不要乱爆~”
以上只不过是其中一些例子。
扩大影响面，制造新事件，转移焦点，也是一个好方法。
例如，某小有名气的电子游戏竞技选手的微博下面，忽然涌出了许多评论，原因无它：他的名字也叫“舒旷”。
“233333沈携的恋人是你吗？”
“坚持真爱，不要输给那个十八线艺人啊么么哒！”
“打游戏的就该好好打游戏，有左手就够了，搞什么同性恋！听说你左手手速不错？”
攒够一两页评论，便立刻有人截图发布成微博，再经过转发，很快也变成了热门；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去看热闹甚至凑热闹，起哄的评论迅速增加，于是，伪现象也就变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真现象。
再如，有人利用微博的特性，在一条关于沈舒关系的微博下，制造了一条假转发：
“快看右边！//@美国驻华大使馆：目前美国有5个州1个特区允许同性结婚，另有5个州同性伴侣享有与异性夫妇同等或近似的民事权利，欢迎沈影帝来做美国儿婿！”
很快这条微博同样成了热门新焦点，个个都在惊呼“惊动了大使馆”。虽然有人较真儿，到原微博下查看，发现美国驻华大使馆微博并没有转发，但辟谣的声音太小，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如此种种手段不胜枚举，水军和段子手可以说是思路全开，孜孜不倦地制造着娱乐点。
一番娱乐化的狂轰滥炸之下，沈携和舒旷真正关系到底是什么，几乎已经不重要了。
虽然是聚焦和神州合作当幕后推手，但其中的主力还是神州。聚焦的公关部看得暗自惊心：他们一直知道神州在网络舆论公关方面相当有一手，但没想到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听了自家员工的报告，沈执沉吟片刻，又加派了些人手与神州合作。这不是为了盖过对方的风头，而是为了让他们多学一学对方的手段。
另一方面，赵捷也在嘱咐手下干将：“看现在的情况，用钱大概是摆不平了，周一过后，我们的第二步计划就要搬上日程了。在那方面我们虽然有一些经验，但远远比不上聚焦。希望大家抓紧这次机会，好好地偷师学艺，提高我们的水平。”
范百川也在忙。他忙着跟各家讨价还价，争取大捞一笔。虽然神州和聚焦散布的消息有点棘手，但他也不是毫无对策。
“神州和聚焦私底下已经跟我接触过了，至于为什么外面会说他们没出价，原因你可以自己猜。它们开的价是这个数，你信还是不信，自己看着办吧。”
只要是稍微有些聪明的人，都会猜测两家公司此举是为了减少竞争者，反而会有些相信。加上范百川的态度相当拽，对方就又会多信上几分。当然，要是真的不相信，他也不强求；总是会有人相信的。
想与他交易的人，也绝非没有自己的小九九。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证据，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给你看些东西。”
他把咖啡馆那组照片发了过去。
“之前网上流传的中美交流会照片也是我发的，我有清晰版原始大图，想看可以发给你。”
隔着网络，看不到对方的反应，但他猜想一定是动摇了。他得意洋洋地敲下键盘。
“沈携和舒旷的事我跟了很久，看这个就知道了吧？我要是想空手套白狼，何必费这个功夫？”
最终，范百川挑来选去，选中的是一家媒体——还是他合作过的媒体。
不八卦毋宁死的《看！娱乐》。
也只有这家媒体，最敢胡说八道，敢顶着神州和聚焦的压力，爆他们的负面。
周一凌晨0点，范百川用那个小号发了一条微博，也是这个小号的最后一条微博。
“为了个人安全考虑，证据已经移交给《看！娱乐》，敬请各位关注。”
《看！娱乐》是周刊杂志，发售日不是周一；就在众人纷纷猜测它会不会特别发行一个增刊的时候，它的官方微博发声了。
作为一家主营传统纸媒的企业，虽然《看！娱乐》利用八卦吸引眼球，销量的衰减势头比别家要缓一些，但是面对新媒体的市场扩张，杂志社上上下下都相当有危机感。假如不做改变，他们只有两条出路：一是破产倒闭，二是被某家公司收购，成为他们的喉舌。《看！娱乐》虽然在报道方面相当无节操，但是对坚持自身的独立性方面，竟也有自己的信念。他们选择的第三条路，就是迎时代而上，拓展网络营销平台。
这次的沈舒绯闻事件，他们打算作为推广网络平台、手机客户端的契机来处理。
“沈携舒旷绯闻深度独家解密！到底是假基还是真gay？点击链接，听沈携和舒旷的私房对话！”
没错，范百川提供的证据，是一段录音。
第199章
“好了，晚安。”
“等等！你是不是少了一句话？”
“哦？哦。‘明天早上你有工作，记得调好闹钟，别睡懒觉了’。”
“知道了，待会儿马上调——不是这句！”
“那……‘被子盖好，别到处乱踢’？”
“你故意气我的是吧？”
“真想不起来了。到底是什么话？”
“‘我爱你’啊！”
“嗯，我也爱你。”
沈携清了清喉咙：“那段录音你听了？”
“听了。”
两人是透过网络音频通话的，沈携一时摸不准哥哥的声音里的情绪。只好清清喉咙，把该说的说了。
“最近……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自家人又说两家话。”沈执有些不满。
“这个是代舒旷说的。”
“……”
“不过你说得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慢着！我还没承认他是一家人！”
“我知道你听了那段录音大概心里会有点不舒服，但是——”
沈执作出两声冷笑：“得了吧，以你们俩平常没羞没臊的程度，我早听习惯了；只要不是激情戏现场版，你哥我的心脏都受得了。”
沈携奇妙地沉默了一会儿。至今他和舒旷都还在摩擦生热的阶段，虽然他一心想直捣黄龙，但舒旷和他有同样的想法，以至于争斗不下。沈携也听说过那个圈子里的人1、0不忌，但没办法，他和舒旷还都有点大男人主义，谁也不甘心。
这事儿说出来只有丢脸的份，他自然是不会坦诚的。
“咳。我和舒旷商量过了，我们的手机很可能被窃听了。”
“我猜也是这样。”
这也是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改用网络通话的缘故。
只是，沈携实在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连窃听这种手段都能使出来。在他的印象中，窃听常常跟特工、高科技联系在一起。
沈执听完摇了个头。
“对于没有任何防备的手机来说，只要有点门道，窃听其实不是难事。就像是黑客吧，假如稍微接触到那个圈子，多的是现成的傻瓜式木马程序给你，大部分服务器的防御只有最低级别的，攻击起来几乎没有什么难度。”
沈携沉思着应了一声。到底他的阅历不如沈执，又专注于表演；有些事情，假如演戏的时候用到，他可能会下力气钻研一番，但假如没有碰到，他的知识就基本是空白。沈执说的这个领域，他就完全没概念。
“那你的手机有防护吗？”
“有，不过也只是基本的。”沈执大方承认。
“你就不怕被窃听？”
沈执想了想，举了个例子。
目前市面上即便是等级最高的防盗锁，其技术标准也不过是抵抗30分钟的非正常开启。广泛使用的普通防盗锁，只要有专业工具，10分钟就能撬开，可以说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但是大家都心安理得地用着，并没有特意追求更高的防盗性能。因为门锁总是能破解的，比起这一道门锁，自己家庭财产安全更依赖的是社会环境、治安条件、物业管理等因素；而在自家方面，尽量减少现金和贵重物品的存放则更简单有效。
“我明白了。”
沈执不是不怕被窃听，而是假如真的有人要对付他，这点防护手段作用不大，还不如尽量在别的方面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不过确定是手机窃听，也有好处。窃听这个圈子比较小众，要查出近期谁接触过，相对比较容易。不过有点可惜，因为我们不能承认录音的内容，所以不能报案，便宜了那个家伙。”
“关于这个，舒旷有个想法……”
随着“证据”曝光，部分惯于接受新事务的网民反而开始支持沈舒。一方面他们谴责这种侵犯隐私的行为，一方面也力挺真爱。
“我勒个去，我听得心都化了，沈影帝的声音太好听了，又腹黑又深情，舒小旷太甜啦！”
“萌上的CP成真，此生已经不能更圆满了QwQ”
“不多说了，祝福他们！”
可惜的是，这部分人是注定要被辜负的。
假如换个时间换个环境换个圈子，或许沈携和舒旷就会顺水推舟地承认了。但现在还不行。
“感觉有点恶心。”
“真的是爆菊花的啊？”
“什么时候给哥也玩一下吧！”
这样的评论，还是占了多数。
沈执和赵捷制定的第二步方案，在“证据”的影响力还没有充分发酵时，就开始实施了。
一条新消息忽然占据了娱乐新闻的大幅版面。
沈携舒旷将共同出演神州、聚焦联合投拍的年度科幻大片《我与未来》，并分别担任男一号和男二号。毫无疑问，媒体在标题上纷纷用了“夫夫联袂”“基情演出”一类的字眼，搭着热门话题的东风，这部电影的知名度飙升。
于是，舆论风向很快为之一变。
“哪怕是真理，一个人在广场上重复一百遍，也不会有多少人听的。而假如是自己推导出的结论，哪怕是谬论，也会有人深信不疑。”赵捷笑着说。
赵捷和沈执想让网民们自己推出的结论就是，所谓沈携和舒旷的男男恋情，其实只是一种噱头，是为了宣传炒作这部电影的手段——而且是一种低端手段。
为此，他们双手把明显的动机送上，宣传时也刻意简单粗暴一些。其实这一点也没错，他们确实想为新片炒一炒热度；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有一种心理学现象。在不需要承担后果的情况下，人们更愿意把负面、反对的观点表达出来。”
舒旷举手：“我知道我知道。我选修过统计学，老师提过这种心理在调查过程中产生的影响。”
杂志上常常见到一种民意调查方式：在刊物中附带一个调查问卷，读者填好后寄回杂志社。假如杂志设置的问题是“是或否”的类型，那么有否定意见的人参与投票的意愿会更强烈。同理还有网站上的投票。
最近微博上的新闻媒体很喜欢一种句式：发生了某某事情，对此，有网友/专家如此如此评论；你怎么看？
有些编辑只是无脑跟风，有些编辑却是有意为之：这种句式客观上是在引导人们发表反驳和攻击“网友/专家”的意见。
因为，假如内容是他也赞同的，他很可能只是随手转发一句，或者看到已经有别人赞同，就不再费这劲儿了，又或者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便直接略过去。但假如内容是他所不赞同的，他会更愿意花上时间和精力去详细观看它的内容，去吐槽、去反驳。
所以，对聚焦和神州的这种“炒作手段”，必定是反对和厌恶的一方，看起来声势更大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