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绮紧抿着唇跪在邵越的马下。
桑华绝美的脸上带着些诡异的微笑,“颜修文,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呵,你以男子之身雌伏他身下就不觉得可笑吗。你以为他带着千军万马救的是你吗,颜修文,颜大人,你和我一样天真。”
“公主,感情之事强求不得”
“呵,我根本就不想再强求什么,颜修文,我觉得你真可怜,你比我陷得更深”桑华说着伸手。
颜修文侧身避开她伸向腹部的手,“公主,大楚与辽向来不合,今北辽分裂,公主不应再用残弱来对抗内外之敌。”
“你闭嘴,你凭什么这么说”桑华的手被侧开触上空气,她嘴角一抹冷意,扬鞭狠落!
“公主!”颜修文狼狈的护着腹部躲开,后腰碰在桌椅上发出一声闷响。
邵越翻身跃下马儿,“别”他撇过眼,极冷的声音从口中吐出,“齐弎”
被叫做齐弎的男子眼神犹豫,伸手摘下蒙面的面具,远处的沈楚熙眉头一皱。“将军,请饶桑华一命”他猛地单膝跪下。
“理由”邵越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这扇门窗,身上发出狠戾的气质。
齐弎低头不言,邵越眯眼,抬步要走。齐弎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举过头。邵越在看见他手中的东西时双脚突然被钉在原地!
而此时,停下来的邵越错过了那鞭狠狠落在颜修文背上的锁链。“唔!”一声闷哼从屋中传来,桑华让她买来的杀手按住颜修文,手中银色的细练破空落向颜修文的腹部,他咬牙猛地侧身让那一鞭落在自己背后,然后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席上全身,双手撑住桌子不让自己滑落下去,却抑制不住因疼痛而颤抖的身子。
桑华嘴角扬起瑰丽的冷笑,她俯身把脸贴在颜修文耳边,“你的将军来了,可却没有进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一百零六章
颜修文靠着邵越衣衫半褪,露出背上青肿的鞭痕,上面的肌肤红肿青紫带着丝丝血痕。徐伯生气的不和邵越和沈楚熙说话,一大把年纪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老夫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你们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可是,男人不能让这事波及到家人里人吧。再退一万步说,就算王妃和夫人同是男子,那你们为了孩子就不能消停会儿”
“徐伯,这不是胡闹,是战事,我们”“你们不是胡闹是什么,打仗就打仗,去战场上说黑白,要不然受伤的咋不是你俩!”沈楚熙还想说什么,被黎景拉住,用眼神示意他,干什么,徐伯也是关心,你就别出声了,亏你还是王爷呢。
沈楚熙哀怨的瞪着他。
黎景刚想回瞪,眉头突然皱起来,他伸手摸上腹部。
“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坐下,先坐下”沈楚熙紧张的扶着黎景坐到案几边的垫子上。
“没事,孩子动了,王妃宫膜轻薄,孩子动时会反应比较强烈,王爷别站着了,赶紧带王妃回去休息”徐伯写了两张单子给虎子和阳子让他们下去拿药去了。
等到屋中的人都走完了,邵越给颜修文拉好衣衫让他靠着自己休息,不能平躺,也不能爬着,侧卧给腰上的压力过大。邵越便让他侧靠着自己借力支撑身子,双手搂住颜修文。
天渐渐变的浓黑,蝉鸣熹微。
“对不起”邵越道。
颜修文靠着邵越的肩膀沉默。
“可以,让我看看它吗”清柔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有些疲惫。
邵越从身上缓缓摸出一对玉珏,鲜红的血痕陪清淡的黄,一个上面刻着‘瑶’,一个上面光滑无暇。是徐老爹送给邵越的,就是信物,一面刻着自家孩子的名字,一面等待着和她定下终生的人。
分开看,玉珏小小的,是个挂饰,独立成璋。合起来,却又让人觉得本就是一对。
不太明亮的帐中,散着淡淡莫名的寂寥。颜修文把两块玉珏放回邵越怀中,脸埋进玄色丝绸的长袍中,靠着邵越的肩膀,闭上眼睛,不言不语。
邵越手中握着玉珏却觉得有千万重量,隔着他的手心,轻微的疼痛从手心传到手掌。他低头,呼吸属于怀中人的清香,却对他想要的回答缄口不言。
深夜里,忽明忽暗的烛火突然大亮。
“景儿,景儿,醒醒,阳子,快去叫徐伯!”
黎景脸色苍白,冷汗从脸上颗颗落下来,他紧闭着眼双手按住腹部,咬紧牙关不出声。沈楚熙被怀里的人的僵硬和颤抖弄醒,迷糊睁开眼想问问他怎么了,结果就看见他苍白的脸色。
徐伯一把年纪被人从好眠中叫醒,正欲发怒,就听见有人大喊大叫,还说王妃中毒了。他匆忙起身蹒跚着被人驾到闲王营帐。
“快,看看他怎么了”
徐伯摸上黎景的手腕,一把之下竟是大惊失色,“王妃这是中毒了!”
“不可能,他吃的东西同我一样,并且是阳子送的,一直没有什么特别,怎么会中毒!”
“王爷别急,我先帮王妃解毒”
“王爷,王爷!”阳子匆匆忙忙跑进来,“军中还有二十多个都是这样,怎,怎么办”
沈楚熙眉头深皱,眼中寒意冷现,“将军呢”
“将军已经派人把那些中毒的聚集到伤病营了,正在一个个盘问,将军说让徐伯给王妃解过毒后速速过去!”
徐伯忙摊开一张纸,大笔草写,然后墨还没干就交给阳子,“快让医兵把这熬成药给王妃和伤兵营送去,还有告诉将军,点百会,极泉,阴门,太溪穴位抑制毒的蔓延,老夫稍后就到”
阳子不识字,所以只能死死记住许福说的话,撒腿就跑。
“景儿,没事,没事的”
黎景胸前剧烈起伏,他额间被冷汗浸透,“孩……孩子”几个字却是喘息不断。
“胎儿没事,王妃莫动,老夫要扎针在腹腰部的穴位抑制毒物蹿流伤到孩子,会很痛,王妃要忍忍”
“景儿不怕不怕,我就在这儿,不怕”沈楚熙心疼极了坐在床边抱住黎景的上身,一边擦汗一边轻声安慰。
徐福极细的银针没入黎景的腹部,疼的他一抽一抽,沈楚熙死死抱住他,心疼的不行,恨不得是自己中毒,恨不得自己帮他受这些痛。
“景儿不怕,不怕,没事的,没事”他双唇贴在黎景耳边一遍又一遍安慰,“我在呢,孩子没事的,你也会没事,乖啊,没事”
邵越和齐绮迅速按照徐福说的穴位给营帐中二十一的中毒的兵点穴。张诚和游名随后进了伤兵营,“将军,没有找到可疑的人。”“水里,食营也检查了,没有被下毒。”
邵越身上带着浓黑的阴郁,“继续找,把这几个人的唤来,一个一个询问他们这几日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将军……”虎子扶着脸色苍白的颜修文走了进来。
“怎么来了”邵越脸色不善,却仍是小心翼翼的把颜修文身上的披风拉紧,小心的避开他身上的伤抱住他。
“景哥中毒了”颜修文双唇青白,轻声问道。
“徐福已经在解毒,没事的,你先回去休息”邵越把散落在双肩的青丝拢到肩后,手下的人儿已经开始颤抖着站不住了,软软的靠着自己喘息。
颜修文喘下一口气,“我刚刚见了徐伯……这是黑染草,磨成、粉后饮入会引起剧烈疼痛致人死亡。但、但药性很短,显于光中两个时辰之内就、就不起作用了。”
邵越知道他身上的伤疼的厉害,弯腰横抱起他,小心避开背后的鞭伤,“别说了,我送你回去”
颜修文摇摇头,“这草、沾染上物件时能把东西染的黑透,四个时辰之内、颜色会褪下、将军快派人、否则天亮后、颜色就、消失了”他苍白着脸,眼中透露着着急和担忧。
“张诚,李骥才,游名听令。让步兵,骑兵所有什长起来给本将军一寸一寸摸清军营中的所有角落。严守军中入口,禁止任何人出入,其他一干人等待命营中,没有命令不准私自出来!”
“是,将军”
“齐绮,看好这里”邵越冷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换的魄力谨慎而迅速的布下人手,然后带着颜修文大步离去。
“徐伯?”沈楚熙小声的问,怀里被汗水湿透的人已经疼得昏睡了过去。
徐福擦一下老脸上的汗,摆了摆手,“没事了,我去看看那边怎么了,等会儿药来了及时服下便可。王爷,王妃宫膜轻薄,再经此一伤,可能会早产,现在胎儿尚不成熟,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就算不能足月,七八个月的胎儿也能成养了,所以,王妃万千小心,现在已经快六个月了,正是孩子的成长期,不可再有任何意外了。”
黎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微睁着眼。沈楚熙心有余悸的抱住黎景,双手护住他的腹部,“你和孩子一定会平安的”
“睡吧,天快亮了,我在这里陪你,别担心,他们会找到的”邵越褪下披风才看见颜修文只穿了一件单衣,他眉头一皱,心里狠抽一下,想要离开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颜修文强睁着眼睛打起精神,身后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变成了极度的乏力。
邵越褪下长袍躺在床榻的外侧把颜修文抱在怀里,“睡吧,孩子也该累了,等你醒了他们就应该查到了,我带你去看看王妃。”
颜修文点点头,几乎瞬间就累得睡着了。
第一百零七章
任郁冼靠着坚阔的胸膛闭眼假寐,唇角带着一抹瑰丽的笑。天边隐隐有朦胧的光,从天之际朝这边明亮起来,不多会,便能天光大亮。
“将军你可满意?”他巧笑着问。
穆尔其玩弄着手中春燕大小的纸鸢,“本将军是要夸小鱼儿聪慧呢,还是要夸季落巧夺天工?”
任郁冼抬头亲一下穆尔其的下巴,“你说呢”
穆尔其哈哈一笑翻身把任郁冼压在身下,粗糙的手边游进衣衫,“如果没有小鱼儿的聪智,他就算再厉害也想不到这个办法,小鱼儿,本将军这就奖励你”
颜修文因疼痛而深锁秀眉,他手里紧紧抓着邵越的衣衫,闭着眼睛看起来好像还没有醒过来。
他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褪下了他的衣衫,然后滚烫疼着的地方被冰凉的触感所替代,指尖划过之处,淡绿色的药膏缓解了他身上的疼痛。
从肩膀一直没入脊椎的一条鞭痕,即便没有出血,却仍是牵连着周边的肌肤泛着青紫红肿滚烫的疼着。昨日还好,今日却还想伤势加重般麻疼起来。
邵越按住颜修文给他光滑的脊背上涂上药膏,用内力聚集热于在指尖,在他后背滑动,让药膏渗透到身体里。
等身上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颜修文才朦胧睁开眼睛,邵越扶住他的腰帮他起身靠在自己身上。
“唔,什么时辰了”颜修文刚一开口就觉得喉咙干痛,一张清秀的脸不自觉的皱起来。
“卯时了”邵越抬手把颜修文扶到榻几边靠着,自己伸手拿过衣衫穿在身上。“有些低烧,我去让徐伯来给你看看”
颜修文撑起身子,他只穿着白色的亵衣,长长的青丝一半留在胸前一半垂在身后,哑着嗓子轻声道,“我……同你去看看王妃……”
邵越接过衣衫给他穿上,用净水清洗了两人,拿过一边的苍青色棉布披风从头到脚遮住他,想弯腰抱起来,被颜修文拒绝了,邵越只好搂扶着他朝门外走去。虎子看见邵越连忙站直身子揉了揉眼,叫了声将军。
“让徐伯去闲王帐中,把早食送过来”
因为昨夜中毒一事,军营中一时有些悄静,每个人带着些不安,却又从心里相信他们的将军和王爷,因而没有引起大的反应,谨慎的听着上面传来的消息,准备放手一战。
“查到了吗?”两个人慢慢走在军营中,小声交谈。
“我让他们到王爷帐中等候了,等我们到了就会知道了。”
“嗯”
“颜儿,你怎么知道这种东西?”
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空中带着清凉和湿润,让人不禁想大口呼吸。
“黑染草……有时会被用在墨汁中,写在纸上后……不消一会便会消失,用水浸泡后会再此显形。”颜修文轻声道。
邵越扶着他的腰,给他拉了一下披风遮住隆起的腹部,路上不时有士兵路过,看着将军都咧嘴偷笑。
他们到的时候黎景正坐在床边,脸色比颜修文还差,但毕竟是练武之人,还好没有造成特别深的影响。
“邵越,给本王军队,本王这就去灭了辽狗!”沈楚熙看见邵越就立刻站起来怒不可遏。
“坐下”邵越把颜修文扶到床侧,扭头沉声说道,“事儿都没弄清楚,你就冲动”
“本王冷静不了,他伤的可是本王的夫人和孩子,忍不下这口气!”沈楚熙一甩袖子坐到一边。
颜修文伸手拉过黎景的手轻轻按上脉搏。
“修文也会?”黎景朝他苍白着脸笑笑。颜修文把他手放进锦被中,“久病成医。景,孩子没事”
沈楚熙听见两个人的称呼不由得眉头一挑,立刻被他二人吸引过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关系这么好了。
“将军”张诚随后进来。看了眼黎景和颜修文,邵越点头示意他说。
“将军,在北营处的地上,帐上,草木上皆有发现黑色斑点。与颜公子所说的一致,现在已经消失了。”邵越默然,张诚继续说到,“那二十一的士兵,五个在昨日酉时曾经过北营取水饮用,七个是昨日在北营值夜的,四个曾在酉时到军医营取药引用,剩下的五个昨日未曾到过北营,但说及曾在吃的晚食中见过黑色的尘点,但一时未注意。属下猜测应是毒药粉末飘过去的。”
沈楚熙把阳子叫进来,“你是什么时候给王妃取药的?”昨日黎景胎动的厉害,让徐伯开了些安胎药。
阳子干瘦的脸上突然委屈惊恐起来,“王、王爷,俺没有,俺什么都没啊,你”沈楚熙一巴掌拍到他脑后,“问你话呢,你什么身后去给景儿取得安胎药?”
阳子摸着脑袋,结结巴巴说,“好像是天还没黑的时候,俺不记得了”
“酉时末”黎景开口,低沉清越声音带了些虚弱,“你接到传信刚出去时,他送的药”
沈楚熙哎呀一声,“对了,齐意传信说前几日的大雨使山间道路崩塌,草粮被困,估计要耽误几日了。”他摸摸黎景的肚子,“既然都知道了,那还犹豫什么,打吧,越,光明磊落的打一场,把辽狗打的屁滚尿流,我们就太平了!”
“哼,知道什么?你知道他们是怎么下的毒?你知道他们是不是只是先小幅度试试,然后大量下毒?你知道他们还有什么机关?如此鲁莽!”邵越深深皱眉。
“本王就是忍不下去”沈楚熙一脸可怜不服的模样,跑到黎景身边喂他吃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黑染草的毒粉应是从天上洒落下来的”颜修文犹豫着说出来。一时营帐中的目光全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颜修文缓缓眨眼睛,好像是在思索,缓缓道“……修文猜测……这般大幅度的均洒在北营的话……极有可能是什么物什从空中洒下的”