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忍不住露出了身为沈携的自己，好不控制自己自己灼热的目光，期待而又忐忑地等待舒旷的表态。
第213章
舒旷眼帘微微一阖，抬起来的时候，眸光已经变得坚定无比。他深吸一口气。
沈携看得出来，此时的他，也已经不是那个刀客，而是准备认认真真回应恋人的舒旷了。
“假如你落后了，我不会等你。”
沈携呼吸一紧。这是对他的看法，还是对他的要求？
“我会帮你，但不会放慢我的速度，更不会手把手地拉着你。因为你不需要。”
原来是对他的希望。舒旷希望他这么做。
“舒旷……”他张口想说些什么。
“听我说。”舒旷板着脸。“如果你真的为我慢下来、停下来，我不就变成你的包袱了吗？那我宁可滚蛋。”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刀客剑客什么事了；两人你啊我的，直抒胸臆。
“你要是滚蛋的话……”
沈携回忆着和舒旷重逢之前的生活。彼时他的世界只有演戏，因为只有演戏的时候，他的人生才不是一片死寂。
江姻说以前的他把别人都看做冬瓜西瓜，这并不夸张。只不过，有一些人，譬如他的家人，是稍微特别一点的瓜罢了。
他就像把自己关在一个小房子里的孩子一样，孤孤单单地，没有任何人和他一起玩耍。他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里的积木，玩着只有一个人的扮演游戏；有时候扮演儿子，有时候扮演弟弟，有时候扮演叔叔，大部分时候扮演尽职而苛刻的艺人。他不是特别喜欢这种游戏，只不过刚好手里有积木，而他又只知道这么一种打发时间的方法。
舒旷曾谢谢他，因为他让他明白，他在演艺路上前进的动力，已经从单纯地实现大侠梦，转为对表演本身的热爱了。
殊不知沈携也要谢谢舒旷；如果不是舒旷闯进了那个孤独的房间，和他一起玩那个共同的“游戏”，他对这个“游戏”的热情，也不会被激发出来。
舒旷给他的表演以灵魂。
假如失去舒旷，他的表演，也会随之退化，变回以前那个机器人，进行着精密但苍白的演出。
“你要是滚蛋的话，不如就带我一起滚好了。”
沈携的声音里甚至包含一丝绝望。
舒旷被逗笑了：“这不就成私奔了吗？”
“那也不错。”
舒旷吃吃笑了一会儿：“没那么严重。只要不拖累你，我就不会走。”
“你知道吗，背着包袱行走，会让一个人的脚步更加稳重。”
“可我不想被你背着。我想和你并肩，开开心心地，大步大步地走。怎么，你对我没有信心？”
“怎么会！但是，哪怕只有1%的失败的可能性，我也不敢赌。我怕你真的‘滚蛋’。”
“我会那么没风度吗！”舒旷撇嘴，“我失败是我的事，最多难过一阵子，难道还会怪你吗？只要你别为我干什么蠢事，我绝对不走。”
沈携松了一口气。
忽然，他笑了起来。最开始是一两声呵呵，接着便是哈哈大笑。
“笑什么？”
“我笑自己。”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其实你一直是你。”
他真是错得离谱。怎么会觉得舒旷会因为他们演技和地位上的差异就产生自卑感呢？他的这个恋人，心胸从来就豁达得惊人。是的，演技不如他，舒旷或许会失落，也会千方百计地赶上来，但即便赶不上来，他也绝对不会产生“我们不合适”的想法。
他以为舒旷心底藏着不安，其实真正不安的是他。
他想方设法化解舒旷的心结，其实有心结的是他。
不知是第几次，沈携这么感慨了——在大多数人看来，他们俩之间，心理年龄比较成熟的是他。然而，一颗心的成熟与否，看的不是性格是否老成，脑袋是否聪明，经历是否丰富，而是看面对逆境之时，是否能保持自己，看面对差异之时，是否能保持宽大。
舒旷要跟他学的东西或许不少，但沈携需要从他身上学的东西，却更加重要。
所以，他大笑，既是解脱，又是自嘲，更是庆幸。
舒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眼睛睁得老大。
他伸手捋了捋舒旷乱翘的头发。
“今晚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舒旷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像一只舒服慵懒的猫。不过这只漂亮的小猫很快就警醒起来。
“不早了，我得走了。”
“确实不早了，”沈携看看时间，“你现在走不了了。”
舒旷歪着头想，假如被偷拍到的话，半夜十一点半走进XX酒店，跟早上六点离开OO酒店，到底哪一个比较严重一些。
“别想了，留下来吧。我们很久没有一起了。”
沈携的耳边风很是厉害，只一道暖暖的气息，就吹得舒旷心痒痒的，耳根子也熏红了。
“好吧……”
两个成年人盖棉被，聊了一会儿，就从口头交流变成了“口头”交流。
沈携的嘴里当然没有酒味，可舒旷觉得对方的津液像是含着纯酿的美酒一样，只渡到他嘴里一点，就让他像是醉了一样，头脑晕乎乎的。
不舍地放过他的红艳艳湿乎乎的嘴唇，沈携又在舒旷酡红的脸颊上亲昵地摩挲着——用自己的唇。
“我有个提议……”沈携缓缓地说。
“嗯……嗯？”
“以后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共同商议一个阶段性目标。假如你实现了，你就在上面；如果没能实现，我就在上面。”
舒旷眨掉眼中的水气，眼神亮了起来，“这个好玩！”忽然咧嘴一笑，狡黠地问，“那今晚呢？”
他们一直以来不是彼此用手套弄，就是相互摩擦。不满意的不只是沈携单方面，舒旷也觉得不够。两人都渴望更进一步。
“今晚……你来决定吧。”沈携淡淡地笑。
“咦？我、我决定？”
“嗯，都听你的。我已经想通了，和你在一起，上面还是下面有什么关系？偶尔争一争，可以当做情趣；但因此妨碍了我们的关系，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有道理……唔……”舒旷咬着嘴唇，眼睛闪烁起来，一会儿看看沈携，一会儿又瞧瞧天花板。
“来，决定吧。”沈携的脸满是温柔。
接下来的发展，他已经猜到了。听到对方放低姿态如此让步，舒旷一定会心软，还会觉得假如自己真的占了沈携的“便宜”，反而显得斤斤计较，不够大度，还非常没有诚意。所以——
舒旷一咬牙，翻身大字平躺，闭眼装死。
“你上吧！”
第214章
两天前裴元蔡就预告了：“舒旷准备来看我们。”
谢莓仰着头，鼻子朝天哼出气来：“总算这小子还没有泯灭人性。”
秘书小玲捂着嘴偷笑：老板这是习惯性地口是心非，等人真的来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果不其然，今天早上才10点多，她就敲着桌子抱怨：“到底还来不来了？”
小玲边笑边开解：“他现在是大名人，又忙，出门总有些不便。”
“哼，他要是敢跟我拿乔看我不揍死他。”
舒旷推开新天际的玻璃门的时候，还真有些摆谱的样子——尤其是一副墨镜，遮了大半张脸的表情，显得陌生疏远。
可他一脱下墨镜，立刻就笑得眼睛里进了颗太阳似的。
“莓姐！裴裴！小玲！我来啦！”
六年过去，新天际已经不再是当年人丁单薄的样子，添了不少员工。不过，与舒旷最熟悉最亲近的，还是这三位。
几个新人都好奇又意外。舒旷的名字他们都听过，样子也在电视上见过，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位大明星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谢莓自己从办公室跑了出来，上来就对舒旷“动手动脚”，摸摸脸拍拍肩，揉揉捏捏。舒旷边躲边笑，玩笑地抗议，“再捏就胖了！”可惜还是不能阻止魔手。还是裴元蔡及时解救了他。
“再玩，下次他就不敢来了。”
谢莓意犹未尽地罢手，让舒旷到自己的办公室去。转头冲着眼睛发直的新员工们插腰：“把眼珠子装回眼眶里去，放心，待会儿签名一定有你们的份。”
大家欢呼一声，闹腾起来。
“老板老板，您跟舒旷什么关系啊？”
“莓姐，求介绍！”
新天际一直保持小规模，气氛就像个大家庭似的，员工相互之间亲亲热热，这么起哄也是常见。好在谢莓身为老板——或者说家长——的权威不小；她眼睛一瞪，眉头一挑，大家就讪讪地回去干活了。
办公室里舒旷已经聊开了。
“我还以为你们会另外换个地方呢！刚刚推开那扇门，感觉就像回到了第一次来的时候。当时我还什么都不懂，愣头愣脑的。”
“谢莓恋旧，”裴元蔡笑说，“毕竟是从家里长辈接下来的公司。”
新天际地方虽然不变，但这五年还是有所发展，原先只租赁写字楼里三间办公室，现在干脆是把整层楼都租下来了。
“当年我也没想到你能变成巨星，初级演员的考试成绩才C，这可是我们签过成绩最差的，哈哈哈。”或许是因为回忆的缘故，谢莓的笑容少了几分张扬，多了些缅怀，“神州不错。如果你还留在这里，大概发展不到现在的程度。”
如果用粉丝的疯狂程度来衡量一个人红还是不红的话，用“大红”来形容舒旷现在的情况，那就太过了；但假如用资源、声誉和国民度来衡量的话，他担得起这个词。
连神州老板赵捷都说，即便是自己还在演艺圈混得最好的时候，也比不上现在的舒旷。话又说回来，事实已经多次证明，赵捷身为商人，比身为艺人要优秀得多。毕竟，舒旷的一切固然有舒旷自己个人的努力、有不断进步的实力做基础，但也离不开神州以其日渐雄厚的资源为后盾对他提供的支持。
舒旷刚想说点什么，谢莓已经转入下一个话题。她从来就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和神州的差距固然存在，但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对了，学院奖的事，我先恭喜你了！”
又是一年一度颁发学院奖的时候。奖项花落谁家，还是未知数，但候选名单已经清楚地摆在方桐面前。
方桐这几年恢复了被委任给舒旷之前的状态，同时负责三四个艺人。对舒旷的事，他不必事必躬亲，大部分具体项目都已经交给了副手负责——这也是在为公司培养新人才。
不过，学院奖可是大事，相关的报告自然会送到他案头。如今学院奖不只是国内电影界的最高奖项，而且随着中国电影的日渐成熟，它的影响力也开始向国外辐射。今年开始，学院奖将单独设置一个最佳外语片的奖项，这也是学院奖组织委员会意图扩大海外影响力的雄心之体现。
但是方桐最关注的奖项只有一个：最佳男演员。
理由也很简单：舒旷获得了提名。
假如真的能够获奖，那么舒旷的名望和身价都会立刻登上一个新的台阶；不过，方桐最关心的还不是这件事。
影帝固然是荣耀百倍，不过在商业化的电影圈，也只是筹码之一，而不是唯一。何况，舒旷前年就获得过一次提名，虽然折戟沉沙，但虽败犹荣。当时外界纷纷笑谈舒旷会不会像他的好友沈携一样来年再进行一次“复仇之战”，一举夺魁；但第二年，舒旷没有获得提名，反倒是今年才卷土重来。
方桐担忧的事情，正是外界眼中舒旷的“好友”沈携。
他感觉得出来，舒旷和沈携正暗地里盘算着一件大事，这件事就打算在舒旷获得影帝头衔后进行。
“应该不会是出柜吧……”方桐一设想起来就一身冷汗。
要是真的出柜，就跟宣布“我准备淡出娱乐圈”差不多。
虽然五年来，是有一些小道媒体对两人的关系不断猜测，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尤其是在范百川落网，锒铛入狱之后，更是没有人敢以开玩笑以外的口气主动提起这一茬。
方桐当然知道，范百川是自己作死把自己弄进去的。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一次成功贩卖了沈携和舒旷的录音，让他尝到了天大的甜头，立刻就有些欲罢不能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受害者一个个出现，而且还都是有影响力的名人；范百川出纰漏被抓根本就是时间的问题。
不过，因为舒旷的家世，外界对范百川入狱一事，就免不了做一些神秘化、阴谋化的解读；于是，想在媒体圈安心干下去的人，隐隐形成了一个默契，对舒旷和沈携的关系都讳莫如深。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嘴能闭多久，但至少目前为止，沈舒二人的关系没有被曝光的危险。
除非他们主动出柜。
舒旷的事业还没有到达顶峰，沈携也还对演技精益求精，他们应该都不会干这种自毁前程的蠢事；但是这两位，一个是脾气古怪，一个脑回路诡异，方桐真的怕他们俩忽然犯轴。
“不行，一定得问个清楚。”
第215章
赵捷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本杂志。
《梦工场》是演艺联盟开办的杂志，最富盛名的就是每年举办的风云人物评选，被视为一年一度的业界指南针。
与其它杂志最喜欢、办起来也最方便的票选不同，《梦工场》的排名，是将艺人过去一年之内的整体活动表现转化为具体数据，仔细计算之后的结果。最初演艺联盟就以“最专业、最权威”的评选为目标，特意请了一位顶尖统计学专家和他的团队操刀，精心设计了一套能够概括艺人演艺活动的统计指标体系；这套体系并不只是计算作品数量这么简单。例如出演影片，除了影片数，还要把票房指数和戏份比重计算在内，电视剧同理，不过是把票房指数换成平均收视率指数。各项指数的权重，也都各有讲究。联盟甚至还为这项研究成果申请了专利。
当然，这套评价指标也不是完美的。
例如，原先的指标体系中，虽然包括了受欢迎指数，但是人气指数的样本来自杂志每个月随杂志寄出的问卷；但随着这些年来科技的不断发展，人们的生活形态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单靠杂志问卷显然已经不能科学地反映艺人的人气，有必要对采集数据的方式做调整，增加如网络调查等手段。
再如，当时所谓亦唱亦演的艺人还不多，演员和歌手之间泾渭分明，即便有一些混两边的，也只是个别人，因为指标设计中，将演员和歌手分作两榜。但现在多栖明星逐渐变多，不少人认为这种分类不能正确反映他们的情况。
演艺联盟前段时间刚刚和那位统计学泰斗联系，希望他再次组织一次研究，对指标体系进行修正，不过，老人如今已经年逾古稀，退休在家，自认赶不上时代潮流，又觉得精力不够，便婉拒了这个课题，另外推荐他的一位得意弟子接手。目前演艺联盟正在接洽。
不管怎么说，改是一定要改的，至于如何改，业界能提意见，但没法干预，只有等待结果。
不过，作为演艺联盟的常任理事之一，赵捷不只会是最早接触新方案的人之一，而且新方案通过与否，也需要他和其他理事一起表决。
即便新方案不能通过，原先的方案也依然是娱乐圈最权威的指标系统，没有之一。所以，各家公司都会万分关注风云人物评选，将其作为衡量上年度业绩的一项重要参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